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H小说5HHHHH

首页 >5hhhhh / 正文

致死不足惜的你(简体中文),1

小说: 2025-08-31 08:40 5hhhhh 1350 ℃

“~~!!!!!!!”一声嘶哑的呜咽突然在耳边响起,我猛地回头,心脏狂跳。

什么也没有。

空荡荡的房间静得可怕,只剩下啤酒罐滚落在地的声音。

这不是第一次了。

每一天,我都会梦见她被牵到绞架前,瘦小的身影在阳光下颤抖,静静地流泪。她不发出一声,却用那双被蒙住的眼睛“望”着我。

每一天,我都会梦见她的哭喊,梦见她在呼唤我,梦见她问我:“你是不是也讨厌我?你是不是也放弃了我?”

每一天,我都会梦见她在绞架上,明明双眼被蒙住,却仍然像能看见我一样,声嘶力竭地求我留下来,陪她。

然后我总是惊醒,浑身湿透。

房间里的垃圾早已堆积成山,杯盘狼藉,但我甚至连去收拾的力气都没有。

要是我没有去采访她就好了……

如果我没有采访她,如果我没有跟她说那些话——也许她就不会在最后的时刻变得那么痛苦;也许她就能平静地接受死亡,而不是带着那样的不甘和迷茫。

都是我的错。

我以为自己能帮她,能抚平她的痛苦,甚至能为她做点什么有意义的事。可我错了。我根本什么都做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

我这么自以为是,结果只让她的痛苦变本加厉。

“我为什么要当记者……”我的视线定格在墙上的记者证上,苦笑一声。

说什么还原真相、走进别人的内心世界,结果不过是一场徒劳无功的自我感动。

采访她,大概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让我后悔的事——

——————

那一天,总编辑拿着一叠文件向我走来:“你听说过那个女高中生杀母案吗?”

我想起了我之前在电视里看的头条。这名女生,刚刚满十八岁,就因为杀死自己的亲生母亲而被判了死刑。据说她是学校里的优等生,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但却在某一天突然选择将自己的母亲一刀砍死,随后在校内被捕。这个消息迅速成为各大新闻的头条,引发了社会舆论的巨大关注。

我出身于一个幸福的家庭,父母和蔼,给予了我充分的自由与爱。因此,当我那一天看到这样残酷的事实时,我内心的第一反应是震惊与困惑:为什么她会选择这么极端的方式?她和她的母亲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以至于只能选择这样偏激的道路?

但是尽管有这些疑问,它们也不过是我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我从没有想过我能够近距离地接触这个女孩。

我迅速平复了我的情绪:“知道的。有事吗?”

总编辑推了推眼镜说:“听说她不过十天就要被处决——”

“欸?她还这么年轻,就要……”我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心里一阵发酸。

“——唉,是啊。谁叫她正好赶上严厉执法的专项行动呢。”她惋惜地叹了口气,把手中的文件递给了我,看上去是那个女高中生的资料,“总之,我们专栏争取到了一个采访她的机会。很难得,我想交给你来做。”

我皱了皱眉,有些犹豫:“真的要我去吗?这个案件的社会关注度这么高,我怕我处理不好……”

总编辑点点头:“我知道这很不容易,但我也有我的考虑。第一点,你和她的年纪相仿,也许相比一些老记者而言,她会更愿意对你说心里话。我记得之前有一些类似的采访,年轻的受访者更容易向年龄相近的人敞开心扉。第二点,你虽然才来我们新闻网不久,但是之前你也做过一次类似的报道,而且很成功。如果你能深入挖掘她的故事,做出一个有深度的报道,对你以后的事业发展也会非常有帮助。”

听到“类似的报道”,我心里不由得一沉:“可这个女孩……她毕竟是杀了自己的母亲……去写她的故事真的妥当吗?我怕公众会有不满,就像之前我报道过的地铁袭击案那样……那能算成功吗……”

“也许公众会有不满,但迎合公众不是我们的本职。我们的工作不是去审判她,而是去理解她的故事,尽可能多地还原真相,让公众有机会看到事件的全貌。那次报道你并没有做错什么。”总编辑语气严肃,但不乏鼓励。

随后,她语气柔和了一些:“所以就和你往常的作风一样,不要带着偏见,只带着好奇和真诚去面对就好,把你所见所闻原原本本地写下来。实在是担心公众反应的话,那就交给我们处理吧。”

我沉默片刻,终于点头:“好吧,我会尽力的。”

既然我要去采访她,身为一名新闻从业者,我必须抛开情感干扰,不带任何偏见地去了解她。如果我想揭开真相,真正了解她,我就必须设身处地地进入她的世界,理解她所经历的一切——哪怕她是一个疯子。

“那就辛苦你了。我先下班了,记得不要太晚走哦。”总编辑笑着离开了。

——————

我翻开她的档案,一张学生照映入眼帘,照片上的她面容清秀,皮肤白皙,剪着干净的波波头。她的眼睛大而明亮,但隐约流露出些许的疲惫和柔弱。

“这样一个看起来清纯乖巧的女孩子,怎么会是弑母的凶手……”我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

我继续浏览着她的成长记录和家族背景。

“单亲家庭……父亲在她年幼时离婚,组建了新的家庭……天哪!她的母亲要打这么多零工!”我停下来,深深吸了一口气。

为了支持女儿的生活和学业,她早上在工厂里做工,下午又到街角的小店打零工,晚上还会在家中接一些手工活来补贴家用。每一段描述都是一份无法承受的重担。

“为了女儿美好的未来,她简直费尽了心血……”我陷入沉思。这样的付出令人动容,甚至让我感到敬佩,但同时也让我更加不理解,为什么那个女孩会选择如此极端的方式?

在我成长的家庭里,我们相信“爱拼才会赢”,我的父母也曾教导我努力和坚持的重要性。我的童年和少年时代能够衣食无忧,也全拜我父母辛苦打拼所赐。他们的严厉和爱交织在一起,成就了我的成长。而她的母亲,看上去远胜于我父母的爱和努力,怎么会导致如此残酷的结局呢?这样的疑问在我脑中盘旋不去,让我愈发迷惑和难以接受。

我又浏览了一些事发时对她母亲的邻居、同事以及家人的采访。邻居们都表示,这位母亲每天早出晚归,几乎从未有过闲暇时间。他们形容她总是背着沉重的购物袋,步履匆匆。每次在小区里见到她,她的脸上都带着疲惫的神情,但当提到女儿的时候,她却总是会露出骄傲的笑容。

她母亲的同事也谈到了她的辛苦。他们说她在工厂里工作时从不叫苦,总是默默承担最繁重的工作。即便腰酸背痛,她也坚持着,因为她常说“我女儿要上好学校,我不能停下来”。这样的话语让同事们对她既敬佩又感叹,他们都知道她在努力给女儿创造更好的未来。

我还读到了她母亲家人的采访,他们描述了这位母亲在家庭聚会时的情形。她几乎从不提及自己的困难,只是谈论女儿的成绩和她对女儿的期望。家人们知道她过得不容易,但每当他们试图给她一些帮助时,她总是微笑着拒绝,坚信自己可以应付。

这些描述让我对她的母亲产生深深的敬佩,也让我想到自己的母亲。虽然我的家庭没有这么拮据,但父母的努力和对我无条件的支持却是相似的。

“……这么完美的母亲,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了女儿,为什么最后会是如此悲剧的结局?”我产生了这样的疑问,再继续往下读去,“看看大家是怎么说这个女孩的吧……”

女孩的大多数亲戚们对她并不太了解,因为她母亲总是以学习忙为由拒绝让她参加家庭聚会。即使来了,她也很少和人交谈,总是坐在角落里默默无语。在杀人事件发生后,他们都认为这个孩子就是个白眼狼,完全辜负了母亲的辛苦付出,也完全无视了母亲对她的爱。

我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哪怕这个女孩是杀人犯,她也算是自己的家人,为什么要一边倒地斥责她呢?她难道就没有支持自己的家人吗?对了,外公外婆呢?祖辈都是很心疼孙辈的……

我迅速地往后翻去,却绝望地发现她的外公外婆早已离世。

“那么邻居呢?邻居们是怎么看她的?”我再继续翻阅着档案。

与母亲相反,邻居们对女孩的印象并不多,基本上停留在她礼貌且安静的样子,看见熟人会微笑着主动打招呼,显得很乖巧。有些邻居也提到,他们以前会经常听到母亲大声斥责女儿,特别是在女儿考试成绩不理想或学习不够努力时,声音大到好几层楼都能听见。

“该不会是因为这个吧……”我的心里打了个颤,“但是,父母担心孩子的学习,担心孩子的前途,是很正常的事情啊。我的父亲对我的成绩也很严厉,考试失误了也会骂我……”

而且在后来他们也注意到,最近一两年母亲斥责女儿的次数明显减少了,似乎整个家庭的气氛有所改善。明明事情在向好的方向发展,难道说这只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

……那么她的老师和同学对她有什么看法?我继续往下翻去。

很奇怪地,老师和同学们对她的评价也都流于表面。大家都说她“品学兼优”、“聪明”、“性格内向”、“温柔”之类,偶尔有一些“身体不好”的说法。

“……她在高中二年级的时候休学一年?”我被一段奇怪的描述吸引了眼睛。但是我再往后翻查时,发现休学的原因只是“健康状况原因”,没有过多的表述。她的身体不好似乎是一个持续的问题,但具体的病情和原因却不清楚。

读了这么多资料,除了母女之间以前有争执、女儿身体不好、休学一年之外,我一无所获。

我越发觉得这里面有什么被遗漏的东西。

——————

我不甘心地开始在网上搜索有关她的资料,打开了几个热门讨论的论坛和社交媒体,阅读网民们对这一案件的看法。不出所料,大多数人对她充满了谴责,说她把母亲的默默付出毁于一旦,或者说她冷血无情,甚至有人称她是“畸形的优等生”,指责她“矫情”、“心理脆弱”、“经不起挫折”。有些人语气极为激烈,甚至直言“这种人就该被除掉”。

然而,真的有这么简单吗?会不会有一些被忽视的事实?

在一些被埋没的讨论串中,有少数人提出,她可能长期生活在极端的压力之下——无论是学习压力还是母亲的控制——终于心理崩溃,才选择了这样偏激的方式来解脱。但这些猜测的声音很快被其他人淹没,被指责为对罪犯过度共情,有些人甚至认为这是对受害者母亲的不敬。

“难道就没有一个人愿意去听一听她怎么说吗?”我心中不由自主地浮现这个念头。随着我浏览更多的评论,越来越多的谴责声和极端言论让我感到沉重,也让我意识到,这些资料中真正缺失的东西是什么——那个女孩的所思所想,她自己的声音,我完全没有看到。

我再去看警方的笔录。尽管物证确凿,她也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但她的作案动机仅仅是——

“受不了我妈妈了”

——没有了。

她们之前发生了什么,上面没有写。

她是怎么看她母亲的,上面也没有写。

她为什么最终会做出这种极端行为,上面还是没有写。

只有一行备注:“嫌疑人对于动机的任何询问均保持沉默,或简短回应‘没有别的理由’,未进一步解释。警方多次尝试从不同角度询问其内心感受、与母亲的相处细节等,但均遭遇抵触。嫌疑人显得漠然,目光呆滞,似乎对所有问题都毫无兴趣,只重复说‘受不了我妈妈’,并拒绝进一步阐述。”

这简直就像是……

“……就像是一心求死一样……”

我只觉得心寒。她像是对这个世界不再抱有任何希望,甚至不愿为自己辩解。

也许,和她年龄相仿的我,确实更适合得到隐藏在水面之下的答案。

为了第二天的会面,我在笔记本上列下了一系列问题:

你的童年有什么让你感到快乐的回忆吗?

你在学校里是怎么度过的?你有没有特别亲近的朋友?

你和母亲之间有没有过比较开心的时光?那些时刻是怎样的?

你在休学的那段时间是如何度过的?是什么让你决定再次回到学校?

你有没有想过如何改变母亲对你的态度?有没有尝试过和她进行更深层次的沟通?

当你的母亲对你施加压力时,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有没有尝试过向她表达这些感受?

在决定杀害母亲之前,你有没有过其他的选择?那些选择是什么?

你被捕的那一刻,心里在想什么?你有没有后悔过自己的行为?

你对母亲的感情是什么样的?是单纯的恨,还是混合着其他情感?

如果能够重新来过,你会做出什么不同的选择吗?

你对自己的人生还有什么期待吗?你有没有什么想要达成的梦想?

你怎么很看待自己?你觉得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些大概就是我想要问的问题。但是我知道,我必须要反复琢磨我的提问和对话方式,既不能触及她的痛点让她抗拒,也希望能通过这些问题深入理解她的心理,看到她行为背后隐藏的那些细腻情感。我告诉自己,明天的见面不是一场审判,而是一次理解,一次聆听。

夜晚的时钟滴答作响,我的思绪不禁开始模糊,脑海中依稀浮现出那张年轻脸孔。我并不真正了解她,不知道她是否会配合,不知道她是否愿意敞开心扉,也无法预测这次见面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但至少,我必须带着真诚去面对这场对话,试着理解她的故事,找出隐藏在那些极端行为背后的真相。

——————

我来到拘留所时,迎接我的是一位年轻的女警官。她的制服熨得笔挺,衬得整个人精神抖擞。尽管她的表情带着拘谨的严肃,但眉宇间还隐约透着一丝温和,似乎对我的到来早有心理准备。

“你是来采访的记者吧?”她低头检查了我的证件,语气中透着职业化的礼貌。

“是的,我是。”我点了点头,内心却难掩紧张。

她合上文件夹,指了指前方:“跟我来吧。”

走廊狭长,墙壁刷着单调的灰白漆,只有头顶几盏苍白的灯光延伸着。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走廊里的空气似乎也带着一丝冰冷。我跟着她,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说起来,这孩子……挺难沟通的。”女警官忽然开口,声音里夹杂着一点无奈,“自从进来以后,几乎没怎么开过口。就算我试着跟她聊,她也只是点头或者摇头,从不说什么具体的话。”

我微微皱眉,低声应道:“我觉得,也许她一定经历了很多……我觉得没有什么人是无缘无故就会犯罪的。”

“唉……我也想这么相信啊,但是她什么都不说。我们的心理咨询师去谈话也没有用。”女警官停下脚步,回头看了我一眼,神情复杂,“希望你能够让她打开心扉,说出一些实话……或者至少,把她的想法告诉我们。”

“嗯……我会尽力的。”我默默感到压力,但也只得点头。

女警官带我来到一扇厚重的铁门前,推开它,一间简陋的会面室出现在眼前。房间中央有一张小桌子,桌面上隔着一道透明的玻璃,两侧各摆着一把塑料椅子。白炽灯从头顶投下,将整个房间照得毫无阴影,却也让空间显得格外冷漠。

“一会儿她进来后,我会先在外面守着。”女警官淡淡说,“如果你需要什么,就叫我一声。”

“好的,谢谢你。”我坐到玻璃这边的椅子上,深吸了一口气,等待那个女孩的到来。

没过多久,另一侧的铁门响起沉重的开门声。我的心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抬眼望去——

她进来了。

她比我想象中更瘦小。

明明是深秋,她还穿着短袖白衬衫,掖在黑色的及膝裙里,显得过于反季节。

红色领结整齐地打着,制服干净却显得有些旧。

她蹬着一双白色短袜和运动鞋,却套着一副脚镣——虽然看上去不重,但还是很刺眼。

她的波波头剪裁得体,柔顺而带点弯曲的发丝温柔地勾勒着她的脸部轮廓,让她更显得甜美。

她低着头,目光没有落在任何地方,双手被铐在前面,细细的手腕因金属的压迫而显得异常纤弱。

左手还套着黑色的护腕,像是温柔地在保护她的脆弱。

“这真的是杀人的手吗?”我心中划过一丝震惊,眼神不由自主地停留在她苍白的脸上。

她被引到椅子前坐下,动作轻得像怕打扰谁似的。镣铐的金属声与塑料椅腿摩擦地面发出的吱嘎声,在空旷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女警官朝我点点头,然后退出房间。铁门关上的瞬间,房间里只剩下我和她,寂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我拿起话筒,清了清嗓子,尽量用平和的语气开口:“你好,我是来采访你的。我叫……”我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这次见面,是想听听你的故事。你可以把我当作一个听众,想说什么都可以。”

她的视线终于抬起来一点,眼神里却没有什么情感,只是冷冷地盯着我,似乎在评估我的真诚。

我没有急着说话,静静地等待,试图用自己的沉默让她感到一点安全感。

过了一会儿,她低声开口:“你想问什么?”

她的声音比我想象中更沙哑,像是很久没有说话,但我依稀能想象她原本声音的澄澈。如果她还有未来的话,或许她的声音当新闻主播会很适合……

“我没有特定的问题……只是想让你轻松一些,说些你想说的事情。”我试着让语气柔和一点。

“轻松……是哦……看我戴着手铐的样子确实很轻松呢……”她的目光再次低垂下去,但话语中却带着刺,一时让我无法接话。

我知道她对我抱有警惕,甚至可能带着敌意。我不得不暂时放弃直接的提问。

“那么……你现在还好吗?”我换了个方式,试着从一个更简单的问题切入。

“还好。”她简短地回答,目光始终不与我接触。

“已经十一月了,你还穿这么少,冷吗?”我小心翼翼。

“不冷。”她敷衍着。

“你的发色很特别,是天生的吗?”

“嗯。”

“这里的生活习惯吗?”

“无所谓。”

不行,再这样问下去,对话只会陷入死局,只会让我们彼此越来越远。

我停顿了一会儿,换了一个话题:“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情吗?有没有什么让你感到快乐的回忆?”

她闻言,眉头皱了皱,似乎有一瞬间的情感波动,但很快又恢复了冷漠。

“……小时候?”她喃喃重复了一遍,带着似有若无的嘲讽,“你问这些要怎么样……”

“我只是想了解你。”我尽量让语气显得真诚,“我相信你有自己的故事,有些东西,可能从没人真正听你说过。”

“故事?”她突然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容冰冷得让我心中一颤。“你真的相信吗?”

“我相信。”我回答得毫不犹豫,目光直视她。

她沉默了片刻,然后冷冷地说:“反正你就是来看我笑话的吧……我过几天就要死了……你就放过我吧……”

说完,她低下头,眼神避开了我。

空气像是凝固了,房间里只剩下我们的呼吸声。

我该怎么办?

——————

“……你知道吗,你这句话让我觉得很挫败……”我轻声说,却惊讶地发现我的声音在颤抖。

她的视线微微动了一下,但依然没有抬头。

“其实,来到这里之前,我很害怕。”我尝试用更直接的方式去敲开她的心门,“我害怕你对我抱有敌意,害怕我说错话,让你更加抗拒。但最让我害怕的是——”我停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你到死也不愿意说出自己的故事,任由所有人随便定义你——”

“哦?定义?他们怎么定义呢?”她终于抬起头,用一种充满敌意的眼神看着我。

我意识到,这可能是我唯一的机会。

如果我只是给予表面的安慰,被职业素养的框架束缚,也许我永远无法触及她的内心深处。

我也许要给她更强烈的刺激——哪怕这风险很大,哪怕她会永远关闭与我对话的大门。

对不起……但我只能这样做。

“网上有很多人谴责你。”我轻咳一声,开口时刻意放慢语速,语气中带着些许试探,“有人说你冷血无情,把母亲的辛苦全毁了。还有人称你是‘畸形的优等生’,说你矫情、心理脆弱,经不起挫折……甚至有人直言,像你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活着。”

她闭上眼睛,沉默了几秒,呼吸声变得粗重,像是在压抑什么。几秒后,她睁开眼,露出一个透着浓浓自虐的笑容:“……他们说得对啊,我就是这样的人。”

我稍微停了一下,试着温和地回应:“即便如此,我也不相信人会无缘无故地犯下这么大的错误。一定有原因,只是——”

“你有完没完啊?!”她突然打断我,语调猛地拔高,眼中透着强烈的怒火,“我杀人还需要什么原因吗?!你懂什么啊?!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她的情绪终于开始崩裂。我心里一颤,却抓住了她的话里的关键点。

“你刚刚问我‘你懂什么’,所以你希望有人能懂你,对吗?”我试图平静地接话。

她的潜意识里,似乎还渴望有人倾听她,甚至渴望被理解。

她愣了一下,表情明显僵住,但随即语速飞快地开始宣泄她的情绪:“你能不能不要管我了?!我就是他们说的那样——忘恩负义、自私冷血!我连我爸爸都不如!我就是个该死的野种,你知道吗?!”

她的语气中带着深深的自我否定,但“爸爸”和“野种”这两个词却抓住了我的注意力。这些话不是她无端说出的——它们一定是长期羞辱与压迫的结果。

我试图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冷静,但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急切:“你说这些的时候,表情很痛苦,像是要哭但是哭不出来的样子,你意识到了吗?”

她的视线游移了一下,但很快又开始暴躁起来:“那又怎么样?如果痛苦有用,那法律还要来干什么?!再说,我妈妈比我痛苦多了!她每天这么忙,还要操心我的事,她应该过得更好……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我的话……!”

这一次她提到了母亲。这更让我相信,她并非冷血,只是被困在自我惩罚的深渊里。

“不,痛苦不能洗清罪恶,但它能证明你并不是冷血的人!”我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抬高,“你以为那些真正冷血的人会像你这样痛苦吗?你的痛苦,是因为你心里还有爱,还有牵挂,还有对母亲深深的自责!”

“你胡说——”她似乎想要反驳,但我没有给她机会。

“你说你该死,但你真的甘心吗?你甘心让所有人只记得你是一个弑母凶手,而不了解你是怎么一步步被压垮的吗?”我直视着她,内心逐渐被不甘覆盖。

我知道这只是我的直觉——根据网上被埋没的分析和有限的资料所作的猜测。要是我的这段对话被公开,可能要被公众质疑我在为凶手开脱吧。但我还是愿意赌一把,赌她的痛苦背后有一个不被人知的真相。

她的肩膀开始颤抖,嘴唇微微张开。

“你知道吗,我采访过很多死刑犯。”我已经尽力控制住心中的激动,但却无法压抑我的声音,“有些人真心地在忏悔,有些人冷漠无情,有些人充满辩解,还有人觉得自己一点错都没有。但你不一样,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连为自己辩解的力气都没有的人。我从来没有见到过一个死刑犯有那么多情绪:自责、自暴自弃、但是又有委屈、情绪混乱……你把所有的错都揽在自己身上,但你的故事呢?你的声音呢?”

“你烦不烦啊?!”她终于失声,双眼含泪,愤愤地盯着我,“连我妈妈都不听我说话!!我要怎么相信你?!我告诉我妈妈我有多爱她,结果连个屁都不是!!你以为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只觉得胸口越来越沉重,要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你知道吗?你说你爱你妈妈,那你为什么要用痛苦惩罚自己,用沉默来埋葬它呢?你的声音是重要的,但你却让它被埋在所有人的误解和骂声里!我怎么能接受这样的结果?!我怎么能……”

情绪的洪流终于冲破了理智的堤坝,我拍桌而起,声音带着哭腔:“你真的甘心让别人只看到这些——”

话音未落,我突然看到她猛地瑟缩了一下,双手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头,整个身体蜷缩成一团,像是预期着某种即将落下的暴力。

糟了。

她的动作不是防备,而是恐惧,是发自骨髓的恐惧。

我刚才的行为不仅没能突破她的防线,反而触碰到了她内心最深的创伤。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我连忙低声说,立刻重新坐回椅子,双手慢慢压平在桌面上,尽量让动作显得柔和无害。“你不用怕,我不会伤害你……我不是那样的人……我只是一个想听你说话的人……对不起……”

她的身体依然在微微颤抖,眼神飘忽,细微的喘息声从紧闭的双唇漏出,像是已经游离在这个房间之外。那目光中没有敌意,只有深深的恐惧与屈辱,像是在面对某种无法逃脱的噩梦。

我该怎么办?

我只能耐心地等待,让她慢慢从那种恐惧中抽离。

一秒。两秒。三秒。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终于,我看到她的双手从头顶滑下,轻轻地放在膝盖上,但指尖依然紧紧攥着裙布,指节泛白。她的眼神重新对上我,里面满是防备和脆弱,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动物。

“对不起……我不会再那么做了……”我轻声说,尽量让语气平稳而柔和,“你不要再防着我……好吗?”

她没有回应,但眼神中的防线似乎稍稍放松了一点,肩膀的紧绷感也有所缓解。

“对不起,刚才让你想起不好的事情了,对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她沉默了一会儿,轻轻点了点头,然后低声说:“……她以前也会这样。”

我的心一紧,但我不敢追问,怕再度让她的情绪崩塌。

“我不是她。”我缓缓说道,“我来这里,不是为了指责你,也不是为了伤害你。我只是希望能听你说出自己的故事,无论它有多沉重、多痛苦,我都愿意听。”

她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落下来:“你以为你能改变什么吗?这一切早就结束了……”

我的心一沉,但我告诉自己不能急躁。我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压下所有的激动,以最温和但坚定的语气回答她:

“也许没办法改变什么,但你还活着,这就说明一切还没有完全结束……你还能说话,你还有选择。你可以选择让自己的声音被听见,也可以选择让这些痛苦永远被埋葬。但我希望你能选择第一种方式。”

她没有立刻回答,但眼神中那层冷漠似乎微微颤动了一下。

“你知道吗?”我像在恳求她,“你不需要给任何人交代,但你可以为自己说一次话。哪怕是最痛苦的部分,哪怕你觉得它毫无意义,我也会听,因为我相信,你的每一句话都很重要。”

她的眼神垂落到桌面上,肩膀依然微微颤抖。

终于她的情绪像是崩溃了一样,眼泪一滴一滴地砸在桌面上:“我就是一个失败者,什么都做不好,什么都让她失望……她每天都这么辛苦,可我呢?每次她加班回家,看见我分数掉下去,就会摔东西,摔我的卷子……我觉得自己一文不值……最后,最后连她的命都毁了,我什么都毁了……”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像是一个破碎的气球,最后几乎听不见了。

“……你只是承受了太多,超出了任何人能承受的范围。”我觉得我像是在哄妹妹一样。

她抬起头,眼神中满是迷茫和痛苦。

“……你知道我为什么到现在只能穿校服吗?”她的声音突然变得轻而无力。

我摇了摇头:“为什么?”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制服:“因为我是在学校里被抓的……到现在,没人来看过我,更不要说送衣服了……”

她的声音忽然断了,泪水无声地滑落。

“我想过……如果我不是这样的坏孩子……是不是会有人来看我?”她的嘴角微微扯动了一下,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但现在想想,也无所谓了……反正一切都快结束了……”

——————

房间里的灯光很白,白得有些刺眼。玻璃隔开了我们,却隔不开她语气中那一丝丝怯懦和不安。

“你说你是在学校里被抓的……当时的感觉是什么?”我问出这个问题时,刻意放轻了声音。

她低垂着眼睛,手指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揉着裙布,像是下意识地寻求某种支撑。“就是……两只手被当场铐在背后的时候……有点羞耻吧……”她的声音很轻,几乎听不清,“其他……也还好……”

小说相关章节:

搜索
网站分类
标签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