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难不成真的认识？”店主好奇地问。

　　“我能和你单独聊聊吗？”小六黯然道。

　　“所以……你真的献过血，而且……时间都对得上……”小哈士奇掰着自己的手指计算着，不知不觉就已经泪流满面。

　　“你……没事吧？”西伯太担心地看着对方。

　　“都是因为你！你为什么要去献血，为什么！为……为什么……

　　”小六想把西伯太摁倒，他想责备他，打他，但是他知道这一切是没有理由的，他知道小五，大彦和艾丽莎不会希望他这么做的，可是他就是没法让自己冷静下来。

　　在最后时刻艾丽莎说希望他能好好活下去，届时的小六便给自己想了一个近在眼前的答案以用来欺骗自己破碎的内心——他是半个狂犬病的免疫者，他也能产出抗病毒剂。

　　他有用。

　　而如今，这个自从他被制造出来后就已经注定的宿命，是否也随着西伯太的出现而彻底消散？

　　“嘿，放开他！”卡亚普从门外伸进脑袋来斥责道，但她依旧还是遵守了两人单独谈的规矩，没有直接进来。

　　“没什么可聊的了，因为我本来也没什么知道的。”西伯太轻轻推开对方，站起来拍了拍身子。他看向小六：“如果你有什么要告诉我，那就来这吧。不过我们是按小时收费的。”

　　说罢，哈士奇在柜台上拍下了一张名片，带着卡亚普离开了。

　　“怎么样，你想去么。”店主靠在边上抱着手臂问道。

　　“我没有钱。”小六说。

　　“那就在我店里打工吧，不过你得先还完我药钱。”

　　“……行。”

　　一切如旧。

　　又是一个差不多的早上，没有委托烦扰的阿灿和真白在小河边散着步——实际上基本就是真白一个人在享受散步，阿灿已经热的想死了，他不知道真白为什么不论春夏秋冬都喜欢在外面跑，但对方要求自己跟着，他还能怎么样呢。

　　“不行了，我要去那边买点冰的饮料喝。”吐着舌头的哈士奇难过地说。

　　“跟你说了几次了，热的时候不能喝太冰的东西，这样可能会导致你的神经系统……”真白认真地在阿灿旁边教训着他，不过后者压根没认真听，一溜烟跑到了摊位前。

　　“要两杯冰沙，一杯草莓一杯橘子的，一共多少……钱？诶？！”阿灿看着餐牌点完餐后刚想抬起头来将钞票递过去，可是随即他的动作就僵住了。那个穿着饮料店制服，正在摆弄碎冰机的哈士奇，不就是西伯太吗？可是西伯太明明在家里啊，阿灿和真白走了许久才走到这里，西伯太又怎么可能比他们还快？

　　“抱歉，我把你和我弟弟弄混了，你们长得好像。”阿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

　　“……这样吗，这么说来也该到时间去一趟了。”哈士奇轻轻叹了口气，伸手递出了两杯冰沙，“算我请你们的了，你们稍等。”

　　真白和阿灿结果冰沙后面面相觑。没过多久后脱下了饮料店制服的哈士奇就从后门里走了出来——在脱去衣服后他看起来更像西伯太了，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请带我去救助屋吧，我有事相求。”

　　“确实一模一样呢……西伯太怎么都没跟我们说过呢？”风牙透过窗户远远地望着房间里正在和西伯太卡亚普交流的小六。

　　“是啊，我们在冷饮店看到的时候都吓了一大跳。”真白说。

　　“他们到底在聊什么呢，还不允许我们听。”阿灿不爽地说。

　　“你那烂脾气，人家的私事哪能让你知道，你不全给抖出去了？”真白用力踩了一脚阿灿的脚爪，疼的他嗷嗷叫。

　　房间内。

　　“原来救助屋旁边那个时不时发出噪声和枪声的建筑就是所谓的应急实验室啊……”卡亚普沉吟。她很认真地在救助屋是否应该搬个地方，因为按照小六的说法，里面全都是狂犬病毒或是类似的东西。

　　“我个人认为是不用的，你们可以看那栋楼附近的警戒线——曾经实验区爆炸的时候整个城区都在消毒，最终也并非酿成大祸。”小六小声说。重新回忆了一遍过去那些糟糕的事情差点让他的情绪又一次失控。从最开始自己诞生时说起，直到自己先后结实了艾丽莎，大彦和小五，最后又失去了他们，变得孤身一人。但令他自己都感到吃惊的是，如今重新与别人说起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他的情绪早已不会像最初那样时有剧烈的波动了，只会留下两行不受控制的泪水。

　　心死之人，如何努力去挽回过去，终究都只像是去捞那水中的月亮。

　　“基本就是这样了，因此在店长先生那醒来的时候我才会对西伯太先生无礼，实在是抱歉。”小六深深鞠了一躬，泪水滴落在他盘坐的腿上。

　　“……这不是你的错。”卡亚普安慰道。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一旁的西伯太说。

　　“你问吧。”

　　“你说你是拥有……狂犬病抗病毒酶的的犬，那你可以做到免疫狂犬病吗？”

　　“我不能，目前我已知的只有你，甚至这个世界上可能都只有你一只犬可以做到。”小六有些诧异，他以为西伯太会询问他关于自己为什么会是狂犬病真正意义上的抵抗者之类的问题，但对方问的问题却依旧是与自己相关的。

　　“你可曾险些也一起感染了？”西伯太继续追问。

　　小六呆滞了一会：“我的……哥哥，小五他……死于狂犬病，他险些咬伤了我，我曾经也希望能……能死在他的嘴下，但最终他还是没这么做，直到他发病死去，他没有伤害过我。”

　　西伯太的表情也僵住了。

　　“我曾经做过一个梦，那个梦是如此真实，以至于在绝大多数情节都是与现实中吻合的。在那个梦中，救下了你的那位店长先生就因为收养了一只得了狂犬病的犬，被他咬了后感染了狂犬病，随后又咬伤了我的哥哥，接着……”

　　“等等，你是说……”卡亚普瞬间捕捉到了重点，“如果小六的哥哥没有坚守住本心的话，梦中的那些事情就真的会发生吗？”

　　“可是……这……这不太可能啊，谁能保证我离开应急实验室后一定会去到店长先生那里呢？”小六愣了一下。

　　哥哥，你不仅保护了我，还保护了其他人免于灾难吗？

　　是啊，他不仅用杀死自己保护了心爱的人，还让附近那么多人都免遭狂犬病毒的威胁……

　　“是啊，谁能保证呢……”西伯太也轻轻叹了口气，“但是你和你哥哥的所作所为将会永远得到救助屋成员的尊重。我以个人身份向你保证，只要你来，我永远会提供给你能做到最好的帮助。”

　　“……谢谢，不过不必了。”小六看向窗外，“曾经我组织的政敌在炸垮了原本的实验区后，将绝大部分幸存者都安排到了城外的一片简陋的居民区中。我想去那看看，也许能找到和我的身份接近的犬，我们可以报团取暖。”

　　狗尾巴草会被压断，狗尾巴草会被烧毁。

　　但当一切过去，它们依旧会在原野上飘荡，与天上的夕阳和夕阳下努力生活的犬们组成一幅永不落幕的画卷。

　　“我尊重你的选择。”西伯太点了点头。

　　“也请你不要把西伯太可能是狂犬病免疫者的事告诉其他任何犬，拜托了。”卡亚普担忧地说。

　　“放心，我明白是非轻重。”小六站起身来拉开了大门，在门外偷听的阿灿，真白和风牙赶忙让开身子，假装自己正在做别的事情。

　　来到救助屋的门口，小六穿戴整齐后递给了西伯太一沓有零有整的钞票。

　　“不必了，你留着吧，在城外会用的上的、”西伯太坐在家门口的楼梯上望着门口来往的犬们，“说起来，你没想着给自己起个新名字吗？小六虽然不错，但到底还是跟过去那些事情高度相关的，如果能有个新名字也许不是坏事。”

　　小六想到了艾丽莎最后的嘱托，但现在的他还没准备好接受一个全新的自我，哪怕这个自我如今已经是自由的了，于是他摇了摇头：“不必了，我觉得小六就挺好，至少暂时挺好。”

　　总该有人去亲眼见证未来，而那个人也绝不应该因此就忘记过去。

　　小哈士奇与西伯太挥了挥手，转身消失在了人群中。

　　沿着街边不停地走，不知不觉间那被警戒线围着的废墟就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大楼前方的血迹还依稀可辨，只是不知道到底谁的了。眼前的景象让小六口干舌燥，胸腔中的心脏也是跳的厉害。为了分散注意力也为了让自己冷静一下，他走向街道旁那家虽然就建在应急实验室边上，但自己却从未去过的便利店。

　　从冰柜里拿了瓶冰水，在结账的时候，他看到了柜台旁的那个扭蛋机。爪子在口袋中轻轻掏了掏，栩栩如生的金毛小狗于他的掌心中摇起了尾巴。

　　来到扭蛋机边上，小六用力晃了晃机器，却再也未能见到于手上小狗同属一款的红色扭蛋。

　　“你真幸运，这是限量款呢，听说每一万个里面才会有一只可以动的模型，其他的都是会发光的。”便利店的收银员饶有兴趣地说。

　　“……这样吗。那蓝色的呢？”

　　“蓝色的？那就不怎么稀有了，随随便便就能拧到。”

　　小六放入一个硬币，轻轻转动把手。

　　嘿，确实随随便便就能拧到。

　　扭蛋从通道中滚落，小六拧开盖子，天蓝色的雨燕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全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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