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 2

　　爆鸣声似乎还在这碧空之中回荡，我苦笑着向远处的人影招呼了一声。

　　“哟！乌莉安娜，今天也辛苦了！”

　　“啊，是里克啊，早上好啊！”高大哈比对我露出了清爽的笑容，又接着皱起眉来，“露娃那家伙，又在镇子里起飞了，我都讲过多少次了。”

　　“哈哈哈，都这么多年了，只要新人都还是这个样啊。”

　　“哎，真的，没一个让我省心的，白迹在缇丝卡的名声都要被搞臭了。”乌莉安娜扶住了额头，巨大的翅膀盖住尴尬的脸。

　　“那可真是杞人忧天了，你们可是白迹啊。”我笑着。

　　作为【白迹物流】在缇丝卡尼亚的总负责人，无论是承接委托还是吸纳新人，乌莉安娜一直都很负责。可惜白迹偏偏又是个最容易吸引怪人（或者说怪哈比）的地方。毕竟顾名思义，这家物流组织的卖点就是那道划过天幕的白色轨迹——更准确地说，是能够创造这个奇迹的超高速货运。

　　虽然来自王都的传送门网络正在萨巴斯们的努力下一点点地铺开，去年也终于触碰到了缇丝卡尼亚，但哈比货运这样的传统运输方式也依然有它的市场在。世界之大，仍有传送门网络触及不到的地方，而能随意使用传送的魔物们又屈指可数。所以无论是以超高速著称的白迹物流，还是其他那些无数的小型哈比货运组织，都在开拓新世界的最前线奋战着……

　　“真好啊……”望着远去的航迹云，我不禁感叹。

　　“什么？是在说咱们哈比好吗？”

　　“是啊……”

　　毕竟只有你们哈比能创造出那样的奇迹……

　　“迷上那孩子了？要我介绍一下吗？”高大的哈比坏笑着。

　　“啊！不是！”我慌忙否定，又反应过来她在戏弄我，“……队长，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是的，镇里的人互相都知根知底。

　　“哈哈哈！开个玩笑嘛！”比我高一个头的乌莉安娜拍了两下我的后背，翅膀带动着气流卷起落叶回旋，“可别跟小蕾讲哦，她要吃了我的。”

　　“好，好。”我摇摇手，准备告别这位豪放的哈比大姐，“我还有事。”

　　“是夫人找你吧，那就不耽搁你了。”

　　……不是，怎么所有人都知道了。

　　我继续向那座被染红的山中走去，无视了身后传来的那句“看上哪个孩子记得告诉我啊！”的多余的告别语。

　　我看着【←往王都】的路牌，有点发愣。好久没来这边，什么时候立了个这个。听说传送门前两天建好了，大概就是为此立的新路牌吧。从来没去过的传说中的魔王城，如今突然就好像近在咫尺了。找机会去玩一次吧，蕾肯定会很开心的。

　　“让我告诉你，你现在在想什么——”一个听起来浮夸又恼人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啊？”我转身面向来者。

　　“你在想，‘啥时候立了这个牌子？’‘有空带着莲娜去王都玩吧’”

　　衣着华丽而古怪的金发男子出声走到了我面前，弯腰调笑道：“对不对？”

　　我不语，向着男人踏了一步，伸出手——

　　“‘太对了，兄弟~~！’”两人异口同声，抱在一起。

　　“早上好——你们在搞什么鬼……”

　　我这才注意到他身后同行的还有一位身披重甲的魅魔。

　　“哟，早上好啊伊妮！”我松开哥们儿打了声招呼，“我们好兄弟在交流感情呢，是吧？”

　　“‘就是这样，兄弟~~！’”两人又把双拳碰到一起，异口同声道。

　　“啊，受不了了，好蠢……”伊妮念叨着背过头去。

　　“哎呀兄弟，最近怎么都不来这边，每天被这个女人管着坐办公室好无聊啊~”

　　名为比尔的男人搭住了我的肩膀。

　　“哎，最近仓库那边一批设备年限快到了，一直在修。”我感叹道，“该准备换了，接下来有的忙了。真羡慕你啊，这么清闲的工作。”我顶了下他的侧肋。

　　“哎呦，你以为我想这样吗？！”比尔故意朝向远处的盔甲女，浮夸地大叫着，“这来这儿的第三年了，想着总该能开始梦想的第一步了，谁知道怎么就被锁在这个地方了！”

　　“算了吧，放弃吧，没救了。”我嗤笑着，想起他们来到缇丝卡的第一天。

　　作为王都的使团，这个聒噪的金发青年走在最前面，大声对着镇民们宣告自己的梦想：

　　“我是来这里开后宫的！”

　　然后就被身后副官伊妮裹着手铠的拳头锤倒在地了。

　　以上。

　　那之后，缇丝卡尼亚就和王都正式建立了外交关系，两边的交流也越发密切。而我没有想到的是，在这个过程中，比尔他那聒噪但积极的交流方式竟然起了主导作用。

　　终于，几个月前说要开始建立的传送门也终于完成了，但比尔至今仍被自己的副官牢牢绑在【王都办事处】（现在要加上【暨 王都传送门】），距离梦想实现还遥遥无期。

　　我和他很快成为了至交，大概也是同样被独占欲束缚的共同话题，抑或是同样追求梦想而不得的境遇？

　　不，说到底他有那个干劲吗……？我狐疑地看了看一远一近的两人。

　　喊过“‘再会，兄弟~~！’”，挥手向两人告别，我走了两步，看向面前这镶嵌在山体中的巨大建筑。呈半圆形放射状分布的缇丝卡尼亚，这里正是圆心的位置——或者说，就是镇子的中心也不为过。

　　砖石结构从岩石之中延伸出来，银色门框上的符文在耀眼的阳光中闪烁着，宏伟的镀金大门之上刻着相向展翅的巨龙浮雕，正中的缇丝卡尼亚纹章因大门半开而一分为二。

　　门旁的阴刻镶银的黑曜石碑向世人庄严地宣告着，这里就是——

　　——缇丝卡尼亚历史文化博物馆。

　　……嗯，是的，这里在镇子最中心，正对镇子大门，依山而建的，我们镇的博物馆。

　　最显眼的地方当然要用来做最有用的事啦！——夫人是这么说的。

　　很荣幸，我的作品也位列其中，不过现在的目的地不是这里。向刚带队从里面出来的导游亚龙小姐打了个招呼，我转身绕着山体向东走去。

　　拐过两个路口，一个巨大的发光洞口在山体后浮现，浓重的硫磺味与硝烟一同阵阵涌出。从洞口延伸出去的，是位于缇丝卡尼亚东侧的工业街。这里多住着矿场的工人，开着冶炼与锻造的铺子。稍远处一个高大的身影还在组织着什么，看来现在正是艾莉儿忙碌的时候。

　　矿车轰鸣着一辆辆地从我身边来往着，我与这些操作员们一一做了问候，接着就转身向洞内进发。

　　待眼睛经历了短暂的黑暗适应之后，洞内的辉煌便从身旁开始向远处展开。作为外面工业街的延长线，这条路笔直通往不可见的最深处，也就是矿区。两侧的高炉一座座排开，声声闷哼此起彼伏。偶有金属碰撞的声响，代表了又有一座高炉结束了工作，开始了下一轮装替。闪烁的炉火照亮了整个冶炼大厅的天花板，也让空中盘旋着的安全员们的身影时隐时现。

　　本来乘升降梯就好，但正好还有些在意的事情，于是我爬上几阶楼梯，把整个大厅的景象尽收眼底。下方的无数高炉向各向深处排去，火焰伴随着黑烟在炉顶闪烁。

　　看这火光果然是有些弱了，上次加火是什么时候来着？我皱着眉头看着。

　　被刻意引导着向洞口散去，这些由龙的魔力凝成的黑烟会一直飘到镇子上方乃至缇斯卡山，在那里被处理成水汽。虽然算不上污染，但我依然很惭愧没能让这些炉子完美利用好夫人们的伟炎。但下一步的改进却又被暂时叫停，“这样浓烟直冒才有矿业的感觉嘛”夫人如是说。

　　考察完冶炼厂的情况，和自警队的孩子打过招呼，我终于来到了缇丝卡山的中部。一路上透过洞壁开孔，能窥见外面的天色正在逐渐暗淡。我很清楚，这缇丝卡山越往上走，就越是常暗与肃杀。来自王者的魔力会逐渐统治一切，弱者在这里只会……

　　很舒适，哈哈。

　　按捺住来自过去人类的思维惯性，我尬笑了两声，准备歇一歇平复一下紧张的心情。

　　这里是缇丝卡山的中层观景台，一个半圆形的走廊，向外可以望见整个缇丝卡尼亚的景致，向内则直通冶炼大厅，旁边还有升降梯直接回到博物馆。虽然外面总是阴云密布电闪雷鸣（听说王都也是如此？），但随着视线越过那鲜明到壮丽的明暗交界线，远处就是这座小镇靓丽而祥和的全景。作为缇丝卡山最迷人的景点之一，正所谓是不可不来。

　　“……？”哪里的视线？

　　我环顾四周，发现旁边的情侣似乎有些目中无人了起来，是因为顶层浓重的魔力吗？

　　自觉有些尴尬，我转身向深处走去。

　　刚过一个走廊拐角，我就不小心撞到了什么。“哐当”一声，随即是水泼洒在地的声音。

　　“抱歉！”我急忙捡起掉落在地的银杯，交还给那名坐在长椅上的男性游客。

　　“啊，没关系没关系……”他接过杯子笑着摆了摆手，接着又啃了一口手上的面包。

　　呃……他为什么要戴着兜帽。服饰倒还显精致，但厚大的帽檐遮住了他的上半张脸，只露出还在咀嚼的嘴，样子似乎是十分可疑。这里距离夫人们的会客室没有多远，藏住脸是想要做什么……

　　我警惕地观察着他，故意坐在了他旁边。

　　“要吃吗？”男人突然伸手道，“感觉你好像很饿。哦，不好意思……”接着掰下了一半递给我。

　　“呃，谢谢，不用了，我吃过早饭了。”我苦笑着隔着空气推让了一下。

　　“这样啊……”他愣了愣，又继续自己啃了起来。不知什么时候，手中的杯子已经又装满了水。这是虽然是简单的造水魔法，但用得如此悄无声息……

　　“既然不是很饿的话，那就是很紧张了？”男人的声音久远而又寻常，给人一种奇妙的亲切感。

　　“嗯……是有点。”不知道男人想要聊什么，我只得应着他的话继续。

　　“哈哈哈，不必不必！”他突然仰头笑了起来，“缇欧可能会有点吓人，这时候只要向露娜求救就好了。”

　　“诶……？”我还在反应中。

　　“那么加油吧里克，祝你好运，小伙子。”

　　男人拍拍手掸掸裤子站起身，身影消失在我来处的方向。

　　“诶？等，等一下？”我急忙跟着追上去。

　　但等我冲过拐角，走廊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哦哦，是里克来啦！”

　　我才刚摸到门把手，就听见里面传来的大嗓门。一时间，空气中的硫磺味都重了几分。这一路上我满脑子还在想着刚刚的男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到了门口，还提前暴露了行动。

　　唉，事到如今也没机会再纠结了。

　　“打扰了~”我从门后探出头。

　　云层之上的阳光透过雕窗在朴素典雅的会客厅里投下。身着与发色相配的红蓝礼裙，两位夫人正一站一坐看向这边。

　　“欢迎，快请坐。”另一位夫人语调绵长而深远。

　　在门后深呼吸了一次，我推门进入。接着在夫人们的对面坐下，把带来的资料推到她们面前。

　　“啊，我闻到了，是夫君的味道！”名为缇欧·缇丝卡特莉的炎王龙刚刚坐下，突然又站起身大声嚷嚷起来。

　　“别闹了姐姐大人，这里有夫君大人的味道很奇怪吗？”名为露娜·缇丝卡特莉的炎妃龙苦笑着。

　　“你说的对……但是不对！不是你说的这种……！”大夫人还在嗅着什么，似乎没有功夫思考妹妹的话。

　　“好啦，快坐下谈事情啦，缇丝卡尼亚的夫人~”二夫人苦笑着把姐姐拉回了座位。

　　“……好吧！”大夫人终于消停住了，重新把注意力转向你，“那啥，里克……”

　　“呃，这个……？”刚刚起一直看着闹剧的我，同样尬笑着把资料再推了推。

　　“哦，这个……嗯……”大夫人低头翻了两页，“……不对！这个不重要！”

　　缇欧夫人猛地把资料往旁边一丢站了起来。

　　“是你小子！是你小子身上的味道！怎么回事，是不是你小子——”

　　——咚！

　　捂着脑袋的大夫人正在长沙发的角落里默默流着泪缩成一团，而把散落资料勉强归整在手里的二夫人终于和你开始了谈话。

　　“真是非常抱歉，里克大人，姐姐大人最近是这个样子的，大概是发情期还没搞定。连续几个月了，夫君大人可能也是终于有点吃不消，所以一时间没了踪影……嗯~大概休息半天就会回来了吧？”

　　“没，没事……”

　　“不过刚刚姐姐大人有一点也没说错，这个，确实不是主要的事情。”

　　她说着把文件推到了一边，接着正色道：

　　“里奇特尔·莫尔特大人，今天主要是想谈谈关于您的事情的。”

　　“这，这样……”我咽了一口唾沫。

　　“哎呀，放轻松，不是什么太严肃的话题啦~”嘴里漏着火苗，不知道什么时候缇欧大人已经又坐回了桌子前，“狸猫应该和你讲过了吧？就是她们带来的那些资料。”

　　关于来自异界的飞行器设计。

　　“当时我们看到了之后，就立刻想起了您。”

　　“哎呀，那个心怀梦想、两眼放光的少年。很不错哦，不止我们，连夫君都很欣赏你哦少年~”

　　“是的。然后，结果您也是没有让大家失望，缇丝卡矿山的繁荣有里克大人一份决不可磨灭的功劳。”

　　“哦，不过也别太骄傲咯少年？这功劳也不止独你一份，在山下辛勤劳作的每一个人的功劳和你都是一样多的……哎呀，这么一想定期给炉子加火的我们也是啊？”

　　“当然，姐姐大人。维持冶炼厂的运作是我们难得能为大家做出的贡献，所以你以后也不要偷懒了。”

　　“呜呜……啊，那这么说来夫君不也是吗？关心镇子上的大家，还认真地疼爱我们俩，倒不如说，没有夫君就没有缇丝卡尼亚……啊，难道说，不该是夫君的功劳最大吗？”

　　“是的，虽然我想提醒你话题已经偏了……不过你说的没错，我也觉得夫君大人的功劳最大。因为是妻子，所以我们可以做出这样偏心的发言……”

　　“怎么能说是偏心呢，我觉得就该是……”

　　“虽然确实如此，但姐姐大人你忘记了夫君大人还有一次……”

　　大部分时候把我扔在一边，时不时又让我作证，这样的对话进行了十分钟。

　　“咳咳，总之，里克大人……”露娜大人红着脸把姐姐按在了桌子上，“我们代表全体镇民，感谢蕾大人和您对村子的付出。这之后，也要麻烦二位继续努力了。”

　　“别骄傲哦少年？”举起拳头，脸和桌子亲密接触的缇欧大人从齿缝中漏话出来，“将来缇丝卡会有更多的能人异士到来的，可不能输给他们咯！”

　　“……明白，谢谢您二位，以及大家……”半途开始我已经跟不上节奏了。

　　“但是……”二夫人打断了我的话。

　　——但是。

　　“虽然真的很感谢你的付出，我们也不希望镇子的事情侵占了少年你生活的全部。”大夫人的语气难得严肃了起来。

　　我愣住了。

　　“我们，以及镇子上的大家，都更喜欢里奇特尔·莫尔特那双闪着光的、充满挑战欲的眼睛。”

　　“少年你眼中的光，淡了啊。”

　　告别了夫人，我坐升降梯经过博物馆回到了街上。

　　“希望外面的刺激能带回你眼里的光”夫人们这样祝福着我，示意我去和白迹谈一谈。

　　“眼中的光吗？”我喃喃自语，想起蕾那漂亮的金色的瞳仁。

　　哈比的货站在镇子西边，要前往那里无论如何也避不开风俗街。我苦笑着回应着路边的小姐姐的招呼，想着好在现在没有蕾同行……

　　“这次是玩尾行play吗，呀，好刺激~”想要立刻回收伏笔一般，身后传来女孩子们做作的尖叫声。

　　啊这……我叹了口气。

　　回头望去，灯红酒绿的街道中，是正在被小姐姐们围住的莲娜小姐，两眼正打着圈。

　　注意到我向她们走去，其中一个孩子对我招了招手，而蕾还完全陷入在混乱之中全然没有察觉。

　　“……蕾。”我凑到她耳边。

　　“呀？！”她吓得跳了起来，躲到了一位小姐姐背后。又立刻社恐发作，跑过来把头埋进我的胸口，开始反复捶打我。

　　一时间，大家念着“恩恩爱爱”地起哄起来。耳朵好烧，就算是我也顶不住这样的场景啊。

　　于是我苦笑着挥挥手，搂着小蒸汽机离开了风俗街。

　　“从什么时候……？”我接住了她的一记粉拳，轻轻包裹在掌心里。

　　“你从夫人那边出来的时候……”拳头卸了力，她转而回握了回来。

　　“店呢……？”我想起了我们小时候。

　　“锁好了……”她低着头，像是犯了错一样。

　　我忍不住笑出声。

　　“……你笑什么？”她加大手上的力度。

　　“之前夫人说要我去哈比那边看看。”我顾左右而言他。

　　“……你笑什么！？”她的握劲见长。

　　“行行我说——就是感觉啊，我现在身边这位，不像魔具店的莲娜小姐，但是很像我的妹妹蕾呢……”这么交代着，我又想起了蕾早上的话——

　　这样的关系，已经存在了多久，而又还会继续多久呢？

　　但是，没有问出口的问题，除了自己没有人能回答你。

　　所以蕾也只是低着头不再说话，偶有抬头让眼神相碰，又红着耳朵低下头，施气般地加大手中握力；在看不见的身后，尾巴也已经抽了我好几下了。

　　那流光中的媚色一如既往，全然找不到前些时候藏不住的忧郁。或许那只是担心我在夫人面前表现不好吧……我轻笑着摇了摇头，和蕾聊起了夫人夸我们的事情。

　　她小声雀跃着，不禁又把那一身柔软往我身上压。两人就这样推推搡搡，不知不觉间来到了白迹物流的门前。

　　不远处是她们的起降坪，能看见静音魔法发动中的哈比们正在指手画脚地做着训练。

　　注意到客人到来，乌莉安娜几下飘到了我们面前。

　　“稀客啊里克和蕾！”大嗓门依旧，“有单子吗？真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家竟然开始有要寄东西的生意了！”

　　“不是的，是夫人让我来看看你们有什么问题……”我摇摇头，说明了来意。

　　“啊！这样啊！”大哈比夸张地抹了把眼泪，“夫人竟然真的记着我随口一提的事情了，真不愧是夫人……”

　　这个镇子的老毛病了，谈起自己喜欢/崇敬的人就没个完，连夫人们自己都不能免俗。

　　“所以，问题是……”我苦笑着急忙打断她。

　　“啊，是这样的，里克。就像你看到的，我们能得到一个新人，是极其困难的。有天赋的新人本身就很难找了，还要花费相当长的时间才能培训上岗。”

　　她指了指远处的训练场，那里的哈比们正在跌跌撞撞地卷起阵阵烈风，明显是还在练习控制气流的技巧。

　　“老人本就不多，还要兼顾工作和培训。简单来说就是，我们现在人手不足。更何况这些丫头片子还一个比一个难管……”碎碎念冒出来了大姐。

　　“——那为什么不去招些擅长这些的人呢？”刚刚起就半躲在我身后的蕾提出了她的疑问。

　　“因为难啊！不像王都本部，这里终究还是个小地方。”

　　“这样啊……”小魅魔又缩了回去。

　　“所以，我们希望里克你能想想办法，提升一点我们的训练效率。用上你那些什么神奇的小道具，或者给个什么方案，都可以。”队长苦笑道，“有任何能用得上的办法，我都想试试。”

　　然后她顿了顿，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

　　“……就像另一方面，虽然有些自砸招牌，但我也在考虑是否要扩大业务面，接一些量大或是不紧急的单子。”

　　白迹的缇丝卡分部长望了眼远处的“往王都”的路牌。

　　“你看，传送网都到这里了。白迹作为‘开拓者物流’受到的影响还好。但在王都附近，很多物流集团都已经解散了，可还是有很多哈比想要继续这份工作……”

　　她吸了口气。

　　“我想要延续她们的梦想……”

　　妥协倒灌进肺，让人无法呼吸。

　　“梦想啊……梦想……”

　　——我喃喃自语，然后抬头。

　　“……莫尔特魔具，会竭力相助。”

　　我望向远处的哈比们，自然注意不到金色的眸子暗淡在了身后。

　　转眼已是晚饭后，我为门口挂上打烊的牌子，如平日一样坐在门前望向远处的缇丝卡山。

　　回来的路上，两人又像早上那般各怀心事，连怎么做的菜吃的饭都不记得了。

　　又是梦想啊……

　　自从幼时与父亲一同目睹了航迹云，那纯白的轨迹就一直在我眼中未能散去。我期待着有一天能让人们借助魔具触碰、追上乃至创造那道轨迹。这是父亲的梦想，也是我的梦想……

　　但现在，这只是我的梦想了。

　　我不知道父亲到底为什么放弃了魔具工匠的事业，但他夜魔化后就一直和母亲腻在一起……不是说家庭和睦不好啦，只是那时候我赌气宣布要去魔物国家闯荡的时候，他只是应了一句就回房间了。当时的我差点就要喊出来，自己儿子重要的人生抉择对你来说难道只是一件“哦”的事情吗？这对你就没有一点触动吗？

　　……这让我一直觉得，父亲选择了爱情而不是事业。

　　这或许只是我的偏执吧——夜魔的新生让父亲也拥有了选择自己未来的权利。

　　他可能只是想尝试新的生活方式，又或者想要补偿曾经的什么遗憾吧……蕾是这样劝慰我的。

　　但是，抱歉，蕾……我不会重蹈父亲的……覆辙——哪怕成为了夜魔，也不代表一定要以夜魔的方式去生活。

　　至少现在，我想选择事业——

　　我想选择梦想。

　　掂量着手上的柱状道具，我不知道在踌躇着什么。

　　淅淅的水声送来了芬芳的蒸汽，那之中混着蕾的体香，有那么一瞬间让我回想起那间浴室里的胴体是多么美味而攫人。如果丢掉这手中之物，今晚又会是怎样一个美妙的夜呢？

　　但我必须要抓紧时间……

　　这是个采精器。在我第一次想要追求梦想的时候，我制作了这个魔具。本想要利用它节省出晚上的时间，但当时看着蕾那泫然欲泣的脸，我把这东西丢进了抽屉。现如今，正是它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用这个的体验很不好，尤其是作为夜魔而言，尽管已经加上了定制性的功能。

　　“呃……”

　　启动机器，伪造出的幻影开始统治我的感官……视野尽头，倩影浮现。

　　——是蕾吗？

　　与平常不同，她扎起了俏皮的双马尾，穿着魅魔刻板印象一样的暗色套装。在幻惑的粉红蒸汽中，蕾一步步走近到我的面前。比内衣覆盖度还低的皮质背心和短裤，随着她妖娆的步伐轻易地脱落在地。她依然像无数夜晚开始那样环住我的肩膀，此刻却在嘴角勾起淫邪的笑，金色的瞳仁发着迷幻的光。

　　“里克，来做吧~♡”

　　蕾的幻影引导着让我把她抱了起来，肥软光滑的大腿紧紧地夹住了我的腰，色情的肉团在我胸前压至变形，早已泛滥的蜜穴在我的结系和冠状沟上下亲吻舔舐着。

　　紧接着，那腰肢一沉，深闺便把我没入其中。龟头在其中探索、突破——并非我熟悉的触感、走势与形状，这些都在时刻提醒着我一切只是魔具制造的幻象。但这幻象又是取自我的内心，是我对所爱之人的某种妄想，生造的矛盾让我的意识开始过载，迫使我回归成为本能的奴隶。

　　“啊~里克♡”淫乱的魔影趴在我的肩上。和双马尾晃动的节奏一同，她的纤腰前后扭动着，让臀肉冲击我的盆骨，让膛壁前后刮蹭着我的龟头，做作的呻吟在我的脑中回荡。

　　太古怪了，蕾从来不会这么主动，这难道是我的愿望吗？这种孩子气的发型也是，我难道在希望她能表现出这副模样吗？还是说这是当时制作魔具时闪过的妄想？

　　剧烈而强硬的刺激从下体传来，如电流般走过。幻象“哦哦♡”叫着，放荡地抱着我前后摇摆，快感强迫着两人在同一节奏中撞击着彼此，水声漾起了粉红色的波纹。我知道此刻我正在魔具中，被我亲手设计出的繁复结构榨取着。

　　……是啊，榨取，我正在被虚假的蕾榨取。和平日做爱时完全不同的刺激剥夺着我思考的能力，仅剩这一个感想。

　　“……里克♡里克♡用力♡好舒服♡……”

　　节奏继续加快，幻影在我身上愉悦地翻腾着，把这近乎痛苦的快感施加在我身上，射精的欲望也随之高涨起来。我知道这是我咎由自取，只能配合着继续，祈祷着尽快进入终局。

　　“……要射了吗？♡快点♡射进来♡一起♡一起♡……”

　　她还在耳语着，腰部前后猛烈的节奏之中，快感也随即抵达了顶峰。

　　在最后一刻，伪造的蕾吻住了我，死死将我映在她的眼眸中。

　　“啊啊嗯嗯♡~~~~！！！！”

　　仿佛连带灵魂也被吸入那双眼一般，我甚至有一瞬间陷入了惊恐。咕咚咕咚的精液涌出，在伪造的魅魔阴道中翻滚着冲向终点……

　　幻象散去，我瘫倒在椅子上，坚挺的阴茎还插在魔具中没有拔出来，桌子上是十几颗被塑成球状的元精。

　　失败了，十几分钟里，我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但夜魔的性欲完全没办法被这样消除，仅仅只是平白地消耗着精力。这样的发泄手段连杯水车薪都叫不上，根本就是饮鸠止渴。

　　此刻，唯有那双金瞳残留在我眼前——

　　那怯弱的，善感的，又纯粹的，动人的眼……

　　我的蕾，我的莲娜，你看到了什么？

　　但至少，已经收集到了元精，我能给蕾一个交代——

　　“……里克？！”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但那种慌张的语气已经很久都没有听过了。

　　我连忙穿好裤子，拿起元精球，看向身后。那个瞬间，不可言说的罪恶感乃至恐惧让我抬不起头。

　　“……里克，你在做什么？”穿着黑色吊带的可爱连衣睡裙，本该期待着今晚的莲娜小姐一脸惊恐地捂住了嘴，想必是我痛苦的表情已经藏不住了吧。

　　“抱歉，蕾……”我吞吞吐吐，忍着下体的胀痛，“……最近，晚上我都得工作了。”

　　“里克……”女孩嗫嚅着，我不敢看她。

　　“这个给你，这段时间你就先用这个忍耐一下吧，抱歉！”

　　我在为什么道歉呢？是没能遵守某个藏在记忆深处的约定吗？

　　把球塞进蕾的手里，我逃出了家。

　　铜铃轻响，门闩沉重，都盖不住身后那掺杂着我的名字的呜咽。

　　一夜未眠。夜夜未眠。

　　一方面是工作和解读手稿，另一方面是被无法消减的性欲折磨。

　　我相信节省下来的时间是有意义的：对狸猫的手稿的解读为我带来了相当有价值的想法，设计很快就初步成型了，联系下东街的原料店，再把以前父亲的旧作翻出来，原型机的制造就可以同步展开了。

　　在外面东奔西走的时候，我注意到有时候店铺关了门，蕾是去做什么了呢……

　　……那天早上她端着早饭找到我的时候，语气和往常一样亲切而自然。只是，那之中有多少被勉强掩盖住的悲伤，我和她都一样清楚……甚至镇子上的大家都看得出来，用一种关切而伤感的眼神望着我……

　　难道我做错了……？

　　但我没有去辨析的空闲，执念框定了我的视野。

　　这次，我一定要抓住我的梦想——

　　抓住那道航迹云。

小说相关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