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部曲，柔板，小爱人的心意

1997年3月17日，星期一，一大早，小爱人便用清晨的初吻把我叫醒了，他好像是安排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昨晚就提前上好了闹钟。

“老婆…起床吧，别赖着了，今天要出门办事……”看我一脸不乐意的样子，晓宇只好起身坐在床边，“乖…办完事中午带你吃好吃的…快起吧，我背你去厕所……”

“老公…你真好，爱死你了……”我依着他起身，趴在小家伙背上，他的肩膀似乎比以前宽厚结实了，趴在上面满满的安全感，“今天换我好吃懒做，一整天都当你的小赖皮狗，行吗？”

“当然可以…你不害臊就行……”小爱人把我背进卫生间，却没急着把我放下，“那…小赖皮狗…要不要把你撒尿？…”

“啊…别…还是我自己来吧……”我还是觉得被弟弟把尿太过羞耻了，只好叫他把我放下，搂过小家伙并肩站着，“还是…这样一起尿吧……”

“咳…怕什么嘛，家里又没别人……”晓宇盯着我傻笑，还把额头跟我贴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你不也是常常把我尿，要不就在床上那盆接着我尿……”

“对啊…都把你伺候到这么大了，我容易吗我…亲我……”

“不容易不容易，以后弟弟来照顾你……”晓宇顺从地再一次亲上我的嘴唇，小舌头也不安分地探进我嘴里，“好了好了…赶紧尿吧…三…二…一……”

“……”

洗漱完毕，锁好了门，我依然坐在副驾驶位置，晓宇拿走了我的护照，跟他的证件一起收进包里，然后升起车库门，转动钥匙，把车子缓缓从后院车库里开出来。谢天谢地，今天是个大晴天，久违的阳光照射在爱人的小脸上，让他显得格外可爱动人。他应该是预留了时间，并没有直接开车去办事，而是再次来到了Tim Hortons，只是这一次他并没有把车开去停车场，而是进了一个叫Drive-thru的快速通道，摇下车窗等待里面的人回应。

“Good morning！”麦克风的那一头传来了工作人员的声音，“What can I get for you today？”

“Good morning！Can we get two French croissants please？toasted with butter……”小爱人操着流利的英语，熟练地点着早餐，“and two medium coffee，one regular，and one black……”

“Anything else？”

“No，that's everything for us today.”

“Drive up to the next window please.”

“Thank you！”

“哥…早点就随便垫吧下，中午我再带你去吃好的……”晓宇把车子开到取餐窗口，刷卡付钱取餐，“这附近可没油条馄饨豆腐脑，你就将就将就吧……”

“没事没事…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我接过小家伙递过来的法式羊角面包，里面夹了牛油，表面被烤的金黄焦脆，松软的面包混着油脂，一口咬下去满口浓香，“入乡随俗嘛，我早晚也得学着适应这里的生活…你教教我咖啡怎么点吧？”

“哦…这个简单……”晓宇边开着车，边咬了一口我递过去的可颂，“你记住啊，Black就是什么都不加的黑咖啡，Regular就是加一份糖一份奶的，Double Double就是两份糖两份奶，Triple Triple就是各三份…你应该不会想喝那种，甜死了……”

“那…面包什么的呢？”我继续问道，想多学学这些日常用的名词。

“Wrap是面皮包成的卷，Croissant就是你现在吃的法式面包……”晓宇趁着红绿灯的间隙，抠开咖啡纸杯上的塑料盖子，抿了一口，“Bagel是面包圈，English Muffin是英式松饼，Donut是甜甜圈，Timbits是…哈哈…是甜甜球……”

“妈呀…怎么这么多名字？不都是面包吗……”我抱怨道：“老外可真麻烦……”

“你又来了…那你在北京吃拉面不也分毛细，二细，三细吗……”晓宇却看得开，毕竟都是千百年来形成的饮食习惯，“还有什么韭叶，大宽…薄宽，四棱子……”

“这倒是…各有各的讲究吧……”

“嗯…比如煎蛋，种类也非常多，单面双面，整蛋碎蛋，等有机会我再教你……”

“……”

晓宇一路开车把我带到了他的保险经纪人那里，看到门口的中文“燕梳”两个字，我才恍然大悟这是Insurance的广东话音译；停好车后，我一路跟在小家伙屁股后面进到屋里。

“早晨…I have an appointment with Linda.”晓宇一半广东话一半英语地跟前台打招呼，并说明自己的来意，“My name is James，James Lin.”小爱人简直太帅了，完全就是我心中的白马王子；他的话让我想起了007系列电影中，邦德的那句经典台词：My name is Bond，James Bond……

“哥，今天带你来着有两件事……”我们被指引到一个小办公室坐下等Linda，晓宇的保险经纪人，趁着这个功夫，小爱人对我说起了今天来这里的目的，“第一，因为你没有MSP，万一出点意外，医药费肯定会让我破产…所以，余下这几天我会给你买一份旅游者的医疗保险；你放心，你这个岁数每天才几块钱，特别便宜……”

“哦哦…应该的应该的，万一有个头疼脑热，别连累你……”不得不说，小爱人想得真是周全，我还真是忽略了这个问题，“那…第二个呢？”

“第二就是，当初我刚来的时候，学校要求我们买一份人身意外险……”小家伙顿了顿，继续说道：“这份保险从一开始，受益人就是你…但因为你一直没来，保险公司还没登记你的证件信息，我今天就是带你来补材料的……”

“宝贝…这…这不太好吧……”听小爱人这么一说，我立刻窘迫起来，“晓宇…为什么是我？…你该放爸爸妈妈的名字上去才对啊，不然也该是琦琦……”

“哥…你听我说……”小家伙似乎是早就预料到我会有如此的反应，耐着性子对我解释道：“你知道我爸有前科，他这一辈子都不太可能来加拿大；我妈那边还有叔叔和刘思琦照顾…我最放不下的就是你，我这辈子欠你的太多了，我不想自己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什么都得不到…至少，能留点钱给你……”

“胡说！…你怎么会有事……”我还是有点激动，毕竟这么大的事，小家伙没跟我商量就私自做了主，“林晓宇！我不是说过吗？不许在我面前提‘死’字…你也答应过我的，你都忘了吗……”

“哥你别激动…别激动，我知道，对不起……”小爱人深知我最听不得这些，柔声规劝道：“我给你买医疗保险，难道是希望你得病吗？…没人会希望自己的保险条款生效，一辈子用不到才好……”

“宝贝…对不起……”我低下头，不敢直视晓宇，“是我不好，是我太冲动了……”

“你听我说，这么做更能证明咱俩的关系，移民局那边才更相信……”小家伙牵过我的手，一双大眼睛死死盯着我，尽是真诚与爱意，“我知道你办移民都是为了我，可我却没能帮上什么忙…我的能力有限，现在弟弟只能为你做这么多了……”

“瞎说…我不是为了要你的回报，我只是想跟你永远在一起……”我把小爱人拥入怀中，他太懂事了，时时刻刻都在为我着想，“只要能在一起，哥什么都不要……”

“……”

小家伙才刚要开口，Linda就敲门进来了，他也只能欲言又止，从包里掏出我俩的护照，让经纪人帮他办理各种手续。Linda也是香港人，来加拿大已经有很十几年了，一直都是她在帮助晓宇处理各种保险业务。闲聊中，我才略微从刚才的纷乱心情中平静下来；晓宇告诉我，Linda阿姨除了做保险经济，平常最大的爱好就是煮饭，逛街，收集上百双高跟鞋，还有陪她家的小博美，她说小狗名叫Cookie……

这两件事并不复杂，我们说说笑笑的，不到半个小时就办完了。临走时，晓宇还不忘跟Linda要了保单的复印件给我，一是让我留个底，二是可以作为补充材料递交给移民局，用以证明我俩的同居关系……

告别了Linda，小家伙又马不停蹄地开车把我拉到他的银行，先是让RBC的工作人员登记了我的个人信息，然后又把他原本的银行账户改为了我俩联名的；他说我是他今生唯一的伴侣，他的一切都是我的，这样以后我俩都有权利处理银行里的钱。虽然他户头里只有区区不到五万加币，但舍得直接把所有身家都毫无保留全部给我的人，在这世界上又有几个呢？

站在银行的柜台前，我感动得眼泪都快要流下来了，喉咙也哽咽得说不出一句话，直到工作人员询问我有关问题时，我才开了口。工作人员也给了我一张临时的银行卡，说正式的卡会在一周内寄到家里；我按照流程在相关文件上签完字之后，也把银行卡的密码设定成了晓宇的生日。当然，给移民局补充的材料里又加了一项，那就是银行提供的联名账户证明信……

“哥…中午想吃什么呀？”终于办完事上了车，小家伙仿佛是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地，一脸轻松地望向我问道：“咱们去41街夹Victora那边，有几家……”

“晓宇…你告诉我……”我却高兴不起来，打断了小爱人的话语，严肃地质问他，“哥想知道，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不是说好了吗？我们之间没有秘密……”

“没了啊…今天的事不都办完了……”小家伙嘴上虽这么说，可他闪躲的眼神却骗不过我，“真的没了…去吃饭吧，吃完陪我去买效果器……”

“不对！你一定还有什么事瞒着我……”我继续刨根问底，誓要把小爱人的所有秘密都逼问出来，“你要是不说，我就不吃饭了……”

“哎…好好好，真拿你没办法……”在我的再三逼问下，晓宇才悻悻地开了口，“那我说出来，你可不许瞎想啊…我有个阿姨，是一直帮我办学生签证的律师…我在她那留过一份遗嘱，如果我不幸去世了，你是我在加拿大境内唯一的合法财产继承人，我的全部遗产都归你所有……”

“什么？！”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为什么一个才上高二的孩子会有这样的考虑，有几个高中生会没事跑去立遗嘱呢，这让我难以理解，“晓宇！你这又是为了什么？你才十七岁啊……”虽然小爱人此刻名下并没有太多资产，但将来他如果真的如愿做了医生，只要他不主动去律师那做变更，这份遗嘱没准会价值百万甚至千万；我花在他身上的钱与这张遗嘱相比，简直就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哥…怎么了？…想什么呢……”沉默了半晌，我才在小家伙的轻声呼唤声中回过神来，“没事吧…是不是因为我……”小爱人看我的状态不好，迟迟不敢发动车子，他那双无辜又委屈的大眼睛紧紧盯着我，像是做错事的小朋友，等着家长惩罚，“别怪我，我不是故意瞒着你…我只是…只是没找到好机会跟你说……”

“宝贝！我爱你！…哥不怪你……”此时此刻，就算千言万语也无法表达我心中的爱意，即使再华丽的辞藻也比不上一个热情的亲吻；我伸出双手捧过爱人的小脑袋瓜，迫不及待地吻了上去，欣慰的泪水也顺着脸颊，一滴滴流进两个人嘴里，虽然又苦又咸，可我心里无比的甜美，就像一杯晓宇打赌我永远不会喝的Triple Triple一样，奶香和糖甜完全掩盖了咖啡的苦涩，让我的心整个沉浸在甜蜜之中……

“呜…哎呀…行啦行啦…呜……”小爱人被我一通劈头盖脸地乱亲，伸出小手抹了抹嘴，抱怨道：“该说的我都说了，现在能吃饭了吧？…诶…又来…呜呜……”

“宝贝…中午吃点好的！哥请你……”我这才放开小爱人，帮他抹了抹小脸；我很愧疚，他这个年纪，本该无忧无虑地生活，可为了我，他却费了那么多心思。

“我开车，你挑吧……”晓宇发动了车子，慢慢开出停车场，“Victoria那边有不少好吃的，有一家叫‘松林居’的，是台湾人改良的川菜，我们都认识老板，顾哥人特好，我们常去…五更肠旺，客家小炒，五味花枝，都挺好吃……”

“有没有其他的呀？”一听是川菜，我表示反对，“正宗川菜北京多得是……”

“那…越南牛肉粉怎么样？…”小家伙提出了第二套方案，还盘算着等下的行程，“趁着天还不太热，吃牛肉粉正好…吃完顺着Victoria往北开，就能去琴行……”

“行！…就牛肉粉吧……”虽然我还是有点不情愿，但也不好再打乱小家伙的计划，“我倒是要看看有什么特别的，跟我们云南的过桥米线比比，看哪个好吃……”

“啊对哦！…忘了你是半个云南人了…要不咱再换个别的？…”

“没事没事…就吃牛肉粉吧……”转念一下，自从外公去世之后，其实我也好久没吃云南米线了，还真有些怀念那熟悉的味道，“跟你在一起吃什么都香…云南跟越南挨着，说不定我能尝到家乡的味道……”

“云南的过桥米线什么样啊？…你都没带我吃过……”

“暑假去了不就知道了，我带你去吃最正宗的桥香园，咱吃最贵的状元米线！”

“嗯！…行！…”一根纤细的小拇指伸了过来，俏皮地弯曲着，“拉勾！……”

“你这小吃货…”不得不说，自动挡就是好，解放了左脚右手，“拉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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