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千早爱音还发现了些额外的好处。过去的二人总是约去池袋、新宿、涩谷周边的咖啡店、甜品铺，或是体验期间限定及上新的产品，或是追随网红潮流拍照打卡，在那些外观颜值远胜过实际体验的地方接受高额溢价。消费止不住，也没有收获多少满足，银行账户的余额长期波动变化着，工作几个月最后也没见到多少增长。但现在不一样了，约去情侣酒店之后的第二天，难免有些腰酸背痛，不愿出门；而且开房的钱二人平摊，也花不了多少。原本出门消费的行动减少了一半，花销也因此大大降低，不仅生活过得更畅快，饮食更加健康，钱包里也逐渐有了些除空气之外的东西。

对于两人来说，成本降低，效用反而提高了。还有比这更符合帕累托改进定义的生活优化吗？因此，且不说理直不直，千早爱音内心里至少是可以气壮地为自己和长崎素世的微妙关系做出辩护。

说起来，爱情旅馆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不论在外面时是企业高管、政府高官、资深学者、成家之人，还是基层员工、社区人员、在校学生、单身贵族，在这里总是可以暴露出最脆弱最坦诚的自己。这片并不大的领域，能够容纳爱意喷涌而出的喜悦，能够隐藏欲望背德违理的阴湿，也能包容孤寂掩盖不住的落寞。

只要持有成年的证明，向前台交够款项，那么不论在房门后裸露出怎样骇人听闻的阴暗内心，都不用顾虑会被他人看到。

从这个意义上讲，爱情旅馆或许是成年人的最后一片自由地。

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让别人知道了怕是会瞠目结舌吧？恐怕人家会像看怪人那般看着自己。千早爱音自嘲般地笑着。

或许是猜到了墙壁这边少女的心思，不大不小的叩击声适时响起。

一，二，三，四。正好四声。

于是千早爱音也回应对方。

一，二，三，四。同样是四声。

月光爬过窗沿，温顺地窝在裹着被褥的粉色长发少女身边。想要伸手挑逗一下这只银白的小兽，但天气还是太过寒冷，仅仅只是探出手的一小会儿便已经感受到冬夜的威能。尽管飞速缩回暖洋洋的被窝，鸡皮疙瘩还是伴着一阵酥麻爬上少女的手臂。张望着在窗帘缝隙探头探脑的盈凸月，困意已然渐渐侵蚀起早有些模糊的思维活动。千早爱音在沉沉睡去之前，听到心底的声音响起。

两天后就是圣诞节了。到时候和她一起去哪里好呢？要是能一起去看彩灯就好了，我想为她亲手戴上自己准备的礼物……

十二月二十四日。下午时东京的天色便已然显得有些阴沉，厚重的云层压盖在天空与地面的间隙之间，阻隔着望向蓝天的视线，似乎只需要一个微小的刺激便会将揽在怀中的雪花倾泻而下。入夜后墨色晕染整个天空，更使得星光与月色显露不出一丝身影。

正是周日，又临近圣诞，街道上人潮汹涌。各个商铺的橱窗以及门前早早地布置好了装饰，赶在平安夜到来前便已加入了圣诞的气氛。街边的行道树已然绑上彩灯，此刻正迸射出多彩的颜色，为夜晚行经此地的孩童与情侣增添喧闹的背景色。

千早爱音显然受这般气氛的感染，大跨步地奔走在商业街中，追逐着看不见摸不着的节日气息。长崎素世不得不在后面攥紧手提包紧赶慢赶，勉强跟上那个明显活力过剩的少女的脚步。

一贯耐不住消费主义诱骗的少女今晚却没有如往常那般大肆采买，从商业街早早出来，再迈过两条街道，二人迎面撞上一个金碧辉煌的世界。直径七八人宽的半圆形看台被挂满了金色彩灯的银杏树包围，仿佛陷入让人眼花缭乱的迷幻领域。粉发少女噙满笑意地回头，正撞上显然有些错愕的海蓝色眼眸。

千早爱音怔怔地站定了，看着面前那个包裹在宽大的橙色外套中的少女，栗色长发在金色的彩灯中熠熠生辉，总让人猜不透的眼眸中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她眼中的我，此刻是什么样的呢？

思绪尚还有些纷乱，身体先一步机械性地行动起来，从随身的手提包里取出一件黄色的围巾，一步一步迈向眼前的少女。

“素世同学，提前祝圣诞节快乐！这是你的礼物。”

然而，伸出去的手依然攥着围巾不肯放，礼品受赠者试探着拉了一下便放了手。千早爱音低着头，不敢看面前大概充斥着疑惑不解的少女的神情，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乎细弱蚊蝇：

“素世同学，我想亲手帮你系上去。可以吗？”

不带丝毫犹豫的回答有些出人意料：“可以哦。谢谢小爱音呢。”

有些诧异地抬头，正撞上长崎素世含笑的眉眼。本以为会轻易遭到拒绝，还想过要不要对她一通死缠烂打软磨硬泡。过于简单的成功反倒让千早爱音有些羞赧，连手都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激动而颤抖起来。两个人的身体贴得更近，撩起那头栗色长发，让橘黄色的围巾绕过裸露出来的脖颈，因暴露在外而有些冰凉的手指意外划过温暖的肌肤，反倒给千早爱音带来瘙痒刺痛的感觉。身前人滚烫的呼吸喷在脸上，为其染上一阵难以掩饰的绯红。

大脑有点空白了。

面前的人倒是依然含着笑开口：“我也有礼物送给小爱音呢。”

“欸？”今天的长崎素世是不是有点不太对劲？平常的她会这么坦诚吗？不是应该更不耐烦些，说的话里也带着更多的刺吗？是我出现幻觉了吗？

迷茫之中，手已经被人拉起，温暖而舒适的毛绒触感沿着指尖缓缓向掌心滑去。原本因为寒风而泛红僵硬的手指重新活络起来，连带着刚戴上的手套一并曲张，成为冬夜里无声绽放的皎洁花朵。

“看起来还不错，和你今天的穿搭也很适配。圣诞节快乐呢，小爱音。”

“谢、谢谢你，素世同学。”

两只手虚搭上长崎素世的后腰，感受着近在咫尺的少女挪动着双腿调整姿势，扣在自己臀部附近，双手穿过腋下在自己的后背交叠，宛如抱枝的考拉般缩在自己怀里。锁骨与胸口传来由气息吞吐带来的温热触感，以及柔软头发剐蹭带来的瘙痒感。

左手再稍微施加些力道使得两人抱得更紧些，右手则转而向两人身下探去。

此前像现在这样抱着做的次数不多，但今晚这是长崎素世难得的主动要求。千早爱音的指尖触碰到身前人的私密部位，能感受到由刚结束的泡澡带来的滚烫尚还未完全冷却，同时还有点薄薄的潮气。并没有很湿，也不急着马上把手指放进去。拇指在入口偏上的位置试探性地按压着，怀中便传来少女闷闷的声音。调整角度按揉摩擦了一会儿受刺激而挺立的蒂珠，便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滴落在自己大腿内侧，带起一阵黏腻的异样感。中指与无名指探向通道入口，能感觉到已经湿成一片，少女的闷音也已变成宛若撒娇般的喘息。

将中指从开口推入，一如往常的温暖潮湿触感便攀援而上。第一个指节刚没入洞口，软肉便纠缠着咬住这突入的异物，似乎百般阻挠着它的进一步深入。千早爱音手中微微发力，继续填入第二根手指，慢慢顶撞着挤压而来的紧致腔壁强行朝内部深入。怀中的少女娇柔地闷哼一声，下腰配合着环绕在千早爱音身上的手臂与双腿施加力气，一并助推手指的深探，直到整根手指都彻底没入。两指轻车熟路地找到已经探访过许多次的敏感地带，配合着拇指摩擦剐蹭蒂珠的动作按压扣弄。

怀中少女的呼吸变得愈发沉重而又不稳，伴着千早爱音手上的动作变成零碎又不成规律的喘息。唇瓣抚上肩膀，牙齿带着湿漉漉的感觉黏上肩胛处的肌肤，微微的痛感也从那一并传来。

原本搂着后腰的左手现在摸上长崎素世的后脑，右手的动作倒是一直没停。肩膀处传来的痛感愈发强烈，与之相伴的则是温热的液体顺着指根源源不断地往下流，又漫过手掌滴落在千早爱音的大腿内侧。咬住肩膀的动物松了口，牵连起一条湿润的银丝，身体几乎是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滚烫的喘息伴着不成辞句的话语全部喷撒在千早爱音的颈窝：

“啊……小爱……啊。哈啊，小爱……小爱……”

怀中的少女几乎用尽自己的全部气力死死地拥抱住她，在达到顶峰后又仿佛被抽去所有骨头般彻底软烂地摊倒在怀里。

急促的呼吸慢慢平缓下来，迷离的眼神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聚焦，名为长崎素世的神智也正一点一点回到怀中这个少女体内。只是缠住腰背的双手双腿没有放开，千早爱音便也维持着刚才的拥抱姿势，感受着少女鼓动的心跳，等待她之后的安排。

只是栗色长发少女抬起头，对上她银灰色的双眸，而后，再随意不过地，仿佛在问“今天吃奶油烩菜可以吗？”或是“要喝格雷伯爵红茶吗？”一般，静静地问：

“要接吻吗？”

平静的语气里听不出一丝一毫异样的波动，语调也平淡得仿佛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自然而然。但是，为什么？第一次做的时候长崎素世明确地拒绝了接吻的请求，所以不接吻成了二人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之后不论哪一次做，双方都不会主动提起。那这一次为什么？

疑问的答案也许异常简单，但千早爱音不愿再去细想，此刻的她大脑容不下别的想法。她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她已经等了太久太久，甚至久到差点把它遗忘。

回答理所当然地是：“好。”

紧紧相拥的两人终于连同唇舌也交叠在一起，柔软的触感、温热的呼吸相互交换着，唇齿仿佛不知餍足般地竭尽所能啃噬吞啮周遭的一切，竟不知何时带起一阵淡淡的铁锈滋味。两条粉红的柔软舌头不约而同地选择撞进对方口腔，在试探性地舔舐之后马上转变为不加克制的吮吸，在激烈的缠斗中无意识地卷过口腔每一个可以探及的角落，与压抑已久的彻底爆发相伴的是，向内吞咽的津液，向外涌溢的喘息，以及心脏愈发剧烈的鼓动不息。心脏躁动得太厉害了，过度的充血与轻微的窒息使得大脑几乎空白一片，再思考不了任何内容。

窗外，平安夜的雪于无声的风中彻底落了下来，在无数仰望着、眺望着、远望着的目光里，在无数明媚的、澄澈的、赤忱的目光里，在街道漫步的行人的祈盼中，在围炉夜坐的家庭的注目中，在舒眉展目的老人的感慨中，在兴奋不已的孩童的叫喊中，洋洋洒洒，扑簌而落。

身子骨仿佛都要散架了一般，躺在床上的千早爱音连一寸都不愿再挪动，在睡意侵染意识前感受着彻底脱力后的酸软与轻松。长崎素世侧躺在一边，背对着千早爱音，呼吸平缓稳定，似乎已然入睡。千早爱音便也不再言语，只是侧目望着那在夜色中隐约可见的栗色长发。

在半梦半醒的间隙，意识模糊不清的她听到了身旁传来的低语：

“明天我就要走了。去京都。”

“欸？”突如其来的话语将千早爱音彻底惊醒，连带着朦胧的意识也从梦乡中连根拔起。身旁的人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刚才的一切只不过是梦境中的幻觉。但千早爱音还是继续问道：

“为什么？”

“……母亲她病倒了。今天下午接到的医院消息。”

“很严重的病吗？”

“目前还好。但医生说依然有患上危重症的可能。所以我想去京都照顾她。”

“母亲她从我小时起就一直是这样。想让我过上更好的生活，所以总是一个人拼命地努力；不愿让我担心，所以总是一个人承担起所有。明明之前因为低血糖晕倒过，却在我每次提醒她多吃点时微笑着说没关系。”

“其实我现在很担心，担心她会出什么意外。但因为正好是平安夜，接到医院消息时当天新干线的票已经卖完了，只能明天早上出发。母亲虽然在电话里说没什么事，但她的声音依然透出掩盖不住的虚弱。”

“嗯，希望长崎阿姨的身体能快点好起来。……公司那边的假已经请好了吗？”

“辞职了。”

“欸？”

“虽然母亲说没什么事，但她向来不会告诉我实情。医院那边会打来电话，大概说明病情并不是那么乐观。”

“母亲她一个人努力工作，让我能够长大、上大学、毕业。所以这次我想直接在京都工作，好好陪着她。”

千早爱音顿住了。“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这样的疑问伴着怒气升腾而起，但她依旧克制着，将混杂着怨怒与悲伤的复杂情绪强行压下。

“我和你一起去。”

“去哪？”

“京都。”

“不需要。”

“为什么？”

“不需要。你已经在东京有了稳定的工作吧？继续干几年大概就能晋升。而且你不是说你的父母一直希望你在东京能站稳脚跟吗？”

“长崎素世，在你眼中我是你的什么人？”

或许是感受到了她语气中遏制不住的怒气，长崎素世停顿了一下，但随后依旧不带一丝情绪地开口：“炮友。”

死一般的寂静弥漫在两人中间，到最后也没有人再开口。

不管，也不想管长崎素世是否听得到，听到了又会作何感想，千早爱音只是悠久地，沉重地喟然长叹，带着不满，带着委屈，带着愤怒，也带着哀伤。

最后清点过一遍行李物品，确保没有什么关键的东西落下，长崎素世拖着半人高的行李箱正准备打开房门，门外却传来清脆的敲门声。

一，二，三。三声。

开门，映入满脸困惑的长崎素世的眼帘的，正是背着个旅行包的千早爱音。此刻的她银灰色的双眸中正噙满了笑意，虎牙也因为勾起的嘴角而微微暴露出来。

“干什么？”

“年终计划去京都旅游。但我是第一次去，方向感又差，一个人的话难免会迷路。听说你正好要去，想问问能不能一起呢？”

倒映在银灰色眼眸中的栗色长发少女沉默着，似乎有点无可奈何地笑了。她抬起手指，在房门上轻轻叩击。

一，二，三。正好三声。

——————————————————————————

一点碎碎念：

在这次尝试中，写了很多我一直想写但又迟迟没有下笔的东西。

其一是R18内容，要写好难度真的很大，我并不会认为这篇中的R18描写有多好，但或许已经是当下的我能做出最好的尝试；

其二是将现实元素融入文章。本文尝试塞了很多东西进去，比如中年人的婚姻家庭关系、离异妇女的经济与生活困境、经济波动对普通劳动者与毕业生的影响、局限于肉体的爱欲等等。当然，本文无意，也没有能力做出细致精深的社会学观察与思考，上述提及的东西也只是浮光掠影浅尝辄止，不过也算做出了尝试。

事实上，我是一个刀子文学爱好者，这篇文最初的构想也与最终的成品存在巨大差距。在最初的设想中，两人绝非这么亲密与暧昧，而是真的只有肉欲的碰撞，素世会冷冷地说二人的关系不过炮友而已并最终离去，爱音则心灰意冷将这段关系当做一段人生中的插曲。但自己实际动笔时会下意识不自觉地往好的方向去写，不愿看到笔下的角色受苦，最终的成品倒有些不伦不类。或许我到底没有办法写出刀子文吧。

最后的最后，感谢您阅读到这里，希望您在阅读中至少收获了些微的愉快。

（注：关于二人租住的日式公寓，[[rb:参考自 > 蜂蜜与四叶草]]；关于私设的二人故乡，[[rb:参考自 > 三月的狮子]]；关于私设中素世的父母，[[rb:参考自 > 天上的小鸟]]。上述作品都是羽海野千花老师的漫画作品，推荐给读者。而关于文中的交通路线及通勤轨迹，全部源于网络，难免存在不少错谬，请读者指正批评。）

小说相关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