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测区的全景玻璃舱壁，是由高强材料制成。舱外，庞大的烂柯黑洞遥遥可见；舱内，黑洞的影像正中，一个橙色长发，金色眼瞳，有着三条尾巴的猫人族少女站在那里，她身着一袭黑衣，面对舱门，神色中满是喜悦。

身处机甲之中，久耀冷眼打量着少女，即便她的样子和两千年前那个没有任何特点的人族女孩形象不同，久耀还是完全确定，她就是盖娅系统的本体。

见久耀进来，少女没有一丝惊讶的情绪。久耀不知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决定先维持警备姿态按兵不动。接着久耀看见，少女从旁边的桌上拿起一个蛋糕，微笑着向自己走来，久耀见此却瞳孔骤缩。

那个蛋糕上，有一个精致的巧克力雕塑，无论是形状还是颜色，它都被精心雕刻成了，久耀的模样。

“生日快乐，久耀。”少女笑得十分自然，似乎真的是出于真心一样，“恭喜你，今天一万岁了哦。”

久耀的心里此时惊涛拍岸。蛋糕上自己形象的雕塑，说明盖娅系统早就知道自己今天要来；为自己庆祝一万岁生日，说明她一直关注着自己。那么，盖娅系统究竟知道多少事情，或者说，有多少是她不知道的？

久耀只得强装镇定：“你搞错了，我的生日是六月一日，不是今天。”

“不会搞错的，六月一日是我送你到福利院的日子。一万年前的今天，五月三十一日，我亲眼见证你降生在我身边...”少女微微低下了头，“妈妈永远都不会忘记的...对不起，久耀，这些年，你受苦了。”

“你在胡说些什么！”久耀操控机甲，一把将蛋糕拍了个粉碎。精美的蛋糕砸到地上，在黑色的反光地板上撒了一地，上面的久耀雕塑也裂成几块。“事到如今，你还妄图用这种方式扰乱我的内心吗！”

随即她剑指少女：“盖娅系统，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少女呆呆地看着碎在地上的蛋糕，对久耀的威胁置若罔闻。良久，她吸了吸鼻子，蹲下身用双手将蛋糕残渣扫成一堆，几滴晶莹的眼泪从她脸庞上滚落下来。

久耀冷漠地看着少女，看着她，颤颤巍巍地抱起残渣。明明是少女的身型，恍惚间，却透着一丝苍老。少女将蛋糕残渣放回桌上时，久耀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了，少女放在桌上的蛋糕重新变得完整，回到了它最初的模样。

少女一步一步地走回她一开始站的地方，看向窗外的黑洞，然后转回身来，“为什么，你这么恨我...”

“这还用问吗？给我把她们，还回来！”说着，久耀操控机甲，高能激光迸射而出，能量洪流化为巨大的光柱吞没了沿途的一切，将空间站都打出了一个大豁口。

少女没有闪避，她的上半身被整个削掉了，只留下了一个腰部烧出焦黑断面的下半身。但紧接着，无数尘埃仿佛自虚空中浮现，背后的空间站舱壁恢复得完好如初，少女的上半身也凝聚回人形。

久耀心中一颤，她的“永恒”，似乎没能对对方完全生效。

不过，重新凝聚后，站在久耀前面的已不是原来的猫娘少女，而是兔人族，琴温。

“好疼啊...小久耀，不要这样好不好。我们回去，回去看福利院的大家，好吗？我们拉过勾的......”琴温捂着腰部，显然即使伤势复原也受到了剧烈的痛楚。

“琴温姐姐...”久耀因刚才的这一连串变化呆住了，那张在漫长岁月中变得模糊的脸庞逐渐清晰，她回想起来了，眼前之人，确实就是她一开始想寻找的琴温姐姐。有那么一瞬间，久耀真想跃出机甲，去和重逢的亲人拥抱在一起。

“不，你不可能是琴温。”久耀迅速清醒过来。琴温不可能活过这么多年，就算眼前之人真是琴温，那也不过是被盖娅系统吞噬后的傀儡。想到这里，久耀心中产生一股感情被欺骗的愤怒，狡猾的盖娅系统，居然还在试图迷惑自己的心智！

武器切换至爆能炮，在“去死吧！”的怒喝声中，久耀对准琴温，一炮轰出，将她的身体炸成了漫天血浆。

血浆凝聚，一切又再次复原，少女的身形再次出现，这一次，是歌黛尔。

歌黛尔扇动羽翼，扑到了久耀的机甲面前：“耀耀，求你了，听我说，好吗？”

翼人族少女的脸上露出哀求的神色：“爱露娅不是故意要把我们从你身边抢走的，她只是想让走到生命尽头的我和芙莱柔以另一种方式活下去啊。现在，我也是爱露娅的一部分了，求求你放过我们，让我们回到从前那样吧，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原来你叫爱露娅吗...但是，被你吞噬的其他人呢？你吞噬了这么多人，又独自将整个文明变成了你的所有物，这些你又如何解释！”久耀面露挣扎之色，“我看出来了，你确实是小歌，被爱露娅控制了思想的小歌，只有将爱露娅彻底消灭，小歌才能真正安息！”

说完，不等歌黛尔辩解，久耀的机甲一掌把她拍在地上，然后，千斤重的铁拳落下。

“等等！”

轰——

歌黛尔的双腿血肉模糊

（挣扎）“啊...耀耀——”

轰——

歌黛尔的胸腔整个塌陷下去

（气若游丝）“不...”

轰——

机甲的双拳一拳接一拳地落下，在歌黛尔的哀求声中，久耀亲手把她砸成了肉泥。

过了一会，肉泥蠕动，化为了一种类似胶质的物质，芙莱柔将自己重塑为了人形。

“这就是我的得意门生啊...虽然我只教了你一点种地，但你可别说我占你的便宜。”隔着机甲，芙莱柔欣慰地摸了摸久耀的头，“我的眼光还真是没错，那个地方，只有你才有可能......现在，做你该做的事吧。”

低温冷剂喷出，将芙莱柔的身体冻成坚冰，随后，久耀将其一脚踩碎。

......

站在窗前，重新变回猫娘少女的爱露娅眼神依然悲伤，让久耀看不出她到底意欲何为。“你让我把‘我们’还给你，就是为了杀死我们吗？”

“不许你再提她们！”久耀已经怒不可遏，“你这个畜生，不仅假装是我的母亲，还用她们的样子来迷惑我。以为我真的没有办法杀了你吗？你就尽情挣扎吧，随着我越是了解你，你的异能就越是会被我封死！”

此时，久耀的内心已经接近崩溃了，虽然她坚定地认为刚才出现的琴温、歌黛尔、芙莱柔都是爱露娅假扮或控制的，但她确实以最残忍的方式“杀死”了那些和故人有着一模一样面庞的人。久耀难以想象，眼前之人到底要有多大的恶意，才想得出用这种方式恶心自己。

令久耀意想不到的是，反倒是对面的爱露娅先情绪失控了，她跪坐到地上：“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没想到...你会如此痛苦...”然后，她抬起头，边哭边傻笑着看着久耀，“但这就是命运啊...久耀...回到妈妈身边来吧......”

“死！”

回应爱露娅的只有一个字，久耀凌空一脚飞起，全力以赴地踹在爱露娅身上。少女的身体撞碎空间站的玻璃，向身后的黑洞倒飞而去。

这一次，损坏的空间站没有再复原。飞出空间站，久耀对爱露娅又补了几炮，确保让她一定能落入黑洞之中。

“就让吞噬别人的你，也尝尝被黑洞吞噬的滋味吧。”目视着仇人进入死亡倒计时，久耀心中却并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而是心里似乎堵着一块大石头。“难道是因为她们被吞噬的身体也在爱露娅体内的缘故吗？”

和庞大的黑洞相比，爱露娅的身形是那么渺小。久耀操控机甲，停止了一道无形的边界上。超过这条边界，久耀的机甲就无法摆脱黑洞的引力，她自己也会掉入黑洞中。此时的久耀，宛如站在海边的悬崖上，看着海中的爱露娅无可逆转地下沉，当身体越过这条边界时，爱露娅的死就已经是注定的了。

忽然，久耀感觉，爱露娅的身形有些扭曲。“不好，她要发动异能了！”在刚才的过程中，久耀已经明白了爱露娅有着回溯时间的能力，并且似乎没有被自己的“永恒”彻底控制，于是，久耀也毫不犹豫地主动激发了自己的异能，要将爱露娅的异能最大限度地封印。

只是，当自己的异能作用到爱露娅身上时，久耀产生了一种烈焰轰击在冰山上的感觉。“永恒”确实生效了，但“时间回溯“也没有完全失效，被永恒影响的时间回溯，产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不，对爱露娅来说，她早就知道了会发生什么。

......

......

1300年8月3日 西半球正午

爱露娅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这座城市，这条小巷，果然是一万年以前的样子。

看了眼天上的骄阳，残喘着，她挥了挥手，随即，在“设定气象”的异能下，天空中立刻乌云密布，接着，一场史无前例的暴雨泼洒而下，这样，就能拖延久耀找到她的时间。

爱露娅拉了拉自己的黑色斗篷，走到小巷中央，果不其然，一位奇美拉少女从对向走了过来。

看见这个奇美拉少女，爱露娅悲从心中来。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为什么自己要在那孤独的地下室中，成千上万个灵魂不分彼此地混合在一起，背负着整个文明前行了一万年？为什么自己要和自己的女儿分别一万年却不能相认，到头来还要反目成仇？

这一切，都是拜面前这个少女所赐，都是因为这个少女那牺牲了自己的计划，自己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奇美拉少女在惊恐中，先向爱露娅出手了，但爱露娅此时也早已忍无可忍。就算是无数人的集合体，可她毕竟还是人，有七情六欲，这一万年来积攒的孤独、委屈、欲望，所有负面情绪今天终于有了发泄的渠道。没有了久耀的封印，爱露娅使用全方位碾压奇美拉少女的异能，强行压制住了她，绕到她背后。然后，使用将卵子转化为精子的异能以及“人体生长”异能，爱露娅恨不得将全身的爱液都变成精液狠狠地注入少女的身体，让她感受一下当年自己曾感受过的屈辱。

在狂暴轰入之中，奇美拉少女昏死了过去。坦白来讲，爱露娅并不恨她，毕竟这是她们早就计划好的。刚才的这场交配，实际上是一场几千人和几十万人之间的超大淫趴，作为在这场淫趴中两方都扮演过的人，爱露娅自然知道它会带来什么。

大雨渐渐停歇，爱露娅身后传来沉重的落地声。

“你...你穿越到一万年前来，就是为了这个？”久耀感到不可思议，“我还以为，你穿越到我出生之前，是要抹消我的存在。但你居然就为了干这个？为了强奸一个少女？！”

跳下机甲，久耀走到爱露娅面前，把她摁在墙上：“告诉我，我在你心中，到底算什么！”

雨水湿透了爱露娅的长发，她的声音破碎而又坚强：“我冒着破坏时空连续性的风险回到这个时间...不是为了抹杀你的存在...而是为了...创造它...”她攀上久耀的手，和她十指相交，“我说了...你是我的妹妹，我的挚友，我的学生...也是我的...女儿。”

久耀注意到，爱露娅的目光变得温柔起来，并且看向了一旁昏倒的奇美拉少女。直觉告诉久耀，那少女的小腹处，似乎有种熟悉的感觉。

久耀连忙跑到少女身旁，将手慢慢按在她的小腹上，那种熟悉的异能波动让她确定了，那正是“永恒”。

永恒，自己独一无二的异能，也就是说，这个少女腹中新诞生的生命，正是一万年前的自己。

看着身边的奇美拉少女，久耀一时失了神：“母...亲...?”

万千思绪在久耀脑海里奔流而过，奇美拉少女身上还有另一种熟悉的感觉，她刚刚在“敌人”身上才有的感觉，这种感觉像是一个奇点，将所有的思绪汇聚至一处，指向了身后那唯一的真相。

久耀转过身来，挥洒着泪水向爱露娅大喊到：

“母亲！！！”

但是，爱露娅已经不在那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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