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极道男子，形单影只

“空白的一坪”事件发生以前，如果问谁是堂岛组最有前途的若众，锦山彰应该是个热门名字。1988年，锦山就得像势的游鱼一样，乘着泡沫的浪潮激流勇进，积攒到了对他这个年纪的极道来说相当庞大的财富。虽然他不知道浪潮最终能掀得多高，何时才会消停，但是前途似乎一片光明，权力和地位在他不远处安静地等待着他，好像只要再努力一把，就什么都能够得着。但是锦山不得不承认，桐生会逐渐成这个问题唯一的回答。

“空白的一坪”带来的余波会持续很久，被风间打压的堂岛那边的人，持续地威胁着他们的存在。在危机四伏的神室町努力维持着潇洒活下去的姿态，是锦山作为极道的尊严。但比起那些组里的大事，对锦山来说最糟糕的问题其实是和桐生的关系。从游轮上回来的那个晚上，因为一时冲动和桐生做了。当时应该是沉浸在会失去桐生的惶恐中，才做出了这么不理智的行为。但是很快就有了第二次，因为说NO就会看见桐生失落的表情，但是说YES只需要闭上眼睛就够了。闭上眼睛，桐生柔软的嘴唇覆盖在自己的嘴唇上，根本不可能把他推开。

可惜锦山不是一个会放纵自己闭上眼睛下坠的人，情绪冷静下来，他会说NO。

四月过了一大半，锦山照例威胁桐生说要收他水电费的时候，桐生说找到新房子了。

锦山愣了一下，问：“什么时候签约？”桐生说：“签完了。”

锦山不可思议地说：“这么顺利。”“熟人办的。”

“难怪。恭喜啊，不用睡沙发了。半年来辛苦你了。”桐生没接他话，而是说：“我请你吃烤肉吧。”

“啊？不应该是我祝贺你找到房子请你吃烤肉才对吗？”桐生说：“不吃是吗。那我走了。”

“等等等等，”锦山一把拉住桐生的胳膊，“我去交代点事情，马上就来，很快。”

“快点啊，不然我可不等你。”

“真的很快！”

锦山跑去和组里小弟说了两分钟话，然后跑到桐生身边搭上了他的肩，“走吧，兄弟。”

本来以为签约到入住要点时间，没想到桐生很快就搬出去了，原本他就没多少东西，连睡衣都是直接拿锦山的用。走的当天，桐生难得替锦山打扫了房间，东西都归位，酒瓶扔掉，衣服洗好烘干，地板也擦得干干净净。虽然是兄弟，但是毕竟是借住（而且一分钱水电费也没付），桐生觉得多少也要表达一些感谢。锦山独自回到家里，看到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房间，只觉得分外的寂寞，他宁愿桐生把地上弄得一团糟。他打开落地窗，想抽根烟，春日的晚风带着一丝凉意从外面吹进来，掀起他半长的头发和窗上白色纱帘。锦山转个身，腰靠在阳台的栏杆上，半个身子往后仰，圆月浮现在眼前。晴朗的时候，天空总是看起来很遥远。他对着高高的天幕吐出一个长长的烟圈，闭上了眼睛，任由思绪漫无目的地飘散。桐生在此处存在过的痕迹就像风一样从窗口溜走了。

抽完一支烟，锦山从口袋里拿出BB.Call，给桐生发了一条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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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值班的日子相当的忙，锦山从早上开始接打电话，处理各种组里的杂事，累了一天，又突然被委派了新任务。组里有个七十年代初买下来的love hotel，现在都快二十年了，是时候重新装一下。合作的公司搬去了横滨新开发的港未来那边，锦山当组里管事的大哥的司机兼秘书小弟一起开车去了横滨。这事定下来花了好几天。把东西安置好，汇报完，从事务所出来，早已过了晚饭的时间。锦山决定去吃碗拉面，肚子饿的时候，正需要来点油油咸咸的东西。晃荡着爱车的钥匙，穿过错综肮脏的小巷时，锦山敏锐地感觉到，后面好像有人在跟踪他。堂岛组的人时不时就要来这么一下，锦山已经习惯了。他改变了去拉面店的路线，往更暗的巷子里走。神室町的小路里有很多可以藏身的地方，是摆脱敌人甚至反击的好场所。一段路程以后，锦山却有点拿不准了，这次和前几次被跟踪的感觉不一样。他沉思着到底是什么人要跟踪他。脑海里冒出一个想法：不会又是桐生出事了吧。锦山想到这里，太阳穴的血管突突突地跳了起来，上次吃完拉面看电影以后，因为事情太多了，他没和桐生联系过，他甚至连桐生现在住哪里都不知道。……已经大半周了。

锦山转过一个拐角以后隐藏在了黑暗里，在那个人影也转弯的同时冲上去一把抓住对方的两臂压制在了墙上。这时候锦山感觉有什么很大的东西从那人手上摔出去了，与此同时，他闻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臭味。

被他摁在墙上的人哇哇哇哇大叫了起来。

“跟着我干嘛。”

“我……我……啊啊啊啊啊。”

“你哭什么啊。”

“我……我……”这人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会支支吾吾乱叫。

锦山心想：不会是个神经病吧？这个气味，实在是太像流浪汉了。

恶臭让锦山难以忍受，他屏住呼吸，把男人翻了过来。看脸，也确实是个公园常见款流浪汉。

“好好说话。”

“我……我想问问你……”

锦山皱起眉头，他和流浪汉有什么交集吗？

“寻仇的吗？”

“我……我在找人……”

“找人？你找谁？”锦山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一个灰西装，红衬衫的男人，个子很高，声音很低沉。他是你朋友吧。”

锦山心里一惊，操，这不是他兄弟桐生一马吗。他宁愿对方是来找他的，也好过找桐生。在他们没见面的这周，桐生到底经历了什么啊。

“找他干嘛。”

流浪汉的声音抖个不停：“他在第三公园，掉东西了。”

“掉东西？”

“嗯，那位先生把东西落在了第三公园。他很好心地给我吃了东西，我就想把东西还给他，我不知道他叫什么，但他身上带着的徽章好像和你是一样的。”

给流浪汉食物确实是桐生会做的事情。锦山稍稍松了口气，放开了流浪汉，对方已经快被他吓哭了。

“就是这个。”流浪汉捡起地上的东西递给锦山。

借着楼上居民楼窗户漏出的光，锦山看清了桐生掉的东西。

这是……被子？？？？

而且还是queensize的羽绒被？虽然这个季节也勉强可以盖，但是天很快就热了。这个呆子又在搞什么啊。锦山觉得自己有必要调查一下神室町是不是有被子传销。桐生这个家伙他太了解了，事出反常，必有诈骗。

流浪汉颤颤巍巍地说：“那我走了。”

“等等。”锦山叫住了他，流浪汉吓得不敢说话，像是要哭出来了。

锦山无奈道：“这么害怕干嘛，我又不会杀了你。”

流浪汉脸色更难看了。锦山郁闷地想：我看上去这么可怕吗？明明是桐生比较可怕吧！

“跟我过来吧。”

锦山和流浪汉一起回到了第三公园，让流浪汉原地等待，他去便利店买了一堆便当和酒。从袋子里拿出一瓶盒装清酒后，他把剩下的东西全给了流浪汉。

“坐吧。”锦山亲切地拍了拍公园的长椅，“吃点东西？这些都是给你的。”

看着流浪汉拿出一罐麒麟打开以后，他也拆下吸管插进了盒子里，碰了一下对方的啤酒罐子后，用力吸了一口清酒。说实话他不是很爱喝清酒，尤其是这种做得和牛奶一样的吸管酒精饮料，但是此时只有强烈的酒味才能盖过流浪汉的臭味。

“你知道附近有个叫Serena的酒吧吗？”

“知道啊。”

最近Serena附近出现了抢钱的小流氓团体，不止一个常客晚上回去的时候被抢了，丽奈非常困扰，找他抱怨了好几次。不是极道而是小混混的话，反而会很难找。锦山也不可能在Serena24小时蹲点帮丽奈抓抢劫犯。

“你应该也还有朋友吧。”

“啊……嗯……大家平时都在第三公园。”

“最近晚上那边是不是有人抢钱。你看到过吗。”

流浪汉说：“听到过声音，不过我不敢靠近。”

锦山打开钱包，拿出一张便签写上了自己的电话和Serena的电话，再抽出大三张给了流浪汉。

“晚上有空的时候，去那边散散步吧，好吗？如果看到抢劫的，看看他们去了哪里，有消息的话打给我，上面这个打不通，就打下面那个，你就说找锦山。明白吗？这些是电话费，有多余的话就拿出去买点吃的吧。能帮我找到人的话，我这边还有谢礼。”

桐生这床被子，就算卖二手价格也不会便宜。流浪汉既然没有卖掉，锦山觉得他是个能稍稍用一用的人。手上提着被子，他也不好乱逛，决定先绕到大路上把被子放自己车的后备箱里。拉面他也不打算吃了，先去Serena找丽奈问问桐生的近况吧，还要告诉丽奈留心流浪汉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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