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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ヒノ」山隐,4

小说: 2025-08-31 08:43 5hhhhh 9230 ℃

但是其他人怎么想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他从庭院内的一个花盆底部找到了钥匙,打开了门,静静地看着这间熟悉的屋子。

钥匙放在盆栽下,是个多么古朴的作法,華只告诉了日之本一个人,哪怕被其他人知道了也不要紧,他屋子里没有值得拿走的,華开玩笑般地说,最有价值的是他自己。

客厅的桌面上什么也没有摆,书房却很凌乱,书架上的书几乎有一半都被取了下来,有的被随意地堆在一起,有的被翻开还没有合上,上面还有笔记和注释,有的夹着书签,他一排一排地扫过那些书,却不舍得整理一下。

華的字迹工整又锋利,注释也有趣得很,一眼就看透了本质,时不时还能来一句辛辣有力的点评。各种零零碎碎的资料笔记也铺满了整个书桌,大部分都是关于民俗的研究,还有几份手写稿,只不过这些都是用中文形式展现的了,似乎是针对来自不同地区的久远习俗做的分析,再深入一点的内容他也无法继续猜测下去了。

幸好華关了窗户,他想,不然这些资料被风吹跑了他要找到什么时候才能找齐呢,这对于華来说一定是非常珍贵的心血。

他来到厨房,按照華的习惯,冰箱里应该还有东西,幸好没有断电,不然那些食材可就危险了。他打开冰箱,冰箱里还有一些蔬菜,分量不多了,此外就是一盒糕点,似乎还没有来得及彻底完成,打包用的材料都没有用上——刚才他在洗菜池旁看到了疑似的东西。

那是被做成花朵形状的用糯米皮包裹起来的糕点,白色的,馅料或许是红豆,份量并不多,只有四个,他不能确定是送人的还是留着自己享用的。他犹豫了一下,拿起盒子,上面贴着标签,写着“不能吃”的字样,他就这么盯着看了一会,又缓缓地放回去了。

他关上冰箱,上面还贴着几张便签,是一些菜谱,用冰箱贴固定着,大概是不久之前才贴上去的,都还很新,他不敢去碰了。

二楼他还没有去过,他站在楼梯底部向上仰望,那是漆黑怪物的大口还是前往柔软梦境的通道只有上去了才能知道。

二楼的左手边第一间房间的门没有关紧,他轻轻地推门而入,是卧室,家具无非也就是那几样,只是墙壁上面贴着报纸和照片,来自各种不同地域的资料,还写着几个地区名称,无数的线织成蜘蛛网一般的图案,最后演变为一个问号。有几块诡异的空白,应该是之前有贴着什么,现在却被取走了。

地板上掉了一支记号笔,他捡起来,正好看到了床底的物件,俯下身试图取出来,是几张纸,比对起墙上的空白,似乎能符合痕迹。他本只想捡起来放回去,但是他还是看到了上面的内容,是从杂志上的某一页的复印件,记录了一个死而复生的村庄的故事,发表时间在十五年前,没有署名,他不明白为什么華要留着这种东西,但是他还是小心翼翼地放回了墙上的原位。

他心中应该有什么疑惑,但是此刻他却没有心思想那些。他走到书桌前,把笔放回去。这里的书桌比一楼的要干净上一些,桌上只摆着没有完成的手稿,墨水已经干涸很久了。柜子上除了笔记本以外还摆着一只歪歪扭扭的纸鹤。

手稿下似乎还压着什么东西,他抽出来看,那是一封没有写完的信,原谅他窥探隐私的作法,他的本意不是如此,但是偏偏开头就写着他的名字,于是他颤抖着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着。

信里提到,他不是有意隐瞒,他本想等到合适的时机再说出来,有的事情他不希望太早,如果他们还能谈谈的话,他还做了一点点心,就到那个时候吃吧,如果日之本希望明确他们的关系的话,就……

后面没有写完,一切都停在这里了。

日之本突然笑了,他们怎么会这么相似呢,怎么会在没有商量的情况下都写信呢,明明是完全能说清楚的东西,怎么会拖到现在呢,他以为華会等着自己先低头,事实上他也觉得自己应该先低头,那为什么这封信会出现呢?

他不想现在看到,他不应该现在才看到,直到泪水滴在信纸上,他才赶忙把信移走,他不能弄脏了。

因为泪水根本止不住,砸在书桌上,沾满他整张脸,他可能是在开始看的时候就哭了,也可能是一边看一边哭,在听到消息的时候他没有哭,在看到遗体的时候他没有哭,在面对充满死亡气息的葬礼的时候他没有哭,他以为自己是已经失去了哭泣的能力,是无能到已经没有办法哭泣了,甚至还可能是他太无情了在被死亡拥抱着的村庄里死亡没什么好稀奇的,可是悲伤是一把钝刀,到了这个时候他才愈发清晰地感受到了迟来的钝痛,原来他很爱他,可是他是个胆小鬼。

屋子里很安静,除了抽泣的声音什么都没有,一直到声音嘶哑。

(转)

在那之后日之本经常做噩梦,白天他正常去帮忙,去练习,晚上他坐在书桌前画画,到了深夜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闭眼就是華湿漉漉的脸,哪怕睡着了他还是能看见華掐着他的脖子问他为什么。

第一次梦到華,他站在一片阴暗的森林里,四周弥漫着浓厚的雾气,他往前走,周围的景色没有丝毫的变化,他也没有目的地,但是他就是这么不停地往前走,到了后面,他变成了跑,似乎后面有什么东西追着他,耳边传来阵阵低语,那个声音告诉他别跑了,停下吧。

于是他听从了那个声音,停下了,后面的怪物也没有追着他了,浓雾散去,華站在尽头,微笑着看着他。

他感动不对劲,扭头向后望去,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后面已经没有路了,变成了万丈深崖,他不能退后了,那些树木也像将他囚禁于此的护卫,他被迫前进着。

“怎么了,日之本?”宛如情人间般的低喃,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的旁边,不,不能用“站”这个词来形容,他是飘着的。

華冰冷的双手亲昵地围住他,手指划过他的脖颈,没有呼吸,换个场景就像只是恋人之间在 亲密地撒娇一般,可是不是的,下一秒,他就感觉那双手狠狠掐住了他,氧气的缺失让他听不清華到底在说什么,他想抚平華的眉头,但是他所能做的只是从这场梦中惊醒,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第二次梦到華,他在河边钓鱼,只有他一个人,他等了很久很久都没有鱼上钩,正当他决定放弃转身收拾钓具的时候,一只手从河里伸了出来,抓住了他的脚踝,留下湿漉漉的手印。他僵硬地扭过头,那个人——他不知道应该称呼为什么——头发很长,浑身都是水,被泡的发白,从发丝的缝隙中他看到了熟悉的眼睛,接着,華咧开嘴笑了,弧度大到像是裂开了一般。

他要把他也拉进水里,认识到这点后,日之本却无法动弹,華的力气太大了,他根本挣脱不出来,他也跌落进水里,有无数个声音在他耳边呼唤“来陪我”,他感到身体很沉重,華死死缠住了他,长到像触手的发丝是新的囚笼。

在彻底被水吞没之间,他睁开了眼睛。

第三次梦见華,场景不是他熟悉的任何地方,更像是古装电视剧里会出现的画面,華喜欢看。他穿着红色的婚服,烛影摇曳,都是大婚之日才会出现的摆设。他一步一步走向坐在拔步床上的人,那个人也他一样穿着大红色的婚服,盖着红盖头,一动也不动。

他颤抖着掀开,不出意外下面是张他每晚都能在梦见见到的脸,眼尾被画上了最为艳丽的赤红。華抱住他,含着笑意说:“你来啦。”

而他只是把头埋进華的脖颈里,贪婪地呼吸着不知道是燃烧着的香炉里的还是華身上传来的香气,華没有阻拦他,只是漫不经心地拍着他的头,就像在安慰一个迷途的孩子。

什么东西燃烧起来了,他闻到了,不是香炉,不是蜡烛,他低头,原来是他自己,始作俑者手上还拿着蜡烛,不知道什么时候華的脸已经变得腐烂,他朝着日之本笑,火苗似乎影响不到他,他把蜡烛吹灭了,大婚之日也变得黯淡下来。

火苗吞噬掉他最后一点意识的时候,他被热醒了。

第四次梦见華,華好像看不见他了,没有想着怎么杀死他的華,華只是看不见他,做着自己的事情。他看书,在书本上划下一根又一根的横线;也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时不时停下思考一下,又很快投入进去;也去钓鱼,他的桶里装进了不少活蹦乱跳的鱼;还有做饭,他哼着歌把最为基础的食材变成一道道菜肴。

这都是很美好的生活痕迹,日之本看着如此鲜活地活着的華,不禁想要去触碰,直到他的手穿过華的身体,原来在这里,死去的人是他啊。

他再一次从梦境里惊醒,这是罕见的華不想杀了他的梦,为什么他落差这么大呢。

第五次、第六次,还有数不清的幻觉,他在这些幻想里分不清虚拟和真实,甚至从華一次又一次在梦境里杀死他的过程里获得了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快感,就像这样他能少一点负罪感,他总觉得自己是那个死亡的助力,在一次又一次的愧疚中不断通过梦境来折磨自己。

第七次,日之本像往常那样躺在床上,今天他会梦见什么,今天他将以什么样的形式被杀死,今天華又将给他带来什么样的恐惧,他闭上眼睛,渴望着梦境的到来。

迷迷糊糊中,他听见一个声音问:“我可以进来吗?”

他好像没有办法发出声音,他的嘴巴可能被什么东西捂住了,他拼命地想说出什么,但是那无济于事,只是平白浪费力气,他感到有泪水留下来,滴在他的脸上。

他终于可以发出一点微弱的呼喊了,他说“可以”,怎么样都可以,哪怕是来杀死他的也可以,无论是进来这间屋子还是他这个人他都同意。

有什么东西压在他的身上,沉重到他没有办法呼吸,还有水渍不停地落在他的脸上,他尽力地睁开眼睛,果不其然还是華,今天他也如约而至。

这还是梦境,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華已经死了,今天的梦境场景过于熟悉,甚至让他感觉自己还没有睡着,而是处于现实里,不过那怎么可能呢。

他以为滴落到自己脸上的是水,因为華经常带着一身水气来找他,但是不是的,是眼泪,一滴一滴地砸在他的脸上。華的面容依然如同活着时那样俊美,只是苍白如纸,眼睛没有光亮,

嘴唇也发白,他只是在。面无表情地流泪。日之本摸上他的脸,一点一点抹去眼泪。

捂着他的嘴的是華的手,随着他擦眼泪的动作,那双手带点迟疑的态度松开了,移到了脖颈处,又一次搭在了他的命脉上。

華的状态比之前的梦境要奇怪很多,他好像没有自己的意识,一句话也不说,日之本看着他的眼睛,无法从里面找到更多信息。

“怎么了,”他躺在華的身下,着迷一般抚摸着華的脸,甚至用手指摩挲着他的嘴唇,“您要掐我吗,想杀了我吗?”

華没有回复他,他依然在流泪,也只是流泪。

他们两个离得太近了,卧房里也太安静了,他们静静地看着彼此,不,或许只是日之本在看着華而已,他想到了之前的很多梦境,他们从未以现在这样的姿势对视,他曾经在某一个瞬间在干点什么,但是他总是来不及。

所以在距离挨得如此之近,近到他好像可以的时候,他要吻華。

他也这么做了,他把头抬起来,将他们的嘴唇碰到一起去,他不知道接下来梦境的基调会不会发生变化,可能下一秒放在脖子上的手就会收紧,可能下一秒他的心脏就会被利刃刺穿,但那无关紧要。

他们只是贴着,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接吻,渐渐的,他不再满足于这样,他想要更亲密的接触。

“可以吗?”他小心翼翼发问,華到了现在依然一点表示都没有,只是空洞地盯着一个地方,好吧,这太奇怪了,華应该有点反应的,不过也行,管他呢,反正他注定在梦里被杀死不是吗。

他试探性探出舌头,什么都没有,他以为会有淤泥、河水之类的味道,可没有,只是一片冰冷,他只感觉到这些。但是一想到来自于谁,他就兴奋地浑身颤抖,他着魔一般吻得更深,

双手紧紧捧着華的脸,像是一个濒死之人在渴求氧气一样贪婪地夺取所有可以夺取的一切。

没有任何回应地接吻,他在许久之后满意地离开,却看见了那双没有一丝波澜的眸子,心中突然一紧,脖颈上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开了,他愈发觉得今天的梦不寻常,但是他为什么不能用这不寻常的梦来干点坏事呢?

他拿起華的手,在脸颊旁边蹭了蹭,依旧时候象征性问了一句:“可以吗?”

没有人答应,他也不需要答应,他要在梦里实现他的贪恋了,而不知道什么时候華会变成一贯的噩梦里的那副模样来索他命,这实在是最好的报复了。即便知道自己在某一刻会“死”的情况下,他也不想停下,他期待那个瞬间的到来,但至少不要是现在。

華的衣服意外地好脱,他穿着一件很单薄的丝绸睡衣,依旧是红色的,很衬他的皮肤。睡衣下是一具劲瘦有力的躯体, 看得出来主人拥有着良好的锻炼习惯。

现在的華到底是水鬼还是艳鬼已经不重要了,欲念上头时人就是什么都不怕,日之本本想换个体位这样他也方便动作,不想華突然歪了歪头,嘴唇微动,似乎要说什么。

他心中一动,轻声问:“怎么了?”

華眨了眨眼,虽然光线很暗,但是日之本清楚地记得華之前没有眨过眼睛。来不及思考鬼到底需不需要这种微小的动作,華能够做出反应这一点的喜悦盖过了疑惑与恐惧,“你能听见吗?”他轻轻地抚摸着華的眼睛,他希望能从里面看到自己。

華能理解接下来他要做什么吗?

他自己的衣物被他随意地甩到床下,他牵起華的手,那双冰冷的、修长的手,放到口中一点一点舔舐着,他触手可及的地方没有润滑,也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噩梦变出一只润滑剂来,他没有经验不过总归是看过点视频的,但现在的情况他所能做的只有让接下来的扩张变得稍微轻松一点。

不过他也没那么介意疼就是了。

他一根一根地尽可能把手指都舔得湿漉漉的,感觉差不多了就引着華的手往身下探,他自己都没有碰过那个地方,即便温暖过了但是鬼的温度想要改变也没有那么简单,他不可避免地颤栗了一下,太冰了,他真的要让这么冰冷的东西进入到自己的身体里面吗?

为了逃避什么似得,他看向華没有一丝光亮的眼睛,他轻轻呼出一口气,继续把手指一节一节地往里推,异物入侵的感觉并不好受,他要用上自己全部的自制力才能让自己不尖叫出来,他想得到一个安抚的亲吻,这种东西只能他自己去争取,当他想用另外一只手把華拉下来接吻的时候,他感到在他体内的手指动了一下。

接着就像手指好像突然有了什么自主意识,華的眼睛分明还是无神的,手指却开始把里面摸了个透,按压过每一处皱褶,后面开始流水,他不确定那是華带来的还是他自身的,但无论时候哪一种都让他羞耻到想捂住自己的眼睛。

手指进的越来越深,当摩擦过那一点的时候,他头脑短暂性地忽然变得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華时候怎么察觉到他的变化的,但是接下来他能感觉到手指一直在那处按压,快感不停地从那里传来,他一面害怕着这份陌生的从未体会过的感受,一面渴求能得到更多,将他填得更满满当当。

到底是谁在使用谁已经分不清了,日之本以为自己能掌握主导权,没想到还是莫名其妙被夺去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射出来的,他只能感觉到舒服到令人能忘却一切的电流在他浑身上下流窜 ,让他大脑变得晕乎乎的,最终他射在了華的腹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神志模糊,梦该醒了,但是他不想醒,要是能继续就好了,他想去摸華的脸,但是他甚至没有力气抬起手来。

这次的死法未免也太狼狈了吧,还是他自己导致的结果,他自嘲一般地想,渐渐的,图像离他远去,他彻底昏死了过去。

太阳升起来了,昨夜死寂的一切开始缓慢地复苏,展露出新的一天的面貌来,但是屋里依然很黑,日之本现在不喜欢光透进来,他更倾向于拉上窗帘把屋子遮得严严实实的。

生物钟告诉他他现在应该醒过来了,但是他一点也不想动,他在昨夜好像做了一个很漫长很美妙很有真实感的一个梦,他的身体到了现在还保留着那一份令人战栗的触感,如果可以,他希望下次梦见的时候能够更深一点,就算是继续让他保持这种黏黏糊糊的感受他也愿意。

等等,黏黏糊糊……?

他猛然惊醒,这是现实,对吗?他用力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腕,上面很快就出现了一个红印子,疼痛忠诚地反馈给他的大脑,他没有穿衣服,身体还残留着些许精斑,穴口传来难以形容的肿涨感。接着,他颤抖着看向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的……那不知道该被称为什么的存在。

那个人有着一张苍白到不像话的面孔,闭着眼睛,像是陷入了永恒的睡眠,似乎是听到了身边的动静,他……它缓缓地睁开眼睛,在那一瞬间,日之本发誓自己看到了黑色的巩膜和赤红的瞳孔。

它眨了眨眼睛,那双眼睛恢复成原本的模样,就像刚才只是一个错觉。它张开嘴,发出嘶哑至极的声音,就像刚刚才学会说话一样,完全不像之前的嗓音,日之本却听懂了。

它在说:“我回来了。”

日之本的大脑无法处理这样的情况,要思考的东西太多了,值得去询问的事情太多了,他不知道应该先问出什么,華为什么会在这里,他怎么会在这里,这里是现实吗,还是只是他的又一个梦境,但是他什么都问不出口,只能像个傻子一样呆在那里。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他对时间都失去概念,華才像是找回了自己的语言系统一样,过来轻轻搂住他,它的声音也一样轻,仿佛现在不抓住,马上就要被风吹散了。

“好啦好啦,不吓你了,我会和你解释的,所以先不要哭了,好不好?”

日之本不想哭的,他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流泪了,为什么这个——華总是能一次又一次地让他哭呢,明明——明明他不想那样,他一定是被蛊惑了吧,哪怕现在有那么多问题,他都不能问出口了,他只是把头靠着華的肩膀上,干巴巴地回应:“我没有哭。”

山隐村是被死亡包围着的村庄。

華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就更加确认了这样的事实。

他没有骗人,他确实是个老师,只不过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教师,他是民俗学者。比起待在办公室里写研究报告,他更喜欢出去,去实习考究,看非日常的更为神秘的世界。

顺便避开股市的一片绿色。

哪怕他光是专利版权就已经足够支撑他游历整个地球,他依然保留着这一点小小的爱好,只是偶然出现的小情况会叫他头疼。

在全球各地跑的过程中,他也凭借着惊人的学习天赋学习了不少语言,比起依靠翻译器,他更希望自己有独立研究生活的能力,毕竟有一部分地方想来除了他没有人愿意兴致勃勃地进到里面去采访。

凭着眼缘,他偶然来到了日本的一个城镇里,这里没有什么值得他调查的,但是只是体会一下不同的风景的话是个合适的地点,他想去旧书屋里看看有没有地图之类的东西提供,如果能找到他感兴趣的那更是意外之喜。

街角的最深处刚才有这么一家,厚厚的灰尘让招牌也变得模糊,里面的书也泛着岁月的痕迹,店长,或者是员工——華决定把他当成店长,因为看样子这里没有多余的资金能雇佣得起额外的人——也像被灰色的颜料蒙盖了一般,他说话带着厚重的口音,華得很认真地听再加上推测才能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

店长咯咯地笑起来,他可能是表达友好,但是用那张满是褶皱的脸做起来有点诡异,他的声音很嘶哑,声带像是受过什么永久性损伤。

“随便看,年轻人。”

“谢谢您。”華没打算太在意老板的状态,怪人他见的不少了,他自己也是别人眼中的怪人,随意回了一句之后就蹲下去,他现在对角落里的那一堆报纸有了浓厚的兴趣。

与整个书屋的风格相称,他一拿起来报纸就泛起灰尘,他大概翻了翻,时间跨度很大,有几十年前的,也有近几年的,他抖了抖灰,挑了一份拿出来,打算细看一番。

老板的头没有偏过来,眼睛却死死盯着華拿着的那一份报纸,“那可是有点年头的报道了,已经停产很久了”,他又在笑了,这次听起来有点刺耳。

是二十年前的内容,关于一个村庄的死去,他喜欢这种带点神秘色彩的报道,绕有兴趣地看了下去。

那是个位于这附近,有点奇怪的村庄,三面环山,有一条河,只有一条路通往外界。封闭的自然环境诞生了封闭的民俗,哪怕是火葬已经很流行的时代依然举行着土葬的习俗,他们不愿破坏亲人、朋友的遗体,认为那会让死者找不到回家的路,医学上认定的死亡从来不是真正的尽头。若是没有任何遗憾地离去,死去的人们会化作神明继续守护村庄,若是依然心存遗憾,而人间依然有人挂念,死者或许会再度归来。

这种观念适合慢慢地消失在现代社会,而村庄里的人却固执得可怕,哪怕人口本就稀少,他们也仗着不与外界交流尽可能地将这种思想延续下去。

直到毁灭性的打击来临。

那是一场席卷了整个村庄的瘟疫,几乎无人幸免,高烧不退、上吐下泻的症状让所有人彻夜未眠,如果只是病症,求助于外界总归还是有救的,但是还来不及与外面沟通,村内的人就分成了两波。

因患病死去的人们的遗体理应被焚烧,它们会变成更可怕的病菌,进行火葬也是一种现代观念,必须尝试去接受。

不可!那样神明大人会怎么想我们,那样我们坚持了这么久的东西岂不是成为了笑话,如果他们归来,连一具像样的身体都没有,只有几块骨头和灰!

谁也说服不了谁,但是村庄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拯救更多的人,他们在争执上耽误了太多了时间,不,或许没有,只是一连串不幸的到来让一切都诞生了连锁反应,就像从雪山顶部落下的雪球,只会越滚越大。在地震频发的日本,地震不是一件多么值得在意的事情,只是这场在瘟疫之后的地震……有着令人出乎意料的规模,它摧毁了本就岌岌可危的村子,疾病得到了缓解,因为没有几个人可以被感染了。

在一片死寂的村庄里,开出了一种白色的花,当地人会把这种花用在葬礼上,以纪念死去的人们,只是这次的花开得更旺,那是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的,白茫茫一片,就像要要把村庄吞噬掉一般。

没有人活了下来,只有几个在外面的年轻人幸免于难,但是他们回去的时候,也只能看到一片断壁残垣了。

它死掉了,没有人再进入那里,关于现在能查到的信息都来源于那些活着的年轻人,但是他们也一知半解。有记者想要进入到那里去,却找不到入口,总是重复回到一个地方,就像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阻碍他们进去一样。也有人说他进去过,他看到了那些人和往常一样生活着,不知道自己已经死去。还有人说这里是人间和黄泉的交界点,所以这里的人才能模糊生与死的概念,忘记自己已经死了,却也不算活着。

这个村庄存在过吗,里面的人真的无一人幸免吗,那些记者有没有夸大其说法,这些问题有的有的有答案,有的没有,但是它确实曾经存在过,那些人也曾经鲜活地活着,只不过一切都变成了怪谈一般的存在,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被彻底遗忘了吧。

报道结束了,旁边还配了几张图片,因为年代久远有点失真了,勉强能看出来是什么。第一张是整个村庄的全貌,第二张是一片一望无际的田野,第三张是一座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神社,第四张是一群学生的毕业照,只有唯一的一个成年人,戴着厚重的眼镜。

他抚摸着那个村庄的名字,山隐,被山隐藏之地,抬起头问店长:“还能找到这个地方吗?”

“那里不是人可以去的。”店长大幅度地笑起来,他的整个肩膀都在抖动,他开始在那个乱糟糟的台面上翻找,又扬起一阵灰尘,许久,他才翻出一张同样灰扑扑的地图,嘴里念叨着“啊,就是这个”,把它递给華。

華接过,上面的地名是很多年用的,现在已经换掉了,他可能需要查点资料才能找到正确的路。

“那么先生您为什么依然要给我呢?”華发问。

“因为你快死了,我要满足一个临死之人的愿望。”说罢,店长又咯咯地笑起来。

“感谢您的赠言,不过我还暂时不准备死。”

華对于自己不在意的人从来不把他的话当回事,他放下一笔现金,在他认知里这笔钱的价值应该要高于他要拿走的报纸和地图,随即准备离开,在他即将踏出书屋的那一刻,店长又发问了,这次他的声音很正常,也没有了之前的口音,果然是故意装疯卖傻,他停下脚步,等待店长把话说完。

他问:“你一定要去吗,只是为了你的好奇心?”

“不知道,或许吧,”他耸耸肩,“我不迷信,不相信那些说辞。”

“你没有理由。”

“好吧,我其实是想趁机写一篇震惊学术界的书出来,为了取材,这种理由可以吗?”

“你会后悔的。”

“我得先去做。”

好的,他要去做点准备了,越是被阻止,他越想背道而驰,他有预感,他的未来会被改变,但是被改动的大小应该由他自己说了算。

華买了一点东西,不是一点,是很多东西,他后来又返回那家书店带走了更多的报纸、杂志和地图。他还买了一辆二手的汽车,有点过时了,但是被保养得很好,那户人家急着用钱,他还以一个极低的价格购入了一辆崭新的自行车,他很满意,毕竟他一向追求性价比。

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后,他便借着那张地图朝山里出发了,这里的磁场的确有点古怪,他总是在一个方向打转,幸好他有的是耐心。

第一天他没有找到路,在车上凑合过了一晚,压缩饼干的味道并不好,但是他会忍受这些,毕竟是他自己造成的。山里似乎有野兽,但是他没有被袭击,只是似乎总有被窥视的感觉,这让他感到一丝不安,他不希望自己是因为这种无聊的理由而葬身在这里,而且那样的死法太糟糕了。

第二天他依然处于迷路的状态,他让自己听了一段时间的歌放松,当然是带着耳机,这里已经没有信号了,他由衷地希望自己的汽油够用,他看向后面,那是他曾经开过的路,此刻他看不到后方的尽头,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到达目的地,如果他现在回头的话还能找到原来的路吗?

第三天他决定尝试之前没有走过的路,并决定如果明天还依然处于迷路状态他就回头,至少也要找到一个有信号的地方等待救援,他不喜欢让自己看起来太狼狈,走回头路尽管不太符合自己的美学,但他不能为了脸面而把自己置于一个危险的境地,有的东西总是高于一切的。

第四天他已经准备返回,他的物资还够,毕竟他确实精心计算过,但是一条路走到黑显然不是长久之计。

转机在此刻发生,他闯入了一片墓地,或许下面没有尸体,但他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大小不一的石块被摆成一个古怪的图案,白色的花宛如尸骨,像什么久远年代传下来的古怪仪式的遗址,他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但是心中的声音告诉他:他找到了。

这里站着一个人,如果那个人还是人的话,華下了车,现在唯一的突破点只有那个人了,这里的风太大了,他感到自己的眼睛都没有办法睁开,他尝试把声音放大了一点:“你好?”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心中的情绪,就像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一样,他不清楚前方有什么在等着他,但是他确实为此感到兴奋。

那个人缓缓转过头来,戴着眼镜,面无表情的严肃面孔,这张脸華记得,那是学生们的毕业照上的唯一一位成年人,尽管看上去比照片上苍老了许多,但是特征却没有发生太大变化,那么,就应该是人了吧,如果真的是死者归来不应该不会变老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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