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里乱走可是很危险的！要坐稳才可以嘛！」

　　说罢，她食指一挑将小人轻轻松松地给拨到椅面中央，可少女简单的一个动作对其来讲不亚于货车的撞击，经受此等力量的他立即由腹部为界对折成两半，手掌抓着脚掌以瑜伽的姿势缩进了软垫里

　　小人拼了老命是想把身子给掰回来，却连起腰都做不到，像个松开手便会合上的晾衣夹子，一筹莫展之际，又见天上那房子一样的指尖此刻正毫不留情地朝他压了过来

　　「嗯嗯……」

　　小薇盯着沾有肉块的食指，用舌尖舔了几舔，再张开嘴整个含住；作为零食，鲜甜的口味倒是给这乏闷的场所增添了几分乐头，也让舱里的其他人再也不敢妄谈脱逃

　　「果然安全第一是最好呢」

　　咽下1mm大的饭后甜点，她又转头看向紧急出口，飘飘然道：

　　「现在给大家示范紧急避难~很简单的嘛~这里下去就好啦~」

　　少女微笑着，捏沙子似地捏起几只小虫，丝毫不在意它们的虫体会不会被弄伤，当中一个马上被爪子削去了半边手脚，一个下身被揉碎，满是狰狞地弯在指肚之间，更有的是三五并作一团，化为三头六臂、四肢野蛮生长的畸形肉瘤

　　她打开安全门，将虫子们扬手一洒，其随即就迎风作舞地飞散在了云海之上，突变的气流更将附近座位上正讶异着的一一卷走，这不讲理的暴风转眼间便抽空了上百粒身体，可吹到少女上却连头发都吹不起来

　　「成功啦~大家有在看嘛？人家可是很认真的呢~」

　　小薇热情洋溢地向余下众人诉说着刚刚所发生的震撼事实

　　「那么示范完毕~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哇？」

　　她歪着头，一只手贴在耳朵上，摆出一副聆听的姿态；当然，绝不会有任何声音能跨越千米而传入她的耳蜗

　　「没有呢……下一步好了……应该……嗯……」

　　「找到啦~要检查每个位置的安全呢~这也是很重要的嘛~」

　　小薇便这样开启了对座椅的地毯式搜索

　　「你怎么哭了哇？」

　　一个婴儿趴在原地打起了滚，扁扁胖胖的外形从年龄看大概只有三四岁，相邻的椅子上一位女性正奋力地往扶手上爬，欲了解对岸的孩子是否因孤单饥渴而难受非常

　　小薇看了眼女性再看了眼婴儿，立刻就摸清了事情的原委

　　「是你欺负它了吧！」

　　「唔，都把它弄哭了嘛……小虫打架是不对的嘛！」

　　她提着女性端详了几秒，随后一弹指把那女性弹到了婴儿的座位上，落地时女性的身上已经没有半块完整的皮，鼻子连带着嘴唇一起向上翻开，脖子弯成90度，喉咙里早已失去了气息

　　但少女不会为了这点无关紧要的细节来浪费力气，在她的眼里两人不过是比笔尖稍大的黑点，正如观察微生物时不会刻意去挑选鞭毛，她也不会在看虫子时好奇它们有几条腿，这种行为纯粹是多此一举

　　「跪下来道歉。」　

　　小薇对着已死的女性命令道

　　结果也不言而喻，女性自然没有半点动静，已死之人怎么可能动得起来呢？可其传递到少女脑海里的信息便意味着忤逆与不尊；她咬着牙把这欺负人又不听话的小虫从椅面上一扇子扫飞，女性本就残破的身躯在半空开裂四散成了引燃的爆竹，而作为附带的，那婴儿也在这过程中被过于宽广的手掌给一并击碎了

　　只不过气头上的少女早已将婴儿的事情给忘得干干净净，再者就算没忘，作为为其出头的回报品，取它区区一条虫命也是合情合理吧？

　　「客人你还好嘛？」

　　小薇低头望着椅子上的两颗小点，一颗是小虫所代表着的黑点，不远处还有颗较之小些的绿点

　　也许是晕机了吧？以小虫们羸弱的体格，很难不在万米高空中产生些什么异状，为此对于每位旅客，机组都会配置一张呕吐袋来以防万一，而时下正好是英雄有用武之地的时候

　　她用爪子把胃部正风起云涌着的小人慢悠悠地夹起，拱开袋子掷了进去，如此一来便不会污染到舱内的洁洁工整了吧，鱼熊兼其美，好事有两全，天上真的会掉馅饼

　　只是少女所没考虑到的是其尺寸，呕吐袋的长度接近20cm，换算到小人视角那就是200m，光是指尖到袋子口的距离也得有40m之多，40m的高度，常人若是从中滑下，没接触到袋子都会粉身碎骨，更遑论下面的成倍之深了

　　于是那小人就这么一路畅快地落入了240m高的悬崖，没几秒便叮地一下着地，其间肚里的消化物和酸水毛笔似地自上而下滚滚而泼，在袋壁上画出一道高耸长延的棕碧色墨痕

　　「请好好使用呢~」

　　放完了呕吐袋，她看也不看地就离开往下处位置，而袋子中的小人其下场亦不值得她去留心

　　「这只客人怎么也不动了嘛」

　　听说飞行中有种独特的现象叫做缺氧反应，是机体所适应不了压力或密闭有失而导致的，交困在胸闷和心悸难下半分钟即可晕厥过去，难不成眼下小虫就是缺氧了吗

　　以防万一，小薇又对着它戳了几下，免得又是装死，小人的整个右腿也藉此被碾成了泥，但几乎失去意识的他早已神经麻木全无痛感；如果真是装死，受了这么大的刺激想必会当场一条腿地蹦起来吧

　　确认了其情非虚，她便舀起缺了一肢的小人，另一只手敲着顶部把氧气罩拉下，捻着小人再按进出气口里手指一抹；扁平化的小人被拖成长条状，呈L字形一半卡在孔洞前壁、一半悬在塑片上方，淋淋的流血顺着供给出来的氧气呲呲而喷，不用多说也知道，其已是了无生机，华佗难治

　　可这并不代表着少女的驰援不甚及时，相反的，正是因为忙于抢救，他才得以在第一时间拥抱着氧气而飘入梦乡，减缓了临终之际所不必要的痛苦；假使放任不管，任其自生自灭，结局只会是在绝望中窒息，某种程度上少女才是真正给到了他温暖与救赎的慈蔼女神

　　「嗯？这只很难受的样子……」

　　一位女高中生正横在椅面上不停地抽搐着，两手捂着盆部，好似的拉紧了的张弓

　　这个样子莫不是憋不住要解手一番吧？那可是个大问题，搞不好还会将这一带给连累弄脏，已不能再作悠闲，得是尽快解决的时候了

　　小薇也是个讲卫生的人，她鼓捣着行李架上的行李，随之抽出张干巴巴的纸巾来，覆到女生身上，收指一抬，纸巾像鸟笼一样把女生罗至少女的手腕底，纤维之间依稀浮现出柔弱惊慌的身影

　　她稍显厌恶地垂着纸巾，三步作两步地一路走到舱尾，那扇贴有标识的门便是其终点

　　推开门，左手边是个带着点花样的台子，上摆着简单的小工具，还有瓶瓶罐罐，正前方是个陶瓷制的管道式真空模拟装置——俗称马桶

　　少女捋了捋裙沿，把纸巾撇到马桶盖上，闷闷道：

　　「人家都帮你了嘛，要感激才可以呢」

　　「现在下来就好啦」

　　小薇的右手就那么悬着，定定不动，她是一千个一万个也不会让自己的手触碰到脏脏的公共马桶的

　　可女高中生似乎不肯领情，连胀起来的膀胱都抛之脑后是一面摇头一面紧抓着纤毛不放，频频絮叨着什么「这是哪里」「救命救我」「有人吗有没有人啊」云云

　　她是怎么了呢？不是要小解吗？明明都已如愿以偿，却来了又不解，好生挑剔呀！　

　　少女皱起眉头道：

　　「……怎么了嘛，下来哇」

　　纸巾还是那纸巾，淡淡薄薄的，随着空气微微作荡，沉默即是它的言语

　　「……下来。」

　　「……」

　　仍旧是无声无息，她也不说话了，撩起鞋尖顶住马桶盖便是一踢，啪啪啪地将盖子掀了个痛快，把纸巾一股脑地就投进了圈中，后鞋掌倏地把盖子往下一拉

　　咚滋——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闹事的小虫仿佛激流里的水藻，浮着气浪便这么轻描淡写地被排出了机舱；没准十七年后的某个日子里，它会为自己胡忙的决定而羞悔不已吧

　　顺便一提，由于这地方是在飞机尾部，故其他的客人若是乱来那自是兼顾不到的，为了防范此种安全隐患她斟酌了许久，还是认为再变小些才是稳妥

　　以此本就只有不到2mm的众人顷刻间又被缩小10000倍，也就是0.0002mm，比鞭毛还要小得多，此时他们正为躲避微观世界里的各式生物而狂奔不止

　　女生被冲下时，他们的存在也早已从少女的记忆中尽数删除；这也是人之常情，少女随意的一步走路，对他们都犹胜跨过大洲踏足另一侧的海洋；而从机头走到机尾，这之间又要走多少步才够？恐怕几十步都算少吧，翻越了几十个大洲、几十片大海，谁又能担保自己会记住最开始遇到的陌生人呢？

　　-

　　收拾完了德不配位的全部乘客，小薇回转先头的那串「蜂巢」，揭开帘子仰身便躺，表情一改之前的积极礼貌；她倚在床上，卷起身子，把不合脚的单鞋给扣了下来，垃圾似的甩到一边

　　裹着丝袜的双腿像是失了现实的拘束般，在少女的拨动下显得愈发的轻盈，抬脚间，几粒灰尘也跟着从袜面洒下，雪花一样地掉进了床单里

　　但看那几粒在布面上越聚越齐，却不似灰尘，更似成群结伴之虫螨

　　观其数量，原来是7名脸色铁青的空姐在你搀我扶地朝着床铺中央自发靠拢，那处地方的头上，丝袜脚的脚尖正耸立在众空姐的眼皮子顶，透过两足中间所见到的是穿着同样制服却身形大了上千倍、犹若君临大地着的少女

　　在那黑蒙蒙的足山上，几道本该难以察觉的红点被衬映得颇为显眼，无一例外是只保留了躯干的人身，胸骨反折至腹腔叉出内脏，炫耀似地七摇八摇着，两两成对的分别挂在脚掌和脚尖　

　　一道是先前放入鞋中的原版空姐，本应受少女馈赠而得以脚下苟活，却在接连的行走中颠簸完了力气，于某次抬脚中两眼无神地沿着斜度从脚心滑出，少女仍是在走，她也没能再爬回去，压在脚掌间一步两步地被丝线蚕食着身体，每一次落脚，她便会损失一处部位，也许是头皮，也许是手掌，待到鞋口重见天日之时，她的眼睛早已感知不出任何光亮，更透露不出任何思想

　　一道是逃生演示时经吹拂而卷进鞋边的男孩，因其身长太过矮小，反倒躲过了脚背与鞋面的第一层考验，却还是随着气流落入了少女的脚掌之底，又正好是最为贴近的位置，连一秒反应都没给他留下就化作了丝袜上的污渍

　　再两道是两名绑在一起的乘员，她们本来像同伴一样有着活下来的机会，却在少女穿鞋的最后几秒里起了争打，平时工作上的些许不悦与口角，这时竟指数般地猛烈放大，生死关头想到的不是求命，竟是怒目圆瞪地一摔一推，纠缠不分的两人在撕扯之间同时迎来了少女脚尖所下的公平公正之判决

　　这个过程中，7名空姐皆是惊恐地贴在鞋内侧皮，巴不得变成壁上的纸片，鞋子并不贴合少女的脚，令她们在缝隙中得到了那么一丝苟且的空间；巨震和巨响一波又一波地从鞋底直传大脑，其中一名空姐终是支持不住，腿与胳膊相继颤抖发软，后也虚弱地向着脚掌滑了下去，绝命之际，却被十几只手环抱住了全身，睁眼望去——竟是宁冒着性命危险也毅然扑救的其余空姐们

　　「呜呜……袜子都脏了……你们都干了什么嘛！」

　　小薇下唇轻咬，痛斥起冥顽不化的几只小虫

　　以待虫之道论，自己已经是竭尽所能地大度温柔，哪怕是在蜂巢中所受的连番骚扰，出于对那无辜空姐的同情便也饶恕了它们，仅仅是一同放进鞋里来稍微做做警示，而它们却把这一片好意给糟蹋得连根都不剩，更在鞋中擅自肢解，图谋以骨片去伤害自己的脚！

　　此刻少女对脚跟处虫子的善意已然降至冰点，既然好好讲道理换来的只是这般的没心没肺，那就将没用的道理给抛得远远的吧！

　　「擦干净！」　

　　天空中稚气未脱的声音犹如泰山压顶，恶狠狠地砸在7名空姐头顶之上，她们每一个都拖着伤势衣冠不整，脚上的单鞋不见了踪影，裤袜上的破洞是一个挨着一个，当中露出满是红痕的干枯烂皮

　　同样的制服与鞋，自己身上是凋如败叶，面前海市蜃楼一样的少女穿着却是靓丽光鲜；同样的丝袜，套在自己腿上就仿佛烧焦了的蜡烛，在少女的腿上却是那么的出彩诱人；而少女再轻微的一个的举动对自己来讲都是灭顶之灾，摇晃一下鞋子，自己就会摔得头破血流，丝袜脚无意识地一放，自己就会被碾压至死无全尸的肉斑

　　终归少女与自己只有服装上的共同点，其本质上的鸿沟不亚于物种与星球间的差距，如若将我等比作一直自诩的地球之主，那天边的少女就是恒星，超巨星，是没可能打倒战胜的自然法则般的东西

　　「快点。」

　　从梦中惊醒，回到现实的7名空姐猛地攀上足底的丝网，为了加快速度，她们还搭起了人梯，只为让最前面的能更早些去清理足山上的血肉，第一个人上去了，后面的也如饥似渴，铆足了每一寸肌肉，每一克脂肪，目光里头只有一个方向，一件事情

　　只要能抓住山峰中唯一的希望，一切无关之物皆可弃可抛，不知过了多久，山腰上的空姐已是酸灼刺骨、浑身痉挛，但神情却是喜悦非常，因为从这儿已能望见那无边黑暗里的一点红光

　　可伴随着这份喜悦而来的却是突然的倾斜与重力，意识消失前她们所看到的最后东西，是那埋入口鼻的黑色网格

　　霾霾间，光点隐没在被灯火照得敞亮的夜空上，划出一道看不见的线条，只留下一头雾水的机长和空无一人的航班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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