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阳光透过积着灰尘的窗户照进屋子。杰斯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木梁发呆。这间屋子对他来说十分陌生，墙角还堆着几个装满山谷长叶草的麻袋。

*这不是自己在暴风城的住处，难道又穿越了？*

他推开窗户，新鲜的空气夹杂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扑面而来。窗外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蓝羽鹦鹉和金羽雀在枝头跳跃，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远处传来规律的锤击声，铁匠铺的铁砧和锻炉鼓风机交织在一起，形成了独特的节奏。镇中心早市的嘈杂人声隐约可闻，空气中飘来烤面包的香气。

杰斯低头看向屋檐下，一群人正聚集在铁匠铺门口，排着队在领取什么东西。周围的建筑风格和街道布局都很熟悉——这里是闪金镇。来到暴风城两年了，他还是第一次造访这个小镇。

身上几个地方缠着绷带，如果不是这些绷带的存在，杰斯甚至不记得自己受过伤。轻轻活动了一下，伤口传来隐隐的疼痛，不过看起来并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势。

*昨晚的一切像是一场荒诞的梦境，豺狼人首领霍格，疯狂的矮人战士格瑞德，还有从黑暗中驱散邪恶的大法师马林。自从穿越到艾泽拉斯，许多游戏中的剧情在眼前真实上演。*

出了房门，楼梯间里传来鲁特琴的拨弦声，一个女子高亢嘹亮的嗓音随之响起。空气中弥漫着麦酒和面包的香气，循着这些气味走下楼梯，酒馆大厅里已经坐满了人。

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士站在酒客中间，她穿着一件朴素的亚麻裙，手里拿着一杯蜂蜜酒。靠墙的乐手用鲁特琴为她伴奏，琴声悠扬婉转。

"他已来到，

黑石塔前。

毁灭之锤，

曾令人战栗。"

女子的歌声清亮动人，杰斯听出这首曲子和游戏里狮王之傲旅店的背景音乐有些不同，但曲风十分接近。

"洛萨，你可以安歇，

无人再记得他的名字，而你的剑锋永远流传。

雷鸣电闪，

黑石塔前。

野兽的怒吼，

曾响彻云端。"

酒客们听得入神，有人轻声跟着哼唱。这首歌讲述的是一年前的一场战役，人类统帅安度因‧洛萨在黑石塔前迎战兽人大酋长奥格瑞姆‧毁灭之锤。

在那场决斗之后，洛萨的躯体倒在黑石塔前的血泊中，但他的牺牲并非徒劳。洛萨的副官图拉扬捡起那把断剑，刺穿了奥格瑞姆的胸膛。这成为了联盟反攻的号角，也宣告了兽人不可逆转的溃败。

*胜利的曙光确实在望，可这片森林里仍有太多祸患。豺狼人，巨魔，还有那些躲在暗处的兽人余孽。*

出门来到街上，潮湿的空气中浸染着一股雨后青草的气息。大路尽头的长桌前聚集着一群老兵，正是杰斯从二楼窗户望见的那些人。

他走上前去报上自己的名字。军需官从铜板和银币堆里数出两个银币和几枚铜板，说话时眼神空洞："死了太多人，我们谁都没想到会这样。有些人是从洛丹伦和奥特兰克来的，还有一位米奈希尔港的佣兵。他们在这里无亲无故，这些抚恤金也不知该给谁。"

*这些钱原本是属于死者的吗？*杰斯掂量着沉甸甸的钱袋。

回到旅店，格瑞德正独自坐在角落里，目光呆滞地盯着面前那杯麦酒。浓密的棕色胡须上还沾着泡沫，显然已经喝了不少。

杰斯在矮人对面坐下，随口说："喝酒对伤不好。"

"矮人和人类不一样。"格瑞德眯起褐色的眼睛，声音里带着几分醉意，"我得好好给你讲讲。我们的祖先是远古的土灵，而土灵来自地下，被大地创造。你猜还有什么是大地创造的？粮食，水果。"

他举起酒杯，晃动着里面冒着气泡的金黄色液体："瞧瞧这个。这些东西发酵的过程，就像原始的、坚固的土灵变成我们这些活泼的矮人一样。看到这些气泡了吗？跟老矮人的胡子一模一样，这就是最好的证据。换句话说，我们和美酒是一样的东西。酒滑进我的胃里，就他妈像回了老家一样。"

格瑞德抚摸着自己石头般结实的肩膀，继续说道："我的伤口看到这些酒都会哭着喊着说'好兄弟来了'，然后把酒液往自己身上涂。我的肌肉就会争先恐后地长回来。这根本不是酒，这是能让人当场复活的神药，达拉然最资深的炼金师都调不出来的那种，毫无疑问。"

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仅限矮人。"说完便把整杯酒一饮而尽。

杰斯看着矮人的样子，咂咂嘴，也朝酒保招手说："给我也来一杯麦酒。"

格瑞德用粗糙的手指点了点杰斯身上缠着的绷带,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喝酒对伤不好,人类。"话语里带着几分戏谑的意味。

杰斯不以为然地抿了一口麦酒,呛得咳嗽起来。这一咳嗽牵动了全身的伤处,肌肉和创口都跟着隐隐作痛。金色的酒液顺着嘴角滴落在木桌上,留下一个个深色的圆点。

"呵,弱者。"格瑞德扬起头大吼一声,浓密的胡须上还沾着上一杯的泡沫:"再给我来一杯酒,要真正的矮人酿的,至少也得是铁炉堡那些娘娘腔的酿法！"

很快,酒侍带着不耐烦的表情端来了一个大杯子。杯中的液体呈现出深沉的褐色,气泡在表面翻滚,底部却黑得像是煤炭一般。浓烈的麦芽香气扑面而来,夹杂着一丝独特的烟熏味。

"差不多啦！"格瑞德抓起酒杯,粗短的手指几乎环不住杯身。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鼻尖几乎要碰到酒面。随即又叹了口气,眼神渐渐变得迷离。

"怎么了？"杰斯又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这次总算没有呛到。麦酒的苦涩在舌尖蔓延,后味却带着几分甜意。

"想家,我想回鹰巢山了。"矮人的声音低沉下来,胡须微微抖动着。他用手掌摩挲着酒杯粗糙的表面,指腹划过杯壁上细密的裂纹。

杰斯的手指在桌面上慢慢画出一条长线。从南海镇出发,绕过敦霍尔德城堡,一直延伸到北方迷雾重重的峡谷深处。木桌上的划痕仿佛预示着这条危机四伏的归乡之路。

"可是想要从南海镇前往辛特兰,一定要穿过希尔斯布莱德丘陵,那里还不太平,听说那里还有兽人游荡呢。"他的指尖在"丘陵"处停顿了一下。

格瑞德的目光追随着那道痕迹移动,浑浊的眼神逐渐变得清明。他猛地灌了一大口酒,说道:"那又怎么样,连奥格瑞姆‧毁灭之锤都被抓进地牢了,剩下的不过是一帮土匪强盗。"

粗犷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屑,仿佛那些在山间游荡的兽人真的只是不值一提的小喽啰。但杰斯知道事实远非如此。战火虽然平息,但黑暗依然笼罩着这片土地。

杰斯抿了一口杯中的麦酒，带着果香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他的目光扫过格瑞德浓密的胡须和坚毅的面庞，仿佛在寻找什么蛛丝马迹。

其实不止如此，还有在奥特兰克山谷定居的霜狼氏族。这群能够驱使比老牛还要强壮的白毛座狼战斗的恐怖猎手不满足于藏匿在白色的雪山中，他们还会时常来到山下的希尔斯布莱德劫掠物资度日。

白毛座狼的嗥叫声在夜晚尤为恐怖，往往伴随着商队的惨叫和马匹的嘶鸣。那些狡猾的兽人会选择在暴风雪中袭击落单的旅人，利用座狼对气味的敏锐嗅觉追踪猎物。

更不用说，还有另一个更可怕数倍的氏族，由在德拉诺都令人闻风丧胆的狂战士格罗姆‧地狱咆哮率领的战歌氏族。格罗姆的战斧上沾满了无数敌人的鲜血，他那震耳欲聋的战吼足以让最勇敢的战士也为之颤抖。

这群喝了恶魔之血的暴徒，随便挑一个出来估计都能徒手打烂霍格的歪嘴。他们的眼睛因喝下恶魔之血而呈现出不自然的红色，皮肤上布满了狰狞的疤痕。在战斗中，他们会陷入疯狂的嗜血状态，不分敌我地挥舞着武器。

杰斯记得他们在洛丹伦的群山，森林和丘陵之间游荡了十几年。没人知道他们具体藏在哪里，但时不时就会有商队或村庄遭到他们的袭击。有时甚至能在远处的山顶上看到他们点燃的篝火，听到他们狂野的嚎叫。

也就是说，现在从暴风城港口出发前往南海镇还算是安全。一阵海风吹过，杰斯似乎闻到了海水特有的咸腥味。

毕竟兽人的战舰很难跟吉尔尼斯与洛丹伦的海军匹敌。那些笨重的兽人战舰在对上人类灵活的三桅帆船时往往处于劣势。在黑暗之门受到进攻，后路补给被切断之后便立刻销声匿迹了。

但是如果从南海镇出发向北进入银松森林，或者希尔斯布莱德丘陵北面的敦霍尔德，那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银松森林中盘踞着大群的巨魔，他们会用投掷长矛和吹箭的方式伏击过路的商队。

杰斯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边缘，木质杯壁上的纹路让他想起了母亲织补的粗麻布。一想到接下来的旅程可能遇到的危险，他就不禁为格瑞德担心。毕竟那个固执的矮人在受伤的情况下，实在不适合长途跋涉。

想到这，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全部家当甚至都支付不起从暴风港口去南海镇的路费，更不用说路上的吃喝补给。他摸了摸腰间的钱袋，里面仅剩的几个铜币叮当作响。

酒馆里的油灯已经开始变暗，杰斯注意到格瑞德的酒杯又空了。矮人的眼神有些迷离，但依然倔强地挺直着腰板。这让杰斯想起了昨晚在雨中，格瑞德不顾伤势也要战斗到最后一刻的样子。

所以还担心这些做什么呢？眼前的麦酒才是最重要的。杰斯举起酒杯，琥珀色的液体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温暖的光芒。

"抱歉，杰斯。"矮人突然说，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愧疚。"昨天我跟你说这趟完全是躺着赚钱，没想到差点真的躺下起不来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认真地盯着杰斯。

杰斯摇摇头，说："毕竟银币不是那么好赚的，昨天白天我已经非常深刻地体会到这一点了。"他苦笑着摸了摸身上还在隐隐作痛的伤处。

"你去干嘛了？"格瑞德好奇地问，浓密的眉毛微微扬起。酒精似乎让他变得比平时更健谈。

"别提了。"杰斯说，回想起被暗影魔法折磨的经历就不寒而栗。"有人告诉我一个两个银币的活，我以为是干什么的，结果去了让人揍了一顿。"

矮人听完愣了片刻，然后突然大笑起来，麦酒从他的胡须间滴落。"你居然让人花钱揍？我还以为你为了钱卖屁股呢。"格瑞德的笑声震得附近的酒杯都在微微颤动。

"卖……卖屁股？"杰斯嘴角抽动了一下，不禁想起了那个阴暗的地下室和苏伦娜放荡的样子。

"下次再碰见那人，记得联系我，看看我这肌肉。"他抚摸了一下自己石头似的肩膀，说："不让他打到倾家荡产，我就对不起我辛特兰老家给我养育出来的这身材，这力量，这股精神。"格瑞德说着拍了拍结实的胸膛，发出沉闷的响声。

跟格瑞德一同喝了几杯啤酒，昨晚所有的痛苦和后怕都烟消云散。油灯的火焰摇曳着，在墙上投下跳动的阴影。唱歌的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酒馆，只剩下乐手独自端着琴，对着熄灭的壁炉弹着不知名的悠扬小调。

在闪金镇驻留了一整天，下午与回暴风城的商队一同启程。马车在石板路上缓缓前行，车轮与地面发出规律的咯噔声。太阳西斜，金色的余晖染红了天际，为商队笼罩上一层温暖的光晕。抵达贸易区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烤肉的气味从小广场那一边的镶金玫瑰里飘了出来，芬芳四溢。杰斯和格瑞德相视一笑，也不顾什么价钱了。都说饥饿是最好的调味料，一天一夜没吃东西的两人冲进去，把平常不舍得买的猪肝馅饼和烟熏肉排吃了个痛快，喝酒喝到半夜。

回到家，杰斯摇摇晃晃地掏出钱袋，银币和铜币哗啦啦洒了一桌子。他眯着眼睛，一个个数过去，手指在空中画着歪歪扭扭的轨迹。

油灯的火苗忽明忽暗，在墙上投下摇曳的影子。杰斯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酒精让他的思维有些迟钝。去掉这两天的花销——麦酒，馅饼，烤排，还有昨天那些乱七八糟的开销，大概还剩下4银60铜。

他打了个酒嗝，舌尖泛起一股酸涩。这点钱勉强够交这个月的房租，但如果想把父母从洛丹伦接过来，买个像样的房子，就这么混日子可不行。

只是这两天过得太惊险了。杰斯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绷带，暗影魔法和豺狼人的利爪都在提醒他：这样拼命赚钱根本撑不了多久，就算运气好不死，身体也会先垮掉。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酒气。还好伊登·马林答应让他当助手，也许以后就能住进法师区，不用再为房租发愁。他打了个哈欠，脑子里浮现出达拉然那些衣着光鲜的法师学徒。

要是运气再好点，说不定还能包吃包住。魔兽世界里达拉然的法师学徒们，是不是都在学校里吃住的？杰斯皱着眉头，发现自己已经记不太清游戏里的细节了。

无论如何，当个助手总该有些收入和优待吧？至少是一份稳定工作。想到这里，即使醉眼朦胧，意识恍惚，杰斯还是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

突然，一阵强烈的呕吐感从胃里翻涌上来。他跌跌撞撞地冲出门，扶着墙壁跑到运河旁。胃里的东西哗啦啦全吐进了河里，酸臭的气味刺激得他直流眼泪。

他仰面躺在河边的石板上，大口喘着气。夜空中一大一小两个月亮像反光的眼镜，让他想起了中学时暗恋过的那个戴眼镜的女孩。她总是坐在教室的第二排，棕色的马尾辫随着写字的动作轻轻晃动。

还能回家吗？回到地球上去？杰斯迷迷糊糊地想着。答案或许永远都是不能了。倒在运河边的醉汉打了个响亮的嗝，嘴里嘟囔着什么。

不过在艾泽拉斯也挺好。每天过得惊险又刺激，比当社畜有意思多了。这里的生活虽然艰难，但至少充满了可能性。

说不定以后还能找个白发女精灵谈恋爱。想到精灵那修长的身材和优雅的举止，杰斯嘿嘿笑了起来。酒气混合着口水从嘴角淌下，在石板上留下一道水渍。

"什么地球人眼镜妹，我不要啦！"他含糊不清地大声嚷嚷，"我要精灵妹子，我要精灵妹子！"醉汉挥舞着双手，仿佛要抓住月光中的幻影。

河边一对正在夜钓的老头转过头来，盯着这个疯疯癫癫的醉鬼。其中一个皱着眉头问："他说的什么玩意儿？"

另一个摇摇头，继续往钓竿上挂饵："听不懂，可能是库尔提拉斯人。他们那边说话都这个味，跟唱歌似的。"老头学着杰斯的语气哼了两声，惹得同伴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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