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星河灿烂，银霜花火点点散落，柳清歌沉默良久，久到一旁的梨花在他肩上已经落了薄薄的一层。

“你还真会找地方。”

烟花炸开，沈清秋在一片璀璨中转头看他，明眸皓齿，言笑晏晏。

“我只是会找你。”

柳清歌闻言，看了他一眼，有些不自然地撇过头去。许是刚从灵池出来的缘故，他此时并没有穿着厚重的戎甲，一袭长袍猎猎带风，雪白的衣花托举，像是踏在云里。

“也不见得会找，我可是一直在等你。”

沈清秋早已熟知这人面冷心热的脾性，当即也不拆穿，死皮赖脸的凑过去，熟练应对：“路上耽误了一点时间，等多久了？”

“五年。”

一道烟花在不远处黑色绸缎般的夜空炸裂，四散成漫天鲜艳的红霞。光影不断在柳清歌脸上交相变幻，迎面降下的，是那多年来一如既往的澄澈目光。

他看着他。

东风夜放花千树，星如雨，都在那双眼睛里。

“沈清秋，你不是要我跟你走吗？”

“——我等你许久。”

又一朵烟花砰然碎裂，散成五光十色的辉煌。

沈清秋笑起来，春风化雨。

“如此，我便来了。”

那天晚上，沈清秋拉着柳清歌在屋顶上看了很久的烟花。

昨夜又落了一场雪。周遭稀稀落落地响起松柏不堪重负、折断了的声音。

沈清秋站在柳清歌身旁，仰头看着天外一方暗蓝的天空和不知何时又在纷纷扬扬飘飞着的细雪，突然想起前几天去千草峰取药时，偶然发现御剑飞行，当头仰到某个夸张的角度时，便能看到格外漂亮的景色。

颠倒的瓦蓝色天空，云层中流下的几滴阳光，若在夜里，还有月亮和星星。

他立刻兴冲冲地跟柳清歌说了，柳清歌眉眼柔和三分，却还是嘴硬地嗤了一声：“早知道了，蠢。”

沈清秋叹着气，佯装着要下去，柳清歌似乎有点后悔，冷着脸拽他：“不许走。”

沈清秋顺势停住脚步，被柳清歌牢牢按住。后者冷着脸凑过来悄悄勾住他的肩膀，像是在撒娇，然后又嘴硬心软地补充了句：“下次再一个人偷着去冒险，就给你好看。”

……带我去。

这个潜台词沈清秋心知肚明，从善如流地点头。没有按捺住，他低着头，轻轻笑了一声，再抬眼看柳清歌时，眉梢眼尾都是春暖花开的荡漾意味。

背后雪花飘然而下，面前那张月照冰湖般的脸庞，清俊无双，沈清秋鬼迷心窍地向他勾了勾手指。

柳清歌疑惑地凑过来，被使坏的沈清秋捉着衣领，轻轻浅浅地啄了一口。

眼前人的眼底立即羞恼得拢起一片朦胧雾气，柳清歌觉得实在太热, 整个人都快被烤熟了。沈清秋只是侧着脸暗自偷笑，眉眼弯弯。

呼吸交缠，沈清秋携了柳清歌的手，嘴角噙着丝笑，轻声轻语道：“清歌……”

他无意识地念着这个名字。

从前只不过是一个人的寻常代号。此时念起来，每一个音调，都带起微微的气流，仿佛缓慢震荡起什么。

柳清歌呼吸一滞。

这是沈清秋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唤他的名。

沈清秋极少有如此主动的时候，一丝惊讶闪过眼眸，他反倒有些奇怪了，上下地打量着他，似乎沈清秋有什么阴谋一样。

火树银花不夜天，爆竹声响，雪气中都弥漫起了一层薄薄的硝烟味。

沈清秋就在这漫天的烟火下，坦然迎向后者惊疑不定的目光，道：“我们，回家。”

沈清秋的眼神是极清亮的，他坚定地回望着他，静静地笑着，就像梦里很多次那样，眼睛里没有一丝杂质，只有他一个人。

柳清歌在那双澄澈无比的眼睛中，找到了只属于他的温柔。

他忘了自己是如何点头的，只见沈清秋开心地牵起他的手，二人跃下屋檐，漫步在穹顶峰上。

他们没打灯笼，所幸月色明亮，就着月色散步，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此时已是人间六月天，到处一片暖意融融，沈清秋边走边说：“清歌，你看，那边的丁香开得正好。”

柳清歌顺着他手的方向望去，一片灿若霞锦的艳丽丁香，正迎风怒放，恣意燃烧。地上积雪仍厚，扑簌簌花瓣飘落，白雪中点点紫罗兰，甚是好看，形成极少见又极瑰丽的景致。

沈清秋静静地看着头顶的丁香，轻声道：“蔓连疑锁骨，时见玉尘飞。好看吗？”

他侧头看向柳清歌，嘴角噙着丝丝笑意道：“师弟，陪我逛逛吧。”

柳清歌一直是愣住的，月光透过云层，照在沈清秋俊俏的脸上，呈现出温柔的浅红色。他低头紧盯着那双坚定携着自己的手，恰巧一阵夜风吹过，空中的雪花悠悠而下，映着满树簌簌而落的丁香花，仿若一阵白紫相间的雨飘落而下，落得沈清秋满身都是，青色衣衫上点点堇紫洁白。

漫天飞舞的旖旎花瓣下，柳清歌静静凝视沈清秋良久。沈清秋还在轻快地讲话，他一贯是两个人中讲个不停的那个：“师弟你知道吗？今日除了是阻止两界合并的庆典，也是我苍穹山派福泽四百年的好日子。洛川参战的大小门派，尽皆应邀前来了。方才穹顶峰上超热闹，可惜你都没看到。还有漫天的烟花，很漂亮……”

柳清歌红着脸，随着沈清秋的步伐缓缓走着，手握成拳。

心中一直在回忆，牵手之前自己的手到底是怎么摆的，为何现在感觉怎么摆都很别扭，浑身不自在。他咬了咬牙，佯装很自然地反握过来，将沈清秋冰凉的手指握在掌心。

一瞬间，连呼吸都变得纷乱冗杂。

那么多年的辛苦，那么多年的执着，似乎只为等待这一个动作。

沈清秋，我总是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属于我，可这次是你主动的，那你的手，这辈子，别人别想牵了。

他转过头去，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开心地咧开了嘴角。

沈清秋能感觉到覆在他手背上的五指在缓缓收紧、攥牢，用力到发痛。他轻轻使力，也紧紧扣住了柳清歌的掌心。

回头，一双深幽如漆的眼眸正凝望着他，逐渐的，面上竟还有些难得的微红。

沈清秋回神，扇子一下接一下地敲着手心，试图压制住鼓噪的心跳。

也是在他主动牵上柳清歌的时候，他才愿意承认，他贪恋身旁的温暖。

一直都是。

夜已深，月色朦胧，凉风刮过，稍稍降下脸部温度，四周风吹新叶混杂着虫鸣，山下万家灯火融着满天繁星，一片平静祥和。

和来时一样，他们顺着虹桥慢慢走下山。各峰弟子基本都做完功课回去休息了，两人又刻意不走正路，专拣僻静处，一路上几乎没有其他人在。时节正值人间六月，一大片萤火虫潜伏在半人高的草丛里，发出星星点点的微光。

反正大晚上的也没什么人看，沈清秋一时玩心大起，一个箭步扑进草里，把那群萤火虫惊得四散飞起。无数萤黄色的亮光从地上悠悠升起，静谧的山林瞬间变成人间仙境。

借着萤光，从茫茫云海看下去，一片郁青山岭，十二把天地锻造的巨剑直冲云霄，灵气馥郁。青山高峻，幽谷起伏，地脉相连，又如十二仙人聚首，无需言语，沉默相伴过千百年。

好山好水，清朗天地，令人安心的小家。

沈清秋望山兴叹良久，一回头，柳清歌正缓步走来，若清风拂面，朗月入怀，满天星河都在他漆黑的眼底熠熠闪烁。

沈清秋眼睛珠子转了转，瞬间换了副嘴脸。他一手搂住柳清歌的腰，一手托起他下颔，严肃地道：“师弟啊，你老实告诉师兄……”

柳清歌配合他仰起脸，忽然感觉有一只不规矩的手摸进了胸口，兀自在外衫里掏掏抓抓。低头去看，沈清秋的手却已经抽了出来，还恋恋不舍地在他腰上浅浅捏了一把，摸得柳清歌眉尖一抽。

沈清秋手里拿着一样东西，故作惊讶道：“咦？这是什么？”说罢，慢条斯理地把扇面一点点地在柳清歌面前平展开，露出其中的泼墨山水。

一柄带着竹香气的旧折扇。

柳清歌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倏地闭了嘴。

沈清秋右手将这柄折扇转得飞起，左手指着它道：“柳清歌呀柳清歌，啧啧。说说，是什么时候从我身上把它摸走的？摸了多久啦？”

柳清歌面上一阵微微的波澜闪过，伸手去夺，沈清秋忙从他怀里蹦跶出来，又把扇子当空一抛，躲过他的手，乐道：“说不过就要抢啦？师弟你害什么羞呀？”

柳清歌耳垂泛上浅浅的粉色，脸却还紧紧绷着，出手飞快，沈清秋脚下更快，让他瞧得见抓不着，道：“师弟你以前都是给我捡扇子，怎么现在又不还给我了？你看看你，不光偷东西，还偷欢，还出尔反尔，苍穹山战神，怎能这般没正经。”

柳清歌扑上去，终于抓住他，在怀里紧紧抱牢了，淡定地辩解道：“我们已经是……道侣了，不算偷欢。”

沈清秋身子一歪，从善如流地倒在柳清歌怀里。他把玩着柳清歌的一小撮头发，声嗓里带着懒洋洋的笑，眼眶却有些湿润了：“师弟你给我实话实说，你是不是走到哪儿都带着这把扇子？”

“咳！”柳清歌猝不及防，像是被呛到了。他蓦地抬起头来，错愕地瞪着眼前这个笑吟吟地瞧着他的人，忽而觉得自己像一只被强掰了壳儿、暴晒在烈日下的河蚌，半点秘密都没了。

眼前人的眼里露出了一点戏谑的光，盯着他白里透红的脖颈，十分狡黠地和他咬着耳朵：“魅妖曾说过的，我的命定之人呢，总喜欢跟着我……”

他故意拖长了音调：“——若非总跟着，又怎么会捡了这么多扇子呢？”

柳清歌狠狠盯住沈清秋，一副凶巴巴的样子，但耳朵脖子处微微的绯霞颜色，却出卖了他那张看似冰冻三尺的俊脸。

不等沈清秋开口，他便把人整个按在怀里，忍无可忍地，狠狠堵住了他的嘴。

“不要再离开苍穹山派了。”他赌气般把头埋进沈清秋的颈窝，声音闷闷的，“也不要再离开……我了……”

以柳清歌那么个不甚外放的性子，这可能是他此生最大限度、最深刻的一次表白了吧。

沈清秋安静地眯着眼，望着眼前人连脸到脖子红了个透，眼中隐隐闪过一丝痛意。

比生离更可怕的是死别的煎熬。

哪怕事情早已过去，可依然对柳清歌留有余震吧。

他叹了口气，摸了摸柳清歌柔软的发尾，发质那么柔软，流在指间像墨一样。

从今天起，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他托起柳清歌的脸，仰起头去看他，眼波流转，语气中满是笑意：“好。”

“都听师弟的。”

柳清歌眼底似有星光闪烁，他有些诧异，可很快就恢复如常，果断把人按进怀里。

沈清秋不是没有注意到，那人错愕之中强行压下的那抹如烟花般灿烂的欣喜。这可是相当难得的光景，他得要好好记住才行。

沈清秋心里塌了一块，不顾形象，破格拿扇子敲他头：“我能离开去哪？倒是你要去哪，我都陪着就是了。”

说罢，他笑吟吟地弯着眼睛：“谁让这里还有个傻瓜，一直等着我呢。”

柳清歌手下一顿，被烫了似的放了手，“蹬蹬”退后两步，耳根红彤彤，却又拉着沈清秋的手不放，一副虽然很想逃走，但又必须不能放开他、进退两难的模样。

在他这一连串动作间，沈清秋思绪早就流转过不知道多少回了。他忍住笑意，打开折扇遮着脸，烟火下的脸一片通红，春色撩人。

随即，他朗声大笑起来。

仿佛一切早就谱好，丝丝缕缕，环环相扣。

是心魔幻境让他们彼此正视，遥相对望。

是他醒悟得晚了。

所幸还不算太迟。

漫天烟花中，沈清秋自顾自轻笑起来。他眉宇间已有倦色，目光微微涣散，身体因连日不眠不休有点透支，疲惫得仿佛倒头就能睡过去。柳清歌却忽然俯身，扳过他的下巴，问道：“去埋骨岭之前，你说有句话，回来后再告诉我，是什么？”

沈清秋笑了起来，直笑弯了一双桃花眼。

柳清歌不依不饶道：“到底是什么？”

拉过，附在耳边，郑重道：“给你……一生到老。”

柳清歌狠狠地抽了口气，耳尖悄无声息地红了，半晌才缓过来：“是你说的，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

沈清秋接道：“驷马难……唔……”

一声闷哼。

夺目夜色中，他被整个儿圈在怀里，唇瓣也被人夺去，未尽的话全部堵在了唇边。

深入香甜的内里，交缠的舌尖互刮着对方最敏感的兴奋点，纠缠不清，扰乱一池春水。

一吻罢，柳清歌耳尖泛红，稍稍退开半寸，把额头抵住沈清秋的额头，那一双平素好似不沾凡尘的眼眸此刻翻涌起骇人的欲望。

沈清秋一对上那目光，便觉心中一荡。两人的距离实在太近，他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二人身后，是不断绽放的烟花。柳清歌忽然抬头，认认真真地把两手按在沈清秋的双肩上，一双眼睛仿若冻在冰霜中的两颗黑曜石。

沈清秋也定然凝视着这双眼睛。

在他的注视之下，那两丸幽黑分明的瞳仁便迅速解冻，化作了柔情的水。

那双深黑的眸子正缱绻地望着他，一字一字轻声道：“沈垣，当我的道侣吧。”

听过柳清歌在惊怒时唤的“沈清秋”，也听过他在情动时唤的“清秋”，更有急躁无奈时唤的“喂”，这是第一次，柳清歌如此郑重地用“沈垣”唤他，沈清秋不免浑身一震。

烟花咻地炸开了，碎金般的光芒洒了一地。

骤然璀璨的光辉里，沈清秋看着柳清歌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映着一个小小的人影，满怀期待地就这么望着他。

心跳陡然快了起来，他盯着那双静水深流的眼眸，暗自想，为什么苍穹山派上上下下的仙姑都会觉得柳巨巨不解风情？他的柳师弟虽然人很老实，但老实人认真说出的情话，难道不比任何花团锦簇的巧语都更令人动心吗？！

沈清秋不自觉地沉沦在那殷切的目光之中，只觉心绪滚滚翻腾，心脏跳动的幅度像是要跳出胸膛：“不是已经……已经……”

“沈垣。”不知是外面的烟花声和笑闹声太响了，还是柳清歌的声音轻下来，他抵着他的额头，握着他的手，对他说，“当我的道侣吧。”

听到自己的本名完完整整地从柳清歌唇舌间滚过一圈，沈清秋的脸腾地红透了。

他被对方突如其来的旖旎攻势轰得一塌糊涂，口中呼出的气都升了几度，张了张嘴努力找回自己的思绪。

脑袋向后仰了仰，后退一步，跟柳清歌拉开距离，眼珠子一转，道：“没有戒指就想求婚？”

柳清歌一愣：“戒指？”

沈清秋挑眉：“是啊，这可是我们那儿的习俗。”

柳清歌心下了然，右手催动灵力，灵力化形为一枚戒指，漂浮在半空中莹莹发光。他纵着指环看向沈清秋，眼眸里的光像是要把沈清秋烫熟。

沈清秋细细地看着那抹缥缈的仙气，抬手用无名指穿过“戒指”，心脏也跟着漂浮起来。他的指尖有些颤抖，五指握拳，小心翼翼地将那抹灵力放在胸口。

低头，那抹莹莹之光正缠绕着手指。他几个深呼吸将心里百般的心动平复了个七七八八，一抬眼，果然柳清歌还在看他。

那目光清和沉静，温柔专注得简直不像柳清歌这个人。从无凝成实体的压迫感，也没有存在感，像天光和空气，密密麻麻，看不见，却又无处不在，好似一层隐形的防护罩，把他柔柔地括起来。

是那目光，让他总能站得笔直，好像有底气做任何事。他真正发现这目光的存在，才知道那么多年的安心和放肆都打哪里来。

这么多年有得有失，幸好，他的注视没有失去。

“嗯。”

不等别扭的柳巨巨纠结该如何开口、或是烦恼他会不会拒绝，沈清秋立即给了肯定的答复。

替柳清歌省去了等待的麻烦，岂不是更好？请叫他傲娇克星、贴心小能手！

“嗯，我答应你了。”

他望着眼前这个微微愣住的男人，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还有一种云开见月的释然。

没错，释然。

还需要思考些什么呢？心跳从来不会说谎，明明只要把手放在这砰砰作响的胸口就可以得到答案——

我愿意焚了这颗贪生怕死的心，用一条薄命挑战这个黑暗世界的规则。

只为与你生相伴，死同穴。

在与洛冰河死生对峙的一瞬间，他就是这样听到了自己内心深处最真实的声音。

很多事，该解释，该面对，可至少，时间在此时似乎为这对有情人减缓了流逝的速度。

火树银花中，柳清歌的瞳色慢慢地沉淀上了更深的色泽，他望着沈清秋，展开了一个饱含着太多感情的笑，眸子中的光泽那样清亮，好像繁星浸在海里，细浪涌上银河。

沈清秋粲然一笑，捉住柳清歌的一根手指晃了晃，低不可闻地说了句话。

“那余生都拜托你啦。”

星星点点的烟火映在柳清歌的眼睛里，他轻敛眉头：我还欠你一个戒指……唔……”

不等他说完，沈清秋凑上前，吻上了他的唇，脸庞悄悄滚落那颗存在眼底的眼泪。

……这个戒指，他喜欢极了。

谢谢如此尊重我、珍视我的你。

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说话，就好像，这天地间永恒不会静止的流萤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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