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才是她的焦點。說來慚愧，跟在我爸身旁的孩子我確實不怎麼關心。我不僅不記得她們的出生年月日，還常常忘記她們的長相。沒辦法啊，再見面也尷尬。

「我甚至無法想像自己和她們用電話聯絡時該用什麼表情——」

「你傻啊！」學姊說，乳房依舊貼著我的背與後腦勺，卻狠狠的用下巴猛蹭我的頭頂。好舒服，但我還是張大嘴巴在那邊噫噫啊啊的，假裝自己很痛苦，不為別的，就是想誘使她多來幾遍。

她用帶點菸油味的臉戳我，說：「打電話哪需要什麼表情，只要準備好幾句台詞就行了！」

學姊的指甲有好好去修整過，所以不至於在我的臉上留下什麼痕跡，就是抽菸帶來的負面影響確實難以忽略，她的手指有些黃，除此之外，如此密集的互動還讓她有些喘不過氣。

這麼漂亮的人，肺葉卻是黑的。

如果我試著加個問號，感覺是比較有禮貌些，卻也離誠實非常遙遠。

無論我怎樣去忽略，菸油也一定堵住了她的好幾條血管，特別是有次，她無意間透露自己的菸齡其實近十年，意味著她還是在剛進入青春期開多久就開抽的。所以，她才會比多數學生都要排斥爬樓梯和跑步，連過馬路時快步走也不願意。

該不會我們班上的肥宅肺活量都比她好吧？

他們可是以胖到免役為目標的呢！

以前我還會勸她戒，最近則是放棄了。她每次都是隨便應付一下，然後繼續按照自己的節奏抽，大不了改用電子菸。那看起來是挺酷的，但不會改善些什麼。我們都很清楚，只是多一種攝取尼古丁的管道，不少有菸癮的都常假裝自己正在用比較新潮的方式去戒，但從來就不等於有個正式的開始。

下次再見到她，可能已經養成一天至少一包菸的習慣，我也不煩她。她一定有自己的困擾，才會年紀這麼輕就把自己變成老菸槍。

「就這樣啦。」她說，把我往前推，「我也要快點回家了，還是說，你期待更多甜頭？」

屏住呼吸的我，差點就點頭了。又一次，她笑出聲，還露出一口尖牙。我的想法根本瞞不住，等於骨頭渣都給她看透了。

她搭計程車離去，如果她常說自己缺錢，那她選擇在我家門前攔車，是否意味著她家離這邊其實不遠？

從車子轉彎的方向看來，應該就在——不，我得阻止自己再想下去。這雖然是合理分析，尋常人都會這麼猜，但思考角度還是太接近跟蹤狂了。我怕自己真的會因為過分好奇而鑄下大錯。

「好累——」我說，嘆了一口氣。明明只上了半天課，卻精疲力竭，難道是肝不好嗎？

我是吃得蠻隨便的，偶爾還會暴飲暴食，但論身體狀況，我應該不至於比那幾個挑戰免役的胖子還要差，特別是我還蠻常跑回家的。

果然還是應付學姊太累的緣故嗎？

她人不壞，我也挺樂於見到她的，可讓人滿心期待後又突然保持距離，這種相處模式對處男來說挺傷神的，更不要說她中間還突然正經了一下，讓我更感到頭疼。

相較之下，把現實中的種種與陰謀串在一起還算簡單。

我們這一代人看似沒那麼叛逆，也不那麼愛炫富，可選擇過荒唐日子的人實際上不算少。

剛上高中時，媽就勸我少去接觸那些勤發傳單和旗幟的人。我依稀記得，那是在吃早飯的時候，她毫不客氣的說：「那些都是存不了錢的人生失敗組，你要是跟他們一起去瘋什麼護釘子戶、推倒監獄高牆等活動，我就殺了你！」

剛好，那時的新聞還重播台中的一起隨機殺傷事件，報導又偏重他在社群網站上轉貼的內容。媽是一定會緊張的，連我都開始和那些氣質也差不多怪的同學保持距離了。

砍人的傢伙被及時制止了，幸好。至於他有什麼政治目的，也只會被視為是瘋狗亂吠而已，既不可能被他們那個小圈圈的人視為是英雄，連一般的社會邊緣人也會把他看成是垃圾。

有段時間，我還以為學姊會和那種人混在一起。她確實很像，雖然沒可能戴上奇怪的民族風飾品和大量分享黑白照自拍，她身上的頹廢氣息還是帶有那幾個圈圈的影子。

再加上她好像又沒那麼開放，跟我拉近距離也只是為了解悶，而非真的想迅速發展成其他關係。

想到這裡，我發現自己還是不懂她。她究竟是把我當弟弟那樣關心，還是在不停暗示我應該更主動些。我甚至不確定她有沒有追求我的意思，她那一型的本來就很難看透，特別是對處男而言。

等我打開家門，看見鞋櫃上的照片，我還意識到另一件事：人都不喜歡被檢討，特別是非玩笑性質的。

所以，我不會搜集一堆抽菸怎樣有害健康的資料去要求學姊趁早改掉那個壞習慣，同樣的，她在說到我的妹妹如何時，有好幾秒，我是真的有點生氣。

不足為外人道——差一點，我就要說出這類感想。要不是她抱著我，當下的氣氛一定會更尷尬，不是我的表情變得非常可怕，就是我頭也不回的走人。

很多人就是那樣，沒多少勇氣面對自己的人生，卻老認為眼前的誰有啥弱點是他們可輕易掌握的。學姊應該不是那種人。我希望不是。至少就我的觀察，她的氣質不像。

她只是在模仿某些長輩，要我們這些比她小幾歲的好好珍惜親人，不要因為父母失和就放棄聯絡，諸如此類的，難免的，我會感到有些難為情，甚至覺得包括她抱我在內的段落都有些蠢。

國中時期，曾有人只因為跟我缺乏共識，就把我雙親失和的事拿出來消遣，他不僅跟很多同學說我家就是不正常，還得意洋洋的強調：「我調查過，你親戚中有警察，所以你也是舊體制的走狗，極權政府的共犯！」

我是沒研究過太多，但我很清楚，這個小王八蛋才不懂什麼極權，只是覺得自己亂扣帽子不停撒野一定穩賺不賠，這招一定是社運前輩教他的，也許那位前輩就是他的哥哥或姊姊。

眼見我沒啥反應，他還接著去我：「呵——你那個一身病的妹妹要是從未出生就好了，這樣你就會有更多時間去關懷真正的弱勢，而不是站在跟我們搶麥克風的受害者家屬那邊！」

我忘記他是支持廢死還是幹什麼的，那些年最熱的話題應該還是隨機殺人案。居然有人國中都沒唸完卻關心這些有的沒的，好鮮啊。

確實，有些不學好的是很有可能突然發作，就因為我們選擇站在警察那邊。這對多數對社運有著特殊狂熱的人來說是大忌，他們有些人從大概十年前開始就不看超級英雄電影，主要原因也是主角會把犯人交給警察。這類思想鐵定是美國傳過來的，跟其他的社運垃圾一樣。

多數時，我和其他同學都過得很無聊，可能還不比我們父母那一代的人要習慣追逐刺激，之所以有機會與這種怪人起衝突，往往是因為我們在某次閒聊的過程中，透露出自己其實有多看不起哪個常出現在社會分析中的負面教材，而那通常極有可能是某個非營利組織大力支持的對象，就算實際上不像下個格瓦拉好了，也有半吉祥物的感覺。

這樣看來，那些人權還是什麼鬼的NGO才應該反省，沒事把幾個人渣捧那麼高幹嘛？

該不會真像某些名最常說的，把一堆價值觀特殊——精神狀況可能也十分微妙——的人洗腦就是他們的唯一目的？

至於要說到我妹妹的出生和我是否支持他們的社運理念有啥狗屁關係，我得老實講：不清楚，也沒打算深入研究。

無論是廣義社運咖還是狹義社運咖，他們最明顯的共同點就一個：腦袋常接錯線。

他們以為自己那套一定會讓人加速覺醒，還以為自己足夠聰明所以點出的都是重點，也一定能夠為他釋放多次的道德信號加分。

結果是我把他臭罵了一個學期，還三不五時揍他。幸運的是，他本來就很常與他人起衝突，因為他的社運邪教在疫情期間幾乎已經失去影響力，導致他在傳教的過程中常常使用言語暴力，也無可避免的讓更多同學對他動手動腳。我教訓他往往只是順便。

我承認，在解決私人恩怨的過程中，我是很期待自己有機會扮演其他角色，像抗體之類的。但說到底，也就一個討厭鬼努力玩死自己，不表示我們等於正義使者。

老師知情，但最多也是跟我們這些小鬼頭多講兩句，不會真的站在他那邊。論傷勢，一定是這個縮著身體的社運咖比較嚴重。他甚至還被海K到昏迷過，也只有那次，他的爸媽有來學校一趟，但也只是把他接回家，沒多說些什麼。

老師沒管太多，不是因為我們更值得同情，也不是因為曉得那傢伙平時就非常惹人厭，而是因為領死薪水的通常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又是一所私立國中，小江湖一但形成，內容鐵定比尋常的公立學校要來得複雜許多。

我沒什麼長處，但說到觀察教室內的緊張氛圍和分析何時大家都急著離開學校，我確實有兩把刷子。所以我時常罵他、偷踹他，甚至一次在監視攝影機死角外跟他吵到一半還差點用毛巾勒死他。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一個人脖子以上發紫，很可怕，但要說一點也不好玩嘛⋯⋯

然而，我也沒法陶醉太久，真正複雜的問題來了，那個毛沒長齊就開始投身社運的本來好像就有病，還自行斷藥超過半年了。這下給我搞到更加失控，不僅回家會用針戳自己的手指，還常常在廁所把玩美工刀。

有一天，他把在校內逗留的流浪狗割喉，還對一個拾荒老婦咆哮。這事鬧得有點大，校方顯然花了不少功夫才沒讓記者找到太多材料，但過不到一個月，那個蠢材還是把自己的作案過程扔到社群網站上的私密社團中，並留下一句：「日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他沒有指名道姓，但不少同學都知道，他指的是我。我和他的不合是公開的，很多肢體衝突也早被不少人目睹。之後他就沒來上學，成天把自己關在小房間內，說是要當網紅，卻只是把一堆早就給執行死刑的殺人魔相關資訊給付制貼上，還希望自己的媽媽能夠在他幹傻事之後向校方索賠，理由自然又是他們推了不只一把之類的。

結局不難預料，他轉學了。所有人都知道是為什麼，也有幾個人說是我霸凌他在先，好在其他人都願意為我作證。

一陣子後，幾位家長聯合老師把闖到校園內發傳單的社運青年趕出去，說是要還大家一個乾淨的校園，避免下一代受到污染。

一個曬得極黑又是嬉皮打扮的學長搖了搖噴漆罐，說：「到時候那個轉走的殺人了，你們都不會是無辜的！」

沒等對方回些什麼，他就開始在校內噴漆，那一行「革命將至」因為過程中與一堆人扭打，寫得歪七扭八的，不是很好閱讀，但確實殺氣騰騰。

社運圈存在不少推卸責任的公式，有些看似永不退流行，但實際上在現實世界根本行不通。原因很簡單：上不了臺面，沒有哪個正常人願意為幾個有妄想傾向的蠢材買單。

至於我的妹妹，就跟我眼前這張已經滿是灰塵的相框一樣。有些記憶連回味都不要。聽起來是很無情，但根據我的經驗，這樣對彼此最好。

緣分就是這樣。沒錯，我和她是兄妹，還是雙胞胎，但很多事情是不可能挽回的，只會日漸淡去。

我不清楚學姊怎麼想的，但很顯然的，她沒有這方面的經驗。

或許她是個獨生女，不然就是家庭關係沒我這邊複雜，讓她以為自己可以協助我，但我可不想改變現狀。以為光透過三言兩語就能夠操作些什麼，這種人的內在往往也不怎樣，不是過分幼稚，就是人格有瑕疵。

我不會在學姊背後說她壞話，但似乎很早就開始抽菸的人好像都明顯有著抗拒成長的傾向，他們習慣透過吞雲吐霧來偽裝，很多細節根本不在乎，還以為別人都看不出來。

自己都不夠堅強了，就少管別人了吧！

有時，我真的很想對她這麼大吼。奇怪的是，我很不想傷她的心，甚至有不少次，我都是故意表現得更嫩一點，只為擴大她的表現空間。

表示我也怕寂寞，就這麼簡單。嚐甜頭只是順便。

我想把相框再次立起，卻遲遲伸不出手。最後一次和妹妹見面時的印象太糟了，讓我哪怕只憶起邊邊角角也會感到腸胃不適，還有點想大叫。

我沒有對她不禮貌，她也沒有對我出言不遜，但我們只是坐在餐桌的兩端，迴避彼此的視線。都當對方不存在，也沒有試著問候。這就是距離感，比跟新同學相處還尷尬，還好像因為部份童年體驗重疊而為那時的會面增加更多窒息感。

我可以戴上假面具，跟她禮貌性質的閒聊。確實，假裝熱絡很噁心，但至少好過讓場面這麼乾。可我沒有那麼做，她也沒有。因為已經沒有意義了，我們的父母不會復合的，別說以後我們沒多少機會再見，現在就已經走在不同的路上。

在文青眼中，沈溺於過去或許意味著感性，還很容易得到其他好評，可在更多時候，那不過就是乳臭未乾的行為，傷害自己的中樞神經不說，也很容易給別人帶來困擾。

所以，當下我儘管難過，但還是做出最合理的選擇：接受事實。

妹妹是別人，起初我們是不同的個體，可由於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又上同一所學校，所以一定會對彼此熟悉，還一定要適應彼此。等到連足跡都不重疊後，未來更是形同陌生人，這沒什麼不好接受的，甚至更自然些。

我們都得到更多，像是個人空間，對彼此零干預。

嘿沒錯，就當對方不存在，連什麼青春期的尷尬都略過。

「然後老死不相往來。」我說，抓著胸口。

仔細想想，朋友之間也是這樣。少年向的漫畫和電玩會試圖營造出與死黨相處一輩子等錯覺，可實際上畢業後還能再見的可能不到一半，之後有一天，不知為何的，就連聯絡都懶得聯絡。

如今，聯絡管道多到爆，卻更讓人意識到自己只想享受孤獨，說什麼過曝世代，卻更不想建立橋樑，真的是一整個生活正常，心態卻日漸尼特。

任何兄妹間的衝突、緊張和不適應都不可能出現。我們形同外人，再經過幾道加工，甚至有機會可以變得加倍陌生。

「這才是最好的！」我說，先這麼相信。

為迎接往後的人生，也是避免陷入憂鬱的漩渦中，我會逼自己堅持下去的！

心痛的感覺持續蔓延，學姊也真是的，以為自己這樣很帥很成熟，實際上給對方帶來多少打擊，她那顆缺乏氧氣又灌滿尼古丁的腦袋就是不明白！

我躺在床上，明明不是真的很想睡，卻全身軟綿綿的。沒有滑手機，也沒有播放音樂，就這麼躺在床上當垃圾，標準的現代人。我連澡都沒有洗。

等我深吸幾口氣之後，是可以把先前的對話拋到腦後，不再鑽牛角尖。

我真是到死都沒料到，那顆隕石帶來的影響有多糟糕。

原來，它是一顆巨型蟲卵。怎麼過來的我不清楚，根據報導，似乎是某間大學的蟲洞實驗出現異常現象，把許多位於外太空的東西給不小心傳送到地球上來。

沒想到我會在自己的有生之年看到如此奇異的報導，見到熟悉的名嘴突然講出一句回應召喚，還把蟲洞的模擬畫面與實際操作畫面都重播了幾遍，我是真的有點興奮。

那個龐然大物帶有的輻射和污染物質都不算嚴重，府方人員很快就掌握到大部分的數據，還已經先行隔離，又出動消毒專車，保證學生返家後不會出現什麼問題。

可裡面的生物就沒那麼簡單了，牠們在接觸到地面的瞬間就把蛋殼戳破，鑽入地底，然後迅速攝食周圍的動植物。一開始都很低調，最多就是附近的植物被蛀空，還有些流浪狗失蹤。

然後過不到半天時間，牠們就已經發育成熟，還迅速回到地表。等我意識到狀況不妙時，電視信號已經中斷。又過沒多久，連電都沒了。我只能透過僅剩不到百分之十電力的手機去觀看新聞剪輯。

沒有直播，只剩下少量網友在密集回覆，這是否意味著全島都已淪陷？

臉色蒼白的我，已經被嚇到渾身顫抖。但很快的，我打起精神，扛起裝滿避難物資的包包，再抓起一支扳手。

不要去猜想，也先別去分析，反正拔腿狂奔就是了。所有的恐怖片主角都經歷過這段，如果他們花太多時間在哭哭啼啼，那就真的會錯過最佳逃跑時機。

可說真的，我又能跑到哪去呢？

海量的外星昆蟲已經開始佔據大街小巷，還把大眾運輸工具都給撕爛。牠們的紫色外殼相當顯眼，看起來就像是加了一堆色素的硬糖，連光澤都相當厚重。幾隻看來特別兇猛的還長出翅膀，發出嗩吶似的吼聲。人群的尖叫，乃至於車輛的碰撞，都因為牠們的振翅和捕食聲而給蓋過大半。

有穿得像是要去消防演習的新聞特派員被巨型昆蟲擄走，還當著一堆幼稚園生的面被開膛與斬首。這是觀眾重播最多次的畫面，卻因為影音平台使用AI協助審查而很快下架。

有個攝影師在身受重傷的當下仍堅持扛起攝影機，他連一個字都吐不出來，只是不停拍攝被巨型昆蟲蹂躪的城市，還帶大家目睹一輛救護車怎樣撞飛重機，以及不遠處的整排公車正被火舌吞沒等畫面。

面對措手不及的人類，牠們連擬態都用不著。幾隻看來極為悠哉的白綠色大傢伙就這麼漫步在街道上，還順便脫下已經滿是傷痕的舊殼，露出深紫色的新身體。

這意味著牠的身體已經徹底成熟了？

我才剛這麼想，攝影機就落到地上。我猜是扛著它的人死於失血過多。

看來我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待在家中，而不是像個傻瓜似的跑到門外，還以為多抓一支螺絲起子能增加自己的生存機會。

我聽到小孩的哭嚎，可能是剛放學的，還有幾個應該是剛開始學步的，正被騎機車的喇叭聲包圍。有類似鞭炮的聲響，我稍微探頭研究，發現是變電箱被昆蟲帶腐蝕性的體液破壞，導致一連串的電火花竄出。

幾隻狗狗的哀鳴瞬間中斷，然後又有更多成年人使勁大叫。又過了幾分鐘，多數聲音都沒了。

有一輛電動車在被破壞的瞬間炸成一團火球，卻幾乎沒有傷到那些昆蟲。

在我拉起窗簾前，一個送外賣的人剛被蟲群抓至空中分食。垂下腦袋的他，看來早就放棄抵抗。

在另一邊，被拖至天橋下的人早已失去大半內臟，他眼睛動個不停，似乎還活著。

無論穿著多厚重，都會被瞬間肢解。

哪邊都不安全，本來還有可能被拿來當作臨時避難所的轉運站與地下街都成了牠們的自助餐區，連台階上都滿是血跡。一堆看似有擺脫昆蟲的影片上傳者其實都身受重傷，有幾個還在直播的最後又與幾隻大傢伙撞個正著。他們試圖用雙手與背包去阻擋的，那往往能他們爭取到的生存時間不過幾秒。

不少新生出的蟲卵就纏繞在路燈與窗台上，在網路中斷前，人生的最後十分鐘，我就看著窗外的世界被一片濃厚的紫色淹沒。許多人被被昆蟲咬斷脖子，還有些則是因為被噴灑不少亮綠色的液體而導致身體迅速融解。

我一定是在做夢，這不是真的，絕對不可能——

突然，一隻狀似蜻蜓的紫色龐然大物衝破窗戶，朝我撲來。

我的反應不算慢，有即時往前翻滾，再抓住身旁的字典當盾牌。

這玩意兒雖然才剛出生不久，連翅膀都沒有長好，動作卻相當俐落，不僅一個側閃躲過我使勁扔出的鞋子，還瞬間噴灑出綠色的汁液。

字典瞬間冒煙、瓦解，我的左手五指只剩下三根半，沒等我轉身逃跑，牠的前肢就已經伸過來⋯⋯

我的記憶就斷在這邊，雖然對自己的死狀沒有印象，但鐵定是被那個醜東西割下腦袋或咬破胸膛了。

不然就是給融掉半邊身體，很不體面的死法，只會剩下一點渣渣還留在原地，不會是全屍就算了，還沒人來收。跟以前的恐怖片一樣，沒有更精彩，還缺乏足夠的氣氛醞釀。

先是出現隕石，然後是跑出海量巨蟲，突兀到家了，還無法預防。

稅金都用到哪去了？

我試著學以前在公園看過的老人家那樣抱怨，卻只覺得空虛。研究人員都來了，還攜帶大量檢測裝置，連他們都沒注意到什麼，就意味著敵人太高竿了。

和那些蟲子比起來，我們才是低等生物。

在極為強勢的生存能力前，二十一世紀初期的人類科技與文化根本不值一提。

如今，想起在家躲避的段落，我還是忍不住顫抖。

每個人都是類似的死法，我提醒自己，沒有哪個是特別幸運的。這會讓我心裡平衡些。

不過——負責解決我的那隻可能是被激怒了，下手特別俐落。

我對那一瞬間的疼痛缺乏印象，甚至不確定自己在那之後是否有遭到啃食。是直接針對腦袋瓜吧，太狠了，別說遺言有沒有想個開頭，連人生跑馬燈都省略了，感覺還是很虧。

話說回來，我的零用錢還沒花完。要是早知道會有這天，我就不省了，趕緊給自己買一雙好球鞋與一堆漂亮的銀飾才是。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老遊戲收藏、未拆封的繪本，以及增值潛力巨大的對戰卡組，即便沒有變成蟲巢的一部分，在那樣的災難現場，也只會被視為是無關緊要的遺物。

最後人類要是要機會反攻回去，這些東西還是有很高機率被掃入垃圾堆，也許在有人發現到之前，就因為風吹日曬雨淋而失去原樣。

「可惡！」我說，雙拳緊握。妹妹抬起頭，瞪了我一眼。只是四目相交一下，她就曉得，我不是在講她。我也說不清楚是為什麼，但一般人談起什麼雙胞胎的心電感應，可能就是指這類現象。當然原理鐵定不是那麼一回事，至少從結果來看，很符合大家的期待。

這很不錯，小時候不知不覺培養出的默契居然延續至今，簡直不像是中途有分開過。

可她還是不高興，因為我不專心。無視我的表情變化，也沒問些什麼，停止吻我的妹妹，又再次伸長她的舌頭。

這一回，她改照顧我的下半身。

不行啊，這一回，我一定要跟她說。可她才剛碰到我的陰莖根，我就舒服到全身癱軟。等她含住我的龜頭，我更是弓起身體。

差點就要射了，不愧是親妹妹，又是差不多時間出生的，就算我沒有跟她說，她也很清楚我的弱點。

憑直覺就能知道，連力道都控制得恰到好處，重點是她的嘴唇好軟，配上靈活到可怕的舌頭，足以讓男性舒服到叫出來。但我不同，開玩笑，我可是當哥哥的，沒道理太快認輸，所以哪怕沒法咬著牙，我也要全力摀住自己的嘴巴，也順便放鬆自己的臀部。

就這麼傻傻的接受服侍，絲毫不想想該怎樣應對，那不僅相當失禮，還特別容易射出來。

我不想讓妹妹發現我還是處男，更不希望她覺得我很容易就——

剎那間，思緒中斷，過強的快感幾乎讓我吐出舌頭、口水直流。

她不過是把我的陰莖整個含住，又用喉頭不停碰觸，我就從腳底到頭頂都止不住顫抖。

在斷斷續續的耳鳴中，我先是感到視線模糊，接著是忍不住大叫。好沒形象，不僅軟弱，還十分享受。

這畫面絕對不能給爸媽瞧見。不，是絕對不能給任何人知道。

如果這是通往天堂的其中一段路，那我等等也會見到爸媽囉？

他們應該也逃不過那場劫難，若他們等等就出現在床邊，我該怎麼解釋。他們會怎麼想？

許多再基本也不過的疑惑自腦內湧出，些微的犯罪快感與巨量的不安互相拉扯，幾乎要把我整個人撕裂。

詭異的是，罪惡感持續降低，到後來我幾乎是可以徹底忽略。因為無論從哪個角度看來，我都是受害者。

所以就算我射精前幾秒不告知她，也可以視為是意外，對吧？

才剛這麼想，妹妹就開始加速。就算沒增添什麼花樣，我也沒可能持久到哪裡去，但很顯然的，她不滿意我只叫那幾下，便趁我鬆懈下來的瞬間又調整節奏，還加重力道。

她的唾液真不少，與自我龜頭湧出的先走液混合，在她的雙頰深處擠出大量泡沫。於此同時，許多相當色情的聲響也是自她的嘴角溢出。我很驚訝的發現她還多次吞嚥，又好像不停用眼神示意我該稱讚她。

就是要包容我的全部，連精液都全數喝下，確實，這不是我認識的妹妹，論氣勢，我可能永遠都贏不了她。

被徹底擊敗，還是這麼可愛的對象，感覺其實沒那麼糟。雖不好承認，但她真的做對了，不稍微粗魯一點，我們是不可能結合的。

突然，她口齒不清的問：「如何，還喜歡嗎？」

聽起來其實就是舌頭攪打陰莖與硬顎的聲響，還不慎在唇尖下擠出一顆混濁的泡泡。她看來很得意，眼中散發出相當耀眼的光芒，更不用說她起伏的臉頰看來其實沒那麼像大人，卻有能耐把自己孩子氣的一面用最不道德的方式呈現。

眼見她這麼有誠意，被快感海嘯淹沒意識的我，只能不停喘息，又反射性的挺腰，一副還想替自己找回一點男性尊嚴的蠢樣。哪怕是在這麼關鍵的時刻，我都不比我的妹妹要像個大人。

至於她的問題，我的回答就直接多了。

無論多不好意思，又或者想透過咬牙等方式硬撐，高潮的感覺還是迅速逼近，已經是到了怎樣也不可能止住的地步了。

偏偏這時，她又嘴角上揚的看著我，眼神跟小動物似的。太卑鄙了，這麼可愛的模樣，誰有辦法不動心啊！

這也顯示她是個不老實的孩子，我沒什麼自信教好她，不只是因為我自己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更是因為妹妹要是突然醒悟，變得太正經，那我們以後可能就再也沒機會——

雙眼半睜的我，意識又變得非常模糊。已經不知道第幾次了，我發出過分柔嫩的喘息聲，與前幾分鐘不同，這一回，我的屁股非常緊繃，下半身還不停顫抖，簡直像給交流電貫穿骨盆似的。接著很快的，我的額頭等處還開始大量冒汗。

因為淚水溢出，我很難看清楚四周，倒是妹妹的臉變得異常清晰，從有點陶醉的親吻龜頭，到用唇尖點弄馬眼，每一下刺激，她都難掩陶醉，甚至透露出不止一絲驕傲的感覺。

終於，我射了，輕咬雙唇，兩手輕撫她的耳朵。他很快就知道我的意思，還故意保持一小段距離，又重新長大嘴巴，就是為了讓我看清楚她的舌頭和兩排牙齒都給精液淹沒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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