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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尔城算命摊前的生意越来越兴隆了。

携带着财宝的难民一波接一波涌进塔尔城，躲进乌烟瘴气的恶魔之地，互相之间热络无比地交头接耳，对末日来临的预言议论纷纷。

“老板怎么还没来呀？”

一个每天准时到算命摊缠着摊主卜算天机的路人等得不耐烦了，恨不得自己坐到摊主的位置上帮他先开了张，可又因自己没有预测未来的天赋，而没能厚着脸皮这么做。

“说来说去不就是那几句么。”携带家眷从索尔村来到塔尔城的伊格诺老头懒洋洋地抽着烟，噘嘴吐出淡淡的白气，“魔女把恶龙从深渊里放了出来，末日将临，菲罗斯星到头啦！”

“听说射杀白曜城圣堂主教的人，就是放走了恶龙的魔女！”路人把昨天从新到来的“魔民”口中听来的新闻拿出来说道，“魔女和龙正在到处煽风点火，让圣裁军自相残杀。不光如此，圣裁军全军覆没的地方，还出现了很多流浪体！好多地方都在组织民兵和流浪体对抗呢！”

最近城里的每个角落都在议论这些，连回到家，伊格诺老头的儿子赫尔利、媳妇儿莉莉和两个孙儿，也都时不时就说起龙、魔女与圣裁军的逸闻，——伊格诺已经听腻啦！

路人和周围的人扯起闲天。伊格诺老头抽完烟，用一种能看透人心的犀利目光端详着路人，最终把视线落在了他手腕上那一对镶着红蓝绿三色钻石的金手环上。

“圣裁军留下了很多财宝。”他用微妙的带点嘲讽味道的口吻说，“可惜他们死了，带不走啦！”

路人一听，对这个话题，他也有内容要发表。只见他把袖子放下了一些，表现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但言语却好像对事实十分关心和惋惜似的：“那当然都被龙带走了。传说龙会四处劫掠财宝。”

“那么，你手腕上戴着的又是什么呢？”伊格诺坏笑着问，“龙赠送的礼物？”

“你这玩笑可有点过分了，老人家。”他把手腕从袖子里伸出来，“这都是主教的财宝，怎么可以轻易让龙全部带走呢？何况，它们都是圣裁军拼死保护下来的。”

“你应该把这个还给主教。”伊格诺说。

“是要还的，可是圣裁军看到我们，就像看到龙一样愤怒。”路人又害怕又倔强地回答，“他们总以为我们是抢了物资的龙……简单来说，圣裁军被龙蛊惑得不轻！要还，也要等到龙死了，或者龙再一次被封印之后。”

伊格诺想笑，可就当他扬起嘴角，决意好好讽刺一下这虚伪的路人时，却瞥见不远处的肉食摊边站着一个眼熟的少女。老头定睛瞧了瞧，想起来这正是他没能暗杀成功的那个，总有个高大的鬼魅般的身影护佑在旁的女孩儿。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这里，表情阴郁，好像正为刚才的那段对话感到不平。

“哦，老板来了！”路人高声打断了伊格诺的注视，朝向不远处的人群挥手，“老家伙！你又睡晚啦！”

女孩儿也转过头去，看到了慢慢悠悠走来的算命摊主。她快步走到摊主面前，把一枚金币交给了他，然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 *** ***

事情的发展根本不如你所料。

你请求秦彻带你到处阻碍圣裁军，并蛊惑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令他们自相残杀，然后再把圣裁军的财宝留在原地，让本来要被他们抢掠的百姓发现后带走。甚至，你还让龙把金币和物资直接带去各个村庄，物归原主。

你期待靠这样的手段来让被蒙骗的人们醒悟过来，让他们明白“龙来了”只是一场骗局，却没想到反而让人和龙之间的误会更深了。不论你怎么努力，任何一方都仍旧角度刁钻地认定龙才是灾难的根源，好像这不是什么传说，而是一种深入人心的，无可争议的事实。

而圣裁军那一边，虽然已知晓龙逃出了深渊，也积极组织了猎龙队，但相比你因愤怒而做出的猛烈报复，他们更关心的是受灾的土地是否吃饱了灵魂，开始恢复了。圣裁军死在本该埋葬人牲的土地上，他们的灵魂同样可以作为星球的给养。因此，你的报复在根本上并不影响神要求圣堂达到的目的。他们只要菲罗斯星不出问题就好了。

你越来越觉得没意思。今天从塔尔城回来，你一个人坐在龙窟顶上发呆，从下午一直到半夜。秦彻来找过你两次，第一次问你要不要吃饭，第二次问你愿不愿意陪他去整理一下宝石库，看看新到手的宝贝怎么摆放比较合适。你都拒绝了。

“这样活着算什么呢？知道真相的装不知道，不知道真相的无所谓知不知道。我一个人看着这些，挣扎，愤怒，痛苦，什么也改变不了，还要依靠别人的死来活着……这样到底有什么意义？”

在报复圣裁军的过程中，你肯定星球生病确有其事。每过一段时间，就必须杀死一部分人来，把他们的灵魂喂给星球。到犯病的土地不再枯竭，恢复健康，这个喂养才会终止。星球吸收灵魂的过程中会产生流浪体，得把这些怪物都清理干净了，才能让人继续回到土地上生存繁衍，直到星球的下一次生病到来，再把重新发展壮大的族群宰杀了喂养星球。

“世界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呢？”你捂着脸，从指缝里看到璀璨群星下的塔尔城，已不再能感到那种空旷幽寂的美，只觉得陌生和恐怖，“简直就像一个诅咒……”

“什么诅咒？”秦彻的声音忽然插入你的思绪，“你要在这里坐到日出吗？”

“你为什么还能这么悠闲？”你看到秦彻是端着一盘食物来的，还贴心地燃起了一盏不会在风中熄灭的小灯来照明，“吃喝玩乐照旧……你就一点不生气吗？”

“我干嘛要生气。”秦彻把金色的托盘稳稳地放在你身边的石头上，不以为意地回答，“希望人能聪明，就得先接受他们很蠢。”

“什么歪理……”你瘪瘪嘴，拿起金茶壶倒了点喝的，托起小金杯抿了抿，“你准备什么时候拿走我的灵魂？”

听你口气里催促的意味很浓，秦彻的眉毛微微一挑：“怎么？”

“我们的交易已经结束了。”你直视秦彻的眼睛说，“你帮我做的，已经远远超过你最初许诺的了。我不想再欠你多的。”

“呵。”你的小脑瓜里在想什么，秦彻心里就和明镜似的清清楚楚。他说，“死只能逃避问题，不能解决问题。”

“这问题解决不了。”你急躁地说，“我受够了。杀又怎样？不杀又怎样？什么都改变不了。这个复仇从一开始就是一个自作多情的笑话！还有安魂曲……现在回想那些，只让我觉得恶心！”

你的过去生活在一个巨大的谎言之中，所有与之相关的记忆，都让你厌恶极了。你摆脱不了那些，也不知道未来应当如何。你不再有活下去的意义，你想用死亡来终结这噩梦般的一切。

秦彻拿起调羹，挖了一块香喷喷的炖肉，递到你嘴边：“先吃东西吧。”

他刻意回避了你的回答，态度散漫，好像那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似的。这在瞬间激怒了你。

“我选择不了怎么生，总能选择怎么死吧？”你站起来撤退到悬崖边，胸中充满了对世界，甚至是对秦彻的仇恨，“你们总是不在乎别人怎么样，按自己想的决定别人的人生。圣裁军是这样，你也是这样，好像这样就可以显得你们很厉害，能主宰一切似的！”

秦彻放下勺子，也站了起来，神情中浮起一丝薄怒：“你拿我和他们比？”

“不一样吗？”你绝望地回答，“对你而言，我不过就是你的一口饭，你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你从不考虑我的感受！”

“呵，好一个我不考虑你的感受。”秦彻冷冷一哼，“还有什么怨气，只管说出来，我听着。”

“你擅自就把我当成别人，当成……什么武器大师，什么救龙的小女孩儿，可我一点不知道那些事情！”反正觉得不想活了，你干脆大声诉说起了委屈，“什么碰碰嘴……你都没问过我愿意不愿意，就自作主张把什么莫名其妙的剧本套在我身上！你……”

“我什么？”秦彻扬了扬下巴，傲慢地问，“你说，我听着。”

“……”

想说你觉得龙背负那么多污蔑，好不公平，你的复仇其实也有为他打抱不平的意思在内。可是他没感谢你就罢了，还总是一副你多管闲事的态度，这让你觉得这场对话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龙不需要你同情他，也无意给你展露心里的伤疤。你白关心他做什么呢？

你说自己对他而言只是一口饭而已，这不过是一声气话，可没想到他不仅没反驳，还摆出一副自己什么都没做错，是你无理取闹的样子……你的世界已经崩塌了，他的世界也不必要有你存在。你感到自己像是一个无能狂怒的跳梁小丑。

“没什么了。”你转过身，低头看向深不见底的山谷，“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猎人，没想做谁的恩人，也不想做任人宰割的鱼肉。真相对我来说太过沉重了，我背负不了这些……我累了。”

你朝前一跃，跳下了悬崖。崖下是万丈深渊，落下去后定会粉身碎骨。你有些怕，但仍想追逐解脱。把你紧紧缠绕在圣堂和龙之间的丝线勒痛了你，你要用死亡来剪断这一切。

失重，下坠。风疾速地拂过你的脸颊，带走忽然溢出的泪水。你闭上眼，右手握紧左手腕上的手串，看到在脑海中出现的苏晴对你张开了双臂，看到苏云苏雨的手臂也都向你伸了过来。她们同苏晴一起来迎接你了，——但愿你们真的能在星球的深处团聚。

“怪猫。”秦彻俯冲下来追上了你，把你抓进了怀里，然后急转弯向上飞去，“别哭了，好像我真的欺负了你似的。”

“别自我感动了！我才不会为你掉眼泪！”被抓回龙窟里后，你马上推开了秦彻，和他保持距离，“我是为我自己哭。”

“按交易说好的，我已经实现了你的愿望，所以现在，你的生死完全掌握在我的手里。”秦彻缓缓说，“只要你杀得了我，你就能拿回主动权。”

“……你胡说什么？！”你瞪着秦彻，“你疯了？”

“只是给你一个建议。”秦彻轻轻耸了耸肩，“这是唯一的办法，做不做由你。”

“……”

“你不是说我不考虑你的感受么？”秦彻半嘲讽地说，“确实，我不需要去考虑一口饭怎么想。不过，我也不会轻易就让这口饭从我嘴边消失。你要死，可没那么容易。”

这轻佻的回答好像是在告诉你，他一直放着你的灵魂不吃，是因为喜欢戏弄猎物，喜欢看猎物被拖延着的死亡折磨而已。

“……你这个……”你把双手贴紧了胸口，感到手串上的贝壳和红宝石隔着薄薄的衣衫硌在胸前的皮肉上，“……无耻的恶魔！”

TBC

世界观被颠覆后重建不顺，活下去的信念崩塌（披着龙来了的遮羞布，为星球存续，不是圣裁军死，就是百姓死，所有人都以他人的生命为代价活着，正义被相对的邪恶击毁），灵魂交易的结果（死亡）又被龙拖延……所以猫猫炸毛辣！（猫跳！龙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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