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天空的云层凝固着，总是繁杂的庭院中空无一人。

眼前是纱夜熟悉的，冰川家的宅邸。

可从廊边走向庭中，台阶的的高度却变得需要蹲下身才能稳妥地走下去。

身体变小了吗？……啊，是梦呢。

大概是梦到了年幼的时候，周围的一切都比平日看起来要显得更加高大。

洁白的院墙，古拙的庭木，远处分散的哨塔。

明明是每天都能见到的景色，却涌起了莫名的怀念感。

对了，小时候一个人在这里时，都是在偷偷训练对术的掌控吧。

纱夜伸出右手，比现在小了不少的手掌上正拿着一张符纸。

那是练习用的符纸。只要将身体的灵力流动，注入其中，就能激发它的效果。

持有符纸的手臂有着梦境中不该有的真实酸痛感。

大概是练习了无数次了，不少报废的符纸在脚边堆积着。

失败了这么多次了吗？要是日菜的话，肯定一遍就成功了。

……嗯？为什么会说日菜？她明明不会阴阳术……

脑内一瞬浮现出了与现实矛盾的念头，纱夜疑惑了一瞬，思维立刻又被卷入了梦境的逻辑中。

是的，需要继续练习呢。

重复又重复，几百次，上千次。即使同一个动作已经失败了无数次。

并不觉得厌烦，只是偶尔会有追逐不上目标的毛躁感在心中涌现。

怎么办呢。只有自己需要花时间练习，日菜会不会没有耐心等下去了呢。明明答应了她练习结束后一起去看狗狗的。

可是，必须做到的，必须有能力站在她的身侧。

因为她是我最……

纱夜因为身后高度热量的热源从昏沉中醒来时，大脑尚不清晰。

梦境的残留让她心中莫名柔软，以至于在感到身后的尾巴被什么暖融融的东西死死抱住时，她一瞬以为自己仍在做梦。

毕竟那温暖的感觉莫名熟悉，与那个梦境一样，让人十分怀念，十分依恋。

嗯？梦到了什么呢？……身后这是什么，暖乎乎的？

迷迷糊糊，纱夜下意识伸手揉了揉身后的热源。却在手触碰到那比自己的头发更柔软也更蓬松一些的短发时，彻底清醒了过来。

“咦……！”

迅速扭过身，纱夜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缩成一团紧紧抱着她尾巴不放，此刻本应被锁在地下室的日菜。

就像格外满意怀中的抱枕一般，日菜带着无忧无虑的表情，正睡得香甜。

这孩子……到底这次又是怎么溜出来的？明明知道接下来对她的处决未定，怎么还能睡得这么安然？

纱夜抚着额角，有些无言，试着推了推日菜，却只换来了尾巴上更紧的束缚感。

瞬间，些许不明的心情伴随着脸颊上升的热度扩散开。梦境里的一切也终于被她彻底抛之脑后了。

“日菜！！你给我起来！”

于是，日菜这边，正是在梦到躺在毛绒绒的云朵之间时，被一脚踹到地面的。

睁开眼，眼前是纱夜颇有杀气的表情。

“啊，姐姐，早上好…………诶？天还没亮呢？”

“才不是什么早上好！你…到底是怎么跑出来的！”

“嗯？就拐来拐去地走出来的？”

“你又……”

“啊，是真的嘛！”

看到纱夜的眉头再次怀疑地蹙起，日菜不舍地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尾巴后，收敛起了玩闹的表情，规规矩矩地正坐好，复述起了自己如何出来的经历。

经历本身并不复杂，找到出口正是在纱夜醒来前不久。

本来，日菜是打定主意花几天时间，从地下室排水系统那找路径出去的。

毕竟地下室四面封闭，唯一的出口就是在头顶，但是被纱夜死死封住，剩下可行的就是利用管道了。

所以这天，一时睡不着的日菜只是巡视了一圈地下室，确认了这个不到二十平米的空间除了榻榻米矮桌卫浴，就仅剩一排书架后，无聊地翻起了上面的书。

“结果，出去的方法就写在上面呢~”

“怎么可能……先不说会不会有一本书记录了我都不知道的密道，又怎么会这么凑巧让你一翻就翻到？”

“啊……不是凑巧哦？对姐姐来说，那一排书架上的书数量非常多吧？”

“是的。即使速度再快，只大略浏览，我也不觉得你能在一个月内看完……”

“但那是对姐姐来说。……啊，我不是说姐姐看书速度慢。只是对我来说，那个书架上能看的书只有一本哦？”

“诶？！”

日菜看着纱夜愣了一瞬，先是有些被看扁的不满，然后察觉了什么一样猛地抬头。

两人对视，日菜看出了纱夜眼中了然的神色，愉快地笑了起来，继续讲了下去。

她注意到本书，是在看到书架右下角时。

书架位于地下室南面，那里一整面墙都被固定上铁架用来放书，密密麻麻地堆满了。

单就数量来看，确实如纱夜所说，即使是她，想要立刻看完也是绝对没可能的。

但，那得是在所有书都是她看得懂的文字的情况下。

然而，平日作为冥想室使用的这个房间，书架上几乎所有书籍，都是用独立体系的阴阳师咒术文字记录的术法及施术心得。

在只接受了一般人教育的日菜看来，就是茫茫的外文书籍中，唯一的日文书显眼地摆在了右下角，等着她翻阅。

“当时看到的就是这本呢”

日菜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本线装书籍。汉字书写的封面被古老的术保护着，除了纸张泛黄外没有缺损。

“这本是？”

“唔……看内容的话，是过去某个人的游记呢”

虽说是游记，记录者却应该也是冰川家的阴阳师。那人性格算是阴阳师中少有的异类，天资如何无法看出，但做事不安分、丝毫不想担负家族责任，这些内容到是从游记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除开少量旅途中除灵过程的记录外，书中详细记载了途径的山川河岳，要是当年流传出去，可能会成为小有名气的博物志。

如果不是上面还大量记录了对冰川家的不满的话。

而书中提及密道，正是记录者回忆离开冰川家前，因为心不静被关在冥想室中反思，结果从灵力的走向察觉到书架背后还有空间。

“然后他花了一个月时间才找到打开书架后密道的方法，操作很简单，和取书的顺序相关……还真是多亏他详细记了下来，不然我就得爬下水管道出来了”

日菜讲解地颇为开心，完全不觉得当着纱夜的面讨论如何逃跑有什么不妥。

眼前的纱夜却也一时间没有追究她的意思，而是一副沉思的表情。

“居然会有密道……”

“嗯？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

“算了。啊！既然我讲完了，我们就继续睡吧！…………哇，痛！”

日菜本来已经换了个懒洋洋的姿势准备继续躺倒，却被纱夜在脑门上弹了一下，然后轻而易举地提着后领拎了起来。

“我可没说同意你继续在我这里睡！”

“诶？那我们一起去地下室睡吗？”

“哈……你还真是。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处境……”

纱夜一脸心烦意乱地驳斥着提议，拎起日菜就迅速地向地下室走去。

地下室还保持着日菜离开时的样子。

榻榻米上的被褥没有铺开，书架那面的墙下散落着几本书，墙本身则翻转了半圈，露出了其后的密道。

日菜被噗通一声放下，看着纱夜把密道封好，又结结实实地用符文将她连手都封起。随后带着疲惫的神色，似乎准备转身回去。

“啊！姐姐！先不要走嘛！”

“……还有什么事情？”

“嗯……要说有也算有啦。对了，上面平常就是姐姐的屋子吗？”

“当然了，怎么了？”

“唔……昨天溜过来时就觉得很奇怪了，虽然我不是太懂阴阳师彼此的关系就是了……”

“你到底要说什么？”

“这个房间的位置感觉有些奇怪，你不觉得吗？”

“……”

并不是刻意用话拖延纱夜离开的时间，日菜直觉上，确实从之前就隐隐有些不协调。

而这微妙的不协调感，在发现纱夜并不知道这条密道时，得到了证实。

“姐姐没觉得吗？走过来的路上，感觉四面八方的建筑都能看到这个屋子似的，那些高高的哨楼也都是围绕着这里，这么明显的密道也没人告诉你……感觉，比起囚禁我，姐姐自己也被人看管着？”

日菜问得心直口快，毕竟之前一系列事情，纱夜都少有明显生气的时候。

所以，她并没有预料到，会在下一瞬，被一下按倒在地板上。

“……你说什么！”

后脑与地板的撞击并不是太痛，但压在身上的人显然正在发怒，这点让日菜内心一紧。

平常碧色的双眸变成了金色，之前玩闹似的发火也变为了货真价实的杀意。

日菜一瞬有些恍惚。

然而，纱夜的发怒仅仅维持了瞬间，就在压迫力让日菜感到快要无法呼吸前，眼前的人懊恼地闭上了眼，然后缓缓起身。

不管她再如何道歉，都毫不回应，就那么直接地离开了房间。

纱夜这边，在离开地下室，回到自己屋子时，她双手仍有些许颤抖。

刚刚并不是对日菜生气，日菜作为一个从小就不在冰川本家成长的人，她说的话理应不该引起情绪波动的，纱夜却没能忍住那份莫名的怒火。

明明就算认真看待，也不算多么刺人的话……为什么那一刻，下意识就会想要让说话的人闭嘴呢？

无法理解自身的冲动，且后怕不已……哈，需要道歉呢。

纱夜叹着气，重新在床铺躺了下来。

思绪却没有停止。

毕竟抛开日菜说的话，为什么自己屋里会存在从来没有人告知过的密道也确实是一个问题。

总觉得自从日菜出现后，谜团一个接一个的出现啊。

放弃继续思考下去，纱夜闭上了眼。

然而大概是思虑过多，在天亮之前，她都没有再陷入深眠。

断断续续的梦境里，一片黑暗，却仿佛有密密麻麻的眼睛隐藏在其中，从四面看了过来。

一直看着她。

再次睁眼是天亮。

并没有休息好，但阴阳师的体能依靠灵力补充，纱夜仍是迅速起身，开始了这天的调查。

毕竟距离允许她庇护日菜的期限只有一个月，在这一个月间如果不能查清究竟是谁盗走了那件封印物，日菜就要被破坏性地搜索大脑。

必须加紧调查。

虽然直接的嫌疑人，在前一天已经排查完成。偷窃者丝毫线索都没有留下。

那么，就只能先从“封印物”究竟为何来调查起，确认需要它的人物范围。

纱夜打定主意，直接去往了藏书库。

这天，负责看守那里的正是前一晚一起帮忙清点的人，因而打了个招呼后，她就很快被领到了记录族史的地方。

“感谢，族史是全部都在这里了吗？”

“是的，但恐怕你想找的书不在这里……”

“为什么？”

“藏书库被烧，不是第一次了，几百年前也有过。不少典籍当时就消失了，只留下了凭记忆复述的伪本。所以大家都只知道那是初代封印的物品，却不知道封了什么”

“嗯……大致我也听说过，不过还是先调查下好了，十分感谢”

纱夜再次致谢，在对方走开后，开始一本本翻阅了起来。

确实如对方所说，剩下的书籍，几乎只有口述的粗浅记载。对初代相关的记事，更是只剩下近乎神话般的完美故事。不外乎人品高洁，收服了当时称霸一方的狐妖，之后保住本地太平。

太过完美，以至于根本毫无信息量。

纱夜一本本翻过，从书中回过神时，时间已经到了午膳。

想到昨晚日菜被她发了那么大火，此刻又一个人在地下室待着。她内心隐隐有些愧疚，只能粗略地挑出了几本记录详细些的书，就迅速往回赶。

进到地下室时，日菜还维持着被她绑着的状态，正以十分艰难的姿势翻着一本书。

注意到她走进来，日菜立刻抬起头，像是完全忘记昨天的事情一般，冲她笑了起来。

纱夜安下心的同时，又稍稍有些心软。

“我带了午饭过来，一起吃吧”

“好！”

日菜直起身，刚要活动手臂，动作却猛然顿了一下，像想到了什么歪点子一样，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对了！姐姐，这个我解不开没办法吃东西！姐姐喂我……啊~”

果然不该担心她。

纱夜重新板起脸，没好气地把食盒放在了日菜面前。

“别摆出这种笨蛋一样的表情，真是的，你明明解得开的吧？”

“切~~”

见纱夜不买账，日菜鼓着脸颊垂下头，果然两三下就破开了手上的束缚。

“你啊……真是的，为什么总要搞这种恶作剧……”

不过既然能解开，为什么这次就乖乖留在原地不动了……总不至于是怕她生气吧。

纱夜内心纳闷着，她原地坐下，也拿起了另一份食盒里的饭团小口吃着。

而眼前的少女吃相就没那么斯文了，一边吃着东西，还一边不停往她这边看过来。

“姐姐为什么还带着书一起过来了？有什么要查的东西吗？”

“哈……你是不是已经忘记为什么自己被囚禁在这里了……”

“诶？姐姐还在替我查昨晚的真犯人？”

日菜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格外开心。

不明白为何比起自身安危，她反而会开心起来，纱夜内心暗暗叹着气，表情正色。

“你可能不知道昨天长老说的，要搜索你的记忆，是有多么严重。那是对你这样没法用灵力保护自身的人来说，很可能直接完全破坏掉大脑的术……”

“唔？就是我会死掉？或者变傻？”

日菜咀嚼着食物，含糊地询问着，表情依然没什么紧张感。

“是，很可能会死掉！所以你怎么就不能稍微有点危机感！”

“嘛，我还是会紧张的。不过姐姐也说了要帮我查明真犯人的，那最后肯定不会有事的！”

纱夜一时语塞。

她不明白眼前的人为何会如此信任自己，除开血缘上的紧密关系，两人可以说仅仅是初见。

而作为普通人长大的日菜，甚至在此前连自己的存在都不知悉。

为何会如此亲近自己呢。

“嗯？姐姐怎么哔啪地一下呆住了？”

“没……只是觉得既然你说了相信我，那么该更努力点了呢。……不过放心，即使到了那时没法查明凶手是谁，我也有方法保护好你的”

除了查明犯人外的另一条道路。

恐怕也是前一天长老定下一个月期限时，故意逼她走的道路。

之前没有告诉日菜，只是担心这孩子不觉得有危险又到处乱跑……不过现在看来，完全不能用一般人的思维来考虑她。

“诶？是什么方法？”

“才不告诉你。不过说起来，进来时看到你摆着那么艰难的姿势都要看书，那本书很有趣吗？”

“嗯！超级有趣啊！”

说到这里，日菜眉飞色舞，放下了筷子，摊开了放在一侧的书指给纱夜。

依旧是昨天那本，翻到的页数那，开头却是让纱夜几乎噎住的句子。

“天气：晴。今天从藏书库拿了几本话本消遣，啊，初代和狐妖的恋爱故事，感觉会很刺激……”

“停！”

纱夜忍不住打断了日菜抑扬顿挫配音的架势，捏了捏眉心，冷静下来。

“你怎么看这种不靠谱的八卦故事还能看得这么开心……”

“诶！明明写的很有趣呢！什么初代欺骗狐妖感情啊，最后始乱终弃娶了人类女子啊……不觉得很有趣吗？游记的记载者也觉得这个写的相当精彩呢！”

精彩个鬼啊！稍微尊敬点先祖！

压制住吐槽的欲望，纱夜迅速吃完午饭，又盯着刻意放慢动作的日菜吃完了饭。收拾好食盒，就离开了屋子。

明明不是多么有意义的聊天，不知为何，心情却意外地比来时轻松。

这之后的几天，两人也是如此渡过。

有任务时纱夜会正常外出，没有任务时，则会去查找封印物丢失的线索。而只要在家中，不是太过繁忙，午餐或晚餐时就会和日菜一起，顺道检查下她有没有乱跑。

意识到日菜看书的速度和理解力，纱夜偶尔也会把一些不涉及家族核心的族史拿给她看，期望她从中找出点什么线索。

日菜对细枝末节矛盾的探查力比她想的更为擅长，两人窝在这个狭小的地下室，到是把不少缺失的族史片段补了起来。

而副产物就是，被动听日菜兴致盎然地把初代与妖狐的恋爱故事从头到尾脑补了个遍。

“真是……你怎么就喜欢搞这些歪读呢？”

“才不是歪读！姐姐太先入为主啦！”

“好了，反正我是说不过你。不过今天也没有找到封印物相关的线索呢……”

“能猜测到的范围到是很广，虽然哪个在姐姐看来都会很危险就是了~”

纱夜默然。

确实如日菜所说，哪个都很危险。也正是因为如此，一周时间过去，长老们仿佛除了头一晚逼她表态时紧张此事外，就再没有音讯。实在太古怪了。

相关思考她没有对日菜说，但按照日菜的敏锐度，大概也早就想到了。

可自从那晚她发火后，日菜对围绕着冰川家的各种古怪点只是点到为止，两人也没有就此再好好讨论过。

“好了，那么今天就这样吧。我先上去休息了，你也早点睡。”

“诶……姐姐这就走了啊”

“明天还有任务呢，需要早点出发”

“好~那我今天半夜就不出来打扰了”

“哈……你啊”

日菜说着不打扰，看起来对平常自己动不动半夜溜到纱夜床上没有丝毫愧疚。

不过说起来……好像只有使用凭依后的夜晚，日菜会格外不听劝。

该不会其实只是喜欢毛绒绒？难不成这么亲近自己也只是因为凭依状态的耳朵和尾巴？

纱夜想到这里，胸口不知为何有点沉闷。本已走到门口，还是再次转过身，准备叮嘱日菜一声。

然而，待叮嘱的对象却不在瞬息前还处于的位置。

“日菜？！”

纱夜第一瞬间，还在想是不是日菜又和她开玩笑。然而眼前只有摊开着的书，书架那边也没有任何异动。

仅仅一瞬，日菜是无论如何不可能从她身后消失的。

转身的前一刻，她往外走前，日菜确实还在那里看书。

难道，是书有什么问题？

纱夜压抑着内心的不安，走了过去。

书本静静地摊在地上，页数与之前她和日菜聊天时一样，是停在了空白页。只有一根红色的丝线像书签一样夹在其中。

之前日菜也说过，这本游记中间有很多空白页，相当可疑。刚刚应该也是在查找这页的秘密吧。

纱夜谨慎地拿起书本，可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使用灵力向书内探入，得到的也只是普通物品的反应。

到底是……明明书签还夹在这一页，真的不是这页有什么……等等，书签？

一瞬恍然。

差点就忽视了呢。线装的古籍有这样颜色鲜艳的丝线书签，未免太不协调。

日菜又过目不忘，绝对不会特意搞个书签记页数什么的，所以这根红线是……

纱夜伸手向那根丝线，然而就像活物一般，丝线率先跳了起来，缠向了她的手腕。

速度快到无从反应。

只一瞬，丝线绕着她的手腕缠了几圈。然后，巨大的拉力传来。

下一刻，天旋地转。

就像被放在滚筒洗衣机中搅拌一般。无边无际的黑暗，溺水一样的窒息。

纱夜努力挣扎，试图在高度旋转的黑暗中找到日菜的气息，却什么也探知不到。

意识渐渐下沉。

……………………

…………

……

“……姐姐！姐姐！！快点醒来！”

再次睁开眼，耳边是熟悉的呼唤声，头顶是那孩子关切的双眼。

“日菜！你果然也在……没事吧？”

“我没事的……啊,先不要站起来”

日菜按住了纱夜的肩膀，在她疑惑的目光中，朝她晃了晃左手。

手腕那里，正明晃晃缠着一圈圈红色的丝线。而丝线的另一头，缠绕在纱夜的右手腕上。

“我醒来时，姐姐就在一旁昏迷。不知道为什么这根丝线就绑在我们手腕上，解也解不开……啊，所以行动时必须一起了呢，真可惜~”

“你的表情可不像在说真可惜……”

纱夜毫不留情地吐槽。不过她也知道，既然日菜说解不开那就是真的解不开了。

“算了，先不管这些，我们回去本家，长老们应该有人能解开它”

“说到这点……”

“嗯？”

“恐怕这个方案也不行呢”

日菜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指向了天空。纱夜顺着看了过去。

在那里的，不再是前一天所见的，猎户座悬顶的冬季星空，而是明显的夏季大三角。

“季节不同了？……难道？”

“嗯，姐姐也想到了吧，就是那个难道！”

日菜表情灿烂，丝毫没有一丝担忧，就如同以往那样。

纱夜的心却一瞬慌张了起来。

两人一起站起身。

眼前是无边无际、泛着粼粼波光的海。没有灯塔、没有现代化设备的沙滩。

没记错的话，游记中的空白页前，那位记载者正是在海边时，收到了族中要求他回去的家书，尚在犹豫。

所以，这里是游记中。

一千年前。

一千年前的鲸海。

“看起来，我们一时半会回不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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