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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ヒノ」山隐,2

小说: 2025-08-31 08:43 5hhhhh 9560 ℃

“我在想我是否要坚持下去……做某件事情了,因为它不能给我带来什么,我在上面也没有得到什么实际性的奖励,其他人觉得我把接下来的时间用在正事上比较好,例如来这个食堂帮帮忙什么的,或者是练习其他的东西,我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我可能还是有点放不下?我应该平衡不了这两者,而且我应该只能选择一个。”日之本的语速很慢,看得出来他说出每一句话的时候都经过了深思熟虑。

“确实很令人困扰呢,”華看起来像在认真思考应对方案,但是他突然话锋一转,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日之本先生多少岁了?”

“二十,怎么了吗?”日之本不明所以,但是他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

華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提出更深层次的问题,例如“这个不是暑假的时间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是把话题转了回去:“尽力把现在能做的事情做好如何?就算以后不得不放弃,那也不要让自己现在就开始后悔。”

“哪怕我无法那件事变得具有意义,哪怕我坚持下去可能更痛苦?”

“意义是什么,是你必须要得到某种奖项吗,是你一定要从中获得物质性奖励吗?哪怕痛苦,你也依然不想放弃,还在不停思考着取舍,这难道不是说明你的内心根本就不愿意轻易放下吗?能让你如此纠结,说明这件事肯定在某一个时刻带给了你比最深的痛苦要更为浓厚的幸福,这也是属于你一个人的‘意义’,为了下一个幸福的时刻到来,你当然可以选择继续下去,也可以选择背负这份幸福,去另外一个地方找到自己新的归属。”

華看着他的眼睛,笑眯眯地看着他:“但是,你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是的,我有答案了……”日之本喃喃自语,他站起来,朝華鞠躬,“谢谢您,華先生。”

“不用谢,作为回报,把这个给我吧。”華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只千纸鹤,日之本赶忙望向自己这边的桌面,确实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少了一只。

现在拿回来也不太合适,为了补救,日之本说:“下次我给您折一只更好的吧。”

“好呀,我很期待。”華笑着向他点头。

他还是要去见一下小葵的,毕竟接下了任务就要好好完成。小葵是个有点特殊的学生,她天生体弱,经常生病,常常一请就是一个月的假,也不能和其他的孩子一起玩,例如钓鱼游泳爬山抓虫子之类的,但是她很勤奋,哪怕待在家里也会捧着书看,她会带着一点点失落的语气说,这毕竟是她唯一的爱好和能做的事情了。

日之本没有办法改变什么,所以他尽可能地满足小葵。他和小葵算是有一个秘密的朋友关系,忘年交?他不确定这个词是否合适,但是他们是朋友。

他敲响了门,静静等待了一会后,门开了,女孩身上穿着不符合这个季节的厚重衣服,那张小脸看见日之本之后开心地笑了起来,“你来啦”,她欢快地说,随即她开始猛烈地咳嗽起来,她不应该情绪那么激动的。

不过她还是很开心,她的父母这段时间不在家,等到日之本帮她顺完气之后,她把他拉到客厅,摇着他的手说:“现在教教我吧?我之前头疼得厉害,连书都看不进了——对啦你见到那位新老师了吗?他来看我了,我喜欢他,他看起来很年轻,而且很温柔,我希望我明天就能去上他的课。”

或许小葵不是不会折千纸鹤,只是她想要一个人陪她聊天,毕竟她和同龄人都不怎么往来,父母也总是不在家,日之本这么想着,但是他不介意这个理由。他把关于折纸的书放在桌上,那些步骤他已经可以背下来了,只是他需要稍微再专注一点,现在的他应该可以做到了。

“好的,那现在我们开始吧?只需要这样对折……”

折纸无非就是将一张纸,或者很多张,用不同的方法反复对折,说难也难,说简单对一些不复杂的那也说得过去,所以不出几分钟,他们就都得到了一只看上去可以展翅高飞的纸鹤。

看着小姑娘兴高采烈的脸,日之本也觉得他很开心,小葵把脸转过来,继续刚才的那个关于新老师的话题:“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你见过新老师了吗?”

“事实上,”日之本还是决定不撒谎了,毕竟迟早他要认识華的,那么说自己第一天就认识了和以后承认认识没什么区别,“我见到了。”

“那么你觉得他怎么样?”有点八卦的语气。

日之本笑了一下,轻轻拍了拍小葵的头:“这听起来不是我能简单回答的问题。”

“可是你也应该和同辈的人多沟通,这里根本没有和你差不多大的人,他挺好的,你应该和他做朋友,或者发展更深入的关系!”小葵手舞足蹈起来,日之本把她按住,他不希望她摔跤。

“这个到时候再说吧,但是他的人……确实不错。”他含糊其辞,现在他不觉得把自己的事情告诉小葵是一件好事了,尽管她甚至比自己更能接受。

小葵早熟,这是理所当然的,她聪颖又喜欢看书,接受了来自方方面面的知识,她拉着日之本悄悄说,她不希望自己未来像其他人一样,结婚生子,在这个村庄到死,她想去外面。去外面不是禁忌的话题,只是人们不再轻易尝试了,那像一个未知的森林,没有人能确保自己进去之后还能活着。这是她的秘密,因为她的父母一定不会同意的。日之本能感觉到她不是开玩笑,他慢慢地说,那么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可能,我是说可能,我对女性没有恋爱的情绪。他意识到自己可能说了很过分的话,这或许不适合对一个未成年说,但是他已经没有办法撤回了。隐隐约约察觉到这点是在青春期,但是他也不敢说的绝对,他只敢隐晦地表达出来意思。

这有什么?不管你将来会喜欢上谁,只要你喜欢那个人不就行了吗,管那个人是谁呢!

明明年纪比他小那么多,说话有的时候却像一个小大人,日之本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谢谢你,我好受多了。

因此,他们共享了彼此的秘密,尽管小葵知道后更加关心起他的感情生活,在日之本无奈的时候又摆起一副小孩的神情,可谓是把两种身份的好处占了个便。

“好吧,”小葵决定换个话题,“你带了你的本子吗?

(欢)

華和日之本的确熟悉起来了,不是所有见面都那么狼狈,但是那次的确实给了日之本机会。

他其实说不清他对華的感情,他想一开始应该出于好奇,他好奇華的过去,看过的风景,脑子里装的东西。

所以他会在散步的时候特意换了一条路,所以他会路过華的家,有的时候遇到了刚好打个招呼,这能让他开心一整天,只是他们不经常能在门口遇见。

频繁的偶遇当然能制造熟络的契机,更何况華从来不拒绝日之本,日之本在做着自己应该做的事情的同时,也去过几次学校帮高桥先生打扫打扫卫生,帮家长代为传达一些话之类的,做完这些事之后,他不知道为什么走到了教室的窗边,这里只有四个教室,但是只有三个教室是被使用着的,一个是正常的学生教室,所有学生都在这里上课,一个是杂物间兼自习教室,一个用作办公室。

正好是上课时间,他不由得放缓了呼吸,陈旧的建筑物隔音效果并不好,他可以很清晰地听到華讲课的声音,他的嗓音清晰洪亮,在这个年纪段的孩子眼中晦涩的读物在他口中也变得妙趣横生,仿佛跟着他的话语,就真的可以到达那些遥远的地方。

華似乎是注意到了他,他朝这个地方挑了挑眉,但是什么也没有说,而是继续他的课程。

他就像偷了一节课那样心脏嘭嘭直跳,在華宣布了下课之后他才如梦初醒般,他意识到自己已经站的太久了,腿变得酸痛,但是他不后悔。華这才来和他打招呼,并询问有什么事找他吗。

他的事情已经做完了,所以他确实没什么理由继续待在这里,没什么事,他说,但是我想来。

好呀,華很高兴地说,这里当然欢迎你。

在这之后他们交换了联络方式,日之本不常用手机,因为这里的信号不是很好,总是时有时无的,他所能做的也就是打个电话,发个消息什么的,好友也没有几个,毕竟他的交际圈只有这么大。他很郑重地把華的号码保存了下来,这样他们之间至少有了一个现代的联系,而不是只能靠单纯的朴素的方式联系。

每一次见面的理由就像在填充自己的糖果罐子一样,他舍不得吃掉,而是选择让亮晶晶甜丝丝的糖果在阳光下面闪闪发光,其实上一次的千纸鹤都没有完成呢,他不是没有叠,只是華没有再提了,他也不想纠缠于这个话题,毕竟那只是一只廉价的纸鹤,兴许只是随口一提,他显得太重视就有点……不过,他总觉得華不会是这样的人,所以他可以把这个约定继续保留下来,当做他们下次,或者下下次见面的契机。

最近華闲下来了,因为请假的学生太多了学校已经停课了,就当提前步入暑假好了,他来的时候是五月份,现在只过去了一个月,他决定给自己找点其他事做,例如查阅本地的习俗,他的确对此很好奇,他去过本地存放古籍的场所,很可惜的是,那里不许外来者靠近,他被很粗暴地赶走了,或许他只能尝试偷偷溜进去。不过幽冥祭倒是可以从别人口中问出一点东西来,这是大部分人都必须参与的活动,哪怕没有获得资格也要在前期做准备工作,打扫场地卫生、准备祭奠用具之类的活动。

除此之外,还有去拜访那些学生,看看他们到底在忙一些什么,如果可以他还是希望能回来上课,不论是什么原因。

这些指向了一个熟悉村里情况的,也愿意帮助他的人,日之本当然愿意帮他这个忙,把我当做导游吧,虽然你已经逛过这里了,日之本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们可以借助这个机会重新认识一下这里,我或许可以从另外一个角度介绍。

他们约在黄昏后,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黄昏时分总要热闹一点,去家里找到人的可能性也更高。从華的家里出发,向北走是一座桥,过桥之后左拐,沿着河走,几乎可以找到大部分人家。

第一户是村长村上家,是个脾气有点古怪的老人,他的孙子也在那里读书,所以见到了華也只是很怪得哼了一声,便不再理会華了。華本人早就见识过了,毕竟当初要不是高桥据理力争,他大概还没有机会留下来。

他去和学生聊了一会,得知他必须要练习祭祀上的音乐之后遗憾地叹了口气,村上就在后面盯着他们,他还看了一会那只练习用的笛子,不过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只普普通通的竹笛。那种眼神就像毒蛇的窥伺,哪怕日之本没有被这种眼神盯着,他也觉得不舒服,但是華看起来熟视无睹,甚至还有闲心开几个玩笑。不过鉴于家长就在后面他也没有办法说其他话了。

离开的时候華走在他前面,日之本被村上拦了一下,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沉默地盯着他,重重地哼了一声,又背着手走了,他模模糊糊听到了“外来者”的字语,他看向華的背影,希望華的听力没有那么好,因为那应该不是好话。

他追上華,离下一家还有一点距离,華谈起他和村上不怎么愉快的第一次见面,还有和高桥是怎么认识的。

“我偶然从报纸上看到了这里的相关信息,我对这里的特别的习俗也很感兴趣,我想这种地方总会缺个老师,正好我在找一个不会被外界打扰的地方,于是来到附近的城镇希望能碰碰运气,我没有找到愿意开到这里来的车,于是在二手市场上买了一俩汽车,但是导航也是个大问题,我又找错了好几次路,正当我打算放弃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貌似开到了一个没有信号的地方,一筹莫展的时候高桥先生出现了,我在无意间闯入了一个不应该贸然进入的地方。他问我是谁,原来我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山隐村,我询问起这里是否在招老师,他看起来很惊讶,问我是从哪里看到的,我说是报纸,他沉默了一会之后又问起我很多关于教育的问题。之后我们聊了一会天,我知道了他正好是校长。接下来就是去见了村上先生一面,他们吵了一架,关于我的去留,虽然村上先生依旧是那个态度但是最后的结果是我成功留下来了,我是不是也挺幸运的?”

“真是曲折的故事,”日之本也不能判断故事的真实性,只是那个高桥先生真的那么容易被搞定吗,讲述中他还一个其他在意的地方,“華先生有车的吗?可是我好像没有看见过。”

“你猜为什么我说服了高桥先生让我当老师?”華笑起来,日之本这才读懂其中的意思,他“啊”了一声,还没有来得及赶感叹他居然之前没有想到这简单有效又肮脏的成年人方法,就发现他们已经到了第二户这里了,这里是小葵的家。

“我还以为華先生会采取更加捉摸不透的方法呢,例如下个咒之类的?”日之本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

“我可不是什么精怪呢,当然,如果真的能采取那样的方法我也不介意就是了。”華笑着摇了摇头,敲了敲门。

可是确实很像,日之本忍不住走了一会神,开始在心里对比起相似性,虽然華总是一副温柔做派,不过他感觉其实華的本性要更……怎么形容呢,至少看上去不是那么无害,就像会蒙骗人的妖怪一样。

只是很可惜的是,被華刻意隐藏起来的部分不是那么容易见到的,日之本只能从一些细节中窥见。该把華先生比作什么妖怪呢,他绞尽脑汁地想,也没有得出一个最为合适的答案。

门开了,是小葵的母亲,他们被告知小葵身体不舒服不能和他们见面了,不过小葵传达说希望日之本先生加油,当然華和小葵母亲都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唯一听懂了的日之本只好把这句话敷衍过去。

“没有见到面有点可惜呢,平时也不怎么见到她,”華离开了小葵家门口后若有所思,“说起来日之本先生是不是和她很熟络?”

“对,因为我们在一些方面存在共同的爱好,她是我的朋友。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只千纸鹤吗,也是她拜托我学的。”

“我还记得,先保留着吧,找个合适的时间给我怎么样?”

“啊,好。”日之本开始发散性思维,会不会華和他抱有的是一样的想法呢,在这之中放进数不尽的私心。

“说起来,我也是你的朋友吗?”

華问他,余晖撒在他们身上,所有的一切都带上了淡淡的光晕,也将这句话包裹成金色,远处不知名的鸟飞回深山,河水潺潺作响,日之本将脚步放慢了,他小心翼翼地避开这条泥巴路上的杂草,这样他就可以假装听不清心跳了。

“当然了。”他听见自己这么说。

第三家住在一个小坡上,日之本下意识选择了抄个近道,这条路可能会把自己弄脏,因为要踩上一个陡峭的土坡,然后穿过一片低矮的灌木丛,但是时间却缩短了不少。只是他走到这里的时候才突然发现,他还没有问过華的意见。

“没关系,”華看出来他的顾虑,“你继续带路就好。”

日之本发挥起作为本地人的优势,在華还在观察路线的时候率先踩了上去,接着他扭过头来,朝華伸出手,他希望这个举动不会太冒犯:“要我拉您一把吗?”

“那我就不客气了。”華挑起眉毛,很自然地握住日之本的手。

華的手似乎比他的要修长一点,或许是因为他要高上一些,微热又温润的触感,被握住的那一瞬间灵魂也随之颤栗,哪怕仅仅是短暂的一会。他注意到華似乎捏了捏他的手心,但是太快了,他都不知道那是不是他的幻觉,等到他们的手分开的时候,華表现得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就像那只是一个调皮的恶作剧。

他们继续并肩走了一段路,都默契地对刚才的接触闭口不提。这里是纯子的家,但是她似乎不在家,家里没有人,他们敲了几分钟也没有人应,窗户也是紧闭的,外面的窗台上摆着几盆白色的菊花,華没有看出来品种,类似于白菊又不完全相似,或许是变种吧?

“可能是去训练了。”

“是那个祭祀吗?”

“是的。”

“你介意告诉我更详细的吗?”

“这里的习俗……和死亡息息相关。”

“我知道的,我就是为此而来的。”

日之本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他看着被窗帘紧紧挡住的窗户,天色已经快要暗下来了,他们的进度确实有点慢了,这些东西是他从小就被要求烂熟于心的,是值得自豪的,他不应该惧怕于向華说出来,那只是当地的习俗,不是见不得光的秘密,也是華早就应该知道的。

他慢慢地开口了:“如它的名字一样,山隐,被山掩盖起来的村庄,在很久之前这里的交通更加不便利,人们完全没有办法出去,出生在这里的人们也死在这里。因为人口稀少,地理位置偏僻,和那个时候的所有普通人一样,我们也信仰神明的存在。只是那些神明不是山,而是死去的人们。大家认为死亡不是一种终结,而是另外一种方式的新生,是新的转变。死去的人们会保佑村庄的平安,而作为回报,我们也要在每年的夏天举办祭祀,准备音乐、舞蹈和食物,来感谢他们的付出。”

这和传统的说法不一样,或许是因为闭塞的地理环境,人们更容易接受死亡。说完这些教科书般的背诵词条后,日之本缓了一会,继续补充道:“只是……不是所有人都能参与到表演中去,那些乐器的演奏和舞蹈必须由特定的人去做。村长的儿子很早就不在了,纯子的父母死于一场泥石流,小葵她曾经有一个姐姐,他们都能参加。”

華明白了他的意思:“是必须见证过死亡吗?”

“差不多,”日之本的眼神看向其他地方,“是必须见证过发生在这片土地上的死亡,不过其他的人也依然可以在其他方面帮忙,只是这样的人不多,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亲人离世。”

他们站的地方不能看到村庄的全貌,却也接近了,因为这里不大,却容纳了许多个世纪的灵魂,有鸟飞向更遥远的山脉,那条养育了无数人的河还在静静地流淌。

“那你呢?”華轻轻发问。

“我现在是一个人住,其他人很早的时候就不在了,我几乎没有有关亲人的记忆,所以,或许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我的亲人。”

“抱歉。”

这不是日之本应该说的全部,但是他看着華脸上带点哀伤的表情居然产生了一丝类似于庆幸的感情,至少现在華不会问他负责什么了,哪怕華不会逼问他,他也希望是自己在一开始就避开了这个话题。

他们接下来加快了进度,天色再黑一点行动起来也会变得不那么便利,村里的灯功效并不好,到时候只能拿着手电筒前行。

与世隔绝还有一个好处,空气都散发着能洗涤心灵的气息,甚至还能看到萤火虫,哪怕不再有多余的言语,看着那些发着荧光的小家伙,和相处起来舒服的人走在一起也能让人放松。

等到拜访完最后一家,他们已经离出发点有一段距离了,是时候休息一下了,日之本想了想,说:“我们去个地方吧?”

离这不远,直行,左拐,踩上久年失修的阶梯,穿过茂密的树林,在分叉口右转——左转是神社,登上去的阶梯被打扫得干干净净,鸟居的颜色鲜红,在夜晚中也格外显目,但是他们今天的目的地不是这里,或许以后会有机会的。他们今天的继续穿过另外一片深绿,就可以看到一个山坡,开满了華在纯子家的窗户上看到的花。

白花在月光下似乎在发着光,如同萤火虫一般微小的、幽幽的光芒,比起在白昼,在黄昏,开得更加幽怨,那是一种……令人窒息的美。空气中有花的清香,但是又似乎混着更为诡异的味道,只是当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那股气味已经消失不见了,短暂的一瞬实在无法确定刚才的是什么。

華想起来那不是纯子家才有的,大家的家里都摆了这种花,在夜色中他才得以窥得真面目,那不是菊花,而是极为贴近的存在。这或许是什么关键的因素,他跟着日之本找了块空地坐下,等待着日之本的介绍。

“華先生的家乡,有着什么样的景色呢?”这是日之本第一次向他问起这些,他的手抚过洁白的花瓣,不单单是因为好奇,还藏着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迷茫。

“各种各样,”華闭上眼睛,微风吹拂着他,他的眼前好像浮现了与这里截然不同的景色,“高山,江河,草原繁茂,沙海。你可以仰望海拔最高的山,也可以淌过绵延了几千米的河,还有抱着竹子黑白相间的可爱动物在那里繁衍生息。站在灰扑扑的拥挤小巷里,或许会觉得自己和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没什么不同;但是站在更高的地方,例如山顶,例如塔尖,又会觉得自己好像能无所不能。”

華睁开了眼睛,他眼前是一座偏僻的、狭窄的村落,与他刚才描述的画面大相径庭,但是他眼中呈现出来的不是失落,而是接近于怀念的情感,他轻声说:“那是一片很广阔的天地。”

日之本没有马上接上他的话,夜色如墨,世界在此刻变得很安静,没有鸟的啼叫,流水声也离他们很远,亘古不变的时间在他们之间静静流淌。

过了许久,日之本才开口,他把刘海重新别回耳后,道:“山隐村不适合种樱花。”

“嗯。”華没有提出任何疑问,他安静地等着日之本说下去。

“据说以前是有的,但是现在没有了,可能是这里的环境实在不适合樱花的生长吧,现在只剩下了几棵很瘦小的樱花树,春天的时候甚至都发觉不到它们的存在,很小很小的花朵,所有人都会无视它们,不过它们依然会在每个春天都开花。但是这里有另外一种花,就是这些花,大概是这里独有的品种,我们叫它白萤,用在祭祀和庆典,也用在葬礼。很奇怪吧?带你来看这种花,它和死亡息息相关,我却觉得它很美丽。”

“很漂亮,”華说,他看着日之本的眼睛,日之本从中窥见那个脸上满是迷茫神情的自己,不知道是在夸花还是别的什么,“还有其他也一样美丽的事物,不只是我的家乡,你所生长的这片土地也一样,外面的樱花和枫叶,还有仿佛拥有永恒的皑皑白雪的山,你想去看看吗?”

“您想回去吗?”

“不是时候,我总有机会的,对吧?”

他们就那么并肩坐在草地上,兴许泥土弄脏了他们的裤子,兴许蚊虫啃咬的痕迹要过好几天才消退,他们的手再次碰到了一起,手指和手指就这么紧挨着,没有人退一步,也没有人进一步。日之本不知道華是以什么立场来邀请他的,也不知道自己以一个什么样的立场回复,但是此刻他好像应该抛弃理智,去许下一个虚无缥缈的诺言。

“我想,”他说,“我想看看您的家乡。”

暴雨来的猝不及防,夏季的天气就是这样,他们在出门之前就应该想到这一点,值得庆幸的是他们已经离日之本的家不远的,只是离華的家还有段距离。

留下变成了理所应当的事情,留下吧,无论场景会不会变得暧昧,无论关系会变成什么样,至少为了一杯热水,一块热毛巾,一件干净的衣服,留下吧。

他们的家的构造很像,这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因为这的房子都大同小异。湿哒哒的鞋子摆在玄关旁,留下湿漉漉的脚印,他们两个也湿淋淋的,雨水几乎平等地浸透了他们,他们坐在玄关上,喘着气,刚才跑得太快了,泥点也溅得到处都是。

两个人挤在这狭小的门关,不可避免地贴在一起,華把湿透的刘海往一边拨,突然笑了起来,日之本忽然心脏漏跳了一拍。

“我们两个是不是很狼狈?”華问,但是他看起来一点也不是不愉快的样子,反而很高兴。

“是啊。”日之本回答。放在往日他说不定已经开始沉着脸色去浴室了,但是此刻他不介意多待一会,让潮湿的发丝、呼吸、视线持续得再久一点。

呼吸交错,他们就这么挨了一会,震耳欲聋的雷声响起,将原本的气氛撞得残缺不齐,“还是不要忘记正事了,感冒了就不好了。”華这么说着起身,他的身边积了一滩小小的水池。

日之本给華指向浴室的位置,虽然華有意谦让但是楼上的确还有一个浴室,華也就不再推辞,但是他要求了另外的事情,例如不用现在急着给他找衣服,先给自己洗个澡吧,他完全可以在浴室里等一会。

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他们现在甚至都还赤着脚,因为日之本暂时找不到第二双拖鞋,既然如此那就两个人一起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当然,这种事只能发生一次,只在今晚,因为暴雨将他们的脑子也浇透了。

華进去了,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肾上腺素褪去后,日之本这才感到有点冷,他继续在门口迟疑了一会,首先是开灯的声音,接着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衣物被扔在了地上,最后是水声,他什么也听不到了。他该上去了。

二楼的浴室在他自己的房间里,他打开门,摸索着开了浴室的灯,打开水龙头,雾气开始缓慢地填充起整个空间,他把衣物全部脱掉,丢到洗手台上,这才看清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的他发丝也是潮湿的,黑眸里的情绪不再被掩盖,但是他自己也看不懂那其中的情绪,他摸上镜子里他自己的脸,和他的手指一样冰冷,雾气渐渐模糊了他的面容,他想问自己,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热水差不多装满了浴缸,他把自己全身浸入水中,水温过高了,他的皮肤有点泛红,他舒了口气,或者其实是叹气,低头,也不知道是因为热水澡还是因为身体上可耻的身体反应。

如果必须坠落,那么他希望自己至少可以接住自己。

日之本在浴室里待得时间有点太久了,他意识到这点之后连忙擦干身子套上睡衣,在衣柜里找起合适的衣服,他自己的睡衣可能不太合适,因为他们的身高差距实在有点大,他猜测有个十厘米左右,宽松的休闲服……希望合适,他现在只能找出这个了,如果按照他自己的想法的话,他或许会想要给華穿上毛茸茸的熊猫睡衣,请原谅他的恶趣味,他对时尚方面实在不擅长,只能幻想起在这个季节明显不合适的衣服。

他翻出来一套宽松的白色短袖和黑色的长裤,短袖上面印着海浪,被洗得有点褪色,但是这确实是他能找到的最合适的了,他带着衣服和干净的毛巾下楼,敲了敲浴室的门,没有人回应他,难道華在里面睡着了,他有点担心,又敲了敲门,这一次有了回应,華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哑,应该是隔着门对话的原因,他说:“放门口,好吗?”

“啊,好。”日之本把衣服放在门口,脑子里还回荡那句沙哑的话语,转身去了厨房,他似乎看到了一只湿漉漉的手臂探了出来。

華很快就出来了,刚好是可以煮两碗姜汤的时间,日之本把姜汤端出来的时候華已经在厨房门口等着他了,華朝他伸手,他把其中一个碗递给華,还不忘提醒小心烫。

他们坐到餐桌上,开始喝起那碗新鲜出炉的姜汤,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突然的暴雨没有彻底打乱他们的节奏,他们依然可以面对面坐着谈论起所有的一切,山有多高水有多清,河里有没有鱼,果树会不会结果子,以及那只不愿意送出的纸鹤是否像刚才的鸟儿一样,可以飞得那么高。

他们喝完了所有的姜汤,哪怕不是那么喜欢这苦涩的味道,意识到这漫长的一天确实该结束了,日之本找到了第二双拖鞋,被他放在高处的柜子里,華给他搬来椅子,让他踩着得以拿到它,衣服随着伸长的手臂被拉上去,露出一点劲瘦的腰肢,不过他本人并没有意识到,他想起另外一床被子就在隔壁的橱柜里。

但是他说:“我可能找不到另外一床被子了。”

毯子,宽大的毛巾,甚至是床单,夏天盖什么都可以,只是刚才才淋了雨,所以最好不要,于是華理所应当地,接下日之本的暗示:“那我可以和你挤一床吗?”

当然,只是单纯的睡觉,不会发生任何事,只是单人床很难挤下两个男人,只是另外一个人的体温在离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常常闻到的熏香变得很淡,取之而代的是他的沐浴露、洗发水的味道,他自己已经闻惯了,他从未觉得这种味道如此、如此地令人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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