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H小说5HHHHH

首页 >5hhhhh / 正文

(44)非黑(R),2

小说:散旅|不知春 2025-08-31 08:41 5hhhhh 3230 ℃

  「在愚人眾軍隊裡,每個人都是為了自己而活,沒有人會浪費時間幫人治療傷口。如果活不下來,直接捨棄是最快的。」

  「國崩,我可以加入愚人眾嗎?」

  「妳經歷了剛剛那些還想加入愚人眾?別忘了,就算我今天是來揪出內賊的,我跟他們一樣都是共犯。」

  「愚人眾也有好人吧,你剛剛在車上明明提醒我可以跳車的。」

  「那是因為妳不在名單上,就算少了妳也不會有影響。」

  「可我想找到哥哥,需要愚人眾的情報網。」

  「妳可以自己去張貼尋人啟事。」

  「我還可以教你做愛,在稻妻,有種術語叫做四十八手……」我開玩笑道。

  「妳戀人怎麼辦?」

  「這是一筆交易,他會理解的。」

  國崩瞥了我一眼,眸光漸深,沒有反駁我的荒謬說法。

  「妳叫什麼名字?」

  對喔,他還不知道我叫什麼名字,我有點想笑,他竟然能跟一個不知底細的人做愛。我報了旅行者的名字,在這個時代,沒有人會知道這個名字是誰。

  「既然妳這麼堅持跳入這個火坑,那我就成全妳吧。」

  他竟然同意了。

  就這樣,我為了阻止失憶戀人賣身,與他成了炮友。

  

  

  

  

  

  

  

  

#02

  

  至冬國全境終年酷寒,愚人眾低階士兵的宿舍久未修繕,冷風從縫隙灌入,要在半夜不被冷死,除了定時添加足量薪火外,進行雙人運動也是一種選擇。

  我剛從高潮的餘韻中緩過神,小腿就被國崩握住架到他的肩上,我癱軟無力得像條擱淺的魚。

  「國崩,別做了,受不住了……」

  「說要教我,結果也就這點本事?」

  國崩髮梢滑落汗水,白皙臉龐上因為情欲而緋紅,曲起指節摩娑我腳踝上的一塊深色突起,有點酥麻,拉直後某個角度特別疼。

  「妳腳這是怎麼了?」

  「……舊傷。」

  「誰造成的?」

  「今年夏天,被某個不良少年折斷腳,開放性骨折,養了很久才好。」

  「妳男友呢?放任妳被人欺負?」

  我累得要命,聲音含糊起來,「那時我們吵架分居了,說起來讓不良少年折斷我的腿,他也是知情同意的。」

  國崩冷笑一聲,「這種混帳妳也要,這麼不挑?」

  「沒辦法,我就喜歡他這一點。」

  「妳的喜好真是讓人不敢恭維。」

  好意思問,始作俑者就是他呢。

  我跟國崩成為炮友一個月了,越來越熟悉這隻小野貓的個性。涉世未深的他,對外張牙舞爪,對整個世界抱持戒心,只有在床上才會稍微柔軟率直一些,偶爾還會吐嘈我。

  雖然仇恨是驅使他活下來的動力,但在面對弱者時,心性仍保有一種不可思議的單純和憐憫。

  國崩把我的腿放下來,被操到合不上的花穴淌出濁精,他射得太多太滿,小腹都有些許隆起了,陰道含不住多餘的液體,點點滴滴滲出腿根洇濕床單。

  他看了一眼,長指滑入窄穴,照我教的將白液掏出來,然後用毛巾擦拭。之前他沒這麼溫柔過,也許是這次談到腿傷讓他產生了些許情緒吧。

  「國崩,你下次去深淵出任務能不能把我帶上?我想做點研究。」

  「做什麼研究?想知道在深淵高潮會不會更持久?」

  ?

  ……到底是誰帶壞他的?

  是我啊,那沒事了。

  「深淵先遣部隊死傷率很高,說不定妳會在找到哥哥前就死在下面。」

  「別看我這個樣子,要弄死我沒這麼簡單的。」

  先前提過,七天神像對降臨者的治癒是祝福也是詛咒,旁人只會經歷一次徹底的死亡,但我會不斷復活、不斷經歷瀕死的痛苦。

  這個年代剛經歷坎瑞亞災禍,七神中陸續有神明死去,諸國元氣大傷,至冬也陷入兵力短缺的狀態,所以當我提出加入愚人眾的要求後,很快就審核通過,跟他一樣直屬於「丑角」之下的部隊。

  愚人眾軍隊裡,不問出身不問國籍,是取得戰功往上爬到執行官位階、或是被他人踩在腳底鞭打輾落成泥,全憑個人本事。

  國崩被丑角挖掘後離鄉背井、踏上至冬國土,純白的傾奇者衣袍就這樣被血染紅染黑。

  這時候的流浪小貓,仗著自己是人偶之身,為了往上爬什麼都願意做,聽話又好上鉤,被安排去死亡率最高的深淵先遣部隊也沒有第二句話。甚至還接下了上回那樁人口走私案的髒活,險些把自己賣掉。

  「深淵」是愚人眾的探索重點,也是傷亡率最高、讓人望而卻步的危險項目。

  會跟他成為炮友還有一個原因,星海旅行者自帶的淨化之力,能夠過這種方式有效率地減緩被「深淵」侵蝕的痛楚。

  我沒有明說這件事,但國崩似乎隱約察覺了。

  昨天他從深淵回來,傷口怵目驚心,剛包紮好就逮著我做了一整晚,索要得比前幾週還要激烈,直到窗外天空露出魚肚白為止,才終於停歇下來。

  我意識迷離地摸了摸他的傷口,幾乎好了一半。

  人偶之身很堅韌,但不代表不會死。深淵侵蝕不只會造成生理傷口,對精神上的影響也同樣甚鉅。

  我跟著國崩加入了深淵先遣部隊,由於他的身體強韌,很快就晉升到小隊長,雖然有分配到一支小隊,但他對待下屬的態度惡劣且冰冷,也很少主導團體行動,幾乎放任大家自生自滅。

  深淵環境和我在未來見過的夜神之國很類似,幽暗不見天日,植物稀少,被撕扯的地脈碎片形成了沒有意識的靈體,隨時伺機攻擊看到的任何生靈。

  耳畔不時傳來其他隊員的慘嚎,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拿去。」

  國崩將一把長刀扔給了我,跟他自己掛在腰上那把刀很像,都是至冬罕見的稻妻風格。在深淵裡,貿然使用元素力容易激怒魔獸,成為被追殺的目標。

  「怎麼突然對我這麼好?」

  「在深淵過度使用元素力會吸引深淵魔獸,我看過有些持有神之眼的士兵被魔獸盯上,直接被啃碎的畫面。」

  哦,他是在擔心我的安危?我哭死。

  我試揮長刀,刀柄呈銀白色,與刀刃一體成型,我想起他以前在稻妻的經歷,這會不會是他親自鍛的刀?

  大地突然劇烈搖晃,深淵空間向來不穩定,地面開始崩裂,我一邊揮刀斬殺魔獸,一邊跳到破碎的平台上站穩腳步,一記流彈打中手腕,長刀墜進地縫。

  我想都沒想就往下跳,要去把那把刀撈回來,才剛往前踏出一步,衣領就被人緊緊拽住。

  「妳想自殺,問過我的同意了沒有?」

  「我不是要自殺,我是要撿刀……」

  「不過是把破刀,值得妳這樣冒險去撿?」

  「那不是破刀,是你送我的刀。」

  國崩聲音噎了噎,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把我拎上去扔在地面。

  好痛。

  他的腳停在我面前,接著伸出手把我拉起來。

  「不過是把刀,回去再打一把給妳就是了。」

  愚人眾之間都在謠傳,國崩的戾氣沒有之前那樣重了。國崩對此不置可否。他就像一柄過於鋒利、沒有鞘的刀,為了證明自己的價值,與要他俯首稱臣的世界為敵,試圖衝出桎梏。因為沒有刀鞘,在這個過程中不斷傷人傷己。為了往上爬,他什麼都願意做,把自己的性命當成籌碼,跟這個世界對賭。

  能讓他安心收起刃面的鞘會在哪裡?

  有一次我被深淵魔獸支開注意力,與他兵分兩路,回頭找到國崩時,他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

  他傷得很重,但人偶不容易死,等到他完全壞掉、永遠失去意識前,需要很長一段時間。

  這片區域被他清理得乾淨,一時片刻間深淵魔獸不會這麼快重生。

  我輕搖他的肩膀,抬手淨化他體內的深淵侵蝕,「國崩、醒醒。」

  他迷迷糊糊喊了一句,「丹羽……」

  哦。

  丹羽啊。

  我知道這個時候的他,就是依靠對影跟丹羽的誤會及恨意驅使自己活下去,但心中還是不免苦澀,國崩在最脆弱的時刻,終究還是念著曾給予他溫暖的人。

  我低頭捏捏他的臉頰,「我怎麼就沒聽你用這種溫柔的聲音喊過我呢。」

  第一次在他眼中看到了、有比我還要更重視的事物。

  我一笑。是啊,畢竟這個時間點,我們還沒認識呢。

  如果沒了取名這個過程,我還會喜歡他嗎?他還會對我有特殊情感嗎?

  我不敢想。

  走這一趟的目的是為了瞭解他的心結,並不是要跟他相戀,我警醒自己千萬不能夠淪陷。可以迷戀他的肉體,但戀愛不一定如願以償,變數太多。

  現在的他千瘡百孔,無法回應這份「感情」,他還沒學會如何解開心結。

  我要教會他的,不是把某人當成救命稻草,而是懂得對外求助信賴他人。

  淨化光芒落在他身上,取而代之的是我的身體越來越沉重。在這個夢境裡,看來我也是有極限的,並非無所不能。

  他身上的鞭傷好得很快,有幾處好得慢的,都是深淵侵蝕造成的。

  我握住國崩的手,以自己作為容器,慢慢吸收他身上殘留的深淵之力。

  國崩慢慢回過神,「妳的醫術,連深淵傷口都能治?」

  我哪懂什麼認真醫術?不過就是跟白朮學過一點皮毛,燉點驅寒消暑的湯藥還可以,治療深淵傷口,憑的是旅行者自身的淨化之力,拿自己當濾水器。

  況且也不是每個人都管用,淨化後能不能活下來,還得看自己的體質跟運氣。

  「算是吧。」

  「我從沒見過這種元素力。」

  「你不知道的事可多了。」

  「妳要什麼?」

  「啊?」

  「等價交換,這些治療不可能是免費的吧?妳要什麼?錢?權力?肉體?」

  「是啊,我要你。」

  「……」

  國崩的眸光瞬間變冷,太好了,我就喜歡他這種把我視若螻蟻的眼神,這在後來為了成神而接觸人心的散兵,跟與自己和解後的流浪者身上都很難看見。

  但我隨即就後悔了。

  回到宿舍後,國崩把我扯過去壓在地上,扯開衣服從身後挺入,膝蓋跪在地上,雙手被他壓制,被動地承受他的侵占。他俯下身在我的背脊上留下吻痕,一次次貫穿到深處,一開始只有痛苦,後來轉為酥麻,漸漸地隨著他的抽送,高潮接連不斷。

  等待餘韻緩下來後,我感受到有股陰寒冷意沁入骨髓,跟我在納塔幫人吸收深淵之力的感覺類似,但透過交合從國崩身上吸收的力量,要更加蠻橫強勢。

  有時候難免會被這些深淵侵蝕帶偏思緒,出現許多負面思緒和狂躁聲音,每當這種時候,我就會開始數身邊十樣藍色的物品。

  國崩的眼睛和髮絲、制服上的繡紋、地脈枝椏的反光……

  「聽說歡愉可以舒緩痛楚,是真是假?」他問道。

  「……是有這個說法,但程度因人而異,高潮時腦內會分泌某些物質,阻絕痛覺的傳遞。況且長期忍耐疼痛,會影響知覺和判斷能力,也會殺死腦細胞。適度的性愛歡愉,可以減輕痛苦、避免傷害大腦認知……大抵是多少有些根據的。」

  「這樣說起來,妳的醫術跟多托雷比起來高明多了。」

  我的意識瞬間清明幾分,「多托雷……博士?」

  「妳認得他啊?」國崩顯然在套我話,笑盈盈道,「說啊,妳還認得誰?」

  「愚人眾執行官第二席『博士』,有誰不知道他?」

  這時候的多托雷--從須彌被逐出來不久的學者贊迪克--剛成為執行官第二席博士不久,還沒有從國崩身上研究出如何製作切片。

  我曾經猶豫過要不要告訴他多托雷的事情,不講的話什麼都不會改變,講了可能會導致蝴蝶效應,偏離他原本應有的軌道。

  如果他沒有參與多托雷的造神實驗,就不會有後來的正機之神。如果在這時候提早得知真相,他根本不會有世界樹可以跳,自然也不會有流浪者。

  這樣的世界線,說不好奇是假的,但我還是給了保守的答案。

  「他心懷鬼胎,你最好不要跟他有太多接觸。」

  「要是他是個心地善良的人,怎麼當得上執行官第二席『博士』?」

  國崩說每個月多托雷都會抽他兩管血去做研究,而他則幫忙治療深淵傷口。他們不過是各取所需。

  我果然還是提醒得太晚了一點。

  我知道,並不是每個從深淵回來的人,都有資格得到醫療資源。

  在人力物資短缺的情況下,至冬國想將深淵力量納為己用,勢必會付出許多代價,這些研究會成為至冬女皇對抗天理的基石。

  我感覺到身體一點一滴變得冰冷。

  「這交易可以終止嗎?繼續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他譏諷道,「怎麼?妳該不會要說,妳哥哥被他抓去做實驗了吧?」

  國崩至今還是不怎麼相信我有哥哥,對於我說的話總是半信半疑。

  我咬咬唇,「我接下來要說的,你就當成是睡前故事吧。」

  --故事主角是個被神明拋棄的人偶,曾經跟一群鍛刀匠共同生活,後來因為鍛刀用的爐心反應異常,與人偶交好的刀匠殺了屬下,畏罪潛逃。但這一切,其實都是某位楓丹工匠的詭計。而那名工匠,現在就在至冬國擔任執行官。

  國崩掐住我的下巴,冷冷道,「妳從哪聽來的故事?」

  「哪裡聽來的不重要,反正我故事說完了,要怎麼解讀都可以。」

  國崩沉默半晌,肩膀輕顫,接著發出笑聲。

  「怪不得啊,他會這麼清楚我是人偶的事,還熟知我的所有弱點。」

  國崩把我壓在身下,雙手掐上我的脖子。

  「妳到底是誰?」

  總算起疑了啊。

  我重複第一次見面時的自我介紹,那是個對現在的他而言還很陌生的名字。

  「妳的目的呢?教我如何保護自己不受傷、還幫我治療深淵力量的侵蝕,這世上沒有不勞而獲的道理,妳想從我身上獲得什麼?」

  「你還不明白嗎?我說過的,我喜歡你……的臉跟肉體,不想看到你被單方面利用。」

  自古紅顏多薄命,國崩自己應該也知道人偶身分會帶來多少好處跟壞處,但同時也表示他將經歷更多生離死別。

  我撫上他的手加重力道,聲音嘶啞,「不相信我、現在掐死我也可以。」

  國崩定定地看著我,最後鬆開了手。

  「……算了,妳還有利用價值,現在死了太便宜妳。」

  國崩離開房間,徒留室內爐火生劈啪。我輕咳幾聲看向窗外,白雪從樹梢上落下,發出厚重聲響,在地上碎裂成屑,掩去了他的身影。

  與國崩一起下深淵數十次後,因為成果豐碩,他的位階越爬越高,甚至有人開始謠傳他或許能夠角逐目前空缺的第六席「散兵」。

  而我雖然想要低調,但淨化深淵的能力終究還是漸漸傳開來,指派給我們這隻小隊的任務難度越來越高,普通隊員的陣亡率只增不減,漸漸的只剩下我跟他倆人繼續深入險境,帶回各種深淵情報。

  「我去探查前面的通路,妳在這留守,等我消息。」

  國崩的行動力很快,一直都是擔任前鋒的工作,過去幾次也經常如此分工,有時甚至還會紮營過夜,抱著彼此取暖。

  我鑽進帳篷裡,打開水壺喝了幾口。這時候七聖召喚還沒被發明,不然還能打個牌解悶。

  他去得好久,該不會迷路了吧?

  等著等著,睏意上湧。

  ……

  我被一陣寒意喚醒,發現自己躺在地面上,雙手雙腳被反綁,眼睛也被矇住。

  是誰?

  哪個看我不順眼的士兵?還是多托雷?

  國崩呢?他會不會遇到危險了?

  他知道這是陷阱嗎?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空氣中滲入燒焦難聞的味道,我的喉嚨開始乾澀,聽見深淵魔獸靠近自己的腳步聲,連地面都在震動。

  這是流浪者的夢,橫豎都是被他的意識凌虐,雖然不是他的臉,但反正我眼睛也被矇著,隨便吧,就當是被狗啃了。

  我放棄掙扎。

  希望國崩……平安無事……

  

  

  

  

  這是愚人眾分析深淵能量的新項目。

  國崩站在高處往下看,旅行者喝了安眠藥後被愚人眾綁起手腳,移動到地脈鎮石中央,當作誘餌等待深淵魔獸上門。

  迫於戰力的缺乏,國崩在高層士官的要求之下,必須在這個項目拿出成果來。人類太過脆弱,如果能有體質強韌的誘餌,就能拉長機器蒐集深淵魔獸資訊的時間,製造出深淵兵器來對抗天理。

  他在至冬國見過這種實驗很多次,將性命獻給女皇是愚人眾的圭臬,因此新人汰換率很高,說好聽點是為國捐軀,說難聽點就是物盡其用。

  旅行者躺在地上已經一個小時了。

  國崩知道女孩的實力,既然醒了,就有能力可以掙脫繩索,多半也已經猜到為什麼他沒有回去,肯定會對他失望透頂一走了之。

  再也不會來糾纏他。

  想到那個畫面,國崩就忍不住笑出聲。

  他要讓她知道,這世上永遠沒有值得信任的對象,下次不要再傻傻上當了。

  兩三隻深淵魔獸從封印陣邊緣出現,國崩看到旅行者的嘴巴開闔,似乎在說著什麼。是向他求饒?還是咒罵他?

  他往前走了一步,想要看清楚一點。

  「……國崩、別過來、這是陷阱……」

  國崩目光一凝。

  他有聽錯嗎?

  她以為自己被綁,是有人想要害他而製造陷阱?

  才給她幾分顏色,就開啟染坊來,過度自以為是了。他不可能有弱點,也不可能把她視為軟肋。

  不過就是上了幾次床而已。

  旅行者在地上匍匐打滾、試圖掙脫繩索無果。國崩有些煩躁,為什麼會綁得這麼緊?他不是交代過隨便纏幾圈就好嗎?

  如果她真的解不開,淪為深淵魔獸的餌食……

  狩境獵犬狠狠咬上旅行者的腳踝,她悶哼一聲,好不容易終於扯開繩索,勉強接回脫臼的手,抽出他後來送的刀往前劈砍,雖然擊退了一隻,但旁邊馬上又有魔獸前仆後繼蜂擁而上。

  旅行者扯下蒙眼布,舉起長刀,與四五隻狩境獵犬周旋纏鬥,腳上的傷使她數次跌倒,節節敗退,背部抵上了峭壁,已經無路可走了。

  她下意識抬頭往上一看,恰好與國崩四目相交。

  他旁觀了這一切,卻沒有伸出援手。

  這瞬間,時間彷彿凝結了。國崩想過她這時會是什麼表情,遭受背叛欺瞞,肯定是驚愕、惶恐、不解和憤怒,但對方只是緩緩眨了眨眼。

  --你沒事啊。太好了。

  騙人的吧?到這時候還想騙他?他才不會上當。

  神明和人類都是可憎的騙子。

  神明給予他殊貴之證,卻無法為雷暴中為祟神所苦的人民求得一絲希望。

  人類和他說好了要永遠在一起,最後還是倒在血泊之中,先一步離他而去。

  他這副身軀,活著就只是為了復仇,這條路上,他不需要信任任何人。

  但為什麼,她這時候還會對自己露出笑容?

  為什麼渾身是傷,卻還笑得出來?

  笑什麼笑,不要笑了。

  他恨不得撕爛那張臉。

  國崩無視其他同僚的目光,縱身躍進深淵裂隙。

  

  

  

  

  被深淵巨獸團團包圍,血流不止,身體灼燙又冰冷,如果還沒有跟這個時代的神像共鳴就死去的話,我會回去哪裡?

  下意識抬頭,深淵天空一片漆黑,我沒有看到太陽或月亮,卻看到了國崩,黑色衣袖隨風飄揚。

  他站在高處將這一切盡收眼裡。

  我才意識到,國崩是故意不來救我的。前手剛治好他,他後手就把我賣了。

  真是貫徹他絕不信任他人的理念,我忍不住失笑。

  還以為跟他比較要好了呢,付出了這麼多,國崩還是沒有辦法信任我,甚至把我當成往上爬的工具。

  但我又覺得,幸好是我躺在這裡。

  我認出這顆地脈鎮石是用來蒐集深淵能量的,只要我拖延的時間夠久,或許就能再為他爭取一點功績,幫助他更快取得散兵之席。

  他的小隊成員死傷慘重,如果想取得更多情報,最後勢必要將自己當成誘餌,就像人口販賣那次,陪酒賣笑承受鞭刑,變成連自己都討厭的樣子。

  在這條路上跌跌撞撞,受的傷越重,就越需要被雷神封印的力量,在多托雷那裡接受的實驗,導致他身心都會受到不可逆的摧殘,最後將自己逼上死路。

  他忘了怎麼求救,忘了怎麼停下來休息,只能往前飛。

  那樣的結果,不是我想看見的。

  與其讓他躺在這邊,倒不如我來吧。

  一來這是夢,二來我是降臨者,我有全知視角,知道自己不會真正死去,可以更客觀地看待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我聽見骨頭被嚼碎的聲音,白色混著紅色的液體流了出來,有點像墩墩桃做成的果醬。

  原來皮膚這麼容易被撕開,骨頭和肌肉這麼容易分離,狩境獵犬其實對人肉沒有興趣,牠們想吞噬的是我體內的元素力。

  七神的力量,與深淵一直是敵對的。是祝福也是詛咒。

  好痛啊。

  沒想過會痛成這樣。

  再撐一下,那顆地脈鎮石,進度已經百分之八十了……快了……

  八十五……九十……

  我不停揮刀,痛得湧出淚花,國崩打給我的刀已經砍到邊緣都捲起來了,右手和腰也被另外兩隻狩境獵犬咬傷,我痛得咳血,又冷又想吐,身體好沈重,無法呼吸,逼自己閉上眼,不要去看又掉了什麼臟器出來……

  真神奇,原來降臨者身體破碎到這種程度,還能夠活著。

  我還是人嗎?

  眼前有黑影閃過,轟地一聲,氣流迎面衝來,傷害並沒有如預期地落在身上,較近的魔獸被他斬殺殆盡,其餘的受了重傷,回到了裂隙深處。

  我跪在地上大口喘氣,現在才百分之九十,是援軍提早到了?怎麼可能?

  我抬頭一看,那個背影是國崩。

  我一直都有心理準備,國崩沒有這麼容易放下戒心,但還是甘願被他利用。反正他也不是真的喜歡我,不過是各取所需、為了減緩痛楚罷了。

  所以我不明白的是,他怎麼會來救我。

  我努力把身體縮起來,這個模樣太難看了,不要看我,雙手雙腳不聽使喚,背痛得弓起來,大片血泊從身下湧出。

  下半身感受不到知覺。

  我稍微轉頭一瞥,對方就箝制住我的下巴,「別往下看。」

  但我還是看到了,我甚至笑了出來。這裡有一塊,那裡也有一塊……碎成這樣,拿掃把將我掃進桶子裡可能還比較快。

  如果我回不去七天神像,是不是真的會被啃成肉泥?

  如果能變成一隻史萊姆,裝在玻璃瓶裡放在他的書桌上也不錯,還可以灑上肥料,種一點帕蒂莎蘭,每天只要曬太陽澆澆水,就能長得很好。

  「為什麼不跑?」

  「跑不動啊,腿斷了。」

  「我是說腿斷了之前。」

  我快要沒有說話的力氣,頭好痛,好想叫他閉嘴,但又怕他只是自己的幻覺,如果真的不見了,我就再也看不到他。

  「你說、你會回來,要是你回來……找不到我怎麼辦?這裡可是深淵……一旦走失了,就很難找到人……」

  「看啊,我等到你回來了……我不會死,幸好誘餌是我,不是你……」

  他唇瓣緊抿,掰著我的手指。

  「鬆手。」

  「不要,這是國崩給我的刀。」

  「妳抓著刀,我沒辦法抱妳。」

  「那就別抱我呀。」

  「……我看妳是真的腦子有問題。」

  右腳舊傷未癒又被添上新傷,還要被他罵,我覺得很委屈想要回嘴,張嘴卻不斷咳出血沫來,失去了說話能力。

  他撬開我的手拿走刀,陪我戰鬥至今的武器被搶走,彷彿精神寄託遭人折斷,思緒再度崩潰,我捱著身體四分五裂的痛楚推開他的手,又打又拍,眼淚止不住地落下。

  反正他早就放棄我了。

  不要自欺欺人了,以結果來說,他就是不要我了。

  連他之前送我的東西他都要拿走。

  一陣委屈湧上,連同眼淚一起溢出,就連剛才被魔獸撕咬都沒現在難受。

  我聽見金屬飾品清脆聲響,他把一片金屬羽毛塞進我手裡。

  「想握著什麼的話,這給妳。」

  金羽之證?

  這東西……對他來說不是很重要嗎?

  金屬表面因為染上我的血而滑溜不已,我怕把它弄丟,握得很緊很緊。

  在我們爭執的時間,深淵魔獸又捲土重來了,這次的規模更加龐大,甚至出現了納塔才會看見的擬態型魔獸……

  地脈鎮石指數來到了九十八,史無前例的大規模深淵資料收集即將完成。

  國崩解下自己的外套,把我受損嚴重的身體蓋上。

  我的情緒平復下來一些,想提醒他,對這種稀有的進階深淵魔獸,普通兵器是沒有用的,接著我看見他的右手握拳,指縫間迸發一團紫光雷電。

  劈啪!

  以他為圓心,張開了一層巨大的雷電結界,蛛網般蔓延出去,凡越界者,都會被電光穿腦、瞬間焦化。

  猶如神君降臨此地。

  我眨了眨眼,想把他看得更清楚一些。

  真是的,偏偏是在此時此刻。

  我無法從他身上挪開目光,不想眨眼,不想錯過任何他用雷元素作戰的瞬間。

  真好看。

  如果現在就這樣死去也沒有遺憾了。我可以驕傲地跟流浪者說,我曾經被國崩賣過好幾次,但最後他還是把重要的金羽給我保管,保護了我。

  他雖然拒絕信任他人,卻保護了我。

  每次眨眼,前方就會落下無數道雷光,視線被眼淚模糊,眼皮越來越重。

  不知過了多久,我已經看不見東西了,聽覺也變得模糊,但我知道國崩還在。

  萬籟俱寂。

  有人把我抱進懷裡。

  「睡吧,醒來後就沒事了。」

  

  

  

  

  我的懷裡被塞了一隻小黑貓。

  國崩說牠是自己跑進宿舍的,蹭吃蹭喝不說,還把我這個病人當抱枕,在我昏睡那段時間寸步不離。

  這可能是流浪者的意識碎片,用來上保險,如果我再次遇到險境,必要時可以用牠離開這個夢境,免得對心靈造成更多傷害。

  我撓著黑貓的頸子,有點不好意思,自己玩得太瘋讓他擔心了。

  國崩站在爐子前煮著粥,我現在消化能力不好,只能吃些清淡的食物。

  上次深淵資訊收集任務順利完成了,得到了丑角的肯定,因為我傷勢嚴重,他還特地來宿舍致以慰問。

  國崩原本想把所有功績都推到我身上來,但我強調那是我們兩人合作的成果,於是跟他一起升階,還得到了一段長假。

  丑角提議讓我接受博士的治療看看,我婉拒了。雖然恢復過程很痛苦,至少肢體已經恢復成該有的形狀,如果去了多托雷那裡,他會用我這種異常的恢復能力做什麼實驗,下場不堪設想。

  這段時間,國崩待在宿舍照顧我,雖然講話還是一樣帶刺,但我感覺得出來有什麼地方變了。

  國崩用托盤把粥端過來,用湯匙舀起,吹涼了遞到我唇邊。

  「原來你會用雷元素力啊。」

  「沒有人會像妳,一開始就把底牌就掀給別人看,妳在會館用元素力清場的行為太過張揚,愚人眾已經覬覦妳的力量很久了。」

  我喝了一口粥,「但也幫你爭取到不少重要任務呀,現在可以離『散兵』之席,已經越來越近了。」

  我不知道執行官授勳的標準流程為何,但散兵在上次任務中展現的實力,已經足夠讓丑角提到女皇面前去討論。

  這次他成為「散兵」的過程,不再是獨自背水一戰了。至冬是無神憐愛之國,沒有人會對神祈禱有免費的午餐,人們想獲得什麼,就必須付出相對應的行動與代價。

  那次實驗對我的身體造成重創,國崩沒再讓我參加任務,過了一段靜養生活。

  這算不算一種金屋藏嬌?

  國崩嗤笑一聲,「首先,這裡不是金屋,妳也不怎麼嬌。」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把內心話說出來了。

  沒辦法,美人當前,理智總是不夠用。

  用過餐後,他會幫我抬腿折到胸前,拉直放下,重複這個動作進行復健,傷口被拉扯多少還是會有點痛,我皺眉握住了床單,忍耐著腿腳的酸麻感。

小说相关章节:散旅|不知春

搜索
网站分类
标签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