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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堆堆委托(堆堆委托( 2025-08-30 08:29 5hhhhh 279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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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tmetellyouwhatIwishI’dknown. WhenIwasyounganddreamedofglory, Youhavenocontrol: Wholives? Whodies? Whotellsyourstory?”

昏暗潮湿的走廊传来阵阵铁链与地砖相撞的声响,自远而近像是通往阴世的钟声,似乎夹杂着那些盘踞在此的怨灵,每一响都让人的心脏猛地一缩。

粗暴的开门声之后是刺目的,让人睁不开眼的白光。押送的宪兵麻溜地把这头上套着麻袋的俘虏按在铁椅上——经过特殊设计,以折磨为乐的刑具立刻发出了一声急促的欢愉之音——可惜这家伙没有一起尖叫起来。

转着笔的审讯者有些失望地想。这只黑猫伸了个懒腰。

他眯着眼睛,打量起裸着上身,正被背手捆在椅子上的俘虏。麻袋被扯了下来,露出了伤痕累累的脸。

“种族:狼,亚种细分待定”。他在手头的记录纸上写下。视线接着下移,身体上也是狼藉一片,和资料的记录一样,他果然早就在别的战俘营里受过好一通“热烈的招待”了。新老伤口层叠在一起,化脓的老裂口里泛着病态的暗红,隐约还有淡黄的浆液。

“体格:匀称”。黑猫想了想,用笔划去,在后面补上“健硕”的字眼。即使在这样的境遇下,对面的战俘还是没有颓唐的迹象,灰黑色被血凝成的毛刺遮不住肌肉的痕迹,随着他的呼吸与法力,产生让人有些浮想联翩的形变。

审讯者舔了舔嘴唇,眼中的急切更甚,多棒的玩具,他已经开始想象游戏开始后对方美妙的声息了。

视线重又上挪,两人的视线在狭小的房里相交了。

“精神状态:良好(嘴硬)”。只是短暂的对视,经验丰富的审讯者就把对方的状况摸了个大概。眼中的光没有黯淡,依然在凌乱炸成团的毛发下闪着战士的火花。熊熊似要烧尽这些束缚。

只是,还没有一个人在这里做到过这一点。

这头灰狼算得上标致,看得出来很是匹配他“坚毅”的性子,集齐了一个悲情英豪的一切要素。只是在这里,托尔特最严酷的集中营——海森丹姆,有多少这样的战士最后还是变成了卑身屈体的奴仆,或者,一抔黄土。

想到这里,黑猫轻蔑地笑了笑,准备开口,嗯,也是例行公事。

还没等他的话说出口,对方却是抢先一步。声音冷静,无谓。

“林霄。39,中尉。卢克肖第四独立旅团。没见过高级军官,不知道军队部署,不清楚编制,没有亲人,战友死光了。”

他随意地对着审讯者淬了一口血沫,有些难以抑制地咳了起来。

“还有什么想知道的?我都说完了。”

黑猫啪一声合起了记录本。他翘起二郎腿,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文件背板,哒哒哒的敲击声回荡在幽闭的空间里,严酷的气场蔓延开来。

两个在一旁守卫的宪兵难受地扭了扭身子。他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个新来的……祝他好运吧。

审讯者微微俯身,检查了一下捆住林霄的束缚带,它勒进了毛发。手指轻轻拂过囚犯的胸口,伤口传来的阵痛让灰狼皱起了眉毛,没等他做出更多反应就已经被蒙上了眼睛。蘸着不知是什么冰凉液体的厚布条缠了上来。隐隐有刺痛透过眼皮钻了进来。

林霄闷哼了一声。他忽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机械齿牙交错的碰撞声后,他发觉身下的椅子变了形状,他像待宰羔羊一样整个躺在扁平的铁板上,脚高头低半倒置地吊挂着。

“……你要干什么?”

血液倒灌进大脑,脸也随之充血涨红,更不用说随之而来的丝丝眩晕之意。这让林霄也有些不淡定了。

“安静。聒噪的小子。”

一大块腥臭厚重的布,或者毛巾盖上了扭曲的脸,这对于嗅觉敏感的狼人来说更是一场灾难折磨。

林霄一下子就从中分辨出了许多:淤积结块的血液,体液,腐败的角质,还有腐肉……尸臭。

鬼知道这块布都经历过什么。林霄强忍着呕吐欲——现在吐出来只会糊自己一脸,他还不想在自己的呕吐物里被溺死,至少体面一点,嗯,一点点吧。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黑猫把爪子按在林霄赤裸的胸上,利爪戳进肌肤之下,缓缓地在体表有拉出了几道猩红的血痕。灰狼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他想要大口喘息,又碍于口鼻的异味,最后变成了拧巴地咳嗽和干呕。

“难受对吗……让我来帮你洗一洗,呵呵呵呵……”

没等他想明白话里的意思,温热的水就倒在了那块毛巾上,水流不大,毛巾也很快从上到下变得湿润。溢出的热水流带出了无数脏污秽浊,顺着面门和毛发往下流。越发浓烈到难以忍受的恶臭,不断刺激着林霄的神经,混乱的呼吸间感受不到一口干净的气流。

终于他开始挣扎了,左右用力摇晃着,想要把毛巾甩下去,然而这块毛巾厚实又浸湿,像抱脸虫一样紧紧贴住了他,怎么也挣脱不开。反而是体力不支的林霄,在一阵用力之后更加眩晕,有些打蔫了。

随着毛巾被完全浸透,这般酷刑的真面目才开始显现出来。

毛巾的空隙被秽水填满了,林霄的每一次喘息都开始吸入一些细微的异物,它们积淀了难以计数的污秽,被鼻腔的细毛阻挡沉积,浓缩吸附在鼻腔内,几乎要把林霄熏到一头栽倒过去。

然后是水。厚重的水膜阻隔了气流,只是几个呼吸间,毛巾下的空气就被消耗殆尽了,而毛巾随着每一次吸气都会紧紧蒙在头面上,几乎吸不进任何除了秽水之外的空气。林霄的鼻腔里不断被飞溅的污水入侵,他猛烈地咳嗽着,呼吸全然没了节律。氧气快速消耗着,他越是咳嗽,就越是吸入更多。

“……呕……咳咳咳。”

他几乎要把自己的胃干呕出来了,恶臭和缺氧交替冲击着大脑,像是裂隙般的虚空和空白开始在脑海中蔓延,侵蚀着他的神志。

“喘不过气了……感觉,肺,要炸了……”

林霄无助地想着,他试着用力憋住气,可本就虚弱的身体让他有心无力,几番尝试都以更大口吸入秽水告终,腥臭和血味填满了整个鼻腔,还在不断往气管深处侵蚀。他觉得自己的呼吸系统几乎要痉挛了,火辣辣的疼痛快要让他失去对自己呼吸的掌控,唯有神经的条件反射还在帮他维持着。

在他就要昏过去之前,毛巾稍稍干了些许——也许是那污水混杂着他的泪水流走了不少,又或许是被他吸干了一些吧——他能够呼吸到些许含有氧气的气流了,就像行将坠落之人抓住了绳索,他玩命似地呼吸,也顾不上有多么肮脏,胸膛如风箱般轰鸣着。

“唔!!”

这显然是审讯者的伎俩。

林霄刚喘平一会,比先前更多更热的水重又把毛巾完全浸透了,他绝望地高仰着头,喉结无用地滚动着——黑猫重重一拳砸在脖颈上。

“咳咳……呕……咳咳咳……”

林霄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几乎要昏过去了,剧痛风卷残云,把脑海里一切的一切尽数扫尽,只留下窒息的绝望,他在哭吧,他自己也不知道了。

他没有意识到,身体早已不受他的控制,痉挛抽搐着,在行刑台上扭曲挣扎。肌肉僵硬成石一般,身体像是禁锢般反弓着,用力撞着身下铁板,连带着手脚也绷紧,定格成了迸发出病态的生命力的雕塑。

黑猫满意地抚摸过林霄的身体,肌肉隆起的大腿,紧实的小腹,指尖总有意无意地抠弄几下伤口,搅动林霄早已成浆糊的神志。他的眼中透出羡慕和笑意。愉悦的音节回荡在着。

WhenIwasyounganddreamedofglory, Youhavenocontrol——

仿佛面对着一幕巨大的老旧电视,荧幕上满是吵杂无序的雪花点,沙沙声掩盖了一切,林霄迷失在这样一片轰鸣虚无地混沌中。他已经渐渐感受不到自己身体了,唯有渐渐神游而无感的意识。

各种混沌的回忆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他想到了很多很多。母亲,远在大后方的母亲。战友,和自己失散的指挥官,他们怎么样了?自己的队伍呢,没能带他们回去啊。还有,还有,那个人,里维斯……里维斯?

他还是晕了过去。在他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也许是他听错了,他似乎听到了里维斯的声音,一如多年之前,熟悉而令人安心。

Wholives? Whodies? Whotellsyourstory

2

里维斯·米勒少校很少有这样仓皇的时刻。熟悉他的士兵们早就习惯了他沉默寡言地穿行在一扇扇牢房门外,黑色面甲下只能看到毫无波澜棕色的眼睛,一无所有,就连冷漠也似乎是点缀。

而今天,守门的士兵察觉到了什么异样。当少校风风火火从他身边经过时,气场似乎与往日的从容相比,更有些许急躁,就像从来精确的机械,本应毫无波动地运转,今天却不知为何快了不少。

违和感让士兵不由得多看了里维斯几眼。

他今天有些匆忙,是的,确实如此。他右侧的领角有一截还没翻下来,左袖的扣子也有一颗忘了扣上,一进门里维斯匆匆签字,就直奔最深处的那间囚室,通常……他还是会巡视检查一下别的隔间。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士兵悄悄看了看刚送进来的不久军邮,上面的红戳还泛着油光。

“卢克肖第四独立旅团,中尉,lam siu?林……林笑?好奇怪的名字。”

里维斯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已经多年没有见到这个名字了。

不,也许是重名……不不,不可能,这个来自远东的姓氏,不会有第二个的……

lam siu……惊讶伴随着恶寒吞没了他,他果然是不可能忘记这个刻在记忆深处的名字。大爆发之后,他和林霄就被分隔在了对立的国家,短暂的通信之后便再无消息。战火烈烈,音信杳无。

日子一天天难起来,迫于生计而就读军校的日子里,除了让自己日渐麻木,一点点忘却记忆中这个名字外,别无他法。

甚至他努力说服自己,林霄早就离开了故乡,离开了边境撕裂的小城,去了后方,也许是卢瓦肖远在天边的首府,或者是,远东。以至于再后来,对于他来说,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可当这份写着林霄姓名的档案袋出现在他的办公桌上时,白纸黑字在他的心里搅动起了怒涛。

他怎么去参军了,他那样的性格……这些年他怎么样?他……物是人非,我们的手都沾染了血债吧……我应该怎么面对他?或者以……怎样的立场……?

越来越多的问题翻着跟头浮现了出来,一切的答案就在这扇厚铁门之后,他却变得犹豫了,当他艰难而痛苦地和过往做了切割,自以为把回忆和另一面留在了过去,终于可以催眠自己后,命运却是这样捉弄和顽劣地把它们又送回了自己眼前。

里维斯·米勒,精明的狐狸,冷峻的审讯官,这次也迷惘了。

犹豫着,踌躇着,又不知第几次正了正脸上的面甲。他还是没有下定决心打开这扇门。

“咳咳……呕……”

而剧烈咳嗽声穿透了铁门,夹杂着几近中断的呻吟。如同重锤,砸在他的胸口。里维斯咬了咬牙,用力推开了门。

“你在做什么?”

还是熟悉的血腥味和陈设,然而这里的一切似乎又不再那么熟悉。负责审讯的黑猫触电般将手从囚犯身上移开,慌乱地看着他。而被束缚着的灰狼,几乎用尽了最后气力,失去了意识,瘫软,毫无生气。

“少校!”

里维斯的手抽搐着,藏在袖口,他不希望下属看到这一幕,这样有失形象的不体面的自己,只是好在还有面甲可以遮掩。

“出去吧,我来接手……”

“是!”

黑猫弓着腰退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里维斯和林霄。少校走上前去,有些颤抖地揭开了压着灰狼口鼻的脏毛巾,然后脱下手套,轻轻把手指凑到了他的鼻尖。

他如释重负般地松了一口气。

林霄只是晕了过去。

里维斯的眼神缓缓扫过林霄的全身,努力把面前这个浑身伤痕的战俘和记忆中的,情人,联系在一起。胸腹布满了愈合和尚未愈合的划伤,被弹片,钢板划开的口子依稀可见化脓的肉,重叠压在愈合结痂的老伤上。肩膀有一处被枪弹贯穿的伤口,里维斯从边上的柜子里取了酒精纱布,为他简单做了包扎。

他的脸也是,与他记忆中那些俘虏伤员的脸并无二致,久疏打理,被硝烟和尘土掩埋了年龄,连毛发都有些变色了,到处都是弹片之类留下的擦伤。如果不是还和记忆中相似的轮廓,他也有些不敢确认。

回忆如同涌泉冲破了干涸的地表,把他脚下的坚硬尽数冲毁,里维斯的世界颤抖、翻涌着,他看到一枚枚炸弹,在厉鬼般的尖啸声中把一切都炸成碎片,遮天蔽日的烟尘中,无数的回忆碎片,化作扬起的尘土四下飞溅,将他团团围住。

无孔不入的食脑虫,急速钻进了他的脑海,激活了一些被他封存的东西。那些让他永生难忘却亲手埋葬的日夜,灰狼喉咙里挤出的浊音,相拥的温暖,不可告人的秘密,那还有些酒吧里欢笑的曾经。

林霄静静地躺着,屋内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声,借着昏暗的灯光,里维斯只是站着,静静看着他的脸。他不明白,一点也不明白。

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又动摇了。如果是面对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他还可以做到麻痹自己,自己,还有所有人,都只是这架庞大的战争机器上微不足道的一个零件,被裹挟着又能做些什么呢?他一直这样对自己说,用言语和安慰掩盖心中的痛苦和迷惘。也许苍白,也许卑劣,但是自己得相信才好。

可林霄出现,又落入这样的境地,他很难再说服自己,往前即是毫无方向与希冀的泥淖,面对这样一个,对自己人生如此重要的人时,他真的无法再保持淡定。

他明白自己早就失去了那些桀骜的勇气,早就被无尽的混沌和波折磨去了棱角。

在乱世中念了军校,成为一名后勤官,再到后来接手审讯,他无非只是为了逃得远远的,逃离那地狱般的前线,逃离那些埋葬了父母的弹坑,只是……想要活下去,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家中仅剩的妹妹。如果就这样成为尘埃一粒,寂寂无名而过,也多好。可是……命运就是个玩笑。

我该怎么做?他在心中问自己。

狐狸站在审讯台边,看着天花板上的水珠一滴滴落下,看着自己的倒影出现,然后随着水珠被砸碎,四分五裂地破碎在昏暗的地牢中。他什么也没有做。

突然,他听见林霄咳嗽了几声,重重喘了几口气,应该是快醒了。里维斯立刻转过身子,林霄正无意识地皱着眉,挣扎着。良久,里维斯叹了口气。

他脱下自己的军外衣,摘掉胸牌和肩章,然后轻轻盖在灰狼赤裸的身体上。这一切发生得如此自然,就如同……发生过的无数次。

然后他转身往外走去,他需要时间,更需要空间来好好考虑。合上门时,他最后抬头看了一眼被缚的俘虏,但他很快后悔了……他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做这件事。

灰狼睁开了眼,看到了他。他遍布血丝的黄褐色瞳孔,如同凝固了一般,死死盯着自己,眼瞳中积蓄了诸多绪意,哀伤?震惊?畏怯?里维斯还没来得及细读,门就随着惯性关上了。

然后他听到了屋内传来了剧烈挣扎的声音,铁板铁链碰撞,和林霄的低吼声一起。里维斯沉默机械地为自己戴上手套,又正了正遮掩面庞的面甲,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在守卫士兵的注视行礼下,里维斯露出少见的空洞的眼神,恍惚中走出了地道,他抬起头,透过面甲看去,一片青天曜日,有两架战机从天边低空划过,奔赴前路未卜的彼方。

3

里维斯罕见的有些颓唐地回到家中,他疲惫地敲了敲门。在等开门之前,他不忘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脸,想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屋内传来了和往日一样“哒哒哒”的脚步声,小罗丝打开了门,罗勒肉汤和欧芹的香味扑面而来。

“哥哥!……工作都还,还顺利吗……”

看到里维斯神情勉强,只穿着衬内的便装,罗莎莉娜下意识地犹豫了一瞬,她一眼就能感觉出哥哥大概是遇到了什么事。

但是无论如何她得尽量打探清楚。

“没什么,只是这几天有些累了,休息一晚就好了,吃饭吧。”

里维斯一边脱去军靴换装,脑中还在不断回想着三天来在战俘营的种种。

是的,他已经三天没有回来了——还是因为林霄。自从被林霄认出来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办法说服自己离开那里。

他也试着再次亲自去审讯过林霄一次。他做好了心理建设再度推开那扇铁门,这时林霄已经被从刑台上放了下来,戴着束具坐在椅子上,脖子上的厚铁圈坠进肉里,让他感到一阵扎眼。

灰狼披着一件破麻衣,而里维斯的外套被折好放在了一旁的桌面上。

狐狸提着两壶水,自己也走上前在林霄对面坐好,示意审讯官先行离开,把独立空间留给他们俩。林霄瞄了一眼水壶,对着里维斯有些挑衅地挑了挑眉。那一瞬间里维斯觉得好陌生,林霄看他的眼神这般漠然,他其实在心底多希望林霄能再挣扎一下,或者愤恨一些,他最不想看到这样的,像是死去的,无所谓的林霄。

“我没有什么好交代的。把水拿走吧。”

灰狼的声音很沙哑,也听不出感情,他往后靠在了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似乎早就笃定了里维斯只是在唱红脸,这些无非是撬开自己嘴的手段。

里维斯握紧了拳头,攥得指节发白,面甲下,他的嘴张了又闭,许久他终是无言地不再想说啥了,徐徐松开手,他也轻轻靠在椅子上。

审讯室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只有两个呼吸声,除此之外尽是死寂。千百个纠结与迷惘,里维斯慢慢回想着曾经。当年他和林霄也有过这样的时刻吧?

他们俩肩并肩,倚靠着坐在防波堤上,海风吹拂漫天海鸥,夕阳还有一半悬吊在海平面上。只是坐在那里,闭着眼享受着相伴与和煦,不需要多余的言语,而两人的尾巴在背后悄悄缠绕轻拂。林霄侧过脸,他的被照耀着的金色的脸庞,在里维斯记忆中突如其来的大潮声中淹没不清。

他忽然听到林霄的声音,他说了一句什么,而当里维斯从回忆的深潜中醒过来时,那句话就像是被大风卷走,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连忙睁开了眼。

太晚了。

他看到林霄向前探着身子,睁开了眼,这次不太一样,他的眼中隐隐有光闪烁,那是积蓄了许久的期许。里维斯的喉头立刻哽住了,惶恐中被打回了原型,可无论他怎么回想都没法再朦胧中抓住那句转瞬即逝的话语。

他只能无助地沉默着。看着林霄眼中的光一点点熄灭了,重新变回一滩灰烬,变回死水沉静的深谭,他再度缓缓向后靠去。

里维斯感到周遭的一切都在向他压来,渗水的天花板,摇摇欲坠的灯具,都活了过来,扭曲着带着难以承受的重量向他压来。身下的椅子长出了双臂,牢牢扼住了他的咽喉,里维斯一阵阵眩晕。

他再也忍不了死一般的沉默,狐狸仓皇地起身,他只想暂时逃离这里,远离让他头晕目眩的混乱。

当他打开铁门时,身后又传来了林霄的声音。

“谢谢……”

他举起水壶在桌上敲了敲。

之后的一天他再也没有和林霄见面过。他只是站在单向玻璃外看着审讯的进程。在他的暗示下,审讯官们再也没有上过重刑,自然一天一夜的审讯也没有丝毫进展。

“就这样吧,应该是问不出什么了,明天开始让他去参与集体劳动吧。”

里维斯向着疲惫地审讯官说,顺便从他手上接过了自己的外套,他抬头看去,林霄炯炯盯着玻璃,就像知道里维斯在这里一样。

晚上回到宿舍,鬼使神差地,里维斯把那件外套盖在自己脸上,血腥味之外他闻到了淡淡的,不属于他自己的体味,它立刻激活了丢失的回忆,林霄……卢克肖……

饭桌上的里维斯依然找不回自己的状态,小罗丝精心烹调的餐食吃起来也是味同嚼蜡,他咕嘟咕嘟直灌了一整碗奶油浓汤。

“罗丝……我有些累了,今晚就先去休息了,不能陪你了。”

“嗯,你还是要多注意身体,不要太劳累。”

陪着罗丝一起收拾完餐具,里维斯就独自一人回到了房间里,他有太多东西和思绪需要整理,他需要给自己时间。今晚大概会很漫长吧。

天色已晚,罗丝蹑手蹑脚推开了里维斯房间的门,台灯还亮着,里维斯趴在桌上睡着了,罗莎莉娜叹了口气,从床上拿过毯子,给里维斯盖上,余光瞟见里维斯的手爪,他正死死攥住一张有些泛黄的相片。

年轻的灰狼和狐狸咧着嘴对自己大笑,他们的面前是吉他和架子鼓,勾肩搭背,看起来十分亲密。罗莎莉娜一眼就认出了哥哥,只是她不知道那个看起来和哥哥十分亲密的家伙是谁。

她今晚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确认哥哥已经熟睡之后,罗莎莉娜轻轻在哥哥书桌的文件中翻找着,有一份全新的文件她的注意。

《瓦登瑞德俘虏的审讯报告7》,落款日期就是今天。罗莎莉娜连忙翻开了它,这是哥哥的笔迹,她快速浏览了一遍,总结出了“林霄中尉一下子吐了很多的内容,但真实性存疑,甚至不少与已经确定的情报完全不同,推测其因为受刑而编造情报试图免受刑罚”的结论。

在报告的最后里维斯写到,建议让林霄尽快参与集体劳动,他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她再仔细看了一遍报告,由哥哥亲自书写审讯报告,这很不寻常,让她尤其在意。于是她尽量记下更多的细节,不过巨大的信息量让她的脑袋有些疼,但她明白这都是值得的。

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罗莎莉娜丝毫不敢怠慢,她刨开了床下虚掩着的杂物,从不起眼的暗门隔板里提出了一台精心保存的电台。

罗莎莉娜熟练地开机调频,距离约定好的时间还有两分钟,她长出一口气——赶上了。不出一会,加密的电文源源不断地从耳机那头传来,罗莎莉娜飞快地在本子上划着长短线,今天的密文很长。

她预感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藏好电台她马不停蹄地开始译电,当她终于看清了电报内容之后,欣喜和紧张感同时钻了出来。

编号QL238 密级:机密

9月20日电收到,经过对情报的研判,司令部决定于23日对海森丹姆战俘营发动突袭,营救被俘人员,预计行动时间为集体劳作放风一小时。以下为拟定营救人员名单。

罗莎莉娜飞快地在一个个名字上扫过,她惊喜地发现相当多的名字正是通过自己传递出去的,不过有个名字引起了她的注意。

“林霄,Lam Siu”。

这个名字今天才出现在里维斯的笔记中,自己甚至都没来得及上报,上头居然就已经接收到了消息吗?也许是别的机要电台抢先一步收到了情报吧,罗莎莉娜想了想,也不再往心里去了。

她一步步仔细收好电台,再把写着电文的纸用打火机烧成灰冲进水池里,她向窗外看去,黎明的晨曦已经让天边些微泛白了,今天就是23日了。她在心中默默祈祷着,这次行动一定要成功。

4

林霄迷迷糊糊地从吊板床上醒来,空气中还是弥漫着一股腐败的潮湿味,他往小窗外看了一眼,天色已经没有那么漆黑如墨了,他只感到浑身都沾满了汗液和水汽,黏糊糊实在不适。

今晚似乎还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林霄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太安静了。前几天他总是在许多虫鸣声中入睡,可今晚,不论他怎么竖起耳朵,窗外都是死一般寂静,除了偶尔从窗缝里呼啸而过的风声,他什么也没听见。

事出反常必有妖……林霄敏锐的直觉警告他,一定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发生了,他记在心中,谁知道又会有什么事发生在自己头上呢。

很快天亮了。今天的警卫来的更早,一进门他就直冲林霄而来。

“伸手,别动。”

“你要干什么?”

林霄有些诧异,他本以为审讯还会继续下去,直到他们放弃,或者自己撑不下去。

“给你开锁。”

林霄被对方的话一震,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对方已经动作粗鲁地把紧锁灰狼的束具解开了,然后他又在林霄的脖颈处安置了一枚新的项圈。

“这又是什么?”

“电子镣铐。别动歪脑筋,你拆不下来的,只要超出设定范围它就会放电。好了,吃点东西,今后你就是劳工了。”

守卫丢给他两件黑白条纹衫囚衣,示意他换上,桌上不知被谁摆了小塑料盘,黑麦面包了无生气地躺在那里,边上放着一小杯水。

林霄的肚子咕噜噜叫起来,他已经三天没吃过正经食物了,不管怎样先把肚子填饱吧,一会还有重体力活要干。

里维斯撕开一片培根塞进嘴里,黑胡椒的香气满溢在嘴中,妹妹熟悉美味的手艺让他勉强安下心来,说到底,他去参军之后,做了这么多或违心或纠结的事,也只是为了小罗丝能够好好生活下去。

即使……她似乎也参与到了她不该参与的事中来。里维斯不是不知道一些妹妹私下里的小动作,只是他还不清楚罗莎莉娜做到了哪一种程度,他也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重要的是,他也还没想好,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热腾腾醇厚的牛奶下肚,里维斯饶有兴致地看着罗丝扒拉着碗里的面包片,今天的天气很不错,里维斯也难得有了休息的时间,他计划着今天带罗丝去镇上的集市转转,买点农家新做的干酪,再添置点日用品。

罗丝终于把早餐解决了。里维斯笑着摇了摇头,宠溺地抚摸妹妹的脑袋,然而还没等他开口,急促地电话铃声警报般响了起来。里维斯条件反射地站起身,冲进了书房。

下属们都知道里维斯的性子,他很不喜欢将工作和生活混为一谈,因此在休息日,如果不是什么天塌了的大事,他们绝不敢通过专线给里维斯打电话——那一定就是出大事了。

里维斯接起了电话,电话另一头很多噪音,到处是军靴的声响。

“怎么了?”

“少校……有,有人劫营!”

仿佛一道闪电劈过,里维斯一时间愣在原地。他的目光下意识地四处扫过,停留在被笔记本遮挡一半的,和林霄的合照上。他的指尖微微颤抖,抽出了相片在手中摩挲。

“少,少校?”

“现在的情况是什么?”

“我们的士兵被突袭了,劳作区的战俘全部失散在森林里,将军……将军调来了宪兵队,他们得到命令是,可以随意开火,不一定要活口。”

“……”

里维斯倒吸了一口冷气,用力捏紧了相片。

“我马上到。”

挂了电话,里维斯火速穿戴好,他把相片塞进胸口的口袋,再把配枪挂在腰间。罗丝站在门口,看着一下子紧张起来的哥哥,她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

“哥?怎么了?”

“出了点事,你在家里好好呆着,我很快就回来。”

小罗丝站在窗台上,看着哥哥的吉普车扬起一阵沙尘,很快远去了,她在心中默默祈祷,为哥哥,也为另一边的那些人们。

林霄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第一天的集体劳作就会变成这样,此刻他刚脱光了衣服,把自己尽可能地隐藏在灌木里,即使身上已经爬满了各种毒虫他也一动也不敢动。他面前五十米不到的地方,一个全副武装的宪兵正用刺刀挑开他方才遗弃做误导的囚衣。

他祈祷着对方能够中计,往反方向追去。

方才的一系列爆炸和枪声让他的头到现在还是晕乎乎,战俘们本在场中列队,准备放风休息,突如其来震天动地的爆炸就摧毁了围墙,也不知是谁振臂一呼,他就被人流四下裹挟着往外跑去。

至少比待在里面等死强。

他握住那个项圈,方才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拿下来,令他很是头疼。不远处的宪兵随手把囚衣丢在一旁,他还是上当了,端着枪向另一个方向搜索去。

宪兵的身影消失在森林深处,不知过了多久,林霄终于撑不出了,他踉跄地往前跨了一步,随即一头栽倒在地。几日的疲惫和紧张彻底透支了他的体力,他大口喘着气。

眼前忽然一黑,一个身影从树上跳了下来,落在林霄面前。他抬起头,这是一头年轻的豹子,一身游击队员的打扮,脸上厚厚的黑泥油彩下只露出眼睛,看不清样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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