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露没有在医院待太久，她身体状况非常好。这是周日晚上十点钟，她本已经准备入睡，穿好睡衣，钻进被窝，正要关灯的时候，她感觉到一阵头痛，之后她【掀开被子】，【从床上站了起来】，【光脚走到了衣柜面前】，【眼睛开始扫视着里面整齐陈列的衣服】。看着这些衣服，露露感觉到熟悉和温馨。这些衣服多半是高中校服，有春秋两个版本，也有少数是一些她自己其他的衣服。她并不是很喜欢买衣服，时间更多的用在学习上，但是生得丽质，也是女儿身，偶尔见到一些自己很中意的，也会忍不住。比如现在在衣架最边上悬挂陈列的，一看就是被用心放到最里面角落的，可爱风格的棕色连衣裙。这条裙子是她在小学六年级的时候买的，是她的父亲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她很少向父母提要求，因此听到女儿的愿望后，其实是父亲开心坏了。他终于有机会给女儿买衣服了。

（当时这还是一件可以拖到小腿的连衣裙呢。）露露如是的想到。确实，但是随着她慢慢的长大成型，身材变得更加匀称，这件衣服穿起来能遮住的地方越来越少，露出的腿越来越多，她自己也就渐渐没有心思去把这一件衣服穿上了。尽管如此，这依旧是她最喜欢的衣服，没有之一。因此她把这件宝贝衣服收藏在衣柜最安全的地方，她也不准备再拿出来，而是当作回忆中甜美的一部分，永远珍藏。

【现在穿上应该能遮住屁股。】她自己的声音，像是伺机而动般，在脑海里响起。

【下次试试看穿着去和朋友玩。】

（...?）露露有些惊讶自己会有这样的想法。但是还没有机会去细想，她的眼睛就开始【扫视其他的地方】，并且，她【翻出所有抽屉】，找到了内裤、袜子、胸罩。明明是应该静养康复的时间，但是这位高中女生却像是没见过自己的衣柜一样，好奇地翻来翻去。

露露眼睛开始扫视其他的地方，她【翻出所有抽屉】，看到了内裤、袜子、胸罩。明明是应该静养康复的时间，但是这位高中女生却像是没见过自己的衣柜一样，好奇地翻来翻去。

【怎么没有黑丝？】露露内心的声音直白地进行了提问。不过，随后她自己都忍不住的笑。

（自己可能真的是车祸后遗症，我怎么可能穿黑丝呢。）

露露从来不喜欢黑丝。露露认为，黑丝就是一些世俗的女生吸引男人廉价目光的低劣手段，是在物化自身，物化女性。人们的修养应该专注于提升内在，而不是这些肤浅的表面功夫。

（我不会穿上廉价的丝袜的。我不允许大家把我当做一个花瓶。）

露露她心中正进行对丝袜的厌恶批判，在内心宣誓自己对其排斥之深。但是正在她进行这样的思考之时，她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其他重要的念头，瞬间挤掉了她所有其他思路。

【我可真能装啊。】

露露有些吃惊了。她完全弄不清为何自己会产生对自己如此冒犯的念头。

【黑丝这么漂亮，我其实很喜欢的。我就喜欢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所谓的学术梦想、舞蹈天分，也不过是让别人成为我工具的手段罢了。】

露露十分惊讶，不仅因为她无法控制自身的想法，也因为她惊讶于自己的脑内竟然存在着这样一条逻辑链，能够为黑丝正名？她开始变得有些慌张。

（不不，一定是开玩笑的，我不可能穿那种东西的。我难以接受男人肮脏的眼光。我还有梦想，要专注于我的学...）然而，没有来得及进行完整的思考，脑海中她自己的下一条念头直接打断了自己的思路：

【我喜欢穿黑丝。】这六个字明明是她自己的想法，是她自己的脑内旁白，是她自己的声音，但是这斩钉截铁的语气却让她有些不适应。露露开始疑惑，难道自己真的其实有这么一面是喜爱丝袜的吗？但是她很快的否定了这一想法。她拒绝了芭蕾老师的艺术生邀请，从初中开始发奋图强，希望能够给并不富裕的家庭不要带来负担。她和其他那些廉价的人不一样！她有自己的梦想，有自己的方向，最重要的是，她也有实力来达成这一梦想。她想要考入顶级学府，从事科研，至少养活自己，再用业余时间带带舞蹈班，教教芭蕾。她内心的清高正在将自己与以丝袜为象征的低劣派别划分开来。如果是往常的她，当然能够做到。

（我不会穿这种廉...）

她的思绪还没有进行完，又一次被突兀地打断。

【我喜欢穿黑丝。】

她不知道为何自己会产生这样反复的想法，但是不要紧，可能自己只是车祸后尚未完全康复产生的异象罢了。就像学术讨论一样，遇到不解的问题，有不同的声音是正常的。正是这样把不同声音说服，最后得出来的结论才能抗得住质疑，才能彻底说服自己和他人，不是吗？她依旧对于整合、梳理自己的想法有绝对的信心，并且开始了思绪上的回辩：

（我或许可以理解别人穿这种丝袜，那是别人的自由，但是我自己不可...）

【我喜欢穿黑丝。】她自己的脑内声音没有给她完整思考的机会。每次出现这种突如其来的想法，就会占据她100%的CPU，让她的所有神经环路都在对这种念头进行歌颂、脑内传播。并且，其余的想法都会被突兀的强制中断。

（...）她的大脑开始发热，甚至有些疼痛。

远处，同城某房间内，窝在被窝里的一位男高中生已经大汗淋漓，他面红耳赤的点击着手机，皱着眉头进行操作。

【我喜欢穿黑丝。】那念头持续进攻。

（我...我不喜欢...）露露开始屈服。

【我喜欢穿黑丝，所以我要去穿黑丝。】她自己声音组成的旁白一次次强调这念头，这次更加得寸进尺，用了一种命令的语气。

（我...我先去买两件放到家里，但是我不会去...）同样的脑内旁白音色，但语气像是在祈祷、在求饶。她的脑海成为了战场。

【我喜欢穿丝袜。】露露的思路又被打断。像是神明的授词，像是岿然不动的大山，这念头无可阻挡得一遍遍重来。她的意识在逐渐变得模糊，体温正在升高。

（我...）露露无法完成完整的思考了。

【我喜欢穿丝袜。】露露自身的声音在脑内回响，透露着一种斩钉截铁，不死不休的语气。

（...）露露沉默了。

说来奇怪，同一时间，那同城远处的男生仿佛用某种方式感觉到了露露大脑的沉默。他欣喜若狂，呼吸的热气和手上的汗液已经把被子和手机都染湿了。他快速的找到纸巾将屏幕擦干净，这一次，他几分玩味、略显优雅的点击手机屏幕，之后皱起眉头。看起来，他的脑子也在想些事情，并且在非常、非常、非常用力的想。紧接着，露露脑海中如海啸一般，凭空出现了那相同的念头，重复了不下十次，每一次都是她自己的声音。

【我，喜 欢 穿 丝 袜！】

（...）露露的脑海变成了宕机状态。她早已大汗淋漓，干净的睡衣侵满了汗水，今天才洗干净的头发变得一坨一坨，黏在一起。她现在依旧站立在衣柜面前，面部表情是一片空白，没有皱眉，没有张嘴，但是双目无神，就像是一具傀儡。光裸的美足站立在地板上，双脚周围都是汗液。仔细看，地板周围甚至生起了因为她的体温而积累的些微雾气。

远处的男生十分得意。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好点子，在手机里面兴奋地进行一系列设置，之后又一次点击了某个按钮。这一次，手机的摄像头捕捉着男生嘴部的动作，手机触摸屏通过大拇指传导的生物电流捕捉着男生脑中的想法。

男生的嘴巴开始动了起来，一个字一个字，字正腔圆的，说出了这几个字，“我 喜 欢 穿 丝 袜。”

这份捕捉到的信息传输到了哪里，驱动了什么，这世上几乎没有人知道，除非他们看到这一幕：

同一时间，露露的嘴巴张开，她的舌头、口腔肌肉、咽喉开始为这几个字的声音发出做出神经性的收缩，服务于露露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句子。这甜美的女声回荡在寂静的闺房中：

“【我 喜 欢 穿 丝 袜。】”

紧接着远处，男生在耳机中仿佛听到了天籁之音，他面红耳赤的笑容开始扭曲。他又在手机上进行了一系列设置，手机软件貌似是回到了之前的模式。

女生刚刚恢复宕机的脑中又开始产生不受控制的念头:

【我最喜欢穿什么来着？说出来。】

露露沉默了一阵子，但是这次她并不是在抗拒，她也不难受。她只是在回忆自己脑海中，对于自己最喜欢的衣服的选择。今生无数的衣服都在她面前闪过，工装、衬衫、可爱的卡通短袖、牛仔裤。以及，那件她自己曾经最爱的连衣裙。

“我最喜欢穿丝袜。”

她的声音如此甜美，就像是葡萄酒一样，将整个房间的温度烘培到刚好醉人的程度。这一次，她张嘴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她的意识是自由的。这几个词组成的句子对她来说有意义，因为这是她内心真实想法的外现。她自身终于想起来并且确认了这一点。是的，她最爱穿的就是丝袜。因为是在她自己脑子里的声音，所以就是她本人的想法，一定没有问题。

时间：5月4日，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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