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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現在他們眼前早已沒有任何阻礙,但是瑩很顯然正在利用這樣的環境做障眼法,那麼他們也必須演戲演全套。
日楠朝著綺月比出了一個「噓」的手勢,綺月也乖巧的摀住了自己的嘴巴,用力點著頭不發出任何一點聲音,雖然從剛才到現在她什麼都不理解,心中也充滿了疑惑,但綺月還是安安靜靜的繼續待在了日楠腳邊。
通訊器那邊很快傳來了回應,瑩也收回了審視著綺月的目光。問題並沒有出在那孩子身上。
「我們這裡,沒有定位裝置。你、你們手邊應該有地圖?那樣的話──」
在羅納表示自己手邊確實有,和管梅珍拿到的中央區地圖後,倖存者透過描述的方式告知了其中幾條路線應該已經無法通行了,最後推測出了剩下的幾條路線或許還能走。
「好,我們會過去看看。請你們堅持住,我們會盡快趕到。」
說完話後,羅納切斷了通訊。雖然看著現在已經空曠到一目瞭然的空間,還說著這種話實在有些荒謬。
最後他們也確實沿著其中一條路線,彷彿在想像模擬中前進似的,以合理的速度盡快往倖存者所在的位置前進。
如果那個引發異常的東西,或是觀察者也在倖存者之中,那麼在這條模擬的路線上,肯定會遇到些什麼。但是,沒有。
這一路上什麼阻礙都沒有出現,這並沒有讓瑩放下心來,反而更沉下了目光。然而目前也只能將這份懷疑放在心裡,唯一能算得上收穫的,大概就是從倖存者口中得知了他們被困在這裡時發生的事。
連續的極端氣候帶來了意想不到的災難,一連串的小意外或巧合同時發生下,最終導致了中央區發生坍塌,值得慶幸的是,現場的保安和武裝人員發揮了作用,因此他們才能將傷亡降至最低,並且堅持了這麼久最終好不容易等來了救援。
倖存者也透露出,他們曾和亞伯拉罕發出求救,但不知道是訊號沒有傳達到,或是發生了什麼意外,總之最後亞伯拉罕並沒有派出救援。但隨後,他們又改口表示,或許現在城鎮基地裡還沒有怪物入侵,就是亞伯拉罕提供了協助的證明。
聽到這裡,眾人面面相覷,都認為事情恐怕不簡單。包括中央區的坍塌,恐怕都是人為導致的結果。但目的是什麼?亞伯拉罕自己破壞了自己的「實驗場地」,為的是什麼?
總之,最後等他們到達倖存者們的所在地後,羅納還在煩惱該怎麼解釋整個環境的變化時,瑩採取了最簡單粗暴的方式。只見上方的屋頂像是承受不住更多重量似的,發出一聲轟然巨響坍塌了,大量的雨水混合著凝結的冰霜,以及其他的雜物落下,這樣的混亂與巨大的衝擊中,倖存者們昏了過去。
「行了,帶出去吧。」
瑩用著輕鬆的口吻聳了聳肩道著,日楠抱緊了被雨水和寒霜凍得直顫抖的綺月,其他人則紛紛扛起了那些倖存者往外走。來到門口時,外頭的暴雨還在下,而所有人身上也都濕透了,雖然有防寒衣物不至於失溫,但是倖存者們就沒這麼好運了。尤其是失血昏迷的鎮長,更是傷上加傷,再看看其他同樣重傷的的倖存者們,如果就這樣冒著暴雨,即便是前往距離最近的避難所,恐怕這些人也凶多吉少了。
「瑩……至少,先替他們療傷。等雨小一些後再前往避難所。」
看著瑩完全沒有要幫忙這些倖存者療傷的意思,羅納只能出聲這麼提議,或者說是要求。
瑩聳了聳肩,依然沒有要出手的意思,但也沒有拒絕這樣的要求。於是眾人立刻開始著手救治,在羅納的指揮下,更是用上了從亞歷山卓帶來的特效藥,這才好不容易救回了那些中傷之人的一條小命。
但鎮長管家慶的性命依然十分不穩定,看著外面的暴雨絲毫沒有減緩的跡象,羅納猶豫著該等雨減緩,還是冒雨前往避難所?
「哥哥。」
就在大家都忙著手邊的工作時,圍著一張保暖毯的綺月來到了瑩的身旁,她的身體已經被擦乾的差不多了,看看都在忙碌的大家,綺月擔心自己妨礙到他們,所以才會跑到坐在門口的瑩身邊。
瑩撇了綺月一眼,並沒有多說話。
「哥哥叫什麼名字啊?」
看著蹲在自己旁邊的孩子,瑩挑了挑眉,雖然在末日裡的孩子自然而然的會比末日前同年齡的孩子更加成熟,但綺月似乎接受這一切的速度都太快也太自然了,簡直就像是已經遭遇了太多次,所以早就習慣了。
「為什麼要知道我的名字?」
瑩沒有回答綺月,盤著腿將手肘撐在膝蓋上,如此反問著。
「因為、因為我想跟哥哥做朋友。爸爸媽媽和老師都說,做朋友要先知道名字,還要做自我介紹。」
綺月歪了歪頭,用著脆生生的聲音這麼回答著。
「……綺月,你知道……那裡發生了什麼事嗎?」
瑩瞇起了眼睛,依然沒有要回答的意思,反而指了指後方正在忙碌的眾人,卻又像是指著他們離開的那片黑暗。
綺月順著瑩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然後蹙緊了眉頭顯露出不安的模樣,有些懵懵懂懂的說著知道。
「那麼妳不害怕嗎?」
瑩不相信在末日後,還會有什麼天真無邪心思單純到如同一張白紙的孩子,尤其綺月還是親眼目睹雙親死亡的孩子,她會展現出成熟的思維,比方說意識到、並且接受父母雙亡,然後用遺物作為慰藉的繼續活下去,這並不是過度的打擊導致精神失常,抓著父母的遺物就認為父母其實還活著。
瑩很清楚的知道,綺月相當明白「死亡」是什麼。但同時這個孩子卻又說著,符合這個年齡該有的天真話語,包括這些想要交朋友的話題。
「害怕什麼?害怕哥哥會傷害我嗎?」
看著綺月天真單純的大眼睛,瑩扯了扯嘴角,依然沒有給予回應,反而轉頭看向了外頭的那片雨幕,綺月更加疑惑了,但是她抿了抿唇,並沒有再繼續追問,而是一起看起了大雨。
沒多久後,瑩感覺到羅納走了過來,在對方張嘴時便先開口了。
「鎮長需要輸血吧?就算前往避難所,也不能確定設備和血袋是否完善。」
瑩自顧自的這麼說著,然後抬起了頭,身體傾斜的以雙手撐在後方的地面,畫面幾乎上下顛倒的看著站在自己身後的羅納。
「……我看見,中央區域那片被清理掉的環境裡有血袋。你能不能──」
羅納先是看了眼旁邊,試圖模仿瑩的動作,結果就整個人躺到了地上的綺月,唇角帶著一抹笑的扶起了綺月,並開口問著瑩。
只是話都還沒說完,瑩便聳了聳肩開口說著。
「先別管鎮長的血型,我能告訴你,就算輸血了,他大概也活不了。」
聽見瑩輕描淡寫的這麼訴說著,羅納愣了下,隨後跟著在瑩的身邊坐下,至於綺月則被日楠給帶走了。
「我並不是只想多救一條命而這麼做,瑩……如果鎮長知道更多的內幕,那麼我們就需要他醒過來,並且回答問題。」
羅納知道,若是瑩出手相助,就沒有什麼血型的問題了,但瑩願不願意為了一個陌生人而援助就是另一個問題了。
瑩再次將手肘撐在膝蓋上,掌心捧著臉頰,側頭看著那似乎一點都不著急的羅納。這種能感覺到對方正為了自己改變的感覺,讓瑩有些不曉得該怎麼面對,如果是以前的羅納,肯定會用更加急迫的口氣和方法,試圖說服自己付出鮮血來救人。
和過去第一次展現自己血液的治癒效果不同,現在的羅納已經清楚的知道,瑩不會因為那樣的放血而死去,或者說即便死去也不算是個大問題。
但是羅納並沒有那麼做,反而像是接受了瑩的觀點和想法似的,配合著瑩草菅人命的態度。
瑩從瞇起眼睛哼出長長的尾音,然後站起身,拍了拍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
「把握機會問吧,我不會讓他醒太久。畢竟……這種傷勢不可能眨眼間就復原。」
即便所有人都知道,瑩確實能辦到。但是在外人面前,作為隱藏底牌的瑩,不能讓其他人察覺到如此過度的異常。
「那綺月……」
日楠的話還沒說完,就見瑩打了聲響指,下一秒綺月忽然感覺到強烈的睡意席捲而來,她甚至來不及為此做出反應,身體搖搖晃晃的就倒下了。日楠嚇了一跳趕緊抱住人,才發現綺月已經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中。
瑩還沒完全信任那個孩子,更別說把綺月劃入自己人的圈圈裡了,會讓綺月看見那麼多的異常,就已經是最大的通融了。
瑩坐到了昏迷的鎮長身邊,割開手腕按在對方身上創口最大的傷口上,動作一氣呵成絲毫沒有猶豫,彷彿他只是拆開一個零食包裝,而不是割開自己的血肉將鮮血灌入他人體內。
然而實際上,瑩有著更加迅速、有效率,並且不需要流血的作法,然而那樣的作法,都沒有真的見血帶來的視覺衝擊。讓成員們意識到不是所有倖存者都值得拯救,以及那些拯救的責任不該強加在強者背上,只是瑩計劃中的一部份。
所以現在,該來推進計劃的其他部份了。瑩也是有血有肉會受傷的人,只要能削弱他,就能進而傷到他,瑩並沒有他們想像中的如此無敵。
這看似削弱自我的不合理行為,才能刺激成員們向高處挑戰,給予他們動力和指引,而這段時間眾人的進步與強大,則會成為他們前進的燃料。
「唔……這、這裡是……我、我得救了、嗎?」
當管家慶悠悠轉醒時,瑩只是一臉無趣的持續灌血,並且透過自己的血液修復著管家慶體內的各處創傷,再順便偷偷的從對方腦中取得更多的情報,對於才剛剛醒來,對這一切都毫無防備也絲毫沒有相關經驗的管家慶而言,他甚至無法察覺到自己腦中的思緒、記憶,與那所有一切的情報都被人恣意的翻看著。
管家慶一臉茫然而又激動的看著這個與昏迷前不同的環境,以及那些明顯是軍人卻又不是他們城鎮基地的人們,一開始管家慶還以為他們是亞伯拉罕派來的救援,然而很快的,管家慶注意到了他們身上並沒有亞伯拉罕的基地標誌。
「你、你們是誰?發生了什麼事?」
看著驚喜過後一臉惶恐不安的鎮長,羅納並不確定瑩會讓對方醒多久,於是只能抓緊時間的追問起這件事是怎麼發生的?畢竟連續而集中的極端氣候,實在太不尋常了。
「對不起……我也想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我、我的家人們,是否都安好?」
管家慶充滿歉意的道著,隨後急迫的問起了家人們的安危,這看似正常合理的反應,卻讓羅納蹙起了眉頭。他看出了鎮長眼中的飄忽,顯然這個人在說謊,他在隱瞞什麼事情。
「很抱歉,我們並不知道其他倖存者在哪裡。一來到這裡後,我們便向中央區域趕來救援了。」
之前和困住的倖存者們交談時就能知道,當時的管家慶已經因為失血過多而昏迷,所以管家慶並不知道羅納在說謊。
「怎、怎麼可能……」
然而面對這看似沒有破綻的謊言,管家慶卻露出了驚愕不解的神情,隨後目光如炬的看向了沉沉睡去的綺月。如果事情真如羅納所說,那麼不應該出現在中央區的綺月就不該在這裡,管家慶腦中迅速的思考著,隨後激動的喊叫了起來。
「說謊!你在說謊!是、是亞伯拉罕,讓你們來殺人滅口嗎!?不!你們不能這麼做!明明當初都說好了,你們這麼做,和背叛有什麼兩樣!?至少、至少別丟下我!」
管家慶就像是迴光返照之人,突然充滿活力的從地上彈了起來,伸長了手想要扯住羅納的衣襟,然而那隻手才剛伸出去,便猛的停了下來,隨後像抽搐一樣顫抖了起來。
「呃!咳、咳咳!」
管家慶根本沒注意到那個放在自己傷口上的手,只是感受到一股強烈的拉扯感,彷彿有什麼東西從體內猛的抽了出去,將所有支撐著自己的力量也一併抽離了,甚至讓管家慶忍不住捂著胸口劇烈咳嗽了起來,大口大口的鮮血也從嘴裡噴了出來。
而那一瞬間,只有瑩察覺到了一抹轉瞬即逝的異常,那雙幽綠的眼眸猛的望向了某處,卻又因為什麼都沒看到而在眼底劃過了一抹暗芒。
就在這時,重新倒回地上的管家慶,看見了身旁的瑩。那雙忽明忽滅,逐漸失去焦距的瞳孔裡,彷彿映出了另一個人的身影。
「是、是你……?李、李──」
管家慶撐著的最後一口氣,沒能讓他把話說完,而這一次,瑩明確的感受到了有誰因此而鬆了口氣。
「嘖!錯過了嗎……」
瑩也沒能在管家慶的腦海中找到他想要的情報,或者應該說瑩察覺到若是強硬的獲取那段情報,恐怕管家慶就會在自己手裡直接暴斃。雖然說,現在的情況也差不多了。
瑩看著彷彿嚥下最後一口氣的鎮長,卻抬頭輕飄飄了問了羅納一句「救嗎?」,顯然即便是這種狀態,瑩也能將人從鬼門關前拉回來。
只是羅納深吸了一口氣後,卻搖了搖頭。他相信鎮長的情況會變得更加惡化,並不是瑩動的手腳,反而從剛才鎮長那激動的話語中可以推測出,讓鎮長變成現在這樣的,應該是亞伯拉罕那邊的人。
想到這裡,羅納看向了瑩,無聲的詢問著對方有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哈啊……異常倒是不少,但目前無法解決。就像剛才說的,錯過了。」
令人意外的是,瑩給出了這樣的回答。
一瞬間,眾人都是有些不敢置信的。畢竟瑩的意思就像是在說,現場還有個他們無法察覺到的東西在,並且那還是個足以和瑩的實力匹敵的……東西。
想到這裡,眾人都猛的感到了一震毛骨悚然。
但隨後一想,至少他們現在都還好好的。而這一切都是因為有瑩在,一時之間,他們看著瑩,都不禁感到了安全和安心感。同時他們的腦海深處,卻也冒出了一個念頭,瑩並不是他們想像中那樣強大到不可一世的唯一存在。
瑩並不在乎眾人此時心裡所想的,或者該說他就是刻意要造成他們如此的想法。至於羅納,他正專心的分析著剛才鎮長慌亂的話語中所透露出的龐大資訊量。
首先,進入城鎮基地後第一個遇見的就是管梅珍並非巧合,而是刻意為之。恐怕那就像是門衛、警報器一樣的存在,無論如何他們都會先遇到管梅珍,所以管家慶聽見羅納的話語時才會產生驚愕和懷疑,進而立刻察覺到綺月,這個不應該出現在中央區域的孩子。
至於造成城鎮基地毀滅的主因,果然是亞伯拉罕在背後操控所造成的,而鎮長就是內鬼。更為接近的解釋應該是,鎮長為了讓自己的家族,甚至只有自己存活下去,而將整個城鎮基地獻祭給了亞伯拉罕。
而亞伯拉罕則用某種會引起共憤的手段,將城鎮基地拿去做了大型毀滅實驗,目的是為了從中取得相應的情報,或者……亞伯拉罕要的,就是這種規模的基地遭遇極端氣候時的反應數據,甚至更殘酷一點的猜想,亞伯拉罕在實驗像這樣規模的小型基地,會在怎樣的極端氣候下被毀滅。
「……分析它們並不是這趟任務的目標。把這些推測、猜想、情報,全部都回報給亞歷山卓,才是任務的目標。」
瑩起身這麼說著,也打斷了羅納繼續沉浸在自己的推想中。看著舔了舔手腕上殘留的血珠後,依然像個沒事人一樣的瑩,羅納呼出了一口氣,也鬆開了緊鎖的眉頭。
瑩說得沒錯,做好手上的工作,完成任務目標才是重點。
而鎮長沒能說完的那個名字,由於在場的眾人都沒聽過,因此即便相當在意也只能暫時放到一邊去了。
下一步,他們必須前往距離中央區最近的避難所。至於中央區裡應該會有的資料或情報……
羅納默默的看向了瑩,畢竟他們根本沒有能力或時間好好搜查那個區域。瑩挑了挑眉,只說了能收集都收集下來了。於是羅納也不再多問,先是透過通訊器和管梅珍傳達了現況,雖然找到了鎮長,但本人的情況不妙。
管梅珍很是擔憂,不只告訴了他們距離最近的避難所裡應該能提供什麼醫療協助,也問了鎮長有沒有說什麼話?
「很遺憾,我們找到鎮長時,鎮長便已經陷入昏迷。」
看著外頭絲毫沒有減緩跡象的大雨,羅納指揮眾人將倖存者們帶上,並從善如流的這麼回答著,管梅珍像是擔憂又像是鬆了口氣的嘆息了一聲,說著會先連絡好那邊的避難所將醫療器材準備好,接著才切斷了通訊。
眾人依序帶上了昏迷中的倖存者們,並且多披上了一層雨衣。正常來說要搬運傷者,至少要兩人搬運一名傷者,但是不算上瑩的話,他們十二個人也只能搬運六個倖存傷者,並且行動上還會處處受限。
於是他們只能採取一對一的搬運方式,這樣也能再把還沒醒來的綺月帶上,至於明顯死亡的那三個倖存者,也只能留在原地了。
瑩則是完全沒有要接手幫忙的意思,確定眾人的工作分配都完成了,他們也依序踏入了暴雨中,耳邊的雨炸聲猛然變得劇烈,甚至一瞬間令人產生了與所有人分割般的孤立感。
然而下一秒,他們身後傳來了轟隆一聲巨響,回頭才看見,那模糊的雨幕中,原本就已經坍塌的中央區建築,此時塌得更加徹底了,而這是因為瑩撤下了支撐在頂部的力量,底下早已空空如也的空間也瞬間被坍塌的頂部給掩埋。
「注意四周,不要大意了。你們誰要是滑倒,記得用倖存者墊背。」
瑩的聲音穿透了雨幕,清晰的在耳邊響起,用著那一如往常的戲謔口吻,也讓眾人下意識的得到了一絲安心和無奈感。瑩果然還是他們認識的那個,對倖存者一點都不在意的瑩。
在只能勉強看清前人背影的雨幕中,即便著急也必須放緩前進速度,否則正如瑩所說的如果滑倒了,他們本身是沒什麼問題,但背上的倖存傷者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對一般人而言,這樣的雨幕幾乎遮蔽了視線和聽力,產生孤寂感的同時,也會帶來對未知的恐懼,令人忍不住害怕眼前那模糊的影子會不會是怪物假扮的,又或者雨幕中模糊的影子就是怪物的身影,更別說如此劇烈的暴雨會令人迷失方向,也混淆了時間流逝的體感。
然而在這群不一般的成員們眼中,這樣的不安和惶恐並不存在,羅納也能清楚的知道目標的方向和位置,腳下如湍流小溪般的雨水雖然會帶來濕滑感,但不至於真的讓他們滑跤。
只是現在城鎮基地的路面畢竟崎嶇蜿蜒,若要直線前往目的地還要爬上爬下的越過那些倒塌的雜物或斷層,難免影響了前進的速度。
「瑩,你還行嗎?」
即便知道自己在問廢話,但羅納還是忍不住關心了一下身旁的少年。
在這片彷彿要把所有事物都吞噬的雨幕中,那雙翠綠的眼眸卻依然如此的清晰而透徹,雖然沒有溫暖更沒有溫柔,但是卻讓羅納不由自主的感到安心。
「如果是以前的我,大概不曉得被沖到哪個角落等死了。」
瑩扯了扯嘴角,用著事不關己甚至是嘲諷般的語氣這麼說著,然後一回頭像是隨手一拉,抓住了跳過斷層時腳下差點打滑的沈柯林,也順勢將對方拉了起來。沈柯林感激的點了點頭,其他人也陸續順利的度過了斷層。
瑩若有所思的掃過了四周,即便在這樣絕佳的下手時機,他所等的那關鍵性的異常也沒有出現,瑩煩躁的瞇起了眼睛,就算這片雨幕能干擾人們的五官與感知,但卻無法影響瑩的感知方式。
只要那個躲藏在某處的東西敢動手,瑩就能在第一時間察覺到。然而,沒有。什麼都沒有,彷彿這一切的戒備,僅僅只是瑩自己神經過敏所產生的錯覺一樣。
瑩一聲咋舌,回到了羅納身邊。就在隊伍穩定平緩的朝著目的地前進時,突然一陣天搖地動襲來,迫使所有人不得不蹲下以穩住身體,同時更加警惕的防備著四周,耳邊彷彿能聽見某種東西倒塌的聲音,大概是結構崩塌的房屋。
就在這時,瑩忽然察覺到了什麼,幽綠的雙眸望向了某一處,但那並不是躲藏在某處的東西,而是更加遙遠的地方。瑩瞇起了眼睛,那群原本躲在豪宅地下避難所的倖存者們,跑出來了。
原因大概是,強烈的餘震導致豪宅發出了坍塌的聲響,害怕會被掩埋在地下避難所裡的倖存者們,才會因此冒雨逃出。就像當初綺月的父母一樣,然而綺月的父母確實有這方面的危機考量,那群倖存者卻不是。
瑩嘲諷的冷笑了一聲,即便那些倖存者們比誰都清楚避難所的堅固程度,羅納在離開前也再三安撫了他們避難所非常安全,但那群倖存者依然抱持著疑心和不信任。
等餘震過後,一行人再次前進,而瑩也沒有將此事說出口的打算。或者應該說,瑩惡劣的想知道那群倖存者會不會自取滅亡。
又是一段時間過後,他們最終安全的來到了避難所。早等在門口的管理者也正焦急不安的伸長了脖子看著外面,查覺到一列整齊隊形的人影靠近時,管理者也忍不住鬆了口氣,誇張的揮舞著雙手,大聲的喊著「在這裡」。
「辛苦你們了,真的非常感謝!」
管理者迅速的指揮著一旁待命的醫療人員,將倖存傷者放上擔架帶走,並且無比真誠而感激的和羅納等人道謝。
雖然在看見一群全副武裝的軍人中,還有個格外突兀的少年時,管理者臉上也浮現出了疑惑的神情,但這並不妨礙他的感謝之情。緊接著,管理者認出了在日楠臂彎裡的綺月,此時的孩子正揉著眼睛一臉睡眼惺忪的醒來。
「綺月?天啊,謝天謝地,你還好嗎?你的……父母呢?他、他們……」
管理者萬分感動的抱了抱綺月,隨後問到綺月父母時,眼神忍不住飄向了日楠,因為他也猜想到了那最糟糕的可能性,果然看見日楠一臉遺憾的搖了搖頭,管理者感到一陣心酸,難過的再次抱緊了綺月,拍著孩子的背脊安撫著。
隨後,管理者客氣的領著羅納等人進入避難所,一手則理所當然的牽起了綺月的手。綺月有些遲疑的看了看被握住的手,在管理者邊走邊介紹著大致環境以及現況時,綺月卻忽然掙脫了管理者的手,轉身撲到了日楠身邊,緊緊的抱住了日楠的腿,表現出相當程度的依賴和信任。
「哎呀,看來綺月很依賴你呢。不好意思,這孩子……」
管理者最初有些驚訝,但是比起迫切的想帶回孩子,更多的是擔心孩子黏人的舉動會對他們造成困擾。因此,當日楠自然而然的彎腰抱起孩子,笑著說沒關係時,管理者也只是露出欣慰的笑容,再次表達感謝,然後拍了拍綺月的腦袋給予正向的鼓勵和支持。
接著管理者繼續說起了現況,而羅納等人也完全進入了避難所,大門關上前,只有一雙幽綠的眼眸緩緩滑過了外面,帶著一絲戲謔的笑意。
這裡的管控程度相當不錯,環境也維持的很整潔、明亮,或許是因為這個避難所裡的醫療器材是最完善的,所以就連這裡的倖存者們心態也相當的穩定。只是依然看不見任何的戰力單位,最多就是終於出現了幾個比較正常的家庭結構。
「我叫管世東,也是家族成員之一。那個……我聽梅珍小姐說過,你們是不是去見過小寅了?他、他是我們家族中,最年輕的管理者,如果他有任何冒犯了你們的部分,我代他和你們道歉。」
大致上交代過避難所的現況後,管世東也帶著羅納等人到了一個能暫時休息的房間裡,並且用著擔憂又充滿歉意的口吻這麼說著。看對方也不多問什麼,就是直接先道歉的態度就能知道,管錦寅確實是個頭痛人物。
但是,一想到那個試圖對羅納投懷送抱的年輕人,已經死在「病嬌」瑩手裡,眾人頓時都是一陣尷尬和心虛。
應該道歉的是他們才對,但是嚴格意義上來說,他們也沒必要道歉。
於是眾人只能一片沉默,管世東沒有任何懷疑的,將這片沉默當作了管錦寅又鬧出麻煩的現象,心中疲累的深深嘆了一口氣。
「小寅太過年輕,對很多事情的處理都還不夠成熟。但、但是,小寅其實是個好孩子,真的!那個……失去聯繫後,我們大家都很擔心那邊的狀況,所以……小寅那邊,還好嗎?」
聽見管世東殷切的詢問,眾人更是不自在的別開了視線,然而羅納只能硬著頭皮對上這樣的關切詢問。
只是羅納也不敢說實話,畢竟那種狀況真的算不上好。真正能管理現況的大人們都死光了,作為掛名管理者的管錦寅也死在瑩的手上了,但倖存者之中卻還有一個真正會慫恿他人的滋事分子,這情況真的讓羅納說不出一個「好」字。
「你真的認為好嗎?」
就在羅納思考著該怎麼婉轉的表達時,一旁傳來了瑩的一聲嗤笑和不以為意的反問著。管世東蹙起了眉頭,不解而又不安的看向了那個和所有人都格格不入的少年。
「發生了這種事情,怎麼可能好得起來?再說了,管梅珍小姐也知道那邊的情況,你沒聽她說?」
瑩根本不在乎管世東存疑的目光,就像是個驕縱的小少爺一樣抬起了下巴,輕視的道著。那雙翠綠的眼眸中,並沒有什麼孩子的單純與直白,甚至讓管世東猛的感到了一股惡寒,彷彿自己只是個獵物階層的生物,卻直視了掠食者的雙眼。
「梅、梅珍小姐,確實和我提過。但是,我還是希望能從你們口中確定……畢竟你們親眼見過那裡的情況。難、難道說,發生了什麼事嗎?」
管世東下意識的打了寒顫,隨後又穩住了身形,不自在的移開了視線看向羅納,不安的這麼問著,更因為腦中冒出的可怕猜想而煞白了臉色。
「這個……就如同和管梅珍小姐轉述過的那樣,幾個孩子都還活著,也沒有生命危險。」
羅納尷尬的咳了兩聲,只能照著之前和管梅珍透漏過的消息這麼說著。
「這樣啊……孩子們都還活著就好。那、其他的呢?」
管世東鬆了口氣,羅納也跟著鬆了口氣,然而都還來不及岔開話題,管世東又繼續追問了下去。
「其他的……就要問你們了。」
當瑩的聲音再次響起時,管世東的眼底閃過了一抹不耐。在他眼裡,瑩只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而且還是個被寵壞了的小少爺,這樣不懂事的小孩,怎麼三番兩次的敢打斷大人之間的對話?這孩子不知道他們正在談很重要的事情嗎?
管世東還來不及表達出自己的不滿,卻又被瑩的下一段問話給哽住了。
「這基地難道是療養院和幼稚園嗎?連個能打的人都沒有,甚至沒有武裝設備,怪物來的時候你們該不會都躺在地上裝死吧?還是說……」
雖然瑩的口氣充滿了令人不悅的戲謔和嘲諷,但卻說出了整個城鎮基地最不合理的地方,管世東心裡有鬼,立刻就緊張了起來。
「你們把人都送去亞伯拉罕了?就像大型集團提供了工作機會,也讓員工家屬住在園區裡生活,小孩直接送到園區附設的學校裡。哈啊……這樣的生活會讓你們感覺,像是回到了末日前嗎?真可笑。」
聽見瑩那充滿嘲諷與譏笑的口吻,管世東握緊了拳頭,憤怒的反問著。
「這樣不好嗎?你一個小孩懂什麼?大家都要活下去,在末日後更是如此,亞伯拉罕為我們提供了所有一切,所以像你這種小孩才能順順利利的長大,被捧在掌心裡疼愛和保護!飲水思源啊,你的父母和老師沒教過你嗎?你以為自己是仗著什麼才能在這裡說話的?大人在討論事情,小孩子旁邊玩去!別在這裡說些亂七八糟的話!」
管世東並不知道,自己這一番話不僅沒讓他站穩腳根,反而無形中承認了羅納心中的猜想,而管世東回過神來才意識到,瑩畢竟是「別人家的孩子」,自己作為此時此刻的受惠方,實在不應該這樣越過孩子的監護人教訓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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