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皓原本颇有倦色的脸变得容光焕发，眼里闪过对金钱的渴求。

他看着唐昊那只手，内心忽上忽下，在挣扎，在动摇，在权衡，在犹豫，在斟酌，在……害怕。

真的可以吗？

真的可以重新开始吗？

两千万是不敢想了，只要能回到以前那种生活就很满足了，可我……刘皓看着自己的手，手速两百？

“她她知道……”刘皓声音在颤抖。

“知道。”唐昊不耐烦道，“我跟她说了你的手的事之后，她哭了好久，说对不起你，没脸来见你，我哄了好久才好呢。”唐昊说到这不自在地看看李建钢，后者毫不介意，脸上都是那种感动，快哭了。

唐昊有点心塞。

“刘皓，回来吧。”唐昊再度发出邀请，伸出的手悬着。

刘皓难掩渴求地看着那只手，抱着孩子的手虚空握了握。

在他给出回答之前，一只小手代替他伸了过去，抓住了唐昊的一个指头。

“啊。”嘉嘉眼巴巴看着唐昊，发出可爱的音节，仿佛在代爸爸回答。

“你看你儿子都答应了。“唐昊一脸惬意，只等着刘皓点头应允。

但是……

唐昊看着脸色有异的刘皓，忽然发觉自己可能说错了话。

事后，唐昊问李建钢，是不是不该说那句？

李建钢沉默了好久，“唐昊，他人的事我们没法干涉太多。”

“尽人事……“后半句说不出口。

唐昊一脸戾气。

刘皓的试用期快结束了，社保和公积金也要缴纳了，真名瞒不住了……

刘皓带着身份证来上班那天，一拖再拖，就像不肯交卷一定要赖到最后一秒的考生。

那天的工作他完成得很好，没有一点出错，试用期最后一天了，更不能松懈，可是因为太过专心工作，他没有注意到，那桌的年轻女顾客盯着他瞧了好久。

刘皓给这桌年轻女顾客烤肉时就觉得有点奇怪，一桌人，没一个聊天的，都在玩手机。他听到咔嚓声，扭头看去，看到对方在对着手机各种自拍。

刘皓没再看了。

当天正好是12月24日，平安夜。

店里给每桌都准备了苹果。

刘皓走到那桌，给其中一个女孩子送上精致包装的苹果，脸上是营业性的微笑，“祝您平安夜快乐。”

结果对方只是死死瞪着他，这种恨意太明显，刘皓意识到了什么，放下苹果就走，也能感受到那种来自背后的强烈的仇恨的光芒。

刘皓心烦意乱，正要躲进后厨。

一声凄厉的女人尖叫在店里响起：

“刘皓！”

原本沸反盈天的店突然安静了下来，齐齐望向发出尖叫的那桌，几个女孩子正怒目而视，某个快要走进厨房的服务员。

刘皓看着垂着帘布的厨房，内心还能安慰自己。

还好是撤了炉子后才叫我的。

真想躲进去。

那天，S市某大型商场，美食所在最顶层，某家烤肉店门口，聚集了不少围观群众。

有不明真相的人士打听，看热闹的也说不清楚，好像是店里的员工和顾客吵起来了。

不过只能听到顾客的骂声，说什么荣耀啊游戏啊嘉世啊叶修啊，感觉和烤肉店没多大关系？

生意都做不下去了。

店里的人请不出去闹事的顾客，呼叫商场保安，但商场保安最多帮忙驱散人群，店里的事不归他们管，只能报警，总算把人都请出去了，情绪最激动、认出刘皓的那个，在被半劝半带离之前，还在对着默不作声站在原地挨骂的口罩员工大骂：

“你对得起嘉世吗？”

“你对得起叶神吗？“

“刘皓，你怎么不去死？”

这声音……刘皓想起来了，这不就是给他打第一个骚扰电话那个声音吗？

刘皓盯着那张泪水滂沱和记忆中的害羞样子勉强对上号的脸，终于想起来了。

这个不是他粉丝吗？嘉世粉丝见面会她从没缺席过，他竟然忘了。

给他送过小熊公仔、巧克力、小蛋糕、手作小饼干、自创的暗无天日和一叶之秋的十字绣。

刘皓回礼她叶修和苏沐橙的签名，六个人的份，每份都有叶修和苏沐橙的签字，应该足够她送人了。还安排她和苏沐橙握手合照，又鼓励她主动抱了一下苏沐橙，苏沐橙笑吟吟回抱，送她出去时，刘皓嘱咐激动得语无伦次的女孩：“别说出去哦。”

“一定一定。”女孩子抱着签名板们如获至宝。

他去雷霆到呼啸后，不如在嘉世那么受看重，粉丝群里安慰他的、最活跃的、给他打气的也有她，他发挥不好，对方也总是冲在前面为了他和别人对线。

第十赛季最后一场他打成那个鬼样子，连粉丝都看不下去了，这姑娘是少数为他说话的，为他吸引炮火无数。

刘皓是很注重和粉丝关系维护的，这个……曾经很喜欢他。

刘皓前两次出事，体会更多的是来自男粉的愤怒，肢体暴力，双手被废，切肤之痛，精神暴虐，此时才领会到女粉丝的可怕，爱有多深，恨有多深。

爱是催心断肠撕心裂肺。

爱是愁肠百转珠泪千行。

爱是你，恨也是你。

当你职业低谷期，粉丝的爱可以支持你。

当你出事，粉丝会力挺你。

当你出事是罪有应得时，粉丝不会饶恕你。

她们会比任何人都更恨你。

爱得多深，恨得多深。

一双手和职业生涯够不够？

你觉得够了。

嘉世、叶修的账还清了。

粉丝的真心你又拿什么来偿还？刘皓。

等事态平息后，刘皓进到后厨，看到店长铁青的脸。

两个人默然良久。

“我辞职，能不能把……试用期的工资结给我？”刘皓态度很卑微，人家不给他也是应该的。

“好。”

“谢谢店长。“刘皓态度卑微地道谢。

“你来面试时我就认出你了。” 店长盯着他，“

刘皓一惊，看向经理。

“我就……“店长露出个不忍的神色，咂嘴，“我一开始是存着想整你的心思的。”

刘皓默然听着，不敢表现出任何情绪。

“你走吧。” 店长无力说道，“工资我们不会少你的。”

“谢谢。”刘皓又道了声谢，走进换衣间，不理会昔日同事们的打探，换好衣服，跟丧家之犬一样溜了，走的是运垃圾的员工电梯，就该装他这样的垃圾。

他不敢久待，他怕再迟点就走不了了。

刘皓的所料不错，商场接近打烊，还有不少S市荣耀粉纷至沓来。

微博又被刘皓的热搜占据了。

刘皓在这家店使用的假名刘正也被挖出来了。

刘正？

刘皓，你也配？！

笑死了！

真是越没什么就越要给自己起什么！

抵制XX烤肉！

XX烤肉有毒啊！

以后再也不会去XX烤肉了！

XXX路XXX广场X楼门牌号XXX号，转发避雷！

刘皓回到家管不住自己的手，刷微博刷到深夜，梦里都是咒骂他的声音。

他睡后没多久，微博热搜变化。

兴欣连夜买的二十多条热搜，几乎一模一样，如法炮制，多糟蹋钱啊？

就为了挤下刘皓的热搜。

非常寒酸的记者发布会，台下只有一个记者，台上只有满脸疲色的叶修，和作陪的苏沐橙。

真是等不到第二天了，就差几个小时天亮也等不及，现在就要开。

叶修呼吁粉丝保持理智云云，说得挺公式化的，但是刘皓看得出来他在强压愤怒，苏沐橙不停点头，表示肯定， “叶修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希望大家能保持理智，事情已经过去了，请你们不要再……“

刘皓第二天起来看到叶修那隐忍克制的模样，手轻轻摸过屏幕里他的脸，在苏沐橙说话时关上了视频。

刘皓都做好了心理准备，给人家造成这么大损失，别提工资了，不被告就不错了。

谁想到，工资发放日这天竟然收到了比应结还丰厚的薪资，他看着店长的电话，实在不敢拨过去，只能发个短信:”谢谢“。

刘皓以为不会收到回复了，谁知道凌晨收到了回复：

“我本来是不想给你的，因为你我被总店骂了好久，还要降我职……我是叶神粉，他说不要再难为你了，那我就听我偶像的。刘皓，你好好做人吧。勿回。“

刘皓又闭门不出了，最开心的可能是嘉嘉了，刘皓想让他妈给他带孩子，刘妈各种有事推脱，刘皓不指望他爸，只能抱着儿子躲回房里去。

怎么好像还瘦了？刘皓掂了掂快乐得像小猪一样的儿子，决定在家这几天好好给他补补。

嘉嘉死扒着爸爸的脖子，嚎得像只小猪。

刘皓正给儿子喂饭时，手机响了。

刘皓随手就拿出来，一看来电人：店长。

刘皓放松了警惕，觉得人家有恩于自己，不好不接人家电话。

“喂？“刘皓单手接电话，想让肥儿子坐进南瓜餐椅，无奈肥儿子不肯，只能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另一手还在喂饭。

好半天没声音，刘皓以为信号不好，“喂？“

“你在听吗？“刘皓此时终于意识到不对。

他整个人僵住了，儿子也不抱了，直接塞到他妈怀里。

“皓皓，怎么了？“刘妈接过哭闹的孙子，刘爸也投来奇怪的目光。

刘妈站起来接着电话，心下骇然，四顾茫然，这是他家，他要往哪里逃？

“刘……“刘皓只听了一个字就确定是叶修，秒挂拖黑。

之后刘皓失魂落魄对儿子不管不顾的模样引起了刘爸的深刻怀疑。

刘妈既要哄吵闹不休的孙子，又要安抚老伴，分身乏术，索性装晕。

刘爸果然不问了，嘉嘉也回到了刘皓的怀抱，但是根本不理他的刘皓，嘉嘉只能自己把小脑袋使劲往刘皓怀里凑。

刘皓跟个木头人一样，抱着可怜巴巴的儿子，偶尔看他一眼，也被那种和叶修的相像深深刺痛。

以前他觉得不论他和叶修如何，这孩子都是他们爱情的结晶，是这世界上最纯真最美好的东西，世界上所有的可爱加起来都不及他儿子。现在呢？亲情吗？刘皓自嘲地想。

刘皓对儿子不管不顾还可以算是做父母的理亏，对“晕倒”的母亲也那么漠视的态度彻底激怒了刘爸。

父子两大吵一架，原本只是刘爸单方面输出，刘皓默默听着，听到后来忍不了了，索性摊牌了。

在刘皓表现出这个苗头时，还在房间里躺着的刘妈立马不装了，火速爬起来，来到父子中间想要打断刘皓的话。

刘爸也不是傻子，他等了这么多天刘皓上场，轮回的比赛他一场不落，以前在嘉世、雷霆、呼啸时半年见不到一次人，现在天天那么晚回家，身上还带着一股烧烤味，说是聚餐，天天聚餐吃烧烤啊？回家累得像狗喘一样，那是在战队的样子吗？

刘爸叫刘妈住嘴，让刘皓说。

刘皓无视他妈哀求的眼神，把事情说了个明明白白，包括刘爸那位赖兄是如何毁了他的职业生涯：第一次让他被战队嫌弃，费尽心机回去后；第二次让他被职业圈开除，职业生涯已经断送了。

刘皓知道不能全怪他爸，他自己在嘉世做的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才是致命伤。

但是话赶话，什么伤人的话都说出来了。

刘皓说出来是解气了。

刘爸也知道真相了，但他又送医了。

这次不是中风，是脑出血。

来势汹汹，十分凶险。

刘爸的手术室门外，刘妈拽着刘皓的领子让他低下头来，狠狠抽了他十几个大耳光子，是医院的人看不下去上前拦住了。

刘妈第二次打刘皓，就把儿子打得嘴角流血。

打完后又抱在怀里哭，被两人夹在怀里的嘉嘉也在哭。

刘皓没哭，默默受着，等刘妈稍微冷静下来后，“妈，我去挣钱。”

“你挣什么钱啊？”刘妈泪光莹莹、黛眉微蹙，西子捧心而矉*怕也不过如此了。

*古通"颦"。皱眉。

“你怎么挣钱，我就怎么挣。”刘皓脸色平静。

刘妈哽住了。

等刘爸抢救回来，钱先不提，听说了刘爸那命若游丝、医生说得非常坦白了的糟糕情形时，母子两齐齐发痴。

刘皓去交手术费时，就后悔了，不该逞一时口舌之快。

还能更糟糕点吗？

能的。

李建钢是个很倔强的姑娘。

她为了别人的妈闹得和家里断绝关系，只有亲姐支持她，给她银行卡里转了一笔经济援助。

但是李建钢忘了她亲姐也是个荣耀粉，还是叶神粉。

李建钢原来自己一个人在S市租房子住，被人肉之后不管不管破罐子破摔，退了房子，跑去H市兴欣公会部做打工人，刘皓的手被废了后，她觉得自己好傻，还在和唐昊争论攻受的问题，现实就狠狠教育了她一课，心灰意懒回了S市父母家，也不想找工作了，天天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父母对她不理解，既然不肯和那个刘什么皓断绝往来，那就滚出去，亲姐让她搬自己家住。

李建钢在自家公司楼下看到了叶神，哎哟我去，叶神欸。

这要换作以前，她该冲上去要签名了吧。

现在，是叶修走向了她。

李建钢是个很倔强的姑娘。

伍晨在QQ上怎么追问她刘皓相关的问题，她就装死；和刘皓无关的，她正常回复。

伍晨被她搞败了，直接求她了，李建钢沉默。

李建钢没想到叶修能找上门来。

李建钢是个很倔强的姑娘。

李建钢再三婉拒，两个人搞得像尾随犯和预备犯罪对象一样，吸引眼球无数，还有热心人士问李建钢需要帮助吗。

李建钢好歹是叶修粉， “没事，我……朋友。“说得很勉强是因为害怕这要再被广大网友扒出来，她脚底踏的船就要变三条还是四条啊？给一个女生造谣的成本有多低，影响有多恶劣，李建钢切身体会到了。

叶修成功引起了小区保安的怀疑，李建钢趁机跑了。

一推门看到她那从不下厨的亲姐，叫了一桌子满汉全席，抬头期待地看她身后：

“欸，叶神呢？“

李建钢搬出去住了。

李建钢是个很倔强的姑娘。

叶修觉得唐柔和李建钢一比就是绕指柔。

李建钢顾忌着叶修好歹是公众人物，觉得自己这么冷着，对方应该会拂袖而去，结果没想到叶修这么亲和这么贫穷这么……没下限，还找她借钱买盒饭吃？

李建钢抱头。

叶修，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有同事见叶修这么惨，还劝李建钢要不再给人家一个机会，什么深仇大恨解不开？

是啊，什么深仇大恨解不开？李建钢暗想。

李建钢被叶修逼得没办法，报了三次警了，这事除了双方和她公司把叶修当成难缠前任的人之外，没有人知道。

她以为她都做到这个地步了，对方应该能知难而退吧？但无奈叶神是真的不肯放弃啊。

叶修再来，李建钢实在不想报第四次警了。

她怕事情闹大，她工作又得丢了。

为啥人身安全保护令只能给家庭成员出啊？

李建钢发现一个挺悲哀的事实：如果被人尾随，对方既不人身伤害，也不言语侮辱，跟你没有任何法律上的关系，就是一单纯的“爱慕者”，为了你甘愿蹲大牢*①，出来后不屈不挠，你还真拿他没辙，主要有两方面原因：一是跟踪者在被确认违法前，同样是合法公民，其人身自由也受到法律保护，更别提公开跟踪者的信息是否属于网暴了*②。这就引出第二个原因了：受害人维权比较困难，主要是由于精神损害难以举证，你得自己想办法，比如自备录音笔，通过“套话”等方式证明对方存在犯罪意图，自己搜集犯罪证据，才能去公安机关报案。

*①2006年3月1[[rb:日起施行的 > 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四十二条 有下列行为之一的，处五日以下拘留或者五百元以下罚款情节较重的，处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可以并处五百元以下罚款：

（六）偷窥、偷拍、窃听、散布他人隐私的。

*②2017年10月1[[rb:日起施行的 > 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总则]]第111条明确规定，公民的个人信息受到法律保护，任何组织和个人不得非法公开他人个人信息。

“叶神，你到底想怎么样啊？“李建钢这次下班主动找人搭话了。

“刘皓在哪？“叶修嘴唇都脱皮干裂了，还在那死抽烟。

“我不知道。“李建钢千篇一律的回答，她在那瞬间明显感受到叶修的低气压，突然对老嘉世的人感同身受了。

叶修没答话，默默继续以前的行程，跟在李建钢后面慢腾腾回家。

李建钢习以为常了，随便吧。

倒是李建钢几个要好的同事给她发消息问不要紧吧，要不要报警，还有一个开车过来要载她。

李建钢一脸麻木，一一回复，把同事也劝走了。

叶修还在后面默默跟着。

到家以后，李建钢看了一眼被她关在门外的叶修，默默关上门。

李建钢公寓的管理员、邻居都对她这个死缠烂打的“前男友”免疫了，李建钢住的公寓楼层声控灯不太灵敏，晚归的邻居看到杵在李建钢门外的叶修也不会吓得大叫而后痛骂了。

新的一天，李建钢正常上班。

新的一天，希望不用看到叶修，她都好久没去看颦颦了。

李建钢真想她，还有嘉嘉也很可爱。

小孩子一天一个样，这么多天没去看了，肯定……越来越像叶修了。

唉。李建钢在心里哀叹。

这还去做什么亲子鉴定？叶修是眼神不好吧，眼神不好，绝对是眼神不好，这只要不瞎，都看得出来是亲生的吧？李建钢已经从刘妈那里听说了叶修那次登门的遭遇。

不是，这你都信？

当事者迷，旁观者清。

还有兴欣其他人不知道，苏沐橙可是亲眼看过。

李建钢觉得萌个CP怎么这么难啊。

她的包里至今还放着一张精心PS过的叶修照片，无他，刘妈自从知道嘉嘉的“生母“是叶修后，就迫不及待要搜搜看，李建钢本来就在旁边看着，一想到她叶神那洒脱不羁烟不离手的模样，给刘妈劝住了，说网上搜的不准，她来找。

丑媳妇终须见公婆。李建钢下狠心给叶修修出个衣冠楚楚来，烟也要P掉。

在机场痛殴唐昊的包里就装着那张都可以作相亲照片的劳动成果，就是打算当晚给刘妈看的，得有仪式感。然后，叶修粉不请自来，诸事匆匆，李建钢被全网痛骂东躲西藏人厌鬼弃，在包里摸到那张照片时，竟然有沧海桑田之感。

李建钢在工位上哀叹时，座机响了。

“喂？“

“老板叫你。“

“哦我马上来。“

李建钢进去前先问了问秘书，“亲爱的，老板找我啥事啊？“

“不知道，但他办公室里有一个好漂亮的女的。”

“啊？“李建钢满腹狐疑。

待推开老总的门，看到笑靥如花明媚动人的苏沐橙时，李建钢脸上那种打工人虚情假意的笑只有一瞬间僵硬。

“老板，你叫我？“

“哎哎，过来。”除了钱啥都没有的地主家的傻儿子热情似火地招呼下属。

李建钢端着虚情假意的笑走了过去。

李建钢的老板爱美色，这点李建钢面试时就体会过了。

当时进入复试的有好几个，但是论长相她最优，还有两个女性，长相都不如她。

结果几个人还没进去呢，里面有个人拉了下百叶窗，瞅了她们一眼。

就有人推门出来通知，李建钢留下，其他人可以走了。

被淘汰者们明白了什么，对李建钢有不屑的、鄙夷的、嗤笑的，李建钢还没搞清楚什么情况呢，就被人鄙视完了。

李建钢可没有捡到馅饼的感觉，而是心态复杂地走进了面试的房间。

然后得知那个瞅了她们一眼的家伙，就是主考官，也是老总。

之后的相处验证了李建钢的想法。

这位老总果然很直白，但有个好处是他不会强迫你，你要真不愿意，态度明确地拒绝个三五次他也不会来撩骚你了，就是对你淡了。

李建钢处处小心，试用期没有被穿过小鞋，加上和一些有同样经历的女同事交流，确定这位富二代是个讲究你情我愿的主，公司待遇也不错，他还不玩荣耀！这点至关重要。李建钢就先签了一年正式工的合约了。

李建钢在这家公司待了几个月后，很确定这家公司和她以前待过的任何一家都不同，男女关系十分混乱，以老总为中心发展出一个蜘蛛网。

但是大家都有爱守恒，和谐得不像话。

这要是拍成后宫剧，肯定收视率惨淡啊。

没有雌竞啊！

李建钢甚至觉得，与其说是皇上在翻牌子，不如说是娘娘们把皇上当成提款机，和谐友爱地分配。

皇上可能还觉得自己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可那是因为后宫根本没把他当盘菜。

茶水间是公司八卦最多的地方，除了少儿不宜的内容回避以外，李建钢听和领导保持不纯关系的女性下属们聊天听得津津有味，深深觉得他们这位老总也是一个妙人儿。

钱是钱，感情是感情，这两者他分得很清楚。

之前有一个脑子不清醒的，可能是言情小说看多了的，觉得自己在谈恋爱的，在发现男方出轨后，把公司闹了个底朝天，这不，就空出给李建钢的缺儿来了吗？

老板说晚上请客，让李建钢也来，李建钢说“好的，老板。“心里已经在盘算找下家了。

老板吩咐完就让李建钢出去。

她前脚刚走，苏沐橙也走了。

李建钢在工位上，对苏沐橙的注目视若无睹。

苏沐橙太漂亮了，太引人注目了，像老板这种不打荣耀的奇葩实在太少了。

公司里已经有几个男同事在怀疑了，不敢肯定，还有跑来问李建钢的。

李建钢心烦意乱，座机又响了。

李建钢又回到老板办公室。

老板先是问李建钢在公司干得舒不舒适习不习惯，要不要换个岗位，加薪又升职，只要你愿意。

李建钢心想，你这样别人会以为我和您睡过了。

“欸，和你说话呢。“老总不爽地问。

“是的，老板。“李建钢已经连伪装都不想做了，索性摊牌吧，别绕弯子了，”老板，如果您是要我回答任何与我工作无关的问题，那……恐怕我得让您失望了。“

“谁让你说啊？“老板一脸懵。

“啊？“

“我就是让你别说那什么刘皓的事情，才把你叫进来！“

“啊？“

“啊什么啊？“

“不是，老板……“李建钢深觉不可思议，好奇心占据了上风，“苏沐橙欸，就刚进来那美女，荣耀职业联盟的头号美人，你都不动心的？”

“动心！我怎么不动心？”老板情绪激动，“就是因为动心才叫你别告诉她。”

“为什么啊？“

“废话，你告诉她了，她不就不来找我了吗？”

李建钢宇宙猫猫头。

老板看她还不开窍，气愤道：“那种绝世美人能看上我什么啊？”

“你可给我把嘴巴闭得严严的，关于她想知道的事你一个字都不许透露！”

李建钢忽然觉得茶水间里关于老板的笑谈：

继“欸，你那个证好不好考啊？难考的话我买一个算了。”

“唉，我现在开车遇到交警就心慌，改天一定考个驾照出来。”

“荣耀？玩过！妈的，个破游戏新手教程搞那么难！老子找代练过了以后天天在游戏里挨骂，不玩了！”

金句可以加一。

李建钢晚上的饭局，还没开席呢，跑了。

无他，刘家已经到了要卖房子给刘爸治病的地步了，刘妈终于打给李建钢了，老伴治病重要？还是孙子念书重要？刘妈心里有自己的一杆尺，她只是不愿说出来。

李建钢一看是刘妈的电话，就想出包厢接，一扭头叶修也跟出来了，李建钢跑去女厕所接，结果苏沐橙跟进来了。

我去！荣耀两大神！好意思吗？

李建钢直接和老板发了条消息，家里有急事。

李建钢好一段时间没和刘妈现实中见面，某信是早午安从不漏，但是绝口不提叶修来找她了的事，所以刘妈并不知道李建钢这边有叶修。

李建钢上了出租车，才给刘妈回电话，赶紧改去医院。

她大意了，没想到荣耀最佳拍档反应那么迅速，会打车跟在她后面。

李建钢直到进医院都没发现自己被跟踪。

她到病房里只有刘妈，李建钢一看刘爸样子就觉得很糟糕，一问比她想得还要糟糕。

两人正商量呢，就听楼下一阵喧闹，一起走到窗子跟前看。

就看到底下闹哄哄的，从大楼下去，有一块空地，两侧蜿蜒着的坡道向下直通医院两个大门，从空地正中台阶通往广阔的停车场那，很多人围聚在一起，似乎在看什么，其他三三两两、形单影只的人也在看热闹，所有人貌似都在关注同一个地方。

李建钢那时候没觉得不妙，直到那蜂拥的人群在跟着什么跑，简直和蜜蜂一样整齐，而被他们追得东躲西藏无处可逃的，是一个长发飘飘的口罩女。

隔得太远人群闹哄哄的听不清楚在喊什么，但李建钢已经知道了。

他们在喊：“苏沐橙！”

她穿的还是今晚那件衣服。

李建钢心拔凉一片，而在她旁边的刘妈脸色阴沉，仿佛已经猜到了会有不速之客到访。

叶修很庆幸，也很抱歉，他在苏沐橙被粉丝认出的第一时间，没有一点点迟疑，果断卖队友，独自追踪去了。

他那不修边幅、网吧通宵出来的鸡窝头模样，让他在矮腰穿过狂热的粉丝们的咯吱窝下时，口罩都挤掉了，也没人发现是谁从他们这挤出去的。

苏沐橙低估了自己的人气，叶修也一样。

这里是S市，联盟总部虽然是在B市，嘉世、兴欣是在H市，但要论荣耀粉丝最多的城市，那恐怕非S市莫属。

这里是魔都，是曾夺得过两次冠军的轮回主场，又有荣耀第一人（叶修退役后）周泽楷坐镇，但轮回可没有妹子啊？

李建钢是快到医院才想起自己两手空空跑来的，就让出租车停在附近繁华的商业街，进水果店买了些水果才出店，又跑去对面的鲜花店买了一束百合，而尾随她的叶、橙二人也在那里下车，那鬼祟的模样加上苏沐橙出众的外表很难不引起别人注意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两人如果回头看一看，就能发现后面跟了一长串“黄雀”。

叶修下定决心这次绝对不能让刘皓跑了，被粉丝缠住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叶修爬上台阶，往李建钢进去的那栋楼跑去，就这么一小段路跑得夯哧夯哧的，他跑得太快，都越过身边一个正扭头看那边骚动的男的。

叶修跑出了几步才停下脚，往对方看去，胸前还背着个孩子，提着不锈钢保温饭盒，挎着旅行包。

二人目光对视数秒，谁也说不出话来，直到小孩子“啊吧啊吧”地挥舞着小手，像在催促爸爸快走，又像在对叶修打招呼。

刘皓先反应过来，他没想到叶修能找到这里来，短暂的对视后，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两人之间近在咫尺，两步就能跨过去，但叶修仿佛过了很久很久才走到刘皓面前。

两人就这么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良久的沉默。

刘皓先忍不住了，他喊了一声：“叶哥。“

叶修望着他，都不敢眨眼，仿佛一眨眼刘皓就会跑掉。

刘皓被他盯得心里发毛，觉得自己真没出息，不都下定决定断绝关系了，现在又喊人“叶哥“。

刘皓又看看那边的骚动，担心波及到自己身上，他当然知道叶修是来找自己的。

刘皓望了望明显刚从人群里逃出来的叶修，心想就算不给他伪装，他大概也不会被认出来，

想是这么想，刘皓在心里说服自己是为了不波及自己，他把饭盒放到地上，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新口罩来，递到叶修面前。

“啊谢谢。“叶修接过戴上。

刘皓真气恼自己，为什么做什么都想和叶修说一声，好像要征得对方同意才能去做。

“我先走了。”刘皓说了一声，提起饭盒就要走。

“等等！”叶修冲上来拦住他。

“叶哥，你能不能放过我？”刘皓忍无可忍了。他这抱着孩子呢，医院饭太难吃了，他自己做给他妈送饭来了，刚到他爸住的医院就给叶修找到了。

“我送你我送你。”叶修嘘寒问暖，亲切之至，去抢刘皓手里的饭盒，刘皓不想给他，叶修就跟那是什么宝贝似的，硬抢过来，汤在争抢中都洒出来一点。

“叶神，你放过我吧。”刘皓嘲讽道。

但叶修拎着红色的塑料袋，脸上都是那种赔罪、小心，刘皓甚至看出一丝讨好来。

刘皓心里一紧，叶修什么时候这样过啊？

刘皓不走，叶修就死杵在那儿，也不肯走，摆出我跟定你了的架势。

刘皓心力交瘁，家里事就够他烦心了，他都多少天没好好睡过一觉了，现在完全是靠着意志力在支撑了。

现在还要应付叶修。

刘皓一只手捂住脸，像哭又像笑，叶修看着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欸……”

打破僵局的是发自楼上的一声凄厉的女人尖叫：“阿姨！”

两人齐齐往上看去，就见四楼的窗户，有一个女的正在翻窗户，一只脚已经悬在外面了，后面一个女的在死死拉着，不让她往外面翻。

那窗户外面没有铁栏杆，只有一个放盆栽的凸出来的小窗台，就那种普通阳台晒鞋子用的护栏，那能架住人的重量吗？

李建钢叫得一栋楼都能听见了：“阿姨！”

“阿姨！”

“来人啊！”

“救命啊！“

刘皓抬头一看，认出那跳楼的是谁，险没吓疯，都不用喊了，喊也没用啊，包一扔，急着往楼上跑去，人不能慌，越慌越容易出错，刘皓慌得路都不会走了，就医院正门那两三步台阶台阶都踩不稳，半只脚搭上，急着往上踩，一脚落空，眼瞅着就要摔个结结实实，他前面还背着个小孩呢，千钧一发之际，在摔倒之前身子一歪，改成侧面落地，后面丢了饭盒的叶修根本来不及拉不住他，只能眼瞅着刘皓摔得催心折骨，赶紧扑上来问：“刘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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