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深更半夜，城市陷入寂静的时间，三角初华正躺在旅馆的房顶上看星星。等着溢出煤油灯光亮的窗一间一间熄灭下去，才爬起身来。轻手轻脚地脱下走起来会发出响声的轻便铠甲，流浪骑士翻身进屋。她今天刚到这座小城，身无分文，企图为自己寻一晚免费的住宿，很不幸，所有房间今夜都住着旅客，她的脸皮还没有厚到去和陌生人挤一张床，看来今天要睡房顶了，初华叹了口气。

回到房顶骑士又寻思，反正都是睡地板了，为什么不换个景色好点的地方，风餐露宿也要讲求一个氛围。背着行李，提着剑，初华爬上城镇郊外的一处山坡，头顶是繁星点点的深沉夜空，脚下是生长着成簇野花的柔软草地，何等美景，如果它不是今夜自己的露营地的话就更好了。在睡觉的范围布下驱赶野兽和虫豸的结界后，骑士用魔法点了盏灯，开始写日记。她抬笔写下第一句话：

“今夜是个没有风的寂静夜晚，我今天的露营地是xx城的郊外。”

这时起风了，吹过草地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好吧，初华划掉第一句话，

“今夜是个有微风的寂静夜晚，我今天的露营地是xx城的郊外，周围的景色非常美丽，要是能与修女长她们一起欣赏就好了。周围长着许多野花，配合天上的繁星就像是经文中描述的秘境......”

她抬头想要仔细端详一下闪烁的星空，却看到天空划过一条亮色的弧线，是流星吗？而且看样子落点离得会很近，压下心中“好走运”之类的欢呼，初华凑近了些，说不定能捡到些星星的残骸，她带着些希冀这么想，初华一直都很喜欢星星，每当望见璀璨的星河，她能感觉自己的心也随之平静下来。

然而这颗坠落的星星显然没有这种功效，不如说坠落的地点会不会离自己太近了，意识到这点时流星已经近在咫尺，初华仿佛能看见陨石粗糙的表面——并没有，她眯起眼睛，不可置信，光芒里是一位少女，绿色的长发，穿着深蓝色的斗篷，紧闭着双眼，看起来已经认命。

初华扔下日记本朝少女奔去，在她坠落的前一秒将她搂进怀里，少女的脑袋撞在初华褪去铠甲的柔软肚皮上，骑士忍住呕吐的欲望，一个劲地后悔为什么那么早就把盔甲脱掉。巨大的冲击下，两人顺着山坡的坡度翻滚数周才堪堪停下。远处传来马匹的嘶鸣，有马车停在她们身后，初华听见有人问话：

“睦子和不认识的姐姐，没事吧？”

“叫人家喵梦就好了，这是人家的助手睦子。”清早入城时，紫色短发的高个女人笑容满面地自我介绍，负责登记入城人员的看守不耐烦地用记录板敲了敲自己的肩膀，

“说真名，不然就让后面的人先登记。”他说，就差翻个白眼，于是喵梦的笑容一扫而光，灰溜溜地开口：

“我叫祐天寺若麦。”

她身后跟着的少女顺着说道：“若叶睦。”

初华跟在两人的身后，报上名字后三人一起进到了城里。为了感谢初华昨晚的帮助，两人请她吃早饭。一进城门若麦又摆出一副笑脸来，她自述是位魔法道具商人，正在经营一家万事屋，而若叶睦是她的助手。

“昨天我其实是在测试新的魔法道具，大家都知道，做我们这行最重要的是创造力，要有自己独一无二的商品。”她嬉皮笑脸地咬了一口三明治，“昨天那个我命名为‘飞天赶路器’，作用是飞天赶路。”

“睦子，昨天尝试的感想如何？”

“你没做落地功能。”被抛了话题，睦张口说了今天的第二句话，神情淡漠，面部表情的变化还没有刚刚咬不断三明治里的芝士片的时候大。

“真的假的？我都想量产拿出去卖了。”

“这也太危险了。”初华无奈地打圆场，她有些好奇，又问，“两位的商店还在卖什么特色商品呢？”

若麦猛地一挥手，显得很自信：“很多啊，睦子！”

睦很配合地从背着的包里拿出小小的笔记本，她念商品名字若麦在旁边念广告词。

“录音烟花。”

“把爆炸声替换成录音，烟花绽放时你的声音也能在天空盛开！”

“蚊虫香水。”

“昆虫猫薄荷，闻到就往身上扑，起效种类已达99种，人类闻着也不错，适合送给和你有仇的人！”

“自动求婚钻戒。”

“自主抵达任何你认为合适的求婚地点，你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单膝跪地，附赠可隐藏的腿部，材质可自选！”

“全是没用的东西。”念完后睦在一旁评价，若麦认真点头。看着若麦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睦端起芒果汁抿了一口，初华倒是真心实意鼓掌。

“确实很有特色。”这下换两位商人惊讶了。

“真的吗？”若麦问，初华露出微笑，她的笑容总是附带着让人安心的魔力，大家总是不由自主相信她说出的话。

“嗯，我觉得很有趣。”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她能感觉到眼前的两人完全不带恶意，这样的人说出来活跃气氛的玩笑，自然也是有趣的，她并不在意装傻捧场。于是祐天寺若麦露出大受感动的表情，猛地拉近与初华的距离。

“您可比我的助手有品位多了，三角小姐。”若叶睦在一旁点头，完全不在乎雇主对自己的诽谤，趁机偷吃了一口若麦盘里的小番茄。初华缓缓往后退了些。

“叫我初华就可以了。”

“好的初子。”

“诶？”

若麦假装没听见初华对莫名其妙称呼的疑问，心满意足地坐回原位。她相当健谈，没吃两口饭又想到新的话题，若麦问起初华的职业。

“我现在其实无业，”初华不好意思地笑笑，“不过姑且算是一位……圣骑士。”说出“圣”这个字的时候她简单地停顿了一下，果然对面的两人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圣骑士？原来现在还有圣骑士啊。”若麦把视线投向自己的助手，惊讶的语气中不含有任何其它意思。

圣骑士是信仰唯一神，得到神的祝福，为神而战的骑士。在过去神与魔神的战争中，圣骑士的军队是唯一神最忠诚的力量，他们骑着马，踏碎了魔神狂信徒的每一寸反抗心。然而击败魔神后神本人也遭到了重创，神的恩惠难以惠及每寸信仰祂的土地，于是能得到祝福的骑士也越来越少。既然眼前的少女是圣骑士，代表她一定来自一座距离神相当近的城市，若麦的眼珠转了一圈。

“那你是从圣地来的喽？”她问。得到肯定后她用力拍了下手，

“运气真好，我们也正想去圣地呢。”

“为什么？”

“那边享受着神的恩惠，肯定都是有钱人。”若麦倒是坦诚，与睦两个人一唱一和地点着头。

“可以雇佣你带我们去圣地吗？睦子怎么说？”于是商人理所当然地问道，边征求助手意见，睦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袋金币，在手上晃得叮叮咚咚响。

然而初华没有接话，这让若麦有些奇怪，她本以为初华绝不会拒绝带人回趟家乡的要求，先不说她人看着挺好的，另一方面她的钱包明显生命垂危，不然谁大晚上睡草地。但是这莫名的沉默简直就是在宣告一个与若麦的猜想背道而驰的结果。

“抱歉，我不能带你们去。”果然，初华最后说。撇着眉头却勉强自己勾了勾嘴角，“我其实是从圣地逃出来的……所以我不想回去。”

圣地是神居住的地方，神对圣地的恩泽永远不会消失，前往圣地朝圣是每位教众毕生的愿望，而眼前的圣骑士，她的信念得到了神的承认，却直言自己背弃了神。

吸管吸气的声音打破了沉默，若叶睦的芒果汁不知何时见了底，睦对若麦说：

“再来一杯。”

“没了喵梦亲睦子可怎么办啊。”若麦骂骂咧咧，抬手招呼服务员。

与外表的轻浮不同，意外的是很有分寸的人，若麦很快把话题引到两人过去的经历，大家聊了些旅途的见闻，享受了一段悠闲的时光后，三人分别，睦从怀里把那袋钱币掏出来付账，餐馆的阴影处能注意到有人正在朝前台望，这个城市的治安并不算太好，初华走近两步，遮住瘦小的少女，不让那边的人看清她的相貌，然后她们道别。

二.

“信仰不足，神给予的恩惠也越来越少了。”

“可不给我们恩惠，我们又从哪里得到信仰？”

“听说改邪归正的狂信徒给魔神送去了一个女孩，用她作为祭品把魔神封印了。”

“那我们要是也为神送去一个人类的灵魂，祂会继续给予我们恩惠吗？”

脑子里又响起了神父的声音，初华曾在礼拜的时候无数次听过神父的布道，他的声音总是平稳，令人安心，可以将神的话语散播到所有人的心中，然而那天晚上他却不复以往，话语间只有无法满足的欲望。

分开了之后初华还在想若麦和睦，她们俩想要去圣地，初华想，这与她没有关系，她们看起来也没有信仰，去了圣地不过是普通的游客。她这么安慰自己。

打断回忆的是冲天的惨叫，初华立刻听出来这是祐天寺的叫声，果然是因为刚刚付钱的时候被那些人注意到了，早知道刚刚就该陪着她们先出城了，她在心中后悔，提着剑往回找。

城里治安不好，财富稍有些外露就有可能引来不法之徒的觊觎，平民总是明哲保身的，因此周围的人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有初华回了头，我姑且自封是位骑士，不可能抛弃遭遇危险的平民不管，她对自己起誓，却在这时恍然大悟，那我是否也应该劝她们不要去圣地？圣地早已不复以往，初华担心若麦与睦会在那里遭遇危机，更不想看她们对神与祂的信徒失望。我想劝说她们不要前往我的故乡，她在心里做出决定，即便这需要说出我的过去。

若麦依旧在惨叫，声音在空气中若隐若现，让人佩服她的肺活量，为什么没有人叫她闭嘴，初华心中带着些疑惑，但是更多是释然，光明磊落的骑士拐过最后一个转角。

“到此为止，我不允许你们再掠夺他人财物！”初华拔剑出鞘，横在身前。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祐天寺若麦，她站在墙角惨叫，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仔细看一眼就能发现她闭着眼睛，神态相当陶醉，压根就不是在尖叫，一旦得到这样的结论，就能逐渐听出调子，原来她在吊嗓子唱歌，还是最近很有名气的音乐剧的主题曲，初华也很喜欢。

若叶睦在离她远一点的地方，倒不是孤零零地站着——她的脚下横七竖八地躺了几个混混，此起彼伏的呻吟像是为女高音垫音的人工贝斯，睦手上还抓着一个人，左手把他的手臂扭在身后，右手抓着男人的脑袋往墙上砸，砸墙的声音和男人的惨叫都精确地卡上了点。

三角初华目瞪口呆，若麦听见别人的声音睁开一只眼睛偷偷瞧，也目瞪口呆了起来。

“睦，睦子。”初华听见若麦喊了一声睦，睦回头时脸上还溅着混混的血，但是她老老实实地把手里的头丢在地上。

“呀，救命啊。”若叶睦张嘴呼救，声音里听不出一丝真心。

也是，既然能一点都不在乎的把钱包拿出来到处乱晃，说明她们肯定有相应的武力。初华很快释然了，睦正费劲地把失去意识的混混们拖到墙边排好，小身板看着很辛苦，初华就上去帮忙，她刚想问一句这么排列有什么用意吗，一抬头发现若麦跟在后面在摸他们钱包。好吧，初华想，开始在心里盘算怎么劝两人不要去圣地，睦安安静静地跟在她身边，费力地好像在拖一具尸体。

“我们不去圣地了。”她突然开口，初华有些惊讶地抬头，与睦视线相接，“你现在可以和我们一起走了吗？”

睦松了手，原本抓着的人一下子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她又把钱包掏了出来，叮叮当当地晃给初华听，

“我们会雇佣你。”十分惯于用利益诱惑他人妥协，初华盯住她的钱包。

“为什么执着于我？”她问。

若麦从睦的身后饶上来，不客气地把下巴抵在少女头顶，体重往下压，

“因为你很有正义感，我们被抢劫的时候只有你愿意为了替我们出头，”若麦说，她抓着一手的金币，睦打开钱包，钱币掉进袋中发出悦耳的声响。

“而你还是一位高贵的圣骑士，你绝不会背叛我们，会是最好的盟友。”若麦接着说，“而且圣骑士一般也很强大，而且你性格也很好。”

“你看起来很好骗，提到圣地时反应也很有趣，肯定有扑朔迷离的过去，如果一起旅行一段时间，熟了之后哄两下就能听到有趣的八卦。”睦也补充，若麦哑巴了，低头看睦，睦也抬头看她，就这样大眼瞪小眼。

“睦子，这是能拿出来讲的吗？”初华猜想她绝对和睦讲过原话。

“真诚是最好的必杀技。”若麦欲言又止的眼神证明这句话也是她的原话。

这时耳边传来一声轻笑，两人又齐齐望着初华，骑士撩开自己额前的碎发，她笑着说：

“我要价很贵的。”

“那不要紧，睦子打的白工。”若麦即答。

睦看了她们俩一眼，什么都没说。

当然，若麦与睦不会知道，如果她们开口再慢一点，三角初华就会为了劝她们不要去圣地而主动说出自己的八卦。

三.

若麦和睦在别的城市开着一间小店，她们遇上初华的时候正好是在外出送货的途中，于是初华也跟着她们一起回到了总店，坐落在繁荣城市的商店街中，却没有被激烈的竞争吞吃入腹，保持着相当不错的客流量。被睦自嘲为无用的商品们意外有人气，

至于为什么两位店长反而常常接下出差这种苦差事呢？入职两个星期之后，初华判断完全就是她们自己的问题：若麦说话从不负责，10句话9句在开玩笑，还有一句是谎话，完全不把顾客当回事，睦则是只会回嗯，事后一问才知道她居然在数若麦用了几句话把顾客惹火。于是她们在店里客人自然是不愿意来，只好包揽外出的工作，把店面交给负责又会说人话的员工。出差的员工以前是两人，现在多了初华。

第一次出差，临上马车的时候，店里的员工眼泪汪汪地出来送她，初华安慰她说出差也不是很难熬，就当是出去旅游一趟，谁曾想员工说我可怜你要和老板小老板一起出门，可以预料到你要擦几次屁股了，初华笑着回答说我会把它当作神给我的考验，若麦在后面大声说对啊对啊。

于是她们便常常一同坐着马车出游，通常是睦驾车，初华和她轮班，若麦总是心安理得地在夜晚安睡，大家也没什么意见。

初华比过去徒步时去了更多的城市，她总爱去寻城市里信仰存在的痕迹，然后常常无功而返：神魔大战的时候，几乎所有城市都为了支持自己的信仰而为神建立教堂，信仰凋敝的如今，大部分城市的教堂已无人问津，空留着积灰，神与魔神都早已是虚构的传说。初华的心里逐渐住满物是人非的惆怅，她为了信仰远离家乡，却发现自己珍重的东西在别人看来不值一提。

有次送货的目的地是某座城市的教堂，有位青年想要一枚别出心裁的钻戒向自己的女友求婚。初华站在人群里不无得意地说这年头还是有虔诚的教徒的，

“这个教堂是著名旅游景点，因为建得很漂亮，你看后面还有彩窗玻璃呢。”结果若麦回答。

初华不相信，还与商人打赌，赢了的人可以决定今夜的晚餐。

就在这时候台上的两位新人想试试传统的结婚仪式，结果半天找不到会背经文的神父，于是若麦顺理成章地赢了赌局，最后还是若叶睦上去背的，她们为此多赚了点钱。

顺带一提那天晚上的晚餐是睦决定的。

又有次她们赶夜路，睦坐着赶马，初华在她身边坐着吹风，她似乎不怎么需要睡眠，倒是若麦在后车厢睡得呼呼响。三角初华感受着风拍在脸上，吹乱了她的鬓角，每到夜晚她总是满腹忧思，这种程度的狼狈正正好。

“人类似乎都不再信仰神了。”

睦回答了一个嗯，声音在风中含糊不清，回答之前有一个简短的停顿，初华猜想她本来想回答管我们什么事，考虑到伙伴的信仰后又收了回去，好温柔的小睦。初华接着说：

“有的时候我会想，是因为力量的太弱了，所以神才会失去信仰吗？”

睦张开嘴，又闭上，大概是又想说管我们什么事了。最后还是开口：

“虽然并不信神，但是神的经文给过我许多帮助。”

没想到小睦居然是从书籍中汲取力量的类型，初华在心里默默更新了对睦的印象，带着些欣慰提前让小孩下班回车厢睡觉去。

第二天她们被拦路抢劫，若叶睦给她演示，不念经文的一拳只能把劫匪打出鼻血，念了经文的一拳可以让劫匪全身往后飞整2米。

再有次她们送货时正路过一间教堂被拆迁，睦停下马车让初华看仔细，初华看着礼拜堂里不断运出桌椅、布道台甚至是神像，若麦和她挤在同一扇窗，这时商人突然说：

“信仰是人类给的，给多给少都是人类的事，神肯定不会觉得是自己的问题。”

初华看了若麦一眼，

“小若麦怎么知道的？”

“我就是知道，睦子肯定也知道。”

“我不知道。”睦的声音从马车前端传来。

“给我个面子呗。”

初华转过头，看着眼前的人，她突然觉得自己心中的忧虑并不算什么，世界上都有这样会傻乐的人了，为什么不能是我？

四.

商店的生意很好，于是她们三人几乎天天黏在一起到处跑，于是关系自然是逐渐变好了。

“但是我们能不能别好到床上去！”三角初华在床上崩溃大叫，没有人回应她，若麦是装听不见，睦是真听不见了：她发情了，完全被情欲控制，连平日苍白的皮肤都覆盖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唯有沉默这一点和平时一样，躺在床上小口喘气，光洁的肚皮上印着一个粉色的心形纹身——这当然是罪魁祸首。

初华晚上睡觉前总是惯常与两位好友打招呼，若麦的房间却没人，她便敲了敲睦的门。

“小睦，你在房里吗？”

“她在哦。”门里是若麦的声音，听起来很模糊，似乎含着些什么。

“小若麦？我能进来吗？”

“来来。”

推开房门时，初华听见了些微弱的喘息，那是若叶睦的声音。房间里并没有开灯，飘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甜腻香气，初华往里面走了两步，这间旅馆的陈设相当不合理，床正对着房间大门，于是她一眼就浅绿色长发少女正全身赤裸地躺在床上，平日里叫人担心的苍白皮肤都覆盖上一层粉色的红晕，祐天寺若麦自她的两腿间抬起头，下巴上沾着些晶亮亮的水渍。

“我们这是在工作。”若麦如此狡辩，她一边扯过初华的手臂，“别傻站着了，来都来了，别客气，正愁这旅店床不好，睦子躺得不舒服呢。”

“啊？等下？”初华这下慌了神，全身僵硬被带到床上，若叶睦似乎被情欲折磨得神智不清，摸到初华的手后就顺从地钻进她的怀里，像是困倦的小狗。

“别不动啊，安慰一下睦子呗，她很喜欢拥抱的，亲亲她也好啊。”若麦指导初华，然而一脸坏笑，一看就是想看笑话来了，初华却连耳尖都烫得要烧起来，手更是不知道要往哪里放，自然是一句反驳都说不出来。

“我们在试用新商品。‘一次性淫纹印章’。”祐天寺朝床边指了指，那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印章。她慢条斯理地分开睦的腿，俯下身去，舌面擦过充血红肿的阴蒂。睦伸手捂住嘴，发出一些微弱的泣音，她的眼睛是浅黄色的，平日里总是缺乏神采，现在却眼角发红，眼眶里积蓄着一层茫然的水雾。针对下身的舔弄还在继续，脆弱的小核时不时还会被轻轻咬住，细微的疼痛和过量的快感会让睦在这时发出一声变调的短呼。若麦又往下身的穴道中填入两根手指，她的技术很好，没用多久睦便轻颤着高潮，发出几声模糊的呜咽，然而淫纹仍在发着光，少女身上的热潮还没有结束，于是还没有自上一次的巅峰回落，她又被拖回快感的漩涡，直到下一次腰不受控制地挺起。

然而若麦却显得镇定许多，放任助手小姐在快感中沉浮，她却还能在做爱的中途向初华讲解新产品的卖点。

“参考的是确实是传说中的魅魔。”

“印章可以盖在身上的任何地方，会自动浮现在子宫的位置。”

“是一次性的，高潮几次后就会消失，非常适合调情用。”

“若不是双方都同意就不能生效，对未成年也没有效果，防止被心怀不轨的人利用。”

说这些话时她的声音与平时无异，手指却精确无误地抵着敏感点转圈，若叶睦全身发烫，喘息逐渐被尽力压低的呻吟替代，若麦很享受剥开睦的忍耐，让她露出平日生活难以见到的神情。这个人内在可能稍微有些恶劣，发自真心地享受他人的难堪，初华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其实并不清楚眼前两人的过去，就好像她们其实也不在乎自己的，然而情欲中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初华咽了咽口水，她小心地抬起手，板过睦的脸，与她小心地交换了一个吻……

等睦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她还窝在初华的怀里，也许是因为身上披了毛毯，所以这次她的双手很自然地搭在睦的身上。她听见初华在和若麦说话。

“小若麦，你不觉得新商品有很大的问题吗？”

“啥呀？”

“持续时间也太长了！”

祐天寺打着哈哈转移视线，睦醒的正是时候，她端着芒果汁点头哈腰地上来。

“睦子你醒啦。”

“身体感觉怎么样？”初华也低头，睦的发顶毛茸茸的，蹭得她下巴有些痒。

睦喝了一口芒果汁，用点头代替回答，她又变回平时寡言的模样了。

“说起来，”寡言的人突然主动开口，自然会变成屋内的中心，若叶睦又喝了一口芒果汁。

“若麦昨天晚上一会儿低头一会儿抬头和初华说话，”睦说，“好像在做俯卧撑。”

“诶？”

“噗。”一声轻笑和若麦心碎的声音在房间响起。

五.

商店声名鹊起，竟接到了来自魔域的订单，出差回来时看到下一单生意的目的地时初华焦虑得在店里走来走去，魔域是魔神的出生地，整座城市皆是祂的狂信，每位神的信徒都会记住魔域的位置。然而大家听到她的这番警告后都露出迷茫的神色。温柔的看店店员上来安慰初华这都是过去的传说了，那里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城市，初华还是十分不安，店员又安慰她，没关系，难道还有人打得过若叶小姐吗？初华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她在路上给若麦和睦讲唯一神与魔神的斗争，唯一神给予信念坚定者恩惠，让他们拥有改变世界的力量，而魔神将力量给予自己的狂信徒，他们只能改变自己的身体，自己的精神，再以此影响世界。两位神明曾在过去展开旷日持久的信仰争夺战，战争所到之处民不聊生，最后是唯一神成为了赢家，魔神则退回自己的故乡，龟缩在神殿中等待着下一次卷土重来。

魔神的故乡一定连建筑都相当恐怖，体现魔神的精神世界，说不定会有扭曲的城墙，黑色的森林或者是高耸入云的绞刑架，初华十分危言耸听，为了展示绞刑架的大小翻上马车顶，被路上的树枝狠狠揍了一拳。

“看起来很期待。”睦评价，若麦在旁边接话，

“好担心她晚上会因为太兴奋睡不着觉。”

然后她们抵达了一座相当普通的城市，

“看起来好失望。”排队入城时睦又评价，若麦在旁边拍手，

“我想到新产品了。”

“什么？”睦问。

“把你的脑内幻想反映到视野里的眼镜。”

“初华要哭了。”

“我错了初子。”

无论哪里都十分普通的城镇，看不出一点诞生过魔神的痕迹，初华郁闷地驾车走在普通的乡间小道上，进了城之后她负责赶马车，不断有普通的小孩子们打闹着从马车身边经过，整齐排列在两侧的普通的住宅中，飘出普通的炊烟，证明有一位普通的成年人正在烟囱底下做着普通的午饭。她们这次的雇主是城镇的镇长，也是一位普通的中年男人，你能别重复普通了吗？评价到客户身上时，若麦终于忍无可忍，既然普通的老板都这么说了，初华也只好放弃悲伤的自言自语。

“那睦子是普通的什么？”

“小睦不普通。”

“？”

镇长订购了许多的录音烟花，今晚这个小镇要举办盛大的祭典，其中一个流程就是盛大的烟花秀，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适当的拖延能为人带来幸福，今夜的祭典也有了几位外乡人的位置。若麦一想到这几天因为拖拖拉拉而被初华敲打的悲惨经历就挺起了腰板，向睦要了点钱，喜滋滋地跑去喝酒去了；睦给初华也分了几块钱，自己回旅馆补觉去了。初华手里攥着钱，也不知道应该去干嘛，这时她听见旁边有小孩子在玩角色扮演，正好在玩唯一神与魔神的大战，这些过于遥远的传说故事现在也只在哄小孩睡觉的家长口中还有存在感了，初华在一旁观了会儿战，魔神甚至还是反派，这家伙的处境甚至比唯一神还要糟糕，连故乡都忘记了祂，初华感到有些欣慰。

魔神的神殿是这座城市唯一不普通的地方，已经变成了开发成熟的景点，进去还要买票。初华买了票进去一看，标准修道院的装饰，紫色大理石的立柱竖在大厅四角，巨大的神像立在中间，背后是装饰着花纹的彩窗玻璃，阳光顺着玻璃变成五颜六色的光，给整个神殿覆盖一层神秘的气氛。实话说是相当美丽的景色——但是和唯一神的网红修道院长得一模一样，差别只在颜色！

“那毕竟人类的审美都差不多，大家都知道怎么样是好看。”这时身边突然有人说话，是若麦，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初华身旁。

“你不是喝酒去了？”

“睦子给钱好抠，喝完了。”听到抱怨，初华苦笑了一声，几乎立刻知道若麦贴上自己的理由，

“我也没钱了，买了张门票就花光了。”

“睦子最近是不是越来越小气了，不是你怎么进来还买门票？”若麦从鼻子里发出嗤笑，

“我们本地人可从来不买门票，走两步就有狗洞能钻了。”

“你是本地人？！”

“我是啊，你不知道吗？好吧我好像确实没说过。”祐天寺拍拍手，向前走了两步，在初华的视线里，她正好挡住大厅中央的神像。

“好吧，作为初子更加了解喵梦亲的纪念，如果你赞助我一些酒钱，今天晚上我就带你去喵梦亲密藏的看烟花的绝妙地点。”若麦眯起眼睛，笑着回头看初华。

“好好。”初华从善如流地应着，她是个性格温和的人，本身就不在意为朋友吃些小亏，更何况长时间的相处她早就懂得了怎么与眼前的友人相处。

“咦？”果然若麦愣住了，她惹事前总是会预想许多的反击，但是这些预设里从来不包括顺从。平白无故得人好处会让她浑身难受，“我开玩笑的。”

“我不好意思让你白出情报。”这次换初华笑盈盈了。

“不用了！初子和睦子都好没意思！”

夜晚的魔神神殿点起了彩灯，整座城镇都被祭典的热闹气氛包裹，自然也没有忘记它，初华看着各个当地人爬上山坡，八仙过海一样偷溜进神殿里，售票员坐在门口看着神殿里的游客不断增加，自己手中的票却一张没有少，居然也没什么反应。也许因为今天是一个特殊的夜晚，因此所有错误都能得到宽大处理。初华在神殿的背面等待，离约定时间还差半小时的时候若麦来了。初华问她绝妙地点在哪里，若麦坏笑着指了指神殿最高的那处阁楼。

小说相关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