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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沉之月- The Moon Is Down -,5

小说:《破曉之路-The Way to the Dawn-》 2025-08-29 12:53 5hhhhh 148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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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輪血色的滿月從地平線緩緩升起,宣告了死鬥的終結。

  夜晚的寒風穿過曾是城鎮的斷垣殘壁,發出鬼哭般的陰森聲響,也帶來了死亡的腐敗氣味。這個遺跡曾屬於某個貴族的領地,直到百年前黑色瘟疫橫掃而過,將這片土地變成了無人問津的荒廢之地……至少,世人是如此相信的。

  恩諾爾踏著早已難以辨認的道路前行,他的步伐輕盈而無聲,像是夜幕中的鬼魅,朱紅月光如一層詭異的血霧覆在他漆黑的斗篷上。

  視線所及之處皆是被暴力破壞的建築殘骸,其中依稀可見散落的血跡和肉塊。這些屍骸曾經是領地的居民,它們在百年前淪為血族的奴隸,被迫守衛著邪惡的主人至今。儘管數量可觀,獵人們仍以壓倒性的戰力將這些低等的喪屍碾成了碎片。

  當恩諾爾來到古堡前,立即看見城牆上的巨大缺口,猶如一張惡鬼的大口,正散發出濃烈的腥臭。

  熟悉血族弱點的獵人們用某種強力火藥炸開了城堡的石牆,試圖藉用陽光削弱血族的力量,好將他們一舉擊潰⋯⋯然而棲身於此的可不是一般的吸血種,而是遠古的血之貴族末裔。

  儘管早已有了預感,當恩諾爾躍入城堡時,仍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斷裂的肢體散落四處,牆壁上佈滿了煙花般炸開的肉末,瘮人的腥紅染透了古堡的每一塊磚石。身穿黑衣的獵人與裝扮華美的血族,他們的屍體彼此糾纏,直到死亡都仍在試圖撕裂對方的軀體。這不是一場普通的戰鬥,而是充滿仇恨與憤怒的屠戮。

  恩諾爾站在化為血海的長廊上,嗆鼻的腥甜氣味令他頭暈,甚至感到口乾舌燥。他強忍著令人作嘔的飢渴感,集中注意力於搜尋僅存的生命跡象。最終他敏銳的聽覺捕捉到了一絲聲響,那是衰弱卻仍倔強跳動的心臟脈動,在無邊的死寂中顯得異常突兀。

  那心跳就像一道驚雷,恩諾爾立刻從暈眩中恢復了警覺,他手搭著劍柄,繼續走向城堡更深處。

  ⋯⋯

  追隨著那微弱的脈搏,恩諾爾步入了一個寬敞的空間,這裡是昔日統治者接待訪客的謁見廳,過去的輝煌如今被血與塵土抹煞。數十具屍駭堆砌在血泊中,血腥味遠比其他地方都要濃烈。

  銀光出鞘,恩諾爾手持長劍謹慎地避開屍骸前行,本應無聲無息的步伐,也因靴跟下的血漿發出黏膩的聲音。

  恩諾爾的目光最終停在那座被屍骸包圍的漆黑王座。褪去血色的蒼白月光從玻璃窗傾瀉而下,勾勒出王座上一個高大的身影。那人身上的皮革戰衣已被撕裂,露出了腹部和胸腔上深深的傷口,血肉模糊,但仍頑強地殘存著一口氣。

  忽然那半死的人抬起了頭,瞪視著恩諾爾的方向。剛毅的面孔比記憶中蒼老了不少,唯有深色的鋭眸冷酷如昔。視線相交的瞬間,恩諾爾的心臟猛然一縮,童年噩夢的片段如洪流般洶湧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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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烈焰和高溫扭曲了空氣,建築開始崩塌。年幼的自己蜷縮在母親懷中,恐懼地看著父親被男人斬殺。隨後那柄泠冽的長劍也一同貫穿了母親與自己的身體。即便在那刻,男人的心跳聲依然毫無波瀾。

  「不想死的話,就滾遠點。」

  熟悉又陌生的低沈嗓音將恩諾爾拉回現實。他重新凝視著曾經的「怪物」,暗金色眼眸深處有火光跳動。像是挑釁一般,他不疾不徐地筆直走向王座。

  「憑你現在這副模樣,還真是沒說服力。」恩諾爾的語氣中帶著刻意的譏諷,彎曲的嘴角卻掩飾不住心中的憤怒。

  獵人定睛凝視了一會兒來者的面容,隨後冷哼道:「原來是神父大人啊……怎麼?想幫你的同類禱告嗎?」

  同類?這個人果然早就發現了……

  「為什麼放過我?你們獵人不是最痛恨血族的嗎?」恩諾爾語調逐漸轉為冷峻。

  「既然我放了你一馬,為何還要跟過來送死?」即使被利劍指著,獵人依然滿不在乎的模樣。

  「——因為我不會放過你!」恩諾爾的聲音驟然拔高,像是火山終於爆發:「你殺了我的父母!這麼多年來,我只想著要找到你、用最痛苦的方式折磨你至死!!」

  他好恨這個男人。恨他的冷漠、恨他的殘忍,更恨自己為了能觸及這個強大而遙不可及的存在,必須犧牲一切……

  「看看你,像個小瘋貓似的。」面對恩諾爾的憤怒,獵人只是輕輕笑了兩聲,隨即眼神與語氣變得鋒利。

  「你接觸過那些難民嗎?那些可悲的幼童和少女⋯⋯血族摧毀了他們的故鄉,殺死了他們的親人、最終就連身上的血液也被壓榨殆盡,就只是為了滿足那些該死的慾望⋯⋯和血族對世界造成的傷害相比,你的痛苦又算得了甚麼?」

  「那也不是你殺害他們的理由!」恩諾爾憤恨地吼道:「打著保護人類的口號而濫殺無辜的你,跟那些血族又有甚麼區別!既然要守護人類,為何你又殘忍得殺死我的母親!?」

  有那麼一剎那,恩諾爾似乎在獵人漠然的眼中看見了猶豫。

  「那是——」獵人才剛開口,卻猛地神色一變,瞬間一道銀光自他掌中閃出——一柄小刀掠過恩諾爾耳邊、深深地沒入一張猙獰的死人面孔!

  「!?」

  恩諾爾即時閃過來自後方的突襲並拉開距離,隨著轉身映入眼簾的,是一幕令人毛骨悚然的場景——數十具獵人的屍體以扭曲的姿勢從地上站了起來,他們的皮膚已經發黑,甚至冒出噁心的膿瘡。

  「⋯⋯我警告過你快滾的。」

  獵人從王座上緩緩站起,滿身瘡痍的他握緊了右手中的長劍,左手也拔出了一柄匕首,周身散發出一股強烈的殺意。

  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恩諾爾暗自咒罵了一聲。眼前要緊的是想辦法從前仆後繼的攻擊中活下來。

  恩諾爾才剛踏出步伐,一道黑色的身影已經率先衝了出去——即使眼前的屍體是數小時前還一起出生入死的戰友,獵人也毫不猶豫地將其斬成兩半。他的攻勢是那樣迅猛,先前的衰弱彷彿假象,然而其身上的傷口仍不斷在淌血。

  看著那高大的背影,恩諾爾心中有一瞬猶豫,旋即他一咬牙轉過劍鋒,俐落地斬斷了一雙試圖偷襲獵人的利爪。熟悉的銳利視線似乎朝他瞥了一眼,但恩諾爾選擇無視,繼續擊倒那些屍體傀儡。

  自己並沒有原諒那個人。只是、暫時迫於形勢——

  那些曾經是精英獵人的屍骸們發出詭異的嘶吼,一邊以手中的武器向兩名活人進行攻擊。所幸大部分的屍體在死前就已破損嚴重,並沒有完全發揮原本的力量。即使如此,這些死亡傀儡的攻擊性與速度依舊遠遠強過一般的喪屍,對付它們絕非易事。

  恩諾爾剛砍倒一名獵人的屍骸,就順勢轉身閃過攻擊,反手將長劍插入偷襲者的背脊,力氣之大竟將那死人重釘於地面!

  剎那不到又見寒光一閃,另一個獵人屍骸持劍的雙手與頭顱便拋飛了出去,暗紅的死血如雨般灑落……

  恩諾爾的斗篷早已在戰鬥中丟失,濡羽色的髮絲凌亂不堪,血液浸透了他整潔的聖職者長袍,也在他端正的臉上綴了一抹刺眼的妝紅——那副模樣既狼狽又有種妖異的美。

  ——直到長劍揮空、敲進地磚的尖澀聲響傳入耳中,恩諾爾才從戰鬥的亢奮中回過神來。他環顧四周,唯二還有活動跡象的,就僅剩自己與在謁見廳另一端的獵人。

  那個男人單膝跪在一片屍山血海之間,喘氣之間不斷有血從嘴中溢出,情況似乎很不樂觀。

  「喂⋯」

  恩諾爾下意識張口呼喚,卻見獵人突然站起身,提劍直奔他而來!

  這混蛋是殺瘋了嗎!?恩諾爾連忙揮劍擋住了那沉重的一擊並迅速拉開距離,他怒視著眼前的獵人,隨即發現了對方的異樣。只見獵人的雙眼無神,整個眼球變成了詭異的血紅色,皮膚下攀爬著蛛網狀的赤黑色紋路,似乎有某種污穢之物正在他的血管中蠕動。

  「——嘖嘖,好一隻敏捷的小老鼠。」

  一道陌生的、冷酷且苛薄的嗓音,從獵人獰笑的嘴中傳出,透著無比的詭異。

  「什麼人!」恩諾爾厲聲質問。

  「呵呵,小老鼠還挺兇悍的……多麼可惜啊,若不是個骯髒的『混血種』,那張漂亮臉蛋和肉體會是個理想的宿體選擇。」

  話語中強烈的惡意令恩諾爾詫異,隨即轉為憤怒:「你是血族?你對那個人做了甚麼!」

  「哼……你居然在擔心這個卑微的人類嗎?」血族語帶憎惡,輕蔑地嗤笑道:「這個低劣的生物的確頑強,竟然能在那場混戰中倖存,甚至毀掉了吾的珍貴宿體……但再強的戰士,也不可能抵禦吾之劇毒。」

  它狂傲的笑聲在空曠的謁見廳中迴盪。

  「這毒,正是吾為了蹂躪你們這些可悲的人類而精心創造的啊!」

 

  恩諾爾驚愕地看向腳邊的獵人殘骸,長滿膿瘡的發黑肢體喚醒了兒時的記憶——在那個寒風凜冽的雪天,他第一次知曉了血族的罪孽。

  枯槁悲慘的孩童屍體,火化染病村人遺骸的火焰,火海中雙親最後的面容……無數片段閃過眼前,彷彿利刃般撕裂他的心。

  「——你就是造成大瘟疫蔓延的罪魁禍首?」他的語氣冰冷,手中的劍柄被他握得死緊,彷彿下一刻就會將它攥碎。

  血族發出一聲冷笑,語氣中充滿了鄙夷:「『瘟疫』?多麼庸俗的名字!」

  「人類啊,弱小而愚昧,卻又貪婪無比。他們毫無節制的繁衍、擴張,將大地從古老高貴的住民手中奪走!……因此,尊貴的吾王發起了偉大的『黑色洗禮(The Great Baptism)』,要讓世界重回吾等先民的掌控……」

  它的眼中閃爍著瘋狂的崇拜,彷彿沉浸在美好的回憶裡,然而話音一轉,它猛然雙眼怒睜、咬牙切齒地吼道。

  「若不是那該死的龍,吾等早已統御人類……!!」

  龍?恩諾爾詫異竟會聽到神話生物的名字,但現在顯然不是好奇的時候——那附身於獵人身上的血族再度朝他撲了過來!

  「即使吾王已殞,即使吾身被龍火燒灼,必須以這副醜陋的模樣苟延殘喘——吾仍會繼續進行這場『洗禮』!讓人類永遠活在死亡的恐懼之下!」

  「這種行為根本沒有意義!」

  恩諾爾怒然迎擊,同時駁斥道:「人類雖然弱小,但他們不會坐以待斃!他們學會了醫療,互相扶持,甚至願意為拯救他人而犧牲自己……你們的所作所為,只是徒增憎恨罷了!」

  「閉嘴!你這齷齪的『混血種』!」被激怒的血族厲聲咆哮,瞬間以極快的速度施以一記戳刺,恩諾爾猝不及防,左臂被削下一大塊血肉!

  「和那些低賤的人類廝混,不只血液,連腦子都汙濁了是吧!」

  血族譏笑著甩掉劍鋒上的血液,可即使受了重傷,也未見恩諾爾面露一絲懼色,這令它相當不悅。

  「竟敢將獠牙朝向尊貴的純血……讓你這孽種活到現在,真是血族的恥辱……」

  突然,它像是想到甚麼好點子般露出殘忍的笑容:「——這樣正好,吾就大發慈悲,替這個人類完成他懈怠多年的職責!」

  「什⋯麼?」

  「吾等可以從血中窺見所有秘密。」血族舔了舔嘴角殘留的血跡,玩味地注視著恩諾爾那逐漸動搖的神情。

  「那一夜,這個人類本該殺了你,可他竟一時心軟,順了你母親的懇求而留你一命……直到今日,他仍在保你性命——」

  它在說甚麼?恩諾爾只覺得腦中一片空白。

  「胡說……!那個人明明……親手把我和母親都——」

  他想起用肉身保護自己的母親,她溫熱的血液順著刀鋒流淌在自己身上……

  「血之記憶無法欺瞞。」血族的聲音低沉而惡毒:「不信也無妨,反正這次你會真正死在『他』的手上!」

  它高聲狂笑,再次揮劍向恩諾爾劈去。但出乎意料的是,這名看似纖瘦的青年竟硬扛下了這足以斬殺巨獸的斬擊,他怒視著血族,在劍刃即將崩裂之前推開了攻勢,並一腳狠踢在敵人的腹部、迫使它向後退去!

  「臭小子……!」

  粗魯的攻擊令血族青筋暴起,然而當它瞥見那雙暗金色的雙眸裡的殺意時,竟一時愣神語塞。

  「話說夠了沒有?」年輕的聲音冷如寒霜,隱藏著即將爆發的怒火:「我已經厭煩了你的一派胡言⋯⋯那晚的真相,我會親自去問那個混蛋。」

  「哦?你想救他?還想殺了吾?」

  血族尖聲怪笑,試圖挽回方才失去的氣勢:「少自以為是了!吾已經聞到了你身上潰爛的味道!你的人類血脈正在腐蝕你,痛苦吧,為此自怨自艾吧!」

  血族的話語並非謊言。恩諾爾很清楚,先前與那些獵人屍體搏鬥時,自己就已經被他們的污穢血液感染……現在,他的身體被高溫灼燒,肌肉與內臟腫脹疼痛,被衣服遮蓋的皮膚恐怕已開始冒出黑斑……儘管他身上的血族血脈勉強抑制住了惡化,繼續拖延下去對他仍是極其不利。

  若是全速逃跑,或許能保住一命……但這絕不可能是他的選擇。即使付出慘重的代價,他也必須在此地終結這個血族的惡行。

  更何況,他還有一絲勝算。

  恩諾爾穩住因高燒而虛浮的腳步,他直視著血族,那怪物仍在喋喋不休地細數各種殘酷的審問手段。

  「……作為回禮,吾會好好地『款待』你。就先從斬下你的雙腿開始——」

  「剛才那一擊,就是你的全力?」恩諾爾忽然淡淡地開口。

  「……什麼?」

  「你的重心稍有偏移,所以我擋下了攻擊……你並沒有完全掌控那具身體吧?」

  血族臉上的惡意僵住了片刻,隨即再次癲狂地笑了起來:「哼,終究是具瀕死的破爛身體,不夠完美,但對付你這虛弱的鼠輩,那是綽綽有餘!」

  恩諾爾看著對方猖狂的模樣,竟不自覺地勾起嘴角。

  「你根本不懂呢……那個人類的恐怖。」

  「鏘」的一聲,恩諾爾將手中已有裂痕的長劍插入石磚縫間。他決定不再消耗多餘體力手持武器,必須將剩餘的力量集中於接下來的一擊。

  雖然非常細小,但因為方才的攻擊,他確實聽見了藏在獵人腹腔裡的另一個脈搏聲,那一定就是血族的本體——

他必須一次就成功。

  「——幫個忙吧、你這混蛋!」

  隨著恩諾爾大喊一聲,原本暗金色的雙瞳瞬間燃燒起如同烈日般的光芒,下一刻他就如閃電般疾衝向血族,速度遠超之前!

  「金色的眼睛!?難道你——!!」

  血族原本游刃有餘的表情在看到那對明亮金瞳的瞬間驟然崩潰,彷彿見到了世上最為恐怖的東西。

  「啊啊啊可惡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陷入歇斯底里的血族怒吼著,它高舉手中的長劍,卻在出手的瞬間突然無法動彈,彷彿全身的肌肉都在抗拒自己的意識——就是這片刻的遲鈍,讓恩諾爾避開了致命的斬擊,但血族左手的短刀仍然深深刺入了他防禦用的右腕。

  恩諾爾忍著劇痛,左手以迅雷之勢捅入獵人腹部的傷口,強行扯出了一團蠕動不止、血肉模糊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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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東西像是胚胎,又帶著幾分老鼠的特徵。

  隨著細細的「臍帶」被扯斷,獵人如同斷了線的木偶般立即倒下,沉重的身軀將恩諾爾壓得雙膝跪地,才勉強支撐住他。極近的距離中,恩諾爾能感覺到獵人細微的氣息落在自己的脖頸上。

  他還活著,但恐怕已無多少時間。

  這時一陣哮喘似的尖銳嘶聲從恩諾爾的左手中傳出,他看向那團仍在苟延殘喘的肉塊,這個血族為了生存,捨棄了絕大部分的肉體,以這副模樣寄生於他人的肉體裡——就像是附著於老鼠身上,帶著致命瘟疫的跳蚤一樣。

  「胚胎」睜著猩紅的眼珠,怨毒的目光死死盯著恩諾爾,隨即它發出一陣瘋狂的大笑,聲音裡充滿了嘲諷與怨恨。

  「啊哈、哈哈哈哈!殺了吾也無濟於事!吾之毒將永遠潛伏在黑暗中,靜候復甦之時!悲嘆吧,憤恨吧!你連眼前的人類都救不了!等到心跳停止,他將化為不死的喪屍,永世不——」

  血族的笑聲突然戛然而止。

  隨著一聲難聽的喀吱聲,那令人作嘔的「胚胎」頭部被一隻大手無情地捏碎。

  「吵死了。」恢復意識的獵人冷冷地啐道,他搶過剩餘的肉塊同樣捏得稀爛,黏稠的血沫從指縫間滲出。隨著重要的心臟被摧毀,血族也徹底灰飛煙滅了。

  殺死血族後,獵人耗盡了最後一絲力氣,無力地倒在同樣身負重傷的恩諾爾身上。儘管他感覺到對方警戒地繃緊了身軀,然而預想中的攻擊遲遲未至。

  「⋯⋯為何不動手?」獵人喑啞地問道。

  恩諾爾聞言,一時腦熱下一把攥住獵人的衣襟,強迫對方直視自己。他急切地想從那雙深色眼眸中窺見對方內心的真相,卻只看見自己徬徨迷惘的倒影。

  無數疑問在胸中翻騰,最終他只能勉強擠出一句最在意的話:「那一天,真的是我的母親求你……?」

  他的聲音因情緒而微微顫抖,無法再繼續說下去。如果母親是為了救自己而自願犧牲,那會是最令他心碎的真相。

  「……那是,一場愚蠢的賭注……是她贏……」獵人自嘲般地勾起唇角,似乎想笑,一口黑血卻搶先從他口中湧出,灑落在在兩人的身上。

  看著那對逐漸渙散的深色瞳孔,恩諾爾明白對方已經到了極限,而他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方才的激戰耗盡了他的體力,原本被壓制的病症迅速惡化,全身的神經好似快要繃裂般劇痛,發黑的皮膚也開始滲出血液……

  或許是求生的本能作祟,即使意識因高燒而變得模糊,恩諾爾仍能清楚地聽見獵人體內細微的脈搏聲,那生命的鼓動是如此的誘人⋯⋯於是他將臉埋進獵人的頸窩,黑髮輕柔地掠過對方的面頰,蒼白的獠牙無聲無息地接近脈動的血管,輕易地破開皮肉,寸寸沒入——

  這是他第一次咬開人類的脖子。

  獵人的血液所剩無幾,但每一口血漿中都充滿了爆裂般的能量,宛如鮮紅的熾熱岩漿。滾燙的血液滑落喉嚨時,恩諾爾幾乎噁心的想吐,卻無法抗拒身體對鮮血的渴望,貪婪地持續吞噬著每一滴生命的液體。而隨著血液沁入體內的不僅是生命力,還有一股龐大而雜亂的記憶洪流,將恩諾爾的意識捲入一片混沌之中……

  情感,經歷,以及從未宣之於口,本應藏在內臟中慢慢腐敗的秘密——在這短暫的一刻,全都無所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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