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夜梦

喜欢是什么意思？从来没想过这样的问题，以前也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词语，也许有人说过吧，记不得了，以前的很多事情都记不得了。已经发生的事不会产生任何变化。

我没有想要做的事，学习和练琴都是为了打发时间。我现在还活着，对吧？因为我无时不刻不在呼吸，我吸入空气中的氧气，呼出二氧化碳，我的确活着。为什么我活着，为什么我有生命，我应该做什么，我是，谁？我将会染上什么样的颜料？漆黑的吧。钢琴，机械，一直演奏的是平平无奇毫无波澜的旋律。我的生命？应该还能活很久吧，没有得过很大的病，谁能保证呢……算了，想这些东西，头疼。我的时间，我应该用它们去做什么呢？以后的日子是什么样子？

我有什么想要的吗？什么会让我满足？风，吹着我的脸，雨滴，滴在我的眸子里。

两个人，那个比我稍微大一点的女孩，那个和我一个班的男生。他们都看到我笑了，可是我自己却不知道，应该是我在那个时候根本不关注自己的表情。和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长了。我只是想和他们说更多的话，吃更多的东西，为我们的乐队的演出尽力演奏，把每一个音都弹对，这是第一次觉得自己会一点钢琴是稍微有点用处的。

呐，那个女孩子对我说过喜欢两个字吧，完全不懂是什么意思，下次应该仔细问问她，她真的很漂亮，很可爱，性格也很好，对我也很好，她有着我从来都没有过的东西吧，熠熠生辉的，闪闪发亮的……那个男生，陈……在那个女孩子的面前，说话的频率高了很多，明明在教室也没怎么见过他和别人说话。甚至连打招呼也没有。如果和他意外地撞见，他会和我打招呼吗，我们是朋友对吧，说起来我应该主动和他打招呼，想不明白，以前从来没想过这样的问题。好复杂，好难，比乐谱难。如果他淹没在人海里，我还可以认出他吗。我并没有日常生活的天赋，而且这方面的记忆能力很差。还是个路痴，走过的路，再见时，就变成新路了，完全辨别不了方向和建筑。果然，下次见面，要多看一看他的脸……现在的情况，并没有不好的。

……

某一日

我们的视频播放量破百万了！！！不会吧，真的火了？我好爱互联网！果然世界上有品味、懂得欣赏我们的人是不少的。以后不用担心没有live的机会和场地了，会有很多邀请的吧，参加各种活动，高额的出场费，走上人生巅峰了，应该可以脱离他们了，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稍微为儿子高兴一点呢？等不忙的时候也许应该回去看看。

不过这些对于何沫和木雨欣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吧，这只是她们辉煌人生中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成就罢了，她们不会走到最后的吧，对她们来说，玩音乐只是消遣，而一个不起眼的主唱更是没什么稀奇的。就算没有我了，何沫也会继续弹吉他，木雨欣也会继续弹钢琴，我十分确信她们会很快忘了我，这可真是糟糕，不过世界上哪有什么一辈子的东西呢，时间太久了，所有东西都会变的，何况是朋友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如果是情侣呢，夫妻呢，父女，母子？想多了，绝对不可能的。

希望她们能够好好生活。

身边涌现了越来越多的陌生的人，和越来越多的陌生的乐器的音色。其将我密不透风地围在舞台的中央，有点稍微喘不过气了，有太多东西影响着我。已不再是那只到处乱飞的野鸟，而是一只被困笼中的病鸟。我拼了命地想发出呐喊，可惜传入耳中的只有聒噪和毫无规律可言的呕哑和嘲哳。

全都作鸟兽散了，现在的我，什么都没有了。

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又是一个人，对着这烈日灼心的天，我已没有了什么想法，活着就行了，没有过去，没有现在，不去想以后的日子了。

先维持好生命体征，先活着。

口好渴，想喝水……渴，渴死了……水！！好多水！，好痛快啊！

到处都是水，喉咙里，鼻子里……

淹死了，淹死了……

呼！呼呼呼呼，我喘着粗气，这是在哪啊，啊？课桌，额，口水。窗外是一片漆黑，一片寂静。教室吧。吊顶的风扇吱吱呀呀地转着，这个时间了，是谁开得风扇！？教室里的水汽又吹不掉！

到处看了看，真的是梦里醒了。环境并没有什么变化。她，依旧是高马尾，学校的制服，就像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样子，低着头，右手带着笔高速地运动。

脑子回忆了一下刚刚的情节，最不能接受的，是她们的离去，但这却是最符合现实的，三个人不会持续很长的时间，也没有更深的交集了，我清楚地知道这点，最晚就是高考之后吧，她们都有伟大的前程，我也要想点办法生活了。顶多是去找何沫泡泡网吧了。算了，还是不要打扰人家了，她找男朋友比我喝水都简单。

睡着了也挺好的，晚自习的时间过了大半。在学习的时候，我的注意力就很难集中吗，混蛋啊，明明在打游戏，写歌词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就最后十分钟了，原本安静的教室变得一点点躁动起来，很多人都开始收拾书包了。她，依旧，低着头，右手带着笔高速地运动。过了会，右手不再动了，还是低着头，眼睛钉死在桌面上……

下课铃响了，大蜂群般的散去。然而，她还是没有动。

悄悄靠近。

陈辰：“不回家吗，大家都走了。”

木雨欣：“打铃了吗？”

陈辰：“已经过去五分钟了。”

木雨欣：“我没听到。”

木雨欣：“该走了。”

陈辰：“真羡慕你的注意力，我稍微看会书，就走神了。”

木雨欣：“我在发呆。”

陈辰：“那是我，我在对着这个世界发呆。”

我模仿她的腔调，装作很严肃的样子。

木雨欣：“唔……哈哈。”

她捂着嘴笑了。

陈辰：“你带伞没，外面好像下雨了。”

木雨欣：“嗯……我走了。”

陈辰：“明天见。”

木雨欣：“对了！”

没听我说完她就抓起来包，朝着外面跑去。

估计她是没带伞，不过她也不用考虑这些。我没有带伞的习惯，坐公交的话，就算下雨也没所谓的。今天这雨挺大的，应该是这个季节到现在为止最大的一场雨了，从教室跑到校门口的公交车站，衣服就已经湿了不少。

陈辰：“这鬼天气，热不热，冷不冷的。”

我自言自语。

白天的恼人的水汽已经荡然无存，憋了很久，就为了晚上这一场大雨。衣服吸收了水分，紧巴巴地裹在身上，一点一点散去体表的热量。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双手的掌面相互摩擦，贴在皮肤上，只是稍微起到了一点心理作用。我应该是不会感冒的吧，已经很久没感冒了，以前淋雨从来没感冒过。

不带伞的习惯，源自于另一个癖好。我喜欢淋雨，雨水打在身上的感觉很美妙，是不同于冷水淋浴的，冷水淋浴太过激烈，也缺少衣物的缓冲。只要不是特别大的雨，我都不会打伞，而是装作没有伞的样子，享受雨水落在身上的感觉，久而久之，就不怎么带伞了。还有最重要的是，带伞好麻烦啊，收伞也是，手上都是水，沾上雨水的伞，所触碰的地方，也总是湿漉漉的。

衣服稍微有点干了，还是暂时适应了这样的触感吗？

车窗外，今天的灯光比往日黯淡了不少，没有多少行人，也没有多少生气。原因很明显，现在已经是接近午夜的时间了，还有瓢泼的大雨。因为关着车窗，我和雨隔绝了。外面的雨无声地砸落，势要把和它接触的物品砸一个大坑似的，这牲畜也想砸我，没有半点以前相见时的情面，不过都被透明板子挡住了，真是个好法宝！

车程漫长，有点想要走出圈子看看，呼吸一下外面的气。

陈辰：“这车窗关得真紧啊，呃！嗯……”

咬牙使上了力气，一下子开了一半，呼啸的风，迎面吹来，本来就没怎么梳过的头发更被吹得乱七八糟。还有千千万万的水剑，水针，水箭矢，扎在脸上，还有点痛感。雨水的味道，根本没有味道。赶紧给它关上……等等，无意间，瞟到了什么，好像是人影，倒在路边，散着头发，身形并没有很高大，初步判断是女性。而且身上的服装样式，怎么看上去有点像我们学校的制服，也快零点了……

No！我们这个是恋爱轻小说，不是灵异小说，请不要产生无端的联想。

这样倒在雨里感觉很危险啊，晚上的气温已经降了很多了。

去看看吧，帮忙联系一下家人。

不行啊，我一直都最胆小怕事了。

但是，我也不再是以前的我了！唯有这一点，我清晰地明白啊！

纵使我们并不相识，但我相信她一定也是某些人的重要的人。重要的人吗，就像何沫和木雨欣对我来说一样，如果她们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会怎么样？直接急到晕过去？

电光火石之间，我已做好决定。

去吧，走！

神啊，离发现那个晕倒的女孩子不到一分钟，就到了下一站，可以下车了。

公交车广播：“梧桐叶小区站到了，梧桐叶小区站到了，请前门上车，后门下车，祝您一路平安。”

天之大任吗，看来今天这个英雄，就要由我来当了。不过雨是一点面子也不给啊，没有平息的迹象。

快步往回走，而后变成跑步。终于，她在视野里出现了，不过怎么越看越眼熟呢？如果真的是我们学校的制服，是同校生，眼熟倒是不奇怪了，但是为什么心里有些不安的感觉。别自己吓自己了，木雨欣早就回家了。

人影越来越清晰，大脑却越来越混乱，骗人的吧，不可能的吧，不可能的吧，我能清晰地感觉到血压的升高，心脏的狂跳……不可能的吧！

我想，不，我必须用自己能达到的最快的速度，去接近那个白色的影子。

陈辰：“呼啊……呼啊……喂！？？为什么！在这里？？！！！”

没有回应。

在我的世界里，最糟糕的事，不带任何遮掩地在我的眼前出现了。

雨水打在眼眶旁。

陈辰：“木雨欣，醒醒啊，是我！”

吼叫，用力的呼唤！

陈辰：“请不要这样吓我，好吗？”

陈辰：“稍微动一下啊！！！”

陈辰：“别吓我！”

陈辰：“还要一起演出的吧，还要一起吃好吃的吧！”

陈辰：“求求了……”

颤抖的手不断摇晃着面前坠到地面的无翼天使的身体。

毫无作用。

我在尽全力地发出最大声音。

雨水落下，奇怪的味道。

想到了什么，别这么想好吗，求你了，别这样做。

轻轻地搭在她的主动脉处，苍白，脆弱，细窄，芸熙。

安静地律动，微弱，却有力量。

长舒一口气。

？？？：“包里……糖……”

是她的声音，是木雨欣的声音！

糖？昏迷？

难道是低血糖？以前我沉迷打游戏很久不吃饭的时候也发作过，非常可怕，是不能自己控制自己的身体的深深的无力感。

好在不是什么大问题！

陈辰：“找，找不到啊！”

黑灯瞎火的，根本看不到包里面的情况。没有办法了，也没有办法理智了，只能把她的包里全部东西都倒出来。

啊！有了！夹在两本书之间的，一个透明的小袋子，里面装着几块方糖。

陈辰：“来……”

扶起她的上半身，把方糖放在她的嘴唇边，慢慢地喂进她的口中。

陈辰：“好点了吗？”

从我的视角来看，她几乎是没有什么变化的，砰！砰！砰砰！砰砰砰！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心脏要跳出来了，雨打在背上，好烫！

请稍微回应一下啊！

神啊，听到了吗？！！！

？？？：“头……头晕……”

？？？：“唔，呃……”

她终于睁开了眼睛，澄澈的蓝宝石！

陈辰：“还认识我吧。”

我稍微轻松了一点。

她的头发全都被打湿了，垂落下来，遮住了小半的脸。惊讶的表情浮现在她的脸上，一瞬间就消失了，微笑，永远定格在脑海里的笑，嘴角微微上扬，没有任何笑声，只有大雨冲刷地面的声音。真是摄人心魄，总让我想起过去看过的动漫中的很多场面，女主角面对着男主角……最先想到的，嘛，和她还真有几分相似。

英雄吗，我根本配不上，只是冲动去做了。我明明最胆小怕事了。

但是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啊！

陈辰：“还要再吃一块吗？”

木雨欣：“不，不用了……谢谢。”

陈辰：“什么谢谢啊，这样的话，完全不用对我说的！”

木雨欣：“嗯……”

陈辰：“能起来吗？”

木雨欣：“我试试……”

她的右手扶着我的肩膀，开始用力，因为身高差的缘故，我还要低下点身子。

木雨欣：“可以站起来……嘶……有点……”

木雨欣：“疼……”

她的另一条腿刚触及地面时，就发出了这样的低吟。她说“疼”字的时候，声音非常小，小到几乎听不到。

木雨欣：“好像……扭到了。”

我可以从她的表情里清楚地感受到她的痛苦。

有点难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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