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 第二天一早，我们继续出发，还好昨晚有惊无险，经过此次危机，我对周遭的环境更加警惕。为了提早到达，也不让小崽子在马匹上睡觉了，原本我们是晃晃悠悠的小跑，现在我让马匹跑的更快。这小崽子最近情绪倒是比较稳定，自从离开洛阳，就没再哭过了，其实我和她倒还挺谈得来的，就是有时对我的态度会很难琢磨，有时情绪好些，会与我多聊几句，还会开开玩笑；但本来在兴头上，她又会突然转冷；有时看上去心情不好，喊她也不搭理，不过那些冷笑和嘲讽倒是少了很多。 此次奔赴长安，离目的地越近，我心中期望也就越大，一路上我也想到，要是能够看到那个芸，从她口中多了解一些满穗的经历，我应该可以更快的帮她解开心结，不再有寻死的念头，也许能好好过日子了。不过烟月楼呆的时间不能太长，那种风月场所，始终不该是良家女子该去的地方。 又行了一日，我们终于到达长安。真不愧是大城中的大城，那青砖城墙足足有五丈高，角楼林立，旌旗猎猎，披甲军士在城墙上巡行，城池防守的固若金汤；而那红木黄铜城门也厚重无比，要四个人合力，才能开闭。我看到这壮观的景象，惊的合不拢嘴，对于我这长期在山林中出入的盗匪来说，在城市里呆的机会不多，要不是跟这着小崽子，我哪能增长这般见识！这小崽子看到我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很是得意，说着才看到城门就这幅样子，一会到了烟月楼，还不得惊掉下巴。 她说的没错，等到了烟月楼我才发现，那真的是顶级青楼中的顶级，所有的装饰极尽奢华之能事，门窗均尽心雕琢，壁画与屏风色彩斑斓，珠帘轻曳，琴声悠扬，每个屋角都挂着绸缎与铃铛，还没走近，一股浓烈的粉脂香气就铺面而来，熏的我好不习惯。而这小崽子毫不避讳，兴高采烈的带着我就往门里走，门口的杂役看到她，好像是很熟悉一般打着招呼。 “小穗儿？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来看看芸姐，找她有些事情，顺便帮她干些杂活儿。李叔叔，有想穗儿吗？” “去去！你这小娃子，本不该来这里！要是没事，赶紧走远一点！”那个杂役说着就要赶她。 这个叫李叔的人还真是不错，知道这不是小娃子该来的地方，我默默地想。 “我带了一个哥哥来逛逛，顺便给他找点活计！”这小崽子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我的方向。那个杂役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终于注意到了我，立刻就皱起了眉头。 “小穗儿，你带男人来逛烟月楼？他是你什么人？” 总觉得，这个杂役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怀疑，这些青楼门丁专门负责迎客，自然是阅人无数，看到我的长相，他肯定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人，甚至有可能认为，我是诓骗女童，有恶劣癖好的花癫子。我也懒得跟他解释，就这么冷冷的看着他，等着他的安排。 “李叔叔，这家伙看上去一脸凶相，实际上人还不错哩。”满穗接着说道，“芸姐在吗，她要是没开牌的话，我就去找她。”小崽子居然这么迫不及待了，我不禁想这女的到底是什么来历？ “你是干什么的？”那个杂役并未理她，而是继续盘问起我来了，不想让我进去的样子。我掏出包裹，给他看了看银子。他的眉头立刻舒展开了，说了声大爷请，挥手让我进去，青楼这种地方，必定还是钱最说了算。 我跟着满穗一路上楼，这烟月楼足足有八层，遍布各种走廊房间。中间是一个大厅，大厅中的屏风有六尺多高，画着鸳鸯戏水，双兔并行。而歌舞姬们主要集中在二三层，她们就靠在那走廊栏杆上，看着大厅里往来的人群，搔首弄姿，卖弄风采，对着我们大呼小叫。我一想到小崽子可能也会学着她们的模样，不由得心生烦闷，对这个地方更加讨厌。 “怎么了良爷，看你心情不大好啊？”满穗正在上楼，回头看见我的表情，有些好奇。“寻常男人来这里，各个都眉开眼笑，怎么就你是个异类。” “想到你在这里，心情就好不起来!”我没好气的答道。 小崽子听我这么说，调皮的眨了眨眼睛，吐舌而笑。 “真是没有情趣！” 芸在七楼，听满穗说，越是高级的歌姬，住的地方越高。那要这么说，这个芸在这里的地位应该还挺高的。不过很可惜，现在芸在开牌，没有空见我们，我跟着小崽子鬼鬼祟祟找了个空房间，就在里面等着。 “良爷，一会我给你找个姐姐作陪好不好呀？”这小崽子闲来无事，又开始对我挤眉弄眼。 “……”我心情不是很好，小崽子跟那些歌姬一样的媚态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让我很是烦躁，根本不想理她。 “良爷，你是不是认为，这里的姐姐干的都是些枕边衾内的活儿？你可错了，她们也有很多人只是普通的歌舞姬，还有陪客人喝喝酒之类的。而且……”小崽子一边说着，神情有些严肃起来。“她们很多都是被拐来，有些还曾是大家闺秀，因为家道中落，被贬至此。这里有些小丫鬟和小乌龟，也是这般来历，大部分人都不是因为自愿才在这里，你可不要小瞧了她们。” 我听着小崽子这么一说，不禁哑然。我一直都不喜欢这些烟花女子，甚至比较反感，主要就是她们对人太过热情，总觉得有所图谋，让人心里不安。我也听说过勾栏里调教新人那些卑劣行径，以前舌头说与我时，都是当做趣闻，我因为反感这些，都懒得去听，但我从来没想过，像她们这样的女子，曾经遭遇过怎样的经历。 “小崽子，那个芸姐，是什么样的经历？” “不知道，她只说自己是拐来的，从未告诉过我，我那时一心想着找爹爹，也没想细问过她，不过，都是一些不忍提起的回忆吧。”小崽子这么想着，神色有些黯淡。 “你在这里呆了多久来着？ “七个月，不多也不少。” 我走出房间，靠在那走廊栏杆上，看着身下的人群才发现，那些二三层的女孩，有些确实兴高采烈的招揽客人；有些人手足无措，像是新手，放不开手脚；还有一些女孩默默站在一边，倚在墙上，想着心事。若是只从一楼向上望去，看到的只有些笑脸。 “良爷，看上谁了吗？”满穗走了出来，随着我的目光看向下面。 “没有，只是觉得你说的没错……都是些苦命人家的女孩。” “哎呦，良爷，没想到你还挺多情的嘛！”这小崽子脸上挂着笑，但却眯起眼睛，像是在审视我。“我还得告诉你，我不喜欢自己家看门狗四处留种，我要是知道你随便调戏哪个姐姐，那就是恶行未改，在杀了你之前，我先阉了你！！“她突然掏出那匕首在我眼前晃了晃，总觉得这个威胁不像是假的，她真能干的出来，我不禁咽了口吐沫。 “我问你，你准备在这里待到几时。” 经我这么一问，她愣了愣，露出有些忧伤的笑容。 “不会很长的，我还要替爹爹收尸呢。” “嗯……”我心也有些发酸，点了点头。 “良爷~你不想知道我在这都学了些什么吗?”这小崽子又露出了狡猾的笑容。 “你倒是跟我说说，你都是怎么学的骗我。” “对于男人，只要稍稍跟着他们感兴趣的话题走，他们都会跟你一五一十的把自己的心里话都说出来，是不是？” 我仔细想了想，这个小王八蛋，那路途中无论教我影子戏，还是谈论什么梦想，亦或是在澡堂里跟我说娶媳妇的事情，都是她自以为我感兴趣的话题，我好像真的把自己的事情全部都跟她说了，说的还都是实话……这么想我确实是着了她的道。 “还有就是装出可怜的样子，遇到麻烦的时候会比较管用，不过这一套对那些穷凶极恶的人没什么用处。” 我又想到她第一次试图刺杀我，被我抓住以后那幅可怜巴巴的样子，想必也是装的可怜。不过在以为我要对她行男女之事时，那幅害怕样子应该不是装的，哼！ “还有就是面对讨厌的人或者敌人，一定不要对他说实话，容易烙下把柄，能瞎扯的地方都不能说实话！” 是啊……我是你的仇人，那一路上的话语，都是让我放松警惕的把戏而已……我露出苦笑，对她竖起大拇指，她那一套确实天衣无缝，令人赞赏。 “不过，学的这些都没有用，最后我的仇人，倒是什么事都知道了……”她收起笑容，与我目光相接。“而且比起他人，他还多知道一个关于我的事情。” “是吗，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我笑着答道，她应该说的是吃人的事情吧。 她转了转眼珠，想了一下，又改口道。“不对，他应该是多知道两个关于我的事情。” 两个？我不太明白……除了吃人，还有什么值得保密的事情？ “等杀你的时候，我再告诉你。”她悄悄在我耳边说道，一边在我耳边吹了口气，这个小混蛋！ “她们有教过你，男人说话不合心意，就直接扇巴掌上去吗？”前两天被她打脸还记忆犹新，火辣辣的疼。 “良爷，只因为你特殊，这巴掌才能打你，别人我都不稀罕打。”她故作神秘的说。给她这么一说，我怎么觉得挨她巴掌也是一件有些荣幸的事…… 我们正在有一句没一句的瞎扯，忽然看到芸房间的门开了，从里面走进来一个翩翩公子，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子弟。那人衣着华丽，倒也器宇不凡，对于盗匪来说，他倒是一只不错的肥羊。小崽子看到芸的房间门开了，赶紧招呼我上楼，我经过那人身边，他的身上传来一股浓烈的胭脂气息，刚刚应该是与那房中女子贴的很近。因为习惯，我盯着那人的脸，总是会观察一个人的兽相，他的话……像一匹马。那人看我在盯着他，可能被我的一脸伤疤吓到了，赶紧别过脸去，快步下楼。哼……说白了还是一只胆小的羊。 满穗侧过身，悄悄的向门缝里面探了个头，轻轻唤道。“芸姐~”我站在屋外，静静等着。 “小穗儿！你怎么回来了！”屋里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满穗欢天喜地的跑进屋内，抱住房内的女子。这是我第一次看见这个叫芸的女人。 第一眼看到她，她有点像鸢，但鸢有些高傲，她却感觉平易近人，衣着算是华丽，胸前有些许暴露，穿着抹胸，她并未盘发，如瀑般的头发披在肩上，如丝滑的绸缎，她的五官和脸庞都相当精致，眼角和额头还点着红彩，她抱着满穗，就像是一个姐姐抱着自己的妹妹，一脸慈爱。满穗也抱着她开心的笑着，那笑容才是真实的她，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孩。 接着芸将目光转向我，那一瞬间，我看到她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若我没有细看她的脸，根本无法察觉，她的眼睛盯住了我，在那一瞬间，我看到了她的兽相。 是一条蛇。 但那气息又转瞬即逝，她挂上了一副跟小崽子一样的假笑，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哎呀小穗儿，你这次回来看姐姐，还带了个男人回来让姐姐羡慕呀？”这个叫芸的女人看向我，饶有兴致的说道，但从刚刚看到她的兽相我已预感到，这个女人的话绝不能轻易相信。

“嘿嘿。”满穗也看向我，眼神有些狡黠，“芸姐姐~你猜猜他是谁？”

“我家小穗儿真是长大了，比刚来的时候狡猾多了，姐姐可猜不出你的心思呢~”

妈的！什么你家你家，小崽子可不属于这里！这女的真会套近乎。

“芸姐姐，你就猜一下嘛，保准你猜不出来！”小崽子在芸怀里撒着娇说。

“噢？姐姐看看。”芸说着，一边开始细细的打量我。“这位少侠，身体强健，英武挺拔，透露出一股侠气，虽面相有些冷峻，但眼神无所畏惧；而且他随身佩刀，虎口有不少老茧，脸上又有刀伤，应该是经历过不少刀光剑影，我猜，这位英雄应该是帮妹妹杀了你那仇人，又被你迷倒，才心甘情愿的跟着你~姐姐猜的对不对？”

“哼哼~姐姐猜错了”满穗非常得意的答道。“他就是我那个仇人。”

“哦？”芸一听到仇人二字，明显有些惊讶，与我目光相交，她的眼睛大而明亮，眼眸如墨般漆黑，与她对视时，就能感到一种勾人的魄力，虽然她脸上还是挂着微笑，但我感到有些汗毛直竖，那种被蛇盯上的感觉如芒在背，我可以确定，跟她打交道必须万分小心。以前就觉得小崽子有些难对付，但和她比起来，满穗简直如稚童般纯真。

“我家妹妹真是好手段，怎么把仇人调教的这么听话，赶快教教姐姐！”芸一边说着，一边笑眯眯的招呼满穗坐下。“大爷也别站着，快坐下和我们一起喝点茶，吃些茶点吧！”

小崽子端来茶喝点心，给我们三个各倒了一杯茶，摆好差点，开心的与芸面对坐下，等她坐下后，我才面无表情的走到满穗身后，房间里浓烈的胭脂和香薰气息熏得我有些发晕，我决定一会尽量少说些话，先摸清这个女人的底细。

“小穗儿，你就把那仇人带来，就这么信他？就不怕他害了你，也害了姐姐？”芸有些埋怨的说，不过我完全不认为这个女人有任何害怕的感觉。

“他？”满穗回头看向我，“他就是我的一条……咳咳，总之他现在应该没有危险，是可以相信的。”

小崽子，你本来想说我是你的一条看门狗吧，怎么不说了？是顾及我的面子吗？

“嗯……”芸又开始细细打量我，“也不知道是我的妹妹手段好，还是这位大爷的手段好。我还是第一次遇到你们这样有趣的一对。小穗儿带他来，就是为了跟姐姐炫耀吗？”

“姐姐，你要是方便的话，能不能帮他说说，在这谋个差事，避避风头，干什么都行，他说干龟公和男妓也行。”小崽子一边说着，一边坏笑着向我挤挤眼睛。

“我不做龟公和男妓！”我赶紧说道，不过这小崽子还真的在为我考虑，让我有些感动。

“哎呀我的妹妹对你可真是上心，才见面就让我照看你！怪不得你对她这么死心塌地。”她抿了口茶，轻轻吹着茶水，笑盈盈说道。“我说的对吗？”

我本想对满穗笑笑，小崽子听她这么一说，转过头不再看我，耳根有点微微发红。我只好作罢。

“这位大爷真是不苟言笑，一直板着个脸，是不是嫌姐姐多嘴多舌呀？”芸有些怪罪的看着我说。

“谢谢芸姐。”我对着芸挤出一个微笑，不管怎么样似乎还要靠这个女人帮我，我也应该谢谢她。不过……这女人看上去比我还小，怎么我就叫她姐了，直接叫芸就行了吧。

“对了小穗儿，你跟三娘说下，我这边有新客要上牌，姐姐想多跟你们聊聊，免得他们打扰，顺便跟他们说再加些茶水和点心。”

“好的姐姐，三娘在哪里啊？”

“她在一楼迎客吧，你去一楼找她，她肯定在的。”芸摸了摸满穗的头。“快去快回~”

小崽子听话的起身，去找那个叫三娘的了，房间里只剩下我和芸两个人。我很少单独有和女人聊天的经历，更别提是在青楼里，一时间根本找不到什么话题，只能沉默的坐着。而芸看着我默不作声，也不说话，只是笑眯眯的盯着我看。

“谢谢芸……姐……”我有些尴尬，只能又把刚才的道谢重复了一遍。

“你可真是见外，这有什么好谢的，穗儿妹妹安排的事，我怎能不答应？”芸将双臂放在桌上，微笑着探身向我，她臂上的镯子发出清脆的叮铃声，我看了一眼，都是些贵重的首饰，这个女的应该挺有钱的。

“这位大爷，我妹妹跟了你多久啊？”

“不是她跟我，是我跟着她，”我如实回答道。“大概一个月吧。”

“我就知道大爷多情，”芸拿起桌上的团扇，轻轻扇了扇，那股强烈的胭脂气味扑鼻而来，闻多了，有些飘飘然的。“你跟着她，是想做什么呢？”

我犹豫了一下，思考是不是应该告诉她实情，我想多了解满穗，了解她的喜好，了解她的悲伤，了解她更多我不知道的一面，想让她开心，才能还我的债。这个女人应该是比较了解她的，我只能实话实说。

“我欠了她的债，必须还她。”

“是你杀了她的父亲？”

“.……是的。”我咬牙承认道，原来在他人面前承认自己的罪过，是那么让人痛心。

“大爷还真是有情有义！”芸赞赏的说，心不在焉的扇着团扇，盯了我看了片刻，像是在审视我的真心。接着，她用团扇遮住脸庞，只露出两只眼睛看着我问道。

“那还完了债该怎么办呢？”

我低头不语，若是直接说让满穗杀了我，她肯定不信，这是我和小崽子两个人的事，我不想让别人知道太多。

“嘻嘻~大爷若是喜欢我那妹妹，本不必那么麻烦，我那妹妹心思单纯，人也水灵，看大爷你对她痴情，我可以教你如何让她更快对你倾心，她也是那种对感情相当执着的女子……”芸轻笑了一声，眨了眨眼睛。“你得了她的芳心，那她便痴情与你，夜夜任你采摘……”

“她把你当姐姐，不要侮辱她。”我冷冷的说。

“呵呵~”芸拿开团扇，似乎并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妥，还是笑盈盈的看着我。“我妹妹就是那样的女子，你不信也罢。”

她又慢慢喝了口茶，接着说道。“不过……大爷你若是真心想与她悔罪，那我也可以教你，你想知道所有关于她的事情，我都会告诉你。”

“真的吗？”听她这么说，我立刻期待起来。

“你们男人真是性急！”她咯咯笑起来，笑声倒是如同邻家姐妹，亲切温馨。“先喝口茶，吃些点心，我慢慢说与你。”

我赶紧喝了口茶，准备听她说些满穗的事，可她倒一点不急，见我喝完茶，又慢悠悠的说。“不过大爷，在这烟月楼，女子的信息可都是秘密，要是随便说与别人，那就坏了规矩，要是男子想要知道，那得看他有多么诚心……”

我明白了，这个女人肯定有所图谋，我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她想做什么我也不感兴趣。但是她知道满穗的事情，我要是想知道关于更多小崽子的事，恐怕没那么容易。

“我知道了芸姐，她说你是她的恩人，要与你报恩。那对我来说，我能帮到你的力所能及之事，也会鼎力相助。”

芸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笑得花枝乱颤。“大爷真是实诚，和我那妹妹一样，我随便说说，何必当真……”她止住笑，正色对我说道。“我先告诉你一个秘密，你过来。“她示意我贴近，我伸过头，她悄悄在我耳边说道。

”你若对她真心，她绝不负你。”

“这我知道。”听到这些，我皱起眉头。“这算什么秘密。”

“真的吗？”芸故作惊讶的说。“我倒觉得这是女子最大的秘密。”

听她这么说，我有些不快，这女的故弄玄虚，我还以为她能说出什么有价值的话。但毕竟有求于她，我也没有其他办法。

“谢谢芸姐，是我迟钝了。”

听我这么说，芸满意的摇了摇蒲扇，身体往后靠了靠，不再与我多说。我盯着茶杯中自己的倒影，想着这个女的可能会对我提出些什么要求，一般青楼女子想要的都是钱吧，我在这里干活，想买她的情报估计要花不少银子，也不知道钱够不够花，不过万一她要价太高，我就不和她多嘴，自己想着如何还小崽子的债便是。正这么想着，门外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估摸着是小崽子回来了。她气喘吁吁的推开门，端着茶壶和糕点，将东西放在桌上，满穗的动作倒是挺快的，这么快就来回七楼了。

“姐姐！三娘今天根本就不在呀，我找了一大圈，都没找到她，你是不是记错了呀？”

“小穗儿你可回来了，我跟这位大爷一见如故，有好多共同话题，聊了不少呢！”芸没接她的话，反倒是摆出一副跟我很熟的样子。

“是吗？”满穗皱起眉头，回头看了看我，目光里有几分不悦。“我看他是见姐姐漂亮，想与你套近乎吧，你可别信他的话。”

我什么时候跟你聊了很多，又跟你有什么共同话题了，真是会瞎扯淡，我想反驳，但是不好驳了她的面子，只好低下头，憋着一口气在肚子里面。

小崽子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芸，满腹狐疑的问道。“姐姐，他刚刚真的跟你说了很多？平时他都不怎么善言辞，笨嘴笨舌的。”

“他刚才说我是你的恩人，说着要帮着你报恩……跟你一样实在呢。”芸顾左右而言他，真是岔开话题的高手，“明明你来看看姐姐，姐姐就知足了，不用你做些什么的。”

我大概理解了她的意思，不用满穗做什么，那意思就是要我做什么吧。

“噢……”满穗看着我，没说什么话，接着便做回到桌子旁边，她们两个自顾自嘻嘻哈哈聊起来了，把我晾在一边。我倒是感觉轻松了一些，盯着茶杯，仔细听着她们聊天的话题。小崽子聊了些关于我们旅途的故事，芸也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的瞄我一眼。聊了估计有小半个时辰，她们才意犹未尽的说的差不多。满穗招呼着我去后堂，说要给我安排一个打杂的活计，换一身衣服。我跟着她后面走着，忽的听到芸在后面喊着。“对了小穗儿，他叫什么名字呀，说了这么多，还不知道这位大爷怎么称呼呢。”

“姐姐你就喊他良爷吧。”

“良爷……哼哼，真是好名字。”芸轻声笑道。“良爷，这次与你作陪，花销大概五两银子，因你是穗儿的熟人，这钱就我替你出了，以后要来多光顾我噢！”

妈的，莫名其妙就欠了她这么多钱，听她这口气，是给她缠上了！

我跟着满穗去了二楼后堂，她们真给我安排了个跑趟兼保镖的活计，在这烟月楼干活有一点好，虽说这里是官妓，不知是因为见不得人还是什么原因，很多在这谋活的男人都蒙着面，只露出两只眼睛，用来躲避风头倒是一个相当好的选择，大部分人活计都干不久。不过听他们说，只有良籍才允许蒙面，奴籍是不允许蒙面的，而且在官府查籍的时候，必须交一笔保籍银通融，否则就会被降为奴籍，其实你只要交银子，官府的人也懒得细查。我估计这个地方真是花钱如流水，也挣不了几个钱。主事的叫人试了试我的身手，还算比较满意，又是芸推荐的，就把我留下了，平时吃住都在烟月楼，睡觉的地方男人们在后堂留有铺位。满穗对这里倒是非常熟络，似乎认识不少人，大部分对她还挺热情的，特别是女人。有些干活的男子看到她，只是摇头叹气，这么看来，此处还是有一些好人的吧。

只好在这里干一段时间了，毕竟这小崽子愿意走，我才能离开。

“小崽子，平时我怎么找你？”分别时，我拉住她问道。

“啊。我平时替芸姐端茶送水，帮她打扫卫生，洗洗衣服什么的。你要是来找我，直接去她那里就能看到我，不过要是闲下来，我也会替别的姐姐忙活。”

这小崽子真是勤快，怪不得在这里认识这么多人，想着她这里认识的人多，可能会安全些，我稍稍放下点心。

“你睡在哪里？”

“怎么了良爷，你想跟我一起睡吗？”这小崽子又开始嘚瑟，没大没小。

“不与你玩笑，你在这里，要找人多的地方休息，万一有事，能被人听到！”

“噢。”满穗玩着头发，对我笑了一下，就跑上楼忙活了，这小娃子，希望她能听进我的话。

就这样，我开始了在烟月楼的生活，主要工作都是做些粗活重活，或者处理那些喝醉酒闹事的人，活儿不算难。第一日我就发现，这里除了那些经商有钱人会来享乐，还要不少面露凶相，一看就是盗匪山贼首领的人出入，我曾经是狼，对于可能的同伴，我一看便知。这些人吆五喝六的出入，出手大方，看到他们，我不由得想到了舌头，他们花的这些钱，有多少是杀害无辜人的血银，而我正是以前那些人中的一员，官府似乎也不管，只有在收钱的时候最为上心，能收到贿赂，对这些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某种程度上说，舌头说的不错，恶人吸着好人的血，过得很好，这就是当今的世道……

满穗

与良分开后，我就想回去找芸姐。关于他的事情，我也没什么主意，也不知该怎么说出口，不过等我想清楚，再与芸姐细说，她应该能帮我出些主意的吧。

我正想着他，想着如何再跟芸姐说起我与他的关系，刚推开芸姐房间的门，芸姐就摇着团扇笑着问我。

“小穗儿，你现在是不是还想着那个叫良的人”

姐姐真是了解我，心里想什么都瞒不过她。

“……是的……姐姐。”就这么承认了，我突然觉得有些羞涩，脸上发烫。

“好妹妹，那个男的，真的是你杀父仇人？”

“是的，他自己承认了，而且应该是真心悔过，所以我才会带他来见你。”

一会我该如何跟姐姐说对他的感觉呢，说我们像是兄妹比较合适一点？

“噢？你何以看出他是真心悔过？”

“他一直在路上真心护我，而且将生死置之度外，也是一心找我求死，这总不会有假……”确定了自己就按兄妹的关系去说，我就继续说道。“这一路上他就像我的哥哥，一直把我当妹妹，我……”

“小穗儿，你真是太过天真。”还没等我说完，芸姐就打断了我的话，她收起笑容，神情有些严肃。“这些盗匪，都是些亡命之徒，对他们来说，自己早就是个死人，多快活一天是一天，像你这样纯情的小姑娘，最为心软，也最值得骗，随便骗骗，就不忍杀他了，还会反过来被他操纵。”

我呆住了，不明白芸姐为什么会这么说。我还以为她会劝我不要操之过急，让我慢慢观察他，让我慢慢拉进与他的关系，直到放下仇恨，她怎么会就让我不要相信他？

“是吗？但是他……”我听着芸姐的话，有些不相信，良的样子，总是不像骗我的。

“姐姐问你，你现在，是不是非常舍不得杀他。”

我回想起那日在洛阳绞他的时候，当时还以为自己误杀了他，心如刀绞，这些都被芸姐猜到了。

“是的。”我嘀咕着说道。

“让姐姐再猜猜，”芸姐笑着说，完全看穿了我的心思。“他是不是告诉你，说自己变好了，送了些礼物给你，然后护了你几次，可能还替你杀过恶人，是吗？”

这些居然几乎都被芸姐猜到了，可是他从来没说过自己变好了，是我自己认为的，他并没有骗我，而且我还尝试杀过他，他也没有拒绝……

“小穗儿。”芸姐皱起眉头，对我正色说道。“姐姐绝不会害你，我遇到过好些个像他这样的人，满口说辞都是我变好了，我会做个好人，但是你瞧瞧……”

芸姐站起身，牵着我的手来到走廊，指着下面往来的人群，语重心长的对我说。“你看看下面这些往来的客人，好几个恶徒我认识，他们都说要从良，可是他们一旦没了银子享乐，就会想法设法去找钱享受，那必会去杀人夺财，再说了你那良爷天天在这里看着这帮人花钱大手大脚，纵情声色，心里肯定羡慕，慢慢与他们勾搭上了，那就又会变成以前那只恶狼。”

“是……是吗……”我直愣愣的听着，芸姐的说法是我万万没想到的，良对这种地方好像不感兴趣，但我又觉得她说的好像有一定道理，良真的会一直变好吗？

“好妹妹。”芸姐蹲下身，紧紧扶着我的肩膀，一字一句的说。“姐姐有些法子，可以试他一试，你千万不要在再对他动心，更不能舍不得他！你若对恶人动心，必定以后会遍体鳞伤，你要记住他是你的杀父仇人，那些作恶之人，永远都不会改变！”

我听着芸姐的话，脑袋有些发晕，这话良前几天才对我说过，芸姐现在又对我说了一遍，这和我想像中芸姐对他的评价完全是天壤之别，刚刚我与芸姐谈论这千里之行的趣闻时，也是捡了不少好的说，不过想说些他的坏话，也找不到什么话题。但为什么我说了这些，姐姐还是让我不能相信他？

“小穗儿……你怎么哭了？”芸姐的话语像来自很远的地方，飘进我的耳中，我这才发现，自己眼眶中已满是泪水，我不想让姐姐看到自己这么没出息的样子，赶紧抹了抹眼睛。

“好妹妹……姐姐说的可能有些过了”芸姐叹了口气。“但姐姐认为，他骗你的可能性十之八九，你先冷静一下，想想对他的仇恨，最近不要再过多与他联系，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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