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升大學的暑假總是有各式各樣的事情要做。

例如整理上學期讀完就再也用不到的書、燒了一堆考卷、準備新學校的入學資料……

有些人可能會選擇拓展交友圈，趁早加點line群組或FB社團，跟同班的人交流交流，

有些人可能會決定好好休息，去遠一點的地方走走繞繞，看看除了學校以外的風景。

不過再怎麼樣這都是長達兩個月的假期啊，打幾把遊戲的時間還是有的。

「你真的太菜了。」惟央看著電腦螢幕上顯示的「戰敗」，決定把鍋甩到連線的人身上。

「你好意思說我？」蘋之助憤憤不平的聲音從耳機傳過來，聲音再大一點惟央都怕會震破他的耳膜。

「我只是輔助而已，你不會指望我輸出吧，你看看你的死亡次數。」惟央雲淡風輕的反擊。

「我的死亡數還不是因為你奶不上來！要不然我還能再搶幾顆頭！」蘋之助咬牙切齒的回道。

他們像小孩子一樣辯論了幾輪，最後把滑鼠還是移到開始遊戲上：「再一把。」

這次倒是配對到了一個大佬隊友。

首先發現的是蘋之助，在開局前他隨手點開對方的資料，接著被嚇到爆粗：「我靠，你看他的戰績。」

惟央好奇的也點了開來，愣了幾秒後表示：「……他是來虐菜的嗎？」好險不是配到敵對區。

這局他們簡直是躺贏，惟央看著螢幕前大佬的神操作，心酸地想道這就是差距嗎？

大佬的攻擊跟防禦的出招時間根本比外掛還猛，跟他配合的輔助技能也簡直天衣無縫，

撇開一直送頭的蘋之助，他們最後打出來的成績感覺都朝電競選手培訓了。

他忍不住在遊戲頻道打字表示：「大佬請問可以加個好友嗎？」並順手點下了添加好友的按鍵。

蘋之助也急著跟風：「+1+1！」但來不及等對方回應，遊戲就自動跳回到大廳介面。

惟央有點失落，第一次體驗被帶飛之後就回不去那個躺輸的生活了：「你果然還是太菜了。」

「閉嘴，你都躲在後面補血，怎麼可能會懂我們衝鋒陷陣的痛苦。」

又嘴砲了幾句後，蘋之助突然轉了個語氣，堪比雲霄飛車，美孜孜地對他說：「不玩了，我要去找橘太郎了。」

該死的情侶，惟央握緊滑鼠表情猙獰：「滾吧你。」說完就掐斷了語音通話。

他眼巴巴的看著蘋之助的遊戲帳號下線，想著要不要再開一局時，好友列表突然跳出通知。

他漫不經心地點開，然後被眼前的通知嚇得倒抽一口氣。

「大佬……加我好友了……！」

惟央手抖著點開跟大佬的訊息，大概思考了三秒後決定打聲招呼。

[山君]：大佬！謝謝通過友邀！剛剛那局能贏多虧了你！

[麟]：你輔助玩得不錯。

[山君]：我剛玩沒多久，還很菜……謝謝你不嫌棄啦，請多指教！

[麟]：為什麼叫山君？你喜歡老虎？

[山君]：這個嘛……

對方的訊息回得很快，而且看得出來在努力找話聊。

惟央撇頭看了一眼桌上的小鏡子，他因為激動導致臉上有點紅，

在窗戶照進來的陽光下，橘色頭髮參雜著黑色鬢角顯得格外刺眼。

[山君]：朋友們說我像老虎，我就找了個別名當暱稱了

[麟]：剛剛一起連線那個？

[山君]：嗯，他是其中一個。不過他一分鐘前拋下我去約會了。

想起這件事，惟央敲著鍵盤的手指都忍不住加重了力道。

他看著對話框裡的「對方正在輸入」，突然有些愧疚，好像不該跟剛認識的陌生人抱怨這些的。

但他沒想到對方隔了幾秒後回應。

[麟]：那要跟我再排一局嗎？

－

「救命，我覺得我找到真愛了。」隔天惟央再次跟蘋之助連線通話。

蘋之助一眼晃過惟央的戰績，好傢伙，直接從銅牌上白銀，蘋之助差點當場退遊。

從他們開始通話的五分鐘，惟央三句兩個麟，一臉頭號粉絲，只差沒拿螢光棒一頓亂揮。

「我昨天跟他排了整晚，他教我好多遊戲技巧，我暈船了，暈爆。」

惟央一副小迷弟的樣子，陶醉在昨晚排幾場贏幾場的喜悅，這輩子從沒這麼輝煌過。

「你瘋了吧，你們才認識一天。」蘋之助滿臉黑線：「而且還是網友。」

不要說語音了，照片也沒見過，昨天一整晚全靠打字溝通，有人經過的話肯定會跟他說這個手速不學鋼琴真可惜。

不過這句這倒是讓惟央突然清醒很多。

網友。沒見過面、沒聽過聲音，對方是什麼樣的人也不清不楚。

搞不好人家已經在現實中有個漂亮的女朋友、甚至老婆，生三胎抱兩孫了也說不定……

惟央越想越不對，直接棄船跳海，並且表示：「蘋之助你真不愧是我的好兄弟。」毀了我對戀愛的憧憬。

「不客氣，看你戀愛比我喪偶還難受。」蘋之助冷冷地回道。

「你詛咒誰呢？」話語剛落惟央就聽見耳機對面傳來一聲巨響，伴隨著他好兄弟的慘叫。

惟央不用看就知道對面現在處於怎樣一個水深火熱，但他也不嫌事大，畢竟爆打蘋之助一頓他還是喜聞樂見的。

「阿太打得好。」他隔著螢幕為橘太郎拍手，心裡卻空空的、說不出的難受。

正當他享受著蘋之助的慘叫聲時，遊戲介面跳出了他熟悉的名字以及對話框。

[麟]：在嗎？

[山君]：哈囉，我們正準備排一把。

[麟]：跟你朋友？

[山君]：嗯，你有空嗎？要一起嗎？

惟央看著對方的遊戲頭像，只是就足以讓他像個白癡一樣傻笑，儼然已經把剛剛跟蘋之助的對話拋到腦後。

這次麟回覆的有點慢，像是在考慮或質疑什麼，但幾秒後還是跳出了一句。

[麟]：好

惟央很快地振作精神，跟通話對面還在雙打的情侶說：「哈囉，大佬邀我打遊戲，一起嗎？」

蘋之助聽見後爬回電腦前瘋狂回覆：「好好好要要要。」畢竟能躺贏的機會誰不要。

而橘太郎默默的消失在背景音中，大概是回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經過昨晚了洗禮後惟央確實技術提高不少，還有時間在遊戲頻道打字嗆蘋之助幾句。

蘋之助也不甘示弱，趁著送頭躺平等復活的空閒秉持著對方一句我回三句的精神開嘴。

幾分鐘後惟央從這熱血的場面中抽離，意識到麟比起昨天簡直安靜得詭異，

要不是遊戲角色還在動，他可能會以為對方已經暴斃在電腦前了。

[山君]：抱歉，跟朋友聊開了，沒顧慮到你

[麟]：沒事

對方回私訊倒是回得挺快，惟央鬆了口氣，至少沒惹帶飛大佬不高興。

[麟]：你們認識很久了？

[山君]：嗯，算是吧，他是我高中同學

[山君]：我們報考的大學也離很近

[麟]：剛高中畢業？

[山君]：對呀

[麟]：那我們同年。

這是他們第一次聊起自己的事情，雖然認識的時間不長，但昨晚除了遊戲以外他們沒有過多的交流。

惟央一時之間不知道該高興對方願意與他更深入的了解彼此、還是為他們居然同年而感到吃驚，

看來對方三胎兩孫是不可能的！太好了！

[山君]：真的假的！我還擔心你已經結婚生子了呢

[麟]：擔心？

惟央愣了一下，發現自己的手動得比腦子還快，這下尷尬了。

思索片刻，他決定隨便回個看起來很扯但又很有說服力的理由。

[山君]：哎呀，畢竟我們昨天玩那麼久，我怕占用你太多時間，你老婆會不高興

[麟]：……大可不必擔心這點

[山君]：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占用你很多時間嗎？

這樣的用詞或許太曖昧了，惟央後知後覺的懊悔，恨自己沒辦法控制好自己的手指頭。

他大嘆一口氣，直到他看見對方回覆的訊息，差點從電腦椅上摔下來。

「……蘋之助。」他喊了一聲被他無視很久的蘋之助：「我爬回船上了，救救我。」

他的目光沒辦法離開遊戲對話框裡小小的字，配上那人的id感覺正閃著耀眼的金光。

[麟]：可以

－

兩個月其實過得很快。

麒麟表示，這真是他度過最浪費人生的暑假了，但很好玩。

他這兩個月都在跟一個網路上認識的「陌生人」打遊戲，一坐就是十幾個小時。

現在可能說不上是「陌生人」了，雖然他們沒有真的講過話、也沒看過彼此的長相，但卻能從天談到地。

還記得他當初只是想要打發時間玩幾局遊戲，就被喊大佬大佬，還說想加好友。

他本來想按拒絕結果手殘點到了確認……好吧，就結果來說，那算是個美好的錯誤。

至少他交到了個不錯的朋友。

麒麟一開始還有點懊惱按錯鍵，而且對面幾乎是一收到通知就秒私訊他，拍馬屁拍得挺好。

他只好跟著尬聊幾句，隨口問問幾個有關遊戲的問題，並禮尚往來的稱讚對方的輔助。

事實上「山君」確實沒玩的那麼糟，儘管也稱不上太好，至少比他的送頭朋友好上一些。

他不想浪費時間在這種尬聊的話題，所以主動邀請對方再打一把遊戲。

我真是轉移話題的一把能手。麒麟在心中為自己的機智拍手。

看著對方在自己的遊戲指導下也確實有了卓越的進步，讓他莫名的有成就感。

「挺有天分的。」這是來自麒麟今晚對「山君」的第一個評價。

他很少玩遊戲玩整晚的，畢竟他平常有很多事情要忙，不管是學業還是家裡的一些瑣事。

不過暑假嘛……偶爾放鬆一下也好。麒麟在把自己的行為合理化這點做的異常的好。

而在經過了七個小時以上的遊戲體驗，他對這個在網路上認識的陌生人不再排斥。

[麟]：你剛剛應該先放另一招的

[山君]：我知道！但你這麼專注的盯著我打遊戲我太緊張了>//<

[麟]：不盯緊點你就跑到敵軍去送了

[山君]：觀測者效應*知道嗎？

[麟]：是是是

他喜歡對方在被敵方追的時候瘋狂打字喊他的暱稱，然後被救時像是看見神一樣崇拜他。

雖然有點虛榮，可誰不喜歡被捧上天的感覺呢？更何況對方還有點可愛。

麒麟甚至可以想像到一隻小老虎在電腦前慌慌張張打字的模樣。

這兩個月的時間他們就算沒在打遊戲，也會聊著一些不重要的事，像是新聞或天氣或快開學了的急躁心情。

肉眼可見他們的感情越來越好，私底下的互動也越來越多，不帶其他朋友的那種。

不過他們都有默契的沒有多問彼此的學校或是其他聯絡方式，畢竟這東西還是多少有點私密。

所以他們的交流僅存在遊戲上，算是又遙遠又靠近。

[山君]：我明天要到學校報到了:(

[山君]：所以先下線啦，你也早點睡吧

[麟]：晚安

麒麟看了看訊息，想著其實我也是明天到學校報到，但來不及打字就看見對方的頭像顯示離線。

好吧。他聳了聳肩，也關上電腦。開學之後恐怕就不能花這麼多時間在遊戲上了。

畢竟他算是三好學生，不管怎樣都該以學業為主，可他卻有點捨不得。

真是見鬼了。

他不該對一個網友這麼上心的，麒麟躺在床上思考了幾秒，最後決定先睡再說。

如果明天放學還有時間的話，搞不好晚上還能再跟對方聊幾句。

一夜好眠。

才怪。

麒麟扶著額從床上醒來，有些暴躁的按掉手機設定的鬧鐘，覺得腦瓜嗡嗡疼。

他做了個奇怪的夢……但其實也稱不上奇怪，就是有關遊戲的夢而已。

做為一個整天在電腦前的人，夢到白天正在做的事情非常正常，他這樣安慰自己。

他在夢裡一樣打怪打人打敵軍，只是身邊多了另一個夥伴。

看不到臉，但他很清楚知道那是誰，並且感覺不壞，甚至給人一點安心感。

他們並肩作戰，無所不敵。但夢境就止步於此，沒有更多了。

「我確實該少打點遊戲了。」麒麟自言自語道，邊說邊準備開學的事宜。

－

*

觀測者效應（Observer effect）

是指「觀測」這種行為，對被觀測對象造成一定影響的效應。

－

高中跟大學的機制很不一樣。

新的環境、新的同學、新的師長，四處充滿著不熟悉的氣息。

惟央氣喘吁吁的壓秒踏進教室，其實他早就已經到學校了，然後硬生生迷路了半小時才找到教室。

所剩的座位不多，他快速用視線掃射了教室一圈，默默選中了後排角落的位置，雖然隔壁已經有人了。

但迫於生活所需……惟央深呼吸著走向他選擇的座位。

「不好意思，這裡有人嗎？」他試圖表現的友善，並努力平復自己因跑步而錯亂的呼吸。

「沒有。」對方的回應很冷淡，甚至連一眼都沒抬頭望向他。

這樣也好，惟央想著。接著在老師走進教室的前一秒坐下，乖巧的看著講台。

只過了不到三分鐘他就開始覺得無聊了。

惟央環視了四周一圈，沒什麼特別的，於是他決定側過頭光明正大的觀察起同桌。

漂亮的紫色長髮、漂亮的紅色眼睛、漂亮的臉蛋……

對方似乎有種強大的氣場－－生人勿近的那種，所以才會教室裡滿噹噹的只剩這個座位。

噢，真是賺到了。惟央給自己點了個讚。

大概是盯得過於明目張膽了，對方終於忍不住也看了他一眼：「有什麼事嗎？」

這下有點尷尬了。惟央思考著用詞，最後還是只能磕磕絆絆的回道：「嗯……請問可以交個朋友嗎？」

或許過於唐突了，見對方一時之間被他搞得有點無語，惟央趕緊補充：「我叫惟央。」

他看見對方開了口，下課鈴聲卻突然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但即使鈴聲壓過了其他聲音，惟央仍沒有漏聽他的回覆。

「……麒麟。」

然後他們花了整節下課的時間聊天，嚴格來說，大概是惟央講十句麒麟回一句的那種。

惟央自認為算是個自來熟的人，從天文講到地理、從自然講到人為建築，不管是哪個話題他都略懂。

所以跟麒麟這種不愛講話的木頭聊天，就算對方沒什麼回應，他也覺得相當自在。

更何況麒麟還長了一張好臉蛋，他只要坐在那邊啥時不幹，惟央都可以盯著看一天。

開學第一天其實也沒什麼事情要做，所以放人的時間很快就到來了。

「可以跟你交換聯絡方式嗎？」惟央自帶閃亮亮大眼的特效期待的看著麒麟，一副不可拒絕的樣子。

被問道的少年明顯遲疑了一下，但最後還是敵不過攻勢而軟化了態度：「可以。」

就這樣惟央喜上眉梢的跟麒麟道別，然後與隔壁學校的蘋之助和橘太郎會合。

並一見面就拉住蘋之助，滿面嚴肅的表示：「救命，我覺得我找到真愛了。」

「我怎麼好像幾個月前也聽過一樣的話。」蘋之助翻了個白眼，一臉我信你個鬼的模樣。

「這次是真的！」至少不是網友了。惟央在心裡默默補充道。

他面對網友當然是有所防備的，雖然他不否認他確實對麟有好感，但也僅僅是一個超級好朋友的程度。

他們根本沒聊過有關身分的話題，也不清楚對方在現實中究竟是怎樣的人。

光是這幾點就沒讓惟央打算發展這份感情……雖然不確定麟到底對他是什麼感覺。

但網戀對他而言還是太不靠譜了。

太不真實了。他想。

「對方叫什麼名字？」蘋之助的聲音拉回了他剪不斷理還亂的思緒。

「麒麟。」惟央甜甜地笑了下，嚇得蘋之助雞皮疙瘩掉滿地。一旁的橘太郎則挑了挑眉，若有所思。

「你瘋了吧，你們才認識一天。」我瘋了吧，這句話我是不是幾個月前也講過，蘋之助恨鐵不成鋼的提醒惟央。

「感情可以慢慢培養。」惟央不屑的輕哼，胸有成竹的表示他一定能追到手。

幹，沒救了。蘋之助絕望的望天。

但最後他只能乾巴巴的送惟央踏上回家的路。

－

[山君]：今天認識了新同學好緊張，但滿順利的^.<

[麟]：真巧，我也是

麒麟剛回家打開電腦，就看見遊戲對話框跳出通知，點進去也不意外是誰傳的訊息。

他回想起今天認識的那位新同學，雖然話多了點但感覺得出他沒有惡意。

重點是那頭橘色跟黑色交錯的頭髮，看起來就像是……老虎？

好吧，世界上總是有許多巧合的，麒麟對自己說。

[山君]：你談過戀愛嗎？

對方冷不防的拋出這句話，麒麟以為自己看錯了，他閉上眼又睜開，喔，沒錯。

[麟]：……為什麼這麼問？

[山君]：我覺得我需要一點建議

[麟]：哪方面的？

他內心的警笛大響。

[山君]：嗯……

[山君]：怎麼追人？

麒麟死盯著螢幕，像是這麼做就能看穿到對面的人一樣。

噢，他才沒有吃醋或嫉妒什麼，他只是想知道他的兄弟會喜歡怎麼樣的一個人而已，好嗎？

畢竟他們幾乎整個暑假都黏在一起，他可是很在乎他的朋友能不能得到幸福的。

[麟]：對方是怎樣的人？

[山君]：話很少，感覺有點內向

[麟]：聽起來你不怎麼熟悉他

[山君]：有時候一見鍾情就是來得這麼突然

麒麟這時真想一掌捏爆滑鼠，但他的教養不允許他這麼做。

他認真的思考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遇見一個人，看了一眼，然後就喜歡上對方了？

這是什麼黑魔法嗎？

[麟]：太不科學了

[山君]：可他長得真的很好看啊！

我長得也很好看。麒麟在心底反駁對方。雖然這麼說是自戀了點，但他確實從小被誇到大。

他不確定他為什麼現在這麼想翻桌，但他知道當思緒亂成麻的時候要嘛吃飯要嘛睡覺要嘛去洗個澡。

[麟]：我覺得你應該多跟對方聊聊

[麟]：熟悉彼此對建立感情來說很重要

[麟]：我要先去洗澡了，晚點見

[山君]：好吧，你說的對

[山君]：晚點見

他瞥了一眼訊息，然後真的就去物理上舒舒服服的洗了澡，即使心理上充滿疙瘩。

等他洗漱完已經是四十分鐘後了，你知道的，長頭髮總要花很多時間打理。

他隨手綁了個馬尾，坐回電腦前，想著怎麼繼續勸對方放棄跟一個只見過一面的人談戀愛。

這時他的手機提示音響起。

【惟央】：哈囉，我是今天坐你隔壁那位^-^

【麒麟】：晚上好

【惟央】：希望我今天沒有嚇到你，我只是為在新學校交到的第一個朋友感到興奮;;

【麒麟】：沒事

他都忘了還有這回事了，麒麟看著手機上的社交軟體陷入沉思。

對方肯定有點社交牛逼症，他甚至不知道該怎麼回應比較好，又是一個尬聊的死胡同。

他不擅長面對這種情況，不管是找話題還是接話都讓他頭疼。

但很顯然那個叫惟央的少年沒這麼簡單就打算放過他。

每當麒麟句點一個話題，對方就又拋出另一個話題，像是傳接球一樣，麒麟覺得他快被球砸死。

這場景倒是讓他想起他第一次認識山君的時候也像這樣。

只是那時他們有遊戲可以當作緩衝，不用這麼尷尬的沒話找話講。

[山君]：我覺得我盡力了

[麟]：你找他聊了？

[山君]：嗯，一些不重要的瑣事，他還是很冷淡

[麟]：加油吧，我先睡了，晚安

[山君]：晚安

加個鬼油。麒麟邊詛咒想拐走他朋友的人、邊關掉電腦跟房間燈。

他睡前看了眼手機，訊息停留在惟央十分鐘前傳給他的「晚安明天見」。

也許我不該戒心這麼重的。他反思自己。

畢竟能和誰成為朋友都是緣分一場，就像他沒想到他會對網友這麼上頭一樣。

況且山君跟惟央其實有那麼幾分相似。

擁有永遠說不完的話、用不完的活力、追求喜歡的事物的勇氣……

真希望他也可以。

－

轉眼間他們也認識了半個學期。

把握假期，獲得戀情！惟央默默握拳表示鬥志十足。

他已經跟麒麟把該聊的都聊了，家庭、朋友、興趣……除了打遊戲會讓他顯得很宅以外，他能說的都說了。

而且他覺得麒麟比一開始只是單回幾個字好上不少，好到現在偶爾會主動找他說話。

有什麼分組作業的話也都會願意跟他一組，雖然都是麒麟帶飛他。

這倒是跟麟很像。

惟央甩了甩頭，把麟跟麒麟或許是同個人的想法拋到腦後，畢竟世界怎麼可能這麼小嘛。

他跟麟依舊無話不談，呃、除了個人資訊以外的無話不談。

惟央甚至把他當軍師看，有什麼追人的問題就問問對方，雖然對方看起來也沒啥經驗。

總得來說比蘋之助靠譜就好，那個損友只會用鄙視的表情看著他，像是在說他高攀不起麒麟。

[山君]：水族館是個適合約會的地方吧？

[麟]：確實

[山君]：你有特別喜歡的魚嗎？

[麟]：……小丑魚？

[山君]：為什麼？

[麟]：顏色像老虎。

惟央眨了眨眼睛，心跳不自覺的加速，感覺隨時會彈出胸腔。

最近總是這樣。麟會在一些意想不到的地方一鳴驚人。雖然惟央自己也沒少開過這種玩笑，但仍止不住心動。

我真是個渣男，明明有喜歡的人了還跟其他對像糾纏不清。惟央抹抹臉欲哭無淚。

他也不是不喜歡麟，他只是不想跟網友發展成這種關係，畢竟他擔心見面後對方會不如預期。

應該說，他也不是什麼優秀的人，對方見到他後大概也會失望。他可不想因為這樣就失去一個朋友。

而且他們認識這麼久了沒想過要語音，更別說見面，再多問幾句就顯得不禮貌了吧。

[山君]：噢<3 你的意思是喜歡我嗎<3

[麟]：如果我說是呢？

惟央嚇得一機靈，差點失手把正在喝的水噴在螢幕上。他本來只是想開開玩笑轉移話題的。

這個走向可不妙。不行不行，他可是正在追求同班同學的人，怎麼會因為這種事情動搖。

他一邊無視震耳欲聾的心跳聲，一邊打字回覆，指尖都在顫抖。

[山君]：哈哈，你真可愛

[麟]：嗯。

[麟]：再開一局？

[山君]：好啊好啊

看來對方也沒什麼特別的意思，惟央深呼一口氣，卻感覺心情有點複雜。

一個人有辦法同時喜歡上兩個人嗎？我真的是渣男嗎？惟央難受，遊戲打得心不在焉。

麟今天狀況也不太好的樣子，他們倆開局就被對面雙雙打死，僵持了一陣子才把局面贏回來。

哇，這遊戲從沒這麼刺激過，一般來說都是麟上去戳戳戳他在後面補補血就結束了。

[山君]：今天沒啥手感呢

[麟]：我也是

[山君]：要不就先這樣吧，休息去了

[麟]：好

心頭還在小鹿亂撞。太嚇人了，惟央想著，不如一頭撞死我算了。

他決定轉移注意力，撿回被他遺忘一段時間的思緒－－水族館的約會。

對對、他要在水族館跟麒麟來個浪漫的約會，拉近彼此的關係，縮小彼此的距離。

惟央拿出手機。他知道麒麟可能對他沒有那種「喜歡」，但也不會到完全不喜歡。

畢竟培養了半學期的感情還算是肉眼可見的升溫，至少他可沒看過麒麟主動找其他人攀談。

這樣就好，反正他們還有很多時間。惟央開始打字。

【惟央】：這個週末你有空嗎？要不要出去走走？

【麒麟】：去哪？

【惟央】：水族館？市區新開幕的那間！

【麒麟】：可以

事情比想像中還順利。惟央本來都做好軟磨硬泡的準備了，結果對方直接就回覆了可以。

那太好了。惟央喜出望外的跟對方又小聊了一下，把時間確定下來。

轉眼間把剛剛在網路遊戲上發生的小插曲給忘了。

－

好吧，被拒絕了。麒麟盯著遊戲對話框的「你真可愛」，雖然也不是沒想到這種結果。

於是他善解人意的轉移話題，邀請對方打了一把遊戲卻靜不下心，導致差點玩出他第一場戰敗。

山君肯定也察覺出來了，看來這件事對他們來說都造成了不小的影響。

自作自受唄。麒麟跟山君道別後關掉遊戲。準備去複習一下學業時就聽見手機提示音。

水族館？這麼巧的嗎？惟央傳來的訊息像是預料到他的心事一樣，直直戳進他煩燥的情緒。

去就去吧，正好分散一點注意力。他邊這麼想著邊給予對方肯定的回應。

麒麟不傻，他不是沒察覺到惟央對他的殷勤，只是他更傾向於慢慢培養感情。

他也不是不喜歡惟央，但他總覺得他們還不夠熟悉彼此，需要更多時間來徹底了解對方。

雖然山君也才多認識兩個月而已。麒麟撇撇嘴，好吧，他可能確實有點雙標。

麒麟是在網路上比較放得開的那種人。畢竟不會面對面交流，就不需要有太多顧慮。

他可以自在的邊吃飯邊做其他事邊等回覆，但現實中這麼做的話往往要考慮更多因素。

儘管他不覺得惟央會因為這種小事就發脾氣，不過因為他總是面無表情而對他反感的大有人在。

這樣看來，透過網路交友確實讓他比較輕鬆。雖然也帶來了一些新的困擾。

他決定早早讀完書早早睡覺，剩下的東西不去想就不會煩。

水族館比想像中還要大間一點，麒麟跟惟央逛了一會兒後坐在休息區閒聊。

「你喜歡哪種魚？」惟央看著休息區四周的其他水族箱，不經意地問道。

「小丑魚吧。」麒麟下意識的回覆，剛說完就有點後悔了，這個暗示容易造成誤會啊。

惟央也是明顯愣了一下，語帶保留的問：「因為顏色嗎？」

記憶有某部分重疊。

想起了不美好的事情，麒麟的表情逐漸痛苦，卻仍是雲淡風輕的語調：「嗯。」

「那你會喜歡我的顏色嗎？」惟央收起了笑臉，睜著大眼一副無辜的樣子望著他。

很顯然是被這個問題問倒了，麒麟跟他大眼瞪小眼盯著彼此老半天，也憋不出個答覆。

喜歡嗎？是喜歡的。但他總覺得他心裡還有另一個人在叫囂。

麒麟暗自猜想了許久對方的模樣，腦海底卻還是只剩下遊戲角色的形象，那樣虛幻又不真實。

即使如此。

在這樣燥熱不已的夏天遇見的對象變成了他生活中密不可分的一部份。

即使兩邊都掛機著不說話也能感覺到對方隔著螢幕在他面前陪著他。

在遊戲裡時百戰百勝、無堅不摧的革命情感，彷彿真的能夠以性命交託一般。

所以就算眼前的橘髮少年對他表白，他也沒辦法就這麼接受下來。

如果我心裡還有其他人的話，這對他不公平。麒麟想。

但話到了嘴邊，卻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才好，只能緩緩吐出一句：「我……」

「噢，沒關係，我隨便問問而已，別在意。」惟央又恢復了平常那副笑臉迎人的樣子。

他肯定很在意。麒麟一眼識破對方的偽裝，卻沒有拆穿，而是選擇將計就計。

「走吧，我們逛逛另一區。」惟央從椅子上起身，頭也不回的往水族館另一邊走去。

而麒麟只是默默的在後頭跟著。

－

算是不歡而散。

真是太糟了。惟央擦了擦眼角忍不住溢出來的淚水。更糟的是他們明天上學還會碰面。

他需要用一個晚上調整心情，然後明天裝做什麼事都沒發生繼續跟麒麟談笑風生。

[山君]：我被拒絕了T-T

[麟]：那你打算？

[山君]：裝沒事，然後繼續跟他培養感情

[山君]：搞不好哪天他就喜歡上我了呢？

[麟]：那麼搞不好哪天你會喜歡上我

惟央震驚得眼淚都忘了往下掉。手放在鍵盤上半天都打不出半個字。

腦袋像是卡機一樣無法運作，他只好使出萬用的回覆招數以掩飾他想已讀不回。

[山君]：笑死

[麟]：不是玩笑

[山君]：……

要命。如果我有罪，請用法律制裁我，而不是讓我面對這種尷尬又兩難的痛苦。惟央仰天想長嘯卻無聲。

他回憶了很久，從剛認識時的點頭之交，到熟識後他逐漸依賴起這個網友。

如果這都不算喜歡。

[山君]：我確實喜歡過你

直到遇見麒麟之後，他感覺他的靈魂被分成了兩個部分，難以取捨。

當然他還是更傾向於看得見摸得著的現實同班同學，可這不代表他對麟完全沒有感情。

我是個渣男，惟央自暴自棄的想著。

其實麒麟跟麟滿像的。撇去這兩個像到不行的名字不說。

個性上也是，都一樣強大、可靠，並且對他這樣的弱者溫柔，讓人不自覺想靠近。

而且都喜歡小丑魚。真有趣。

可他們卻又總在無意識中拉開距離，就算惟央想多了解他們都像是隔著一堵牆一樣。

他自認為他不算是沒耐心，卻又對這種欲拒還迎的小把戲感到厭倦。

他偶爾會忍不下這種曖昧的氣氛，而硬是扯開話題，儘管有時候是他先放的火。

結果無論是麟還是麒麟都沒辦法對他放下防備。

為什麼我們從來沒有語音通話過、也沒有想要約出來見面過呢？

後來的對話不了了之，嚴格來說是惟央等了幾分鐘沒等到對方的回應後就直接關遊戲了。

他沒有勇氣面對接下來的話，所以決定眼不見為淨。

惟央對自虐式的思維沒有興趣，他很清楚如果陷入負面情緒的死胡同也是徒勞無功而已。

他又覺得想哭了，於是花了三秒思考後選擇轉移目標騷擾蘋之助。

「蘋之助，救救我。」惟央攤在電腦椅上，對著耳麥有氣無力的說著。

「幹嘛？你又暈誰了？」蘋之助赤裸裸的調侃著，完全沒意識到現在情況的危急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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