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这一路，像是追着夏天。

　　像是不忍心任由这时光逝去，赶着赶着，竟又回到了酷暑时节。连独行的女子自己都不免有些惊讶。

　　漫无目的的旅程逐渐接近南国，一路上凋落的残花败叶竟少了许多，反倒满眼都是落不尽的碧绿颜色。仿佛有一种……时光倒转的感觉？既伤感，却也新奇似的。

　　一边走着，女子取下头戴的斗笠，拿在手里把玩着，呼扇着，想得到一点风，哪怕是闷热的风也好。

　　这山间田野正接近些农庄，一路上偶尔能见到人烟。可是……

　　“明明都是人，怎么就我怕热？”女子的心里总是这么嘀咕着，尤其是看到背着竹筐、神采奕奕的整洁少女们从身边走过时，此般疑惑便更甚。

　　已不少日子疏于打理，偶尔就有些腋毛从胳肢窝下露出。不疏不密的体毛本来长短适中，却因毫无赘肉的胳臂而难以遮掩。加上胸口浓重的汗渍无论如何都洗不过来，索性也就放弃了，随便胸口与肋下的“池沼”肆意蔓延，结果都不好意思和别人走对面。

　　“等安顿下来，一定好好整理。”她一边下着没来由的决心，一边迈着湿汗淋漓的脚。

　　忽然！

　　“嘭！”的一声，阵阵惊天巨响窜上九霄，从天空中央朝着四面散开。

　　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得女子没能站稳，脚心与草鞋之间挟裹着的湿汗弄得她一下滑坐在地。这一屁墩儿带来的惊愕之中，反倒疑问更多，好奇也更多。

　　“对啊！怎么没想到呢！”

　　兴奋的女人站起身，顾不得掸下屁股上的土，便朝着前方快步走去。没一会儿，弱女子便翻过了一个不小的山包，山路就此终止。

　　“果然没错！”

　　她远远看去，大都市繁华的楼宇建设已近在眼前。城门口排着一条长龙似的队伍。是正接受进城检查的流浪艺人们。方才的巨响便是焰火屋的人在试验火药剂量。

　　自己居然赶上了一场庆典！女子惊喜不已。看来这就是入秋前的最后一个夏日庆典了。早就听闻，南方的祭典一般怎么也要持续个十来天之久。

　　提前熟成的各类作物也被急躁又勤快的农民们早早摆出来，形成集市。旅行卖艺的杂技团和艺人组合，往来频繁，络绎不绝，就连往日里生意低调的花店茶店吴服店都纷纷摆出应时应景的节庆用品，可谓百家争奇，五花八门。

　　看呆了的旅女稀里糊涂就通过关卡进了城。行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琳琅满目，各种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儿，让独行许久的她看得是满心欢喜。

　　只可惜……

　　她悄悄把身上的钱袋子翻过来，仔细倒了倒。最终也只有一枚寒酸的铁钱极不情愿的掉出来。

　　“额……”

　　女子心里不由皱眉。

　　这样一来，别说吃喝玩儿了，八成就连今晚找间便宜旅店都有困难。

　　“啊！抱歉……”低落之中，不小心撞在别人身上，又慌忙道歉，她不禁也对自己的冒失也有些气恼。

　　“瞧一瞧看一看了啊！过了这村儿可就拜拜了您嘞！”

　　这时才发现，不远处有一小撮人围在一起，好像也是在看什么表演。不过这大街上到处都是聚拢的人群，他们的摊子根本毫不起眼。

　　可女人却一眼就瞧中了他们身后——高高立着的旗帜上写着：“特例通游”。

　　没理解错的话，应该是个什么抽奖活动。大奖难道是获得庆典的通票吗？或者是在这几天的吃喝玩乐通通都有处报销？

　　唉，可真羡慕……谁要是中了奖，那可得省下一笔了不得的支出。

　　“瞧一瞧看一看啦！咱们继飞脚【1】的官家倾情赞助！”【注1：古日本邮递业务及相关人员】

　　女人使劲儿踮着脚，可鞋子又湿又滑站不稳，人又多，硬是怎么都挤不到前面去。

　　“哇啊……”前面的几层人群不时就传出一阵惊叹。看来这个抽奖是真的有的赚。

　　……凑不到前面，她只好眼红地侧耳听着主持人的吆喝。

　　“赢了就能吃尽大街小巷，玩遍整个庆典！咱们继飞脚的老大也会捐出他半个月的工钱来做奖金，这机会可不是天天都有喽！瞧一瞧啦！报名只需一钱噢！”

　　“刚好一钱？”女人兴奋又犹豫地瞧着自己这枚小钱。

　　“噢噢噢……唉呀！”前方围观的人频频传来兴奋又遗憾的动静。看来大奖还没有被抽走。可似乎每个抽完奖的人都会被大家哄笑，怎么回事？

　　算了，管他呢！

　　索性也不伸头张望了，她拼命凑过去，把手伸出人群。

　　“好，排队。”

　　主持人发号的时候，看着这只手愣了一下，不过塞给她一只号牌便转脸又继续去吆喝起来。

　　终于用这一个钱换了个号码。她捏着小木牌把手缩回来。凑到排队的人群里等了一会儿，前面终于没剩几个人了。这时，女人才终于看清了这场活动……

　　面前这些人们围出来的七八米见方的场地上，一瘦一壮两个大男人，身上只剩一条兜裆布，双手拼握在一起，进行着野蛮的角力。

　　“诶？怎么变相扑了？不是抽奖的吗？”女人转头问那个主持的。可细小的声音如何传达得到。

　　渐渐的，瘦弱的那个居然占了上风，只要再推一把，对手非得跌出线去。可瘦子刚冲上去，却被高大魁梧的对手错身一甩，自己扑了个狗吃屎，出线。

　　这壮汉白巾掩面，纹身满背，筋肉遍布，体貌可吓。虽然赢了，他却不放过输家。趁着对方刚才那一个趔趄，顺手拽下了他的内裤。

　　“啊……”女人羞得捂住眼睛，又不禁透过指缝往前看。瘦男人那不甚发达的性器暴露无遗。

　　待他从地上爬起来才发现自己已是一丝不挂，又气又羞，赶忙一手捂住要害部位，一手捡起衣服，挤出人群跑掉了。引得众人一阵哄笑。

　　这就是阵阵哄笑的来由，女人恍惚间有些愣神。

　　“下一位！”主持人见怪不怪地张罗着。

　　“来了！”排在她前面的男人吆喝一声，二话不说脱光了膀子就上前去。

　　回过神的女人心里倒抽一口冷气。

　　真是自己搞错了，没法靠运气，只能靠技力，这比赛哪里赢得了？女人家怎么可能去跟男人摔跤啊。干脆走掉算了……只不过白白浪费了一钱，真可惜。

　　就在她思来想去的工夫，壮汉已经把她前一号的男人逼到了角落里。

　　“等等等等！认输认输……”

　　“哈哈哈哈！”壮汉愉快地大笑出声，“那……不行！认输也得脱了裤子再走！”

　　周围的人们哈哈大笑，也纷纷起着哄。

　　“可恶哇！”走投无路的男人拼尽全力冲向对手，刚推住对方的肩膀，却被对方轻易地高举过头顶，像抓小鸡一样撕掉了他的遮羞布，又把他随手丢到一旁。

　　“太厉害了！”女子被壮汉的力量吓了一跳。“不过也太过分了！人家都说愿意投降了……”

　　看着自己前面的家伙也光着屁股仓皇逃掉，除了同情，女人反倒有了决心。

　　她顺手抽出自己的宽手帕系在口鼻上。

　　“下一位！”

　　随着人群的欢呼和尖叫，一个只系着缠胸和兜裆的蒙面女子出现在所有人视野里。

　　“哦！挑战我们的居然还有女流！等等？你是不刚才……我就说嘛，刚才有个女人的手买走一个号牌！”主持人三言两语几句废话，反倒聚拢来更多观众。

　　拎着衣服的女人早就臊红了脸，也幸好有手帕遮挡住颜面。

　　终于站在场上，她这才头一次近距离看清对手的体貌，那壮汉的身高至少有六尺【2】，离近一些，让人感觉像面对着半座大山。【注2：古长度单位，1尺约现30.3厘米】

　　这具男体肉块健美，壮实有力，身上赤青色的考究纹身纹路别致，点刻精巧，许是飞脚们流行的款式。往上看，眉宇端正，半髻干练，果真一堂堂男子。

　　而另一边，男人也端详着自己的新对手。看她勒紧的缠胸似有一股乳母韵味，可胸下却接连着线条明显的前锯肌，轻度隆起的4块腹筋，联动着敦实小腹与痕迹深刻的腹股沟，发达的髋部骨将臀侧撑出了一处凹痕。再搭上宽裕的骨盆，夸张的腰臀比十分蛰人眼球。看得在场者的噪音都小了许多。

　　“啧，就是可惜了这双腿。”男人心想。

　　有腹肌也勉强能接受。可一双腿却毫无女人味，汹涌扩张出来的耻骨肌紧紧勒住大腿根，内裤把下体绷得越紧，反倒把女人的器官轮廓都凸显出来，给人一种浪荡的印象。丰腴的腿面，肌肉隆隆，筋路粗犷，只有膝盖还算纤细得像个女人，可再往下的小腿肉紧巴得流露出些许青筋，就连终日奔波的飞脚们见了，怕都会心生敬畏。

　　“床笫之事上不会也像男人一样厉害吧？”在场的男人们心里纷纷有此度量。

　　看她发端偶有滴下微汗，“啪嗒”地滴溅在肩颈胸背上，浸湿了微微的汗毛。这么一副剽悍的美体，是个人都想尝尝。不过：

　　“我不跟女人摔跤……”

　　壮汉摆摆手，倒未必在挑衅她。毕竟是男人，基本的风度还是要有的。

　　“……怕输？”女人却不经意挑衅了他。毕竟她都已经脱到这种程度了，现在要是灰溜溜的走掉，即便蒙着面，她自己心里也过不去吧。

　　“就是！怕啥呢你！”

　　“上啊小爷！别退！”底下的男人们乱七八糟的起着哄，生怕女人走掉，自己眼福不保。

　　“我怕你？！”男人的火气噌一下被拱上来了，往前一步，“一郎！领教？”

　　女人：“雪（Yuki）……”

　　壮汉：“油木（Yuki）？”

　　女人：“子（ko）……”

　　壮汉：“哈？”

　　没想到还要自报家门，女人险些把真名漏了嘴。

　　主持人：“本场！一郎，对阵……此，此油木（Koyuki）？你这也叫名字？”

　　壮汉：“连名字都瞎编！敢小瞧我？”

　　“……什么呀，是‘雪子’！‘雪’在前面……”女人刚回头要纠正主持人，没成想壮汉已经扑过来了！

　　粗壮的大手一把攥住女人纤细的手腕，轻松一别。阵阵恐怖的酸痛顿时从手臂上袭入大脑，瞬间逼得女人背过身去，几乎直接就被制服了。

　　壮汉：“哼哼！简直是自讨苦啊啊啊……”

　　男人突然大叫一声松开了她，自己被踩住的大姆脚趾这才得以解放：

　　“可恶的！”

　　女人脚跟上那湿热的触感离开了他的脚面。男人气急了，冲上去就要抓她的肩膀，却没想到被她细腻的汗水一下滑脱了手，自己还晃晃悠悠差点失去平衡。

　　此时的女人倒瞅准时机，一下绊在他脚腕上，终于让他不再晃悠，重重扑倒在地。

　　现场的男人们兴奋不已，叫好不断，纷纷对地上的壮汉投来嘲笑。头一回看见男女相扑，男人居然被耍的团团转，真新鲜的很。

　　也有男人为他鸣不平：

　　“快起来，别让她个女人给赢了！”

　　“就是！拿下她的裹胸，她就不威风了！”

　　女子心脏砰砰直跳，自己头一回和一个大男人光明正大的打架。感觉是很兴奋，但害怕更多，就连小腿都有点儿不受控制地哆嗦着。幸好平时走山路没少锻炼，运动神经也还算凑合。

　　气急败坏的男人爬起身，终于不顾男女之别，冲过去揪住了女人的兜裆绳，趁着她惊慌失措之际，一把抓住她右乳，将她脸朝下高高举过自己头顶。

　　女人只感觉右边的乳房差点被他捏爆！

　　完全失去平衡又吃痛的女人赶忙掰开他一根手指，顺势往反方向抱住了他的小臂。

　　胳臂被柔韧的女子抱住，一样失去平衡的壮汉霎时间没反应过来。

　　她趁此机会张开大腿，用股间死死夹住他的脖子！自己干脆头朝下一躺，硬是用女子的体重逼得壮汉往前翻了个跟头。

　　现在两个人都落在地上，只要她继续加大大腿的力量，壮汉非得被她的胯间夹晕了不可。

　　男人已经顾不得思考输赢，他鼻吸里充满女人的体味，是女人的尿骚？仅仅一布之隔，那强健的女子阴门就近在口边，之中到底是什么快活滋味！

　　然而，嘲笑声此起彼伏。堂堂大男子汉的脖子竟然被女人的胯下挟持着，壮汉心里自然有些气愤。气归气，下体倒也老老实实的硬了起来，把自己内裤顶出个大躬。

　　一番撕扯之下，女人白花花的屁股蛋正好暴露在男人们面前，着实不雅。臊得她只好松开力气，赶忙站起身拍了拍土。也知道他不可能投降，她警惕地瞧着地上对手的下一步动向。

　　“要赢……得摒弃杂念。”她心里反复念着。

　　身为女人，从来缺乏与人擒拿打斗的经验，慌乱、颤抖、兴奋，口鼻上的面罩让女人更多了些缺氧和眩晕。可“对峙”这种事，本就是这样一番滋味。

　　也许打败男人的唯一办法，就是让他也尝尝战斗带来的窒息滋味！

　　缓过来的男人急红了脸，和身下“肿”起来的家伙一同承受着闲言碎语。他站起身疯狂地朝着女人扑过去。可却总是被她用假动作躲过去。

　　这女人还挺灵活？

　　一番琢磨后，他干脆张开双臂扑上去，强悍的臂展让女人无路可退。

　　终于，两人扭抱在一起，共同摔倒在地。

　　一男一女互相较着劲儿，动作姿势却像是交合一般，她被他重重地压在身下。

　　可所有人却没成想，他身下的女人原来并未和他贴在一起，而是趁倒地的节骨眼儿，死死地用膝盖顶住了他的胸膛，让她自己还能有喘息之机，不至于被完全压制。

　　男人的胸大肌被她膝盖顶着，就算有力，也使不全。很不舒服。

　　而这个体势下，她的脚背却也死死抵压在他内裤上。女人只是因为承受不住男人的体重，用力抵抗着。也没意识到自己正不断命中着对方的弱点。男子那一团多余出来的致命弱肉，正因二人的僵持，而被女人的脚面搓来揉去。

　　男人越是用力下压，下体就越是因自己的体重而受挫，女人那双脚越是挣扎，越拧搓得他蛋酸棍痒。这个局面完全是他自找的，可谓是字面上的“授人以柄”了。

　　于是他只得调整重心。为了让自己的下体尽快离开女人的脚，男人的腰背也越躬越高，可两只手却不敢放松，使劲儿摁住雪纪的肩膀，此时反倒露出大大的破绽。

　　女人乘势，把脚尖勾起，顶他在他腹肌上。随着男人的蛮力和她自己的腰力，用脚把他举过头顶，朝上蹬摔了出去。

　　一声沉重的闷响。

　　周围人都觉得大地颤了一下。男人四脚朝天，后背狠狠摔在地面上。

　　刚要坐起身，却被女人瞅准时机转过头，用两只手臂从后搂抱住他脖子，她自己一屁股骑跨在他身后，有力的乳房紧紧顶住他的背肌，不给他留一丝空余。

　　差点被摔晕的男人，此时又被剥夺了空气，瞬间眼冒金星，着急想要往后倒，好用后背压住她，却正中了她的“圈套”。

　　二人往后躺倒的一瞬间，男人终于面朝天空，所有的力气都使不上了。他死命踢蹬着，毫不示弱，毫不安分。僵持的场面更加胶着。

　　而女子也眼看快要制不住了，干脆用腿缠住他的腰身。筋感满满却壮实纤长的两条肉腿，降服住男人的腰肌。

　　“要输”的念头袭上来壮汉的脑际，虽说身上使不上劲儿，可他却像掉到岸上的活鱼一样死命蹬踹。他越挣扎，她越心慌，情急之下，女人的脚趾不经意间勾住了他那几乎汗透的内裤。

　　随着男人的猛然一挺，他整条兜裆布竟然被女子蹬掉了，飞到远处一旁。

　　青天白日里，地上的裸男露出高高勃起的粗壮肉棒。可她此时只是全神贯注地锁着他，况且被他脑袋挡着，根本看不到他身下的情况。

　　凌乱挣扎之下，女人竟慌不择“处”，原本夹在他腰上的两只脚心，一下“抠抱”在他圆滚滚的肉蛋上！早已被自己淫水淌湿了的男根哪里受得了这些，吃痛又勃起着，更是支得更高。

　　窒息的绝望感充满男人身体里的每根神经。他双手乱抓，两脚胡蹬，眼球充血，口水四溢。

　　努力至此，女人也几乎就要脱力。如果这次又坚持不住松了劲儿，被他缓过来，那一个大男人料理一个手脚瘫软的女人岂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毫无打架经验的女子也不懂怎么锁住他，只好用两只小臂狠狠勒住他的脖子，甚至用自己额头顶住他的后脑，大腿根也狠狠夹住男人的两肋。没想到脚趾也越夹越紧，都快把男人的蛋都要踩捏碎了。

　　被一群人围观着，被一个女人占了上风，下面还恬不知耻地勃起，这新鲜的异样快感，男人哪里尝过。他双手无意识地抓住雪纪的脚面，却没力再掰开她。

　　被拉住脚的女人坚持用力，一个不小心，涂染着男人淫水的脚心咻然滑脱，将这壮汉的硬龟死死挟在趾缝里，随着这一夹一捋又一蹭：

　　“射……额！了……”

　　男人发出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快乐哀嚎。一大股子白尿从那管道里喷薄而出，滋撒在他自己的胸腹颜面上。

　　他双眼翻白，两脚使劲儿支着地，奋力挺起的下身，把没完没了的精液甩来甩去。

　　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女子制服，甚至爽得泄了身。这大概是今年祭典里最离谱的一处娱乐风景罢。

　　身前的男人没了动静。女人试探着放下力气，探头一看，恍然大悟。惊得她推开男人站起来。

　　围观的游人们不是哈哈大笑就是起哄骚乱。主持人都傻了，根本没想到这是会赔本的买卖。可他手里攥着的钱票袋子却是货真价实。

　　女人满脸通红，丢下射晕的男人不管，跑着抱起地上的衣服和草鞋就挤出了人堆，可马上又返回来，一把夺过主持人手里的袋子，钻出人群便跑了。

　　陌生的女子在陌生的大街小巷里胡乱穿行，七拐八拐，边跑边穿衣服。毕竟是穷人家的着装，跑着跑着，衣服竟也穿了个大概。

　　终于到了一个小桥边，趁着没人，这才停下歇脚。

　　手里的袋子沉甸甸的，这真是靠一分钱能赚到的吗？简直和明抢一样，不会被人报官吧……女子心慌得要死。

　　比起天降横财，她反倒有点担心刚才那个家伙有没有事。但又想起他晕过去时那快活咧开的大嘴。八成没什么事吧……

　　女子把袋子塞进自己胸口，捂紧了，才走到河边脱鞋坐下。脚趾脚背上还残留着已经氧化的透明男精。她忍着凉，把脚伸进水里。可此时总觉得在被什么人偷窥着，这大白天的，怎么会有如此异样的感觉？雪纪索性也不瞎想了，只是后悔着方才为何要抛头露面去做那么夸张的傻事。

　　“这都什么事儿啊，老天爷……”

　　刚才的事越想越心烦，越烦越后怕，双脚也不经心地踢着水花，反倒引来几条小鱼，也不知是被泛起的精液引来，还是为女子的脚而来。

　　“这钱不是小数……女人家还是小心行事吧，切忌放纵啊……”雪纪捂着胸口想。

　　两个时辰后……

　　“老板，再来一串。不不，两串两串！”

　　放纵的女子双手抓满了小吃，身上的包袱皮塞着各色吃食玩物。甚至因为一个包塞不下，而又买了一张崭新的包裹。能买的纪念品全买了，该看的表演都没落下，俨然一副过瘾了的样子。

　　祭典如此！人生如此！

　　她简直是每个摊位都要转转看看，连卖小孩子玩具的摊位都不放过。逛着逛着居然跟一群小孩儿玩到了一起。

　　“姐姐我要这个！”

　　“小嘴儿太甜了！是‘阿姨’才对，喏给你。”

　　“姐姐给我尝尝！”

　　“讨厌啦，小小年纪这么会说话，拿好～”

　　就这么一路玩闹着，整整把这城镇转了一圈儿，直到酉刻，阳光归山。

　　一个大人，几个小孩儿，随着城边的小摊儿，又一路逛到了郊外。

　　本想催他们回家，却怕他们路上贪玩，于是干脆把自己身上的玩物全分给了孩子们。

　　“谢谢姐姐！”

　　“谢谢姐姐！”

　　小孩们闹着抢着，不一会儿就把一大包袱的玩意儿分了个精光，各自跑掉了。

　　只剩下一个小男孩，年龄好像比刚才那些孩子都小，他两手空空，有点内向。似乎也不好意思要东西，可又舍不得走。

　　但女子除了随身的行囊，也只剩下那张刚买的包袱皮了。

　　两人尴尬地对视了一下。

　　也许男孩也觉得自己有点不懂事，便转身低头要走。

　　“等一下……”她实在不想看见他失望的背影。

　　“阿姨给你变个戏法。”

　　她让男孩儿闭上眼。

　　“铛铛！”

　　男孩一睁眼，她正捧着一只布扎的兔子，倒是比不上那些布偶艺人的手法，却也很精巧逼真。

　　“不嫌弃的话……”

　　她把布偶兔子交给他。他虽然不说话，但满眼都是它。

　　“怎么样？喜欢……”

　　终于得到礼物的小男孩二话不说，扭头就跑走了。

　　“……吗？”重回寂寞的女子，只把问题提给了自己。

　　“哈哈……毕竟是小孩子嘛……”

　　女人有些尴尬地转过身，面朝着落日。拿出赚到的钱袋子抖了抖，除了空气，里面也只掉出一文钱。

　　“还有一钱啊……”

　　兜兜转转，又回原点，太过放纵的结果就是连住的地方都没着落了。看来今天注定要露宿郊外。

　　孤零零的女人无奈苦笑着坐在大树下，望着只剩下眉眼的红日出神。

　　不一会儿，身后传来行人的动静，却像是往这边走的。

　　此处临河，行走无路。有些诧异的女子扭头一看。居然是刚才那个小男孩。他一手攥着那只布偶，一手使劲拉着一个大人，往这边跑。估计是年龄太小，膝盖上不少磕伤，走路都奔奔坎坎的。大人被他拽着也不着急，只是走在后面。像是他父亲。

　　“我家小子受你照顾了。”刚一过来，男人便开口道。

　　她刚要答话，却又立马转头，汗珠都差点掉下来。

　　这孩子的爸爸？怎么会是他？

　　男人身材高大，腿脚矫健，鼻梁挺直，眉宇傲人。这和下午那个被女人打败并旁若无人地露出高潮脸的男人，简直都不像是同一个！

　　“哪里哪里……”简直冤家路窄。她故意绷着声音答话。

　　“嗯……咱们是不是见过面？听你的声音有点熟……”

　　“怎么会呢？我的声音很没特点嘛。”

　　“哈哈也是，抱歉失礼了。我家小孩说，你领着他们玩了一下午。我也是活计太忙，顾不得他。受你照顾了。”看对方没反应，他又问，“这小子说你没处住，我家倒有间空房……不介意的话。就借给你吧。”

　　“诶？这怎么好意思……”

　　“咕……”到底好不好意思，倒是女人的肚子先回了话。一阵没有尽头的尴尬扩散开来。男人心里也不禁发笑。

　　小男孩赶紧拉住她的小拇指甩呀甩。像是不好意思说，但又拼命恳求。这种撒娇还真是头一次见，一下把她逗乐了。

　　女人：“不过白住真不太好，我可以付费的……”

　　男人：“哈哈哈，付费也行啊。那就……”

　　男人糊拢着小孩的头发：

　　“一钱吧！”

　　2

　　夜间逐渐有了凉气，正是小孩儿最困的时候。两人交替抱着孩子慢慢往房子的方向走去。

　　本来无话……

　　“……你一个女子，只身旅行挺辛苦吧？”

　　“……还好。倒也不轻松，虽说自由些。”

　　“旅行真不错，以前我也有这打算，结果有小孩了。”

　　不住回想着下午的场景，出神的女人鬼使神差地来了一句：

　　“您身体可还好？”

　　男人一愣：

　　“还好……你还挺客气。没问你名字叫啥呢？”

　　女人：“嗯……雪纪。”

　　男人：“又是带‘雪’……”

　　雪纪：“什么？”

　　男人：“没啥……”

　　他把衣襟裹紧了些，掩盖住胸间的纹身。

　　雪纪：“没请教您的名字？”

　　男人：“噢，小一郎。”

　　雪纪：“……还说我呢，你不也是假名字么……”

　　小一郎：“啥？”

　　雪纪：“没……”

　　小一郎撅嘴“指”了下孩子：“这家伙叫大一郎。”

　　雪纪一下笑出来：“是吗？大个子的是‘小一郎’，小小的反倒是‘大一郎’啊？”

　　小一郎：“哈哈，是啊。为了让他快点长大。”

　　雪纪：“为何要那么快呢。”

　　小一郎：“嗯，这小子没妈……还是快些好。”

　　“……这样啊。”

　　翌日。

　　在城西南的边角醒来，一晚都没能睡踏实，寄居的女子想着什么事情。

　　这个边角住的大多是穷人和手艺人，唯独小一郎家的房子略大一点点，但也和其他房子挨得很近，一整间房子分成前后两个小隔间，前边的从前门进，后边的则通向后门，中间一道土墙之隔，住着倒是相当方便，是十分良好的借宿条件。

　　雪纪早早地起来收拾被铺，便坐在门外的石阶上发呆，看着门口这条被人们用脚踩磨得平整光滑的窄小通路，总觉得不比山野，城中一定故事繁多。

　　“呦？这么早？”

　　魁梧的男人从房前绕到房后，专门来看她。站在这小路上，几乎遮蔽了清晨的阳光。

　　雪纪：“您才是，今天也不得闲吗？”

　　“我们这营生哪有个休息时日。”

　　“也是……不过勤劳总会致富的。光是这勤快的精气神，就算一笔财富了。”

　　小一郎：“唉，甭提富了，昨天出了不少血，半个月的工钱都没了。”

　　雪纪也不好说什么，只在心里苦笑，如果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和钱的去处，即便是大男人，也非得气炸不可。

　　“……可有个安稳的归处总是好的。”

　　小一郎：“倒是。”

　　两人抬头瞧着屋檐上的天。

　　“你没想过稳定下来？”

　　“倒也想过，可身无长技，怕是很难。”雪纪低头看着自己的脚，随便找了个借口。

　　“这有啥难！”小一郎一拍大腿，吓她一跳。“你条件又不差，找份工还不是随手的事儿。”

　　“啊，谢谢鼓励！那不如今天我就去城中试试运气吧。正值节庆，一定有很多地方缺人手。”

　　和昨天还是对手的男人近距离搭话，多少有些尴尬。但毕竟对方收留自己，两手空空无以为报的话，也的确说不过去。

　　好在昨天将城里转了个大概，雪纪很快就找到两三份短工，一天里的时间段都能错开，忙一天下来也是满满当当。

　　人缘好，又勤快，“关键还是模样好看！”吴服店的老太太这下也不用干活了，站在店门口就是夸。

　　除了面棍的客人，爱冻手冻脚，其他倒也无事。整整忙过了一天，又是黄昏将去。女子买了些食材，怀揣着半满的钱袋子回了住处。

　　原想绕到前屋看看小孩子，可屋子不锁，也没人。

　　刚绕回后屋，就碰见大一郎坐在门边，也不自己玩儿，就光坐着，红通通的脑门像是晒伤了，一看就是坐了一整天。

　　刚看见雪纪，大一郎“蹭”的站起来，开心地跑过来，但又害羞了，假装无视她，自己朝前门跑去。

　　“呦，你回来了？”正巧小一郎也回了家，跟雪纪打着招呼，却刚好看着儿子从自己腿边跑掉，“这臭小子，一天没吃饭还挺有劲儿。”

　　雪纪面无表情：“嗯？你去哪儿了？”

　　小一郎：“噢，今儿出个短差，去了临南的镇……”

　　雪纪：“怎么不早说？”

　　女人一下翻脸，搞得男人摸不着头脑。

　　气氛冷到了冰点，小一郎被她瞪得心里只发毛。

　　“抱歉……”回过神的雪纪低下眼睛，“要出远门也请说一下吧，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饿一天？”

　　小一郎反应过来原委，正想着怎么答话……

　　“失礼。”雪纪没理他，抱着些东西径直去了前屋。男人也没生气，反倒对这后屋的借宿者越发有了些兴趣。

　　入夜，雪纪三两下就烧好了米汤，又磨了些草药。大一郎抱着糖点心，只顾用力啃，享受着雪纪的擦拭。

　　小一郎：“宁屋的点心？这个好像不便宜啊。”

　　雪纪：“我看街上的孩子们都很爱吃，就买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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