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去看电影吗？”

“嗯？”

“我说，去，看，电，影。”

午饭后的校园沉浸在饮饫的酣醉中，从食堂走出的学生们在林荫道上散步，漫无目的地沿着教学楼绕圈。楼下的小花园是休憩的好去处，三三两两的团体默契地聚集在不同区域，互相让出私密空间。

花园里的长椅坐满了人，白悬和沈禾在入口处的公告板前停步。

这块公告板上了年份，四角固定用的螺丝锈迹斑斑，满是水渍的玻璃后方张贴着学校的各类通知与社团宣传海报。

社团曾是清港私立中学的特色。社团协会成立的初衷是为在校生提供交流兴趣爱好的场所，同时契合了自由开放的办学理念。然而随着时代的变迁，如今的学生们对此并不买账。相较于把课余时间花在社团活动上，更多的人选择回家自娱自乐，社团活动室也就慢慢变成了少数人的交际场所，以及等待家长接送的临时去所。

沈禾连学校的音乐社在哪儿都不知道，更不用说其他社团了。她对这些不感兴趣。

白悬亦是如此。她假装阅读海报上的文字，实则在路人的目光中煎熬。

（为什么要站在这里啊就算花园里没位置直接回教室也是可以的至少随便说几句话啊什么都不做地站着真的好尴尬啊！）

因为是同桌，所以理所当然地一起去食堂，一起吃饭，一起回教室。可每当两人并排行走的时候，周围投来的视线就会变得好奇、妒忌，又像是揶揄。

午后的阳光照得脸颊发烫，分不清是中暑还是害羞。

他们只是在关注身旁的那位。白悬总是这样安慰自己。

她并非不理解这些人的想法。实际上，她自己也解释不了“朋友”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关系。抱着“普通人就应该和朋友待在一起”的念头，她欣然接受一切与朋友相处的机会，包括且仅限于王泠一与沈禾。但是，她们是怎么想的呢？

在上下学的路上，王泠一问过白悬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比如怎么在食堂买饭，怎么给一卡通充值等等，甚至让白悬觉得自己才是更熟悉校园生活的那个人。而大多数时候，她们只默不作声地走着。同样的路重复一次又一次，新鲜感自然会减少，又或者单纯地缺乏话题。

而沈禾，则更像把白悬当成了一道宣告主权的天然屏障。

除非特别紧急，否则不会有人随意上前打断看上去正在交流的两人，沈禾因此免去不少非必要的打扰。这对白悬来说不置可否：想要不被大家注意，最简单的方法是一直引起大家的注意，直到所有人司空见惯为止。

当然，这些都是白悬的无依据揣测。揣测的目的，抑或产生揣测的根本原因，是通过转移注意力来逃避沉默时的窘迫。

换句话说，就是胡思乱想。

所以，关于电影的话题终于将白悬从尴尬中解放出来。

“电影？”

“嗯。”

“什么电影？”

北宛不大，电影院倒是不少，但白悬没有看电影的爱好，几次去电影院都是和父母或朋友消遣时间。说起电影，她印象最深的一部是小时候和家人一起看的科幻片。片中的未来世界，身材高瘦的蓝色外星人正骑着翼龙对抗远道而来的人类。透过一副厚重的眼镜看银幕能让画面产生立体效果，可惜镜架的尺寸太大，会不停地滑下鼻梁。她整整扶了两个半小时的眼镜，直到散场灯亮起才意识到小臂酸得动不了。那时的她追问父母，为什么那些人类要离开家乡去那么远的地方。现在白悬自己也成为了离开家乡的人，却依然不知道问题的答案。

“去了就知道了。”

“我还没答应呢……”

“嘁。”

沈禾用鞋尖蹭了蹭白悬的脚后跟，转身朝楼梯口走去。

“等等，还没说什么时候看啊！”白悬追了过去。

“不是不去嘛。”

“……去的。”

“周末不回北宛？”

“想回也回不去啊，那么远。”

“那就明天下午吧。回头我把电影院的位置发给你。对了，别穿校服。”

“校服怎么了？”

“反正就是别穿。”

“好。所以是什么电影？”

“去了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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