詛咒與祝福，或許只存在一線之隔。

但她每一次都會選擇伸手，在略微尷尬的笑容中忍住喉頭翻湧的酸疼，嚥下『妳還記得我嗎？』，撐起體面的笑容說著『初次見面、請多指教』。

這輩子，也是如此。

她看著她的背影，束起的馬尾隨著風與腳步晃動。

「Mumei 」

她回頭，抬手將碎髮勾到耳後，嘴角勾起的弧度是熟悉的愉悅，彎起的眼眸是漂亮的琥珀色。

每一次的服裝、髮型、時代、背景都有微妙的不同，但Mumei 每一次的笑容就跟記憶裡一樣。

剛好的夕陽餘暉之下，一樣美的讓人心跳。

—

Ouro Kronii 記得自己每一次的前世。

因此她會在每一次滿二十歲的那天來到這個公園，就像見老朋友般看看這棵見證一切的大樹。

及膝的鐵欄杆圍著大樹，就像在保護年邁的長者，金屬板子上簡單的寫著樹木的品種與推斷的年齡。

它是棵老樹了。

“我又回來了。”

一陣風帶起幾縷墨藍，橘黃的落葉像在打招呼般落到頭上，讓她想起Mumei 伸手捏起落在身上的綠葉，說著一些奇怪的傳說然後開口說道。

『被植物眷顧的話，是不是能獲得永生呢？』

綠葉只遮住了半張臉，因此能看到她勾起了嘴角笑得狡猾，在眼裡卻生出了沒來由的可愛。

還有每一次在樹下的吻…她記得太清楚了。

風聲沙沙作響，譜出記憶裡的她。

啊，我仍然深陷在此地，跟著愛妳的記憶一起深根蒂固。

“妳有沒有想過，我就是詛咒呢？”

微醺的夜晚，或許是第五或第六次的人生。

跟現在比起來，那時候實在是…太年輕了。

再也受不了只有自己記得的感受，她在宿舍裡灌下酒，兩人在陰暗的房間內聽Kronii 說了一整晚她們的故事。

『妳是我的靈魂伴侶。我記得妳、知道妳的一切。』

Mumei 不可置信的笑了，雖然她的思想模式是典型藝術家的天馬行空，但這超自然的說法也讓她罕見的困惑。

『妳喝醉了，Kronii。』

『如果是醉了就好了。』

『妳不記得我，對吧？就跟以前一樣。』

就跟那時候一樣。

“Mumei！”

女子回頭，困惑的微笑著，似是在記憶中尋找不存在的自己。而後歪著頭不太確定的問著“我們見過嗎？”。

即使直到現在已經活了很多次，仍然記得那時的驚慌失措。

Kronii 在第二次的人生意識到了 “靈魂伴侶” 是一個多美妙的詞，同時也是一個多殘忍的詞。

那個夜晚很長，長到足以說完五輩子的人生，外頭仍然是暗的。

“聽起來、比起祝福，更像是一個詛咒”

“說不定妳必須放下的……是我？”

她忘了後來是怎麼回事，但在窗戶透入陽光以前，她們在床上抵死纏綿，直到第一絲曙光透過窗簾侵蝕她們舒適的黑暗。

這才昏沉的閉上雙眼，投入屬於自己的虛無。

『妳必須在這輩子，將我遺忘。然後我們會在下輩子見面，到時候再重新認識彼此吧。』

『我相信妳是我的靈魂伴侶。』

『要記得我愛妳，一如往常、一如每一次人生。』

紙條上留下了那晚之後的結局，足以讓她心碎，於是她帶著紙條走到了樹下，哭著質問為什麼眷顧的是我。

妳就像是我患得患失的夢。

然後將紙條送給了大樹，將自己送給了河口的夕陽。

而我，是妳可有可無的人。

『妳必須忘記我，Kronii。』

我不想要妳再承受這種痛苦了。

恍惚之中，聽到了她這麼說。吞沒自己的夕陽是冰冷的，她的呼吸被淹沒，喘息被遏止。

然後一次次從中嚐到自己的淚水和喜悅。

啊，我仍然……深愛著妳。

只有“靈魂伴侶” 這個詞是詛咒，所以我不會再說了。

下輩子再見吧，Mumei。

然後我會在那棵樹下，一次次想起妳，在剛好的時機再一次將妳擁入懷中。

「初次見面，我是Ouro Kronii」

「請多指教」

或許我仍然被留在那天的河海交際之處，自願吞下令我窒息的夕陽，只為了再一次愛上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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