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897站了起来，因为他并没感到气愤，所以语气还算温和，对西里说：“抱歉，你并没有告诉我是这样的工作内容，这是我无法接受的。”

　　“你要拒绝？你知道报酬很丰厚吧？”西里瞪大眼睛，他明明已提前准备好了微型摄像头，准备好好偷窥一场。

　　“是的。”33897走过去，推开门，还是礼貌地冲那头白猪点头致歉，但他好像磕了药，并不太清醒，于是33897只好为他关上门，同时把西里也关在了里面：“你也可以接下这份工作，我把机会让给你了。”

　　他认为自己完美地解决了这个问题，显然非常高兴，回到家里抱着主人又亲又抱，认为自己可以讨要一些奖励。

　　但一周后，西里找上了门。

　　他看上去狼狈很多，黑眼圈很重，脚步虚浮，看见33897从房门走出准备工作，眼里闪出偏执阴鸷的光。

　　“戴由！”

　　33897吓了一跳，看了过去，眼里闪过白光，随即看到一个人形跪在自己面前。

　　那道白光不是什么他担心的刀子或者什么，只是单纯的裤带解开的闪光。

　　西里竟然真的去舔那个老头的下体了。

　　而且这短短一周还经历了不知道什么心理活动，他抱着33897的腿，希望他也给自己找一个主人。

　　“但是……嗯，我不要像你这样要给主人赚钱的，我想要，T先生那样……的。”

　　“T先生？”33897恍惚地回忆起那裸男老头白花花松垮的肚皮。

　　“就是，给我钱的。你知道门路吗？”西里露出某种向往又复杂的表情：“这种钱，真好赚呢。”

　　33897猜他不仅舔了，还给T先生卖屁股了。

　　真厉害啊。33897感慨。

　　但这与33897都没有关系，他想走开，但西里抱着他的腿不放。33897可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竟然也会被人跪在地上抱腿。

　　“或者……你来当我的主人！你不是养着一个人吗？我比他花的钱少多了，我有自己的房子，而且你叫他主人，难道不想别人也这样叫你吗？”

　　33897惊吓地踢开他，但西里抱得很紧，完全不撒手。

　　33897的确把汤云音养得很好，但他赚的钱并不比西里多多少，毕竟他只是个外来黑户，真想不到还会有人想从他身上找门路，看来西里的价值观被一周前的T先生拐到黑洞里去了。

　　33897不怎么会讲话，很不善言辞，他对西里说出的每一句话都不赞同，但又不知如何辩解，只能甩着腿想让他从自己身上下来。

　　门就是在这时打开的。

　　汤云音穿着宽松的毛衣，倚着门框，抱臂，冷眼看着33897，对西里视而不见。

　　“主人。”33897讷讷叫他。

　　“……主人！”西里也跟着大叫。看上去他是真不想工作了，谁都能成为他主人。

　　汤云音应付这场面显然比33897擅长多了，他走过去，高效率地踩住西里的手，直到他吃痛地松开，再一脚把他踢走，没什么好说的，只冷言：“滚远点。”

　　然后他拉着33897进屋，猛地关上门。

　　两个不善言辞但不善的点完全不一样的人站在门后，33897还愣着，完全反应不过来。

　　汤云音斜一眼他：“主人？”

　　33897惊吓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但膝盖砸在了汤云音毛绒绒的拖鞋上。

　　两个人都吃痛，汤云音皱着眉，冷笑，转身走了。

第番外二章

　　1.

　　33897膝行跟过去，但他其实已经很久没有再跪在地上走过了，出租房的地板是普通的瓷砖，也不是从前房子柔软的地毯，膝盖刚挪两三步就痛得他皱眉，他之前可从来不觉得这点痛有什么。

　　没等他缓一下再移动，汤云音已经折返回来，把空的行李箱丢在他面前。这个行李箱还是他们刚从母星逃走时用的，一直用到现在，每次搬家33897都拖着它，上面偶尔会坐着一个累到不动弹的运动废主人。

　　“收拾你的东西。”汤云音简短地说。

　　33897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大颗大颗砸在地上。

　　汤云音吓了一跳，但也不怎么被吓到。他怀疑33897的泪腺有特异功能，运转非常即时，延迟约等于零，并且泪珠像人鱼的宝石一样既珍贵又大颗，还源源不断。

　　“你要走？离开我？”他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他。

　　汤云音觉得他误会了什么，但还是没忍住先严谨地纠正了他的小错误：“我刚刚说的是收拾你的行李。”应该怎样都无法得出是他要离开的结论。

　　“你要赶我走？”33897悲痛地说，脸都哭得皱成一团。

　　汤云音冷静地观赏了一下他的哭姿，就这一瞬间，他错过了最后一个解释的机会。

　　33897第一次在主人面前站了起来，他比汤云音高，两人离得近时很明显地要低头看他，带着哭腔的声音压低时让汤云音感到有些陌生：“就因为刚刚那个人？我做错了什么？我没做错。”

　　汤云音沉默了一下，想开口，又被打断。

　　“主人，现在是我在养着你，你已经没办法想把我丢掉就丢掉了！”

　　汤云音皱眉：“你什么意思？”

　　33897还在哭，但眼泪止住了，只是抽泣，他尽量恶狠狠，但一开口语气又不自觉软下来，毕竟无论怎么样他只是一只小狗，不算什么大型犬：“我在赚钱，所以您要听我的，现在。”

　　汤云音直到刚才其实完全没有生气。毕竟他是货真价实的一个没有控制欲的主人，不怎么插手33897的人际关系，而他的占有欲一直被满足得很好，在他看来，除了物质生活有一些瑕不掩瑜，他和33897的生活一直和谐而安定，安全隐患已被完全解决，所以他的确过得非常懒散，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地位竟悄无声息地正在被威胁。

　　而现在，他回忆审视起刚才一系列33897过激的反应，显然是心虚的表现，皱眉，缓慢地说：“原来你真的想被叫主人。想当我的主人吗？”

　　33897惊恐地看着他，汤云音盯着他，分不清里面是否存在动摇。

　　2.

　　33897觉得人生完蛋了，他搞砸了一切。

　　主人一句话也不说地转身回了卧室，还把门锁住不让他进去。为了上班不迟到而不得不离开家的33897在晚上才结束工作回到家，明明累了一天，但洗完澡之后趴在卧室门口卧倒，也不敢再一次试探一次卧室门有没有上锁。

　　他蜷缩在门口，门缝里没有光亮，他就把客厅的灯也关了，怕被主人发现自己赖在门口不走，呆呆地用手扣着木门翘起的木皮，把木屑扣得撒了一地。

　　他只是有一点委屈。白日里他说的是真心话，他现在在外是有工作有男友的戴由，不再像之前只能待在家里等主人回家，什么用都没有了。他努力工作，兼职来者不拒，把主人养在家里，像保护公主的骑士，虽然他喜欢在公主面前当小狗，但他不想再像以前那样当一只可以被随意处置扔掉或转让的小狗了。

　　他现在对主人很重要，他会一直在主人身边，就算主人本人命令他滚蛋，他也不会再乖乖听话。

　　他只是想得到这样的权利而已。

　　但主人现在不理他了，那个空的行李箱还放在原来的位置，像无声的嘲讽。

　　3.

　　汤云音正在卧室做心理建设。没有开灯，他一眼就发现门缝的光亮突然消失，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便知道是33897守在门口。

　　他觉得33897的翅膀硬了，他可从来没想过有这样的一天。

　　他绝对不会允许那个什么西里叫33897主人，那难道要自己来叫吗？汤云音皱着眉回忆，丝毫没有感知到33897近日以来有任何这样的愿望的苗头。

　　汤云音对此倒没有太大的障碍，只是对33897脱离他所掌握的轨道而感到烦闷，疑心33897与他相处时的思想并不纯粹，说不定跪在他面前对他笑时还想着什么西里冬里也跪着叫自己主人。

　　半夜，他终于做好心理准备，深吸一口气，下了床，打开门。

　　33897果然躺在卧室门口，健壮的一大团蜷缩起来也不会小小的，但还是显得很可怜，他还没睡着，听见开门的声响就爬起来在地上跪好，两爪都扒上汤云音的腿。

　　汤云音实在狠不下心对面前这个明显是犬科的生物下跪，呼出了刚刚深吸的那口气，勉强地单膝跪下。心里默念希望33897能看在他经验不足的份上体谅一下。

　　“zhu……”刚发出一个音节，便又被对面带着哭腔的一大长串话打断。

　　“主人我错了不要赶我走我什么都能做我什么都做得到我会很听话的但是不要赶我走就这一次再给我一次机会吧主人！”

　　汤云音还单膝跪着，沉默好久，看着他，最后也只能吐出一个无意义的单音节词：“啊。”

　　他好混乱，但33897没听见他回应哭得更绝望了，于是只能先问：“赶你走是什么意思。”

　　33897哭着看他：“你不是要赶我走吗？主人我不想离开你我哪里做错了我都可以改我可以去整容还有溶脂主人你喜欢哪种类型但是身高我改不了怎么办主人……”

　　“哦，”汤云音终于明白了，另一只膝盖也弯了下去，跪坐在地上，从下往上捧起33897的脸颊：“你以为我要提分手。”

　　33897呆呆地重复这个词汇：“分手？”

　　原来他在和主人谈恋爱，但主人现在想和他分手了。33897处在幸福与绝望的交叠状态，整个人都快要引起一场巨大的能量爆炸。

　　4.

　　汤云音像一个老师，手里的晾衣架就是他的教杆，唯一的学生33897乖巧地盘腿坐在他面前，聆听他人生的第一堂课。

　　“所以，”汤云音用教杆点了点33897的脑袋：“综合你所渴求的这种新身份的所有特征，比起说想成为我的主人，还有一个更准确的普世说法——”

　　“你想成为我的丈夫。”

　　33897通红着一张脸，显然对汤云音的授课非常投入，跟着老师重复：“丈夫？”

　　汤云音冷静地点头：“毕竟人们普遍认为，在婚姻关系中，授精一方一般充当夫妻关系中的男性角色。”

　　“而这种婚姻关系，具备了能满足你所需要的‘我无法擅自抛弃你’的需求的条件。”

　　33897向往地前倾身体，眼睛睁得好大，汤云音罕见地露出笑容，显得有些狡黠：“而步入婚姻的条件也非常简单。只需要你向我求婚，然后我答应你。”

　　求婚，33897知道这个，他看过很多电视剧。

　　汤云音话音刚落，33897就“扑通”地熟练地跪在他面前，牵起项圈另一头的锁链，塞进汤云音的手心：“主人，让我成为你的丈夫吧！”

　　汤云音看上去有些感动，但并不像33897那样激动，他牵过锁链，轻声说：“你想一想，这个动作你不是已经做过很多次了吗？”

　　跪下，把锁链交给他，虔诚地仰望他。33897早已发出过无数次与他步入婚姻的请求，而汤云音每一次都接过了锁链，接受了请求。

　　汤云音笑得很好看：“所以你的愿望早就已经满足了。”

　　他永远不会赶33897走，这个选项早就被一只爱哭的小狗叼走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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