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上去意外地并不难，墙体的各处都留有踏脚的凹陷，似乎早已准备好让人爬上去。站在神殿的最顶端，能望见山下灯火通明，魔神的故乡同任何一座城镇都没有区别。

“你觉得这里怎么样？”若麦问。

“很普通……”

“不许说普通。”初华噎了一下，这时远处有烟火升空，烟花秀开始了。或许是沉思，又或许是单纯的欣赏这些火焰组成的花朵，骑士过了一会儿才回答：

“魔神的痕迹已经全部消失了。”

“嗯。”若麦的双眼也盯着烟花，“人类比抛弃你的神更早的抛弃失败者。”因为信仰不足而不能提供足够的恩惠，而人类失去了神的恩惠，只能靠自己的双手，一旦他们学会使用自己的双手，神就再次缺失了一份信仰。那魔神现在去哪里了呢？初华忍不住问，若麦却不回答她，

“你们那边是怎么形容魔神的消失的？”她反问，

“用一个人类少女的灵魂封印了。”

听了回答若麦不客气地笑出声，她说：

“我倒是有个当地人版本。”

六.

魔神神殿被改造成景点正式收费的那天，魔神在家门口被售票员拦了下来。今天是营业第一天，可以给你打个折，售票员摇头晃脑地这么说，我回自己家倒是要付钱了，魔神在心里腹诽，下一秒就要脱离这具临时的躯体，回到作为概念存在的时候，她失败了。

售票员看她一直站着不动，猜想她是不是觉得票价贵了，于是又说，可以打对折。

魔神没理他，她明白自己被抛弃了。

倒也不是什么难题，方法总比困难多，要被人类记住，恐惧远比恩惠来的实在，魔神在各类神话中总是负责演反派，一方面是作为战败者遭到了抹黑，另一方面，她本人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魔神心安理得地危害一方。很有效果，人类的村庄中关于魔神的传闻很快传遍，对她的恐惧水涨船高，最后害怕的当地人想出了一个祭祀的馊主意：献上纯洁少女的灵魂，将作恶多端的魔神封印。于是他们把一位路过村庄的少女骗进了魔神居住的森林。

那位少女把魔神揍了一顿。魔神还被一拳打到脸上，捧着红肿的脸，她看着少女手上缠着的写着经文的绷带。

“你是唯一神的信徒？”魔神问，心里为自己又输给宿敌感到羞愧。

“不是。”然而少女的反应却十分薄凉，“我不信教。”想了想她又补充：“但是经文很有用。”

小时候读到的冒险故事中，主人公总是能凭借经文化险为夷，拜此所赐，少女对经文的信任根深蒂固，经文也回馈她强大的力量。

哈，魔神在心里暗爽，看来我的宿敌过得也不怎么样。于是她惯常讨饶，说“我下次绝对不犯了，”少女点点头，转身回了村。

谁知第二天魔神又继续偷鸡摸狗，一点也不知悔改，少女就又被拜托着出去揍了她一顿，魔神又说：“我再也不犯了。”少女又点点头。

第三天，她还是带着任务揍了魔神一顿，魔神张嘴又是“再也不犯”，心中倒是已准备好被大骂的心理准备，然而少女只是说声好，转过身就准备走。

“你不生气吗？”魔神叫住了少女，少女面色如常，

“还好，”她理所当然似的回答，“因为我并不在乎你。”

“然后呢？”说到这里时若麦若有其事地停下，初华听的认真，没忍住催促她接着往下讲。

“然后啊，魔神就消失了，再出现在少女面前时，已经是位优秀的万事屋老板了。”接下来的话显然若麦是非常得意的，她特意坐直了些。

魔神先是拿出自己这些年优秀的经商记录，少女不屑一顾；于是魔神又提出了优渥的报酬条件，少女依旧不在乎，她是贵族家庭出身，从小就不缺钱；最后魔神拿出了她妈妈的亲笔信，少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每个人类都有自己的弱点，就比如像眼前的少女，她妈妈叫她往东，她顶多反抗到东南，于是魔神如愿与少女签订了契约。

“劳务合同吗？”

“是主仆契约！不懂浪漫的家伙！”

“谁是主。”

“当然是她，又打不过。”若麦没好气地瞪了初华一眼，烟花还在盛放，若麦把视线投向远方，

“魔神被她当时的话震撼了，她要让那家伙后悔，成为她心里重要的人，让她再也说不出‘不在乎’。”

也不知道是否实现了，在两人的视线中，又一颗烟花升天，在空中炸开时却并没有发出爆炸声。那是录音烟花，两人会意，店里的明星产品。

冷淡的，公事公办的女声在爆炸声中缓缓流淌，

“请三角初华小朋友和祐天寺若麦小朋友立刻到广场的大喷泉前，你们的家长正在等你们。”

于是一切的煽情气氛都像肥皂泡泡般破碎，

初华安慰似的笑笑：

“我想小睦现在一定很重视小若麦。”

“也重视你。”

两人沉默着从神殿的顶部跃下，也不知道是因为这样最快，还是单纯不想活了。

七.

圣地的订单也来了，若麦在店里手舞足蹈，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这下有人不想去也得去了。”

圣地长得倒是一点都不普通，所有房子都是白色花岗岩，建成修道院的形式，里面行走的行人也都是修道士的打扮，很轻松就能把游客与本地人分开。她们一进城里就被卫兵团团围住，服饰都比其他人高级些的大主教拨开人群走上前，恭敬地单膝跪地，

“欢迎回来。”他说，语气满是虔诚，“三角大人。”

三角初华就是唯一神，她不知道为什么信徒会知道自己的消息，他们并没有虔诚到看见初华就能认出她是唯一神的人间体，难道是一直在监视自己吗？那我穷困潦倒没钱吃饭的时候怎么没有人来接济我？各类纷乱的思绪都不重要，初华回头寻找自己的朋友，她的隐瞒并非本意，但是她理应解释。

然后她就听见若麦在和睦窃窃私语：

“初子不会觉得自己装得很好吧，这年头还那么在乎信仰的不是神经就是神本人。”

“初华不是神经。”睦点头。

“请随我们回去神殿吧。”主教走上前来，“您的两位朋友，我们也会好好招待的。”说出朋友两个字的时候，他的声音加重了些，初华能懂他的意思，人类总是擅长不用言语的暗示，他的意思是如果不回神殿，主教就没办法保证伙伴的安全。这时，初华看到睦在朝自己做手势：左手摊开，右手的食指和中指竖在左手手心，做出两条腿迈步的姿势一直从手心走到手臂，她将这个动作重复了三次，然后用带着希冀的眼神望着初华。

“对不起小睦，完全看不懂。”

“诶？”

若麦发出一声窃笑，她在一旁袖手旁观，睦有些失落地垂下视线，两人的周身依旧是平时那种轻松的气氛，与这座承载着神之恩泽的严肃都市格格不入。

初华看到若麦朝自己做了个口型。

“玩得开心。”若麦说，并不将身边那些带兵的卫兵放在眼里。

三角初华随着主教回到了自己的住所，那是都市中最深处的神殿，与魔神的神殿在样式上都没什么不同。许久未见的修女长为神明更衣。

“终于回到故乡，大人有什么感想吗？”女人笑得慈祥，初华望着她眼角的细纹，

“感觉，圣地变得好小。”她回答。

女人疑惑地蹙起眉头：“我们已经许多年没有改建过城邦了。”

然而城市确实变小了，原来我的神力，早已衰退到只能覆盖这座狭小的城邦了。初华在神殿中也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房间，在神殿的顶部，房间的四周被教徒们施了咒，永远不会被打破，源自初华的恩泽。她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放空，从未觉得夜晚如此难熬和无趣。神殿中的工作人员都曾怀着赤诚的信仰，将自己的人生端正放在盘中，奉献给神明。然而在见证神的信仰逐渐凋敝，信徒们的信仰也变了味，若是神不在为人需要，那么他们那些为神信任，被神认知，站在神身边的独特权力也只会无人在意，得不到奉承的特权毫无存在意义。他们见识过信徒的疯狂，所以更无法忍受被人遗忘，以至于开始策划算计自己的神明。

初华听到了他们的谋划，神的寿命无穷无尽，精神上的成长自然要以百年为计，她不理解信徒心态的变化，却并不乐意被操纵，于是离开城市，想要寻找到信仰依旧存续的证据。

最后的结果，反而是神明先接受了被遗忘，果然人就是应该出去看看世界，老呆在一个地方就是容易变成井底之蛙，初华自言自语，睦在旁边点头，她说对。

“？”初华从床上摔了下去，“小睦你从哪里进来的？”

睦指了指大门。

“他们趁我和若麦分开的时候把我抓来了。”

“为什么不反抗呀。”

“本来也是要进来的。”睦理所当然，显然没有预料过自己打不过神殿护卫的情况。

根本就是想拿她当祭品，脑子里又想起主教的计划，初华伸手推了推门，果然锁了，这不是完全没征求过我的意见吗？

“那小睦现在是打算？”

“来救你。”说完若叶睦攥紧拳头，她一般做出这个姿势就是准备把人一拳打出3米远了。

“等等等等等等！”初华赶紧握住她的手，“这墙不是 随便就能打碎的。”

“也是。”睦很理解的样子，“毕竟是自己家，肯定会不想打碎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小若麦呢？”初华与睦并肩坐在床边，熟悉的人在身边让她有些安心，明明我与信徒们认识的时间还更长。

“不知道，总会来的，计划就是这样。”

“什么计划？”

睦摊开左手，右手的食指和中指竖在左手手心，作出小人跑动的手势。

“你先去神殿。”跑过第一个小人。

“我进来找你。”跑过第二个小人。

“若麦在外面接应。”跑过第三个小人。

原来是这个意思，初华恍然大悟。

睦演示完了，她又不说话了，浅黄色的瞳孔带着些诚恳望着初华的脸。

“初华怎么想？”她问，“要和我们走吗？”

若叶睦很少那么认真地问些什么，她平日里总是放空自己，不拿别人的问话当回事，偶尔说话也只有语气词，或者一些一针见血又不看气氛的吐槽。

“为什么这么问？”

“你很在意你的信徒。”被睦说中心思，初华眨了眨眼，她向来这样，什么都知道，只是不在乎。然而她毕竟是寡言的人，说出这些之后就再也说不出别的来宽慰神明消沉的心。

然而沉默随着突然席卷的燥热结束，初华被浮现在衣服表层的粉色纹章刺痛双眼。睦沉默着拉起衣物，子宫处画着繁杂花纹的淫纹正发着光。

“？这不是一次性的吗？”

“你被若麦骗了。”睦脸颊微微发红，呼吸也有些急起来，语气却依旧平稳，“是主从契约，她在向我索要力量。”

“主从契约怎么淫纹在主人这边？”初华手忙脚乱，睦沉默了一下，

“我也被若麦骗了。”她用两根手指圈出淫纹的位置，

“这个花纹的意思是，‘我是主人’。”

与魔神针锋相对这么多年，唯一神第一次在心里直球骂了她本人。

八.

在神殿里做爱会不会有点……初华在心中忧虑，但是想了想自己就是神本人。神在神殿中有着无上的权能，她打了个响指，神殿中的监控魔法全部都失去了效果。检查完确定房间里没有其他的监视后，初华才坐回床沿，小心地伸手，把睦抱进怀里，少女乖巧地回应，双手环过初华的脖颈，柔软的发丝与呼出的热气扫在皮肤上痒痒的，连带着初华的心跳也变得有些不上不下。发情带来的热度让睦把身上的衣服扯的乱七八糟，但是两人都没有脱掉的意思，放任衬衣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露出大片肌肤。

初华将手伸进衣服与肌肤之间的空隙，睦依旧抱着她，两个人的身体贴得很近，乳尖已经因为情动充血挺立，被稍微触碰都能引起怀里的身体一阵颤抖。睦的全身都很单薄，站在室外感觉下一秒就会被吹走，初华张开手覆盖她的胸乳，也没有感觉到什么厚度，反而能感觉到她左胸跳动的心脏。

顺着胸部向下，摸过光洁皮肤下肋骨的痕迹，手指滑过腹部，碰到淫纹时耳边的喘息停顿了一拍，于是初华又试探性按上那块皮肤，睦的喘息变大了，眼角泛泪。

“小睦……”初华没忍住，朋友的名字脱口而出，睦眨了眨泛着水雾的眼睛，带着些疑问望过来，初华还在想怎么解释这次呼唤，却看到人类主动凑过脑袋，轻轻吻在她的嘴角。

下身已经泛滥成灾，发情中的穴口本就会自发的分泌方便交合的体验，初华却依旧细致地做了许多的前戏，在正式插入前就送睦到达了一次高潮。手指进入身体搅动时初华听见睦在耳边发出难耐的轻哼，与自己做的时候，小睦的反应似乎比和小若麦做的时候主动些，她突然这么想，心里莫名生出些得意，她又轻声喊睦的名字。过量的快感已经让少女头脑不太清醒了，但是听见自己的名字时她依旧会主动靠近，给初华一个吻，简单地碰碰嘴唇，单纯地释放好意。

白色大理石组成的毫无温度的室内，神与人类互相拥抱，贴合在一起。

祐天寺若麦一脚踹开房间的墙壁时，初华正在帮睦穿衣服，她几乎一闻到房里的气味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喂！你们俩背着我干什么呢！”她张嘴就是问责，却发现两个人带着些惊讶的望向自己身后，回头去却只能看到墙壁的残骸，若麦不明所以，“怎么了？”

“这是受过神祝福的墙，按道理来说不应该这么轻易地碎了。”初华解释，她先跳下床，再伸手扶住睦。

“那还不好解释？”若麦不屑一顾，“要么是施咒的人信仰太薄弱了，要么就是那个神本身已经太弱了。”

“原来我能给予的恩惠已经变得那么弱了……”

“对哦，所以别管什么人类了，需要你怎么弱的神来庇护，那人类早该灭绝了。”

若麦说，满脸“看看我说的多好”的得意表情，睦在一旁点头，她向来不懂什么叫委婉说话，因此连若麦的阴阳怪气也没觉得不对，两人就这么站在清晨的阳光下看着初华。

清晨的阳光？

那根本就是护卫的魔法！

初华一把捞起睦，她们在魔法的轰鸣声中往城外逃去。

“我想到了一个新商品。”睦突然说，大家把视线投向她。

“测试他人真心的砖头，一个拿这个砖头打另一个人的头，如果是真心相爱，砖头就会像纸一样碎掉。”

“那要是不是真心呢？”

“就是普通的砖头。”

“根本就是谋杀！”

神就这样销声匿迹，这片大地上再没有超自然生物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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