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什么都看不见啊，你要我怎么签？”

我把他的手拽过来：“就在这块，写你的名字。”

“等等，这到底是什么文件……”

“快点，除非你的手指不想要了！”

“我签，我签！”Z低声下气地说着，手却一直在抖，无论如何也写不成一个完整的字。

“真是废物，连字都不会写！真不知道你这样的饭桶是怎么当上司令的？”

“还不是靠我舅舅……”Z小声嘟哝道。

“那就画个圈！圆圈总会画吧！”

望着那个完全没封口的圆，我忍不住叹气。

“画得就跟你人一样丑……算了，准备上路，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啊？你不说要放我走吗？”

“让你上路就是叫你重新做人！这点意思都听不明白？”

“救命啊！”Z扯着嗓子喊道。

叫声像破了面的鼓一样戛然而止，我用他的衣服擦了擦手里的刀。

“真是头猪，叫声都那么难听。”

“有一个中队的人正在朝这里靠近，我们还有五分钟时间撤离。”耳机里传来渐蓝的声音。

“收到，你去激活陷阱，我稍后就到。”

我点燃窗帘，下楼出门，把那封带血的文件投进了邮箱。

“逃亡……终于开始了。”

10

拨通了那个尘封已久的电话号码，我不禁有点紧张。瞟了身边面无表情地盯着我的渐蓝一眼，这种心虚的感觉越发强烈了。

“开免提。”

“啊，啊，我忘记了……”我连忙按下免提键，还好，没有误触挂机键。

等待了一分钟，对面却还是嘟嘟的忙音。

“慕雨现在貌似不在……要不晚上再打吧？”

像是存心捉弄我一样，下一秒，手机里就传来了欢快的声音。

“早上好啊白晓！今天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让我猜猜……莫非是和渐蓝吵架了？你也真是，那么好哄的女孩子都能惹她生气，快快快，去她那里好好承认错误……”

我的嘴张了又闭，每次遇上慕雨都是这样，她总有办法用三言两语让我无力招架。于是，我只能一边尴尬地咳了几声，一边求助地望向渐蓝。

渐蓝非常仗义地走近，用平淡地语气说道：“白晓他有话对你说。”

喂喂这和我们说好的不一样啊！没想到蓝蓝你也有腹黑的一面，果然女人就是永远不能像兄弟一样靠谱！

“嚯，看不出来啊白晓！这是什么剧情，负心汉心系前女友，而且还被现任逮了个正着？真没想到你原来是这种人，啧啧……”

我努力无视了慕雨的夸张语气：“打住，打住！我们这次是有正经事找你。……”我尽可能简单地叙述了事情经过，“总之，我和渐蓝现在正被通缉，逃亡路上需要找落脚点，所以……”

“懂了懂了，所以你们现在就来霍霍我了是吧？没事，反正我现在是独居，虽然房子不大，要再塞两个人也没啥问题。就是你们俩时不时地给我发点狗粮，我这小心脏……”我听见她邦邦地拍了拍胸口。

“我们……会注意影响……”渐蓝红着脸道。

我只能假装没听见最后一句，大声谢道：“那就多谢女侠收容！地址发来，我马上到！”

……

放下电话，渐蓝扭头看向我。

“你，真的决定好了吗？”

“一切罪孽都算在我头上。”我双手握紧方向盘，“我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背叛挚友，是通往地狱的必经之路。”

“我会杀了她。亲手带走自己对世界的留恋，就像你杀掉那只猫一样。”

尽管我自以为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当再次看到慕雨时，还是不可避免地沦陷在她温柔的眼眸里。

不得不说，慕雨这家伙在不搞怪时，还是很有魅力的。如果没有遇到渐蓝，我想我一定会爱上这个和我朝夕共处的女孩——活泼又细腻，总是热情地对他人伸出援手，有一颗强大的内心，关键是长相也很可爱。我们曾有过两年愉快的时光，只是自从渐蓝与我确立关系后，她便渐渐疏远了我，我也有意识地不再盯着她看。

直到现在，我终于再次与她相遇，那些压不住的回忆又开始疯狂生长。虽然这样对渐蓝很不公平，但是，要我忽视眼前这即将失去了的笑容，让我强硬地把视线从辜负了的女孩身上挪开，又怎么能够办到？

“……所以，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

虽然慕雨用的是“你们”，眼睛却望着我。

“再回到正常生活是不可能了，只好浪迹天涯，四海为家，就跟战争时期一样。”我答道。

她颔首不语，似在思考什么。

“我们会暂时歇脚几天，先伪造必要的证件，然后就离开。”渐蓝说。

“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尽管说，虽然我现在也只是个报社的小职员，但消息还是灵通的。”

“不用了。冰凌现在怎么样？”

“她呀？她被一对夫妇收养，前段时间我还去看过，过得挺好。”说着，慕雨模仿起冰凌奶声奶气的样子。

我听着她们的交谈，越发觉得胸口闷得慌。还有那么多话没有和她说过，难道这一切都要成为永远的遗憾了吗？

夜深人静。渐蓝躺在我的枕边。

“如果你要动手，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如果你后悔了，现在收手也还来得及。”

我没有回答，而是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胸膛。心脏急促而有力地跳动着，一下又一下。

我问渐蓝，你听到了什么？

“是愧疚？”

“不，是兴奋。”

我已经没办法再以爱人的身份去拥抱你了，那就成为永远的仇敌吧。所有不曾出口的思念和爱慕，都用刀锋带到你心里。

如果重逢不能流着泪，但愿可以流着血。

11

“喂，你怎么一个人闷在这里？渐蓝呢？”

“她出门买东西去了。”我胡乱搪塞过去。

“这样啊。”慕雨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我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又来这套，”我无奈地笑笑，“坏消息吧。”

“就猜到你会这么选！坏消息是，我已经向报社打了辞职报告，今后也要变成无业游民咯～”

“那你还笑这么开心！好消息呢？”

“好消息是，你们的流浪队伍里要多一个专业摄影师啦！还是免费的，不用发工资！高兴吗？”

“这个怎么听起来才像是坏消息呢……啊哟哟错了错了，是好消息！我非常开心慕雨小姐的加入！”

“哼，还算识相，没逼我动手。”慕雨得意地松开我的耳朵。

“其实，我一直都对现在的生活不太满意，总觉得和平的日子太过安逸，有些失去重心了……战争时虽然苦，但你从来不会去想明天如何度过，所以永远能把注意力放在现在，去关心当下的人和事……”慕雨絮絮叨叨地说着，露出憧憬的神色：“我还想着能继续从前的冒险，我们几个一起，去面对不知何时就会到来的危险，即使明天就死掉也无所谓……”

“我也一样怀念过去，特别是跟你在一起的日子。”说着，我拉起慕雨摁在墙壁上。这无疑不是我该有的举动，但我在心里排练过无数遍。假如仅按心思来定罪，那我无疑已经背叛渐蓝无数次了。

“白晓……”慕雨的声音小下去，抗拒的力气也渐渐消失。

“你一直都是个很有勇气的女孩，慕雨。”我撩起她的发梢，触碰那飞红的脸颊。“是我太过懦弱。”

我凝望着慕雨的脸庞，她的鼻尖通红，眼睛却亮晶晶的。

她就是最诱人的甜品，引诱我犯下最大的罪。我低下头，去亲吻她白皙的脖颈。

我的唇离她的颈间只有一毫之隔，鲜血像溪流般蜿蜒在素色的画布。怀中的女孩颤抖着，于是我更加用力地箍紧，不肯放一丝温暖溜走。

红色喷泉洒在我们胸前，慕雨脸上现出死一般的灰寂。

“为什么？”

我吐掉嘴里的刀片，用拇指按压着创口。

“这样你可以多一分钟时间……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我问了，为什么？”

“因为我非常非常喜欢你……我将要死去，但是不放心留你在世上，所以只能带你一起走。”

“我信你。我只能信你。那么，渐蓝呢？”

“她是我最可靠的助手，也是我最重要的人。一切事情都会交给她来善后。”

“嗯，至少你还没有欺骗自己。”

我抱着慕雨，感受着她的体温渐渐流失，像是即将走尽的沙漏。

“你真的没有什么要对我说吗？”我贴近她的脸问道。

她的呼吸急促，过了一会儿，才费力地睁开眼睛。我看到她脸上忽然露出狡黠的笑来。

“我要你说你爱我。”

你还是这么刁钻。明明被捉弄了，我却情不自禁地露出微笑，就像从前的每一次一样。

“大声说。”她又催促道。

我仰起头，用左邻右舍都能听到的声音喊道：“我爱你！”

“钘”地一声，我听见背后拔刀出鞘的声音，但我没有理会。低下头，慕雨的笑容已经凝固，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一样。

我轻轻合上了她的眼睛。

“刚才我是真的想要劈了你，但那样就会变成你和慕雨死在一起了。”渐蓝的刀还在我头顶悬着，“所以我，忍住了。”

“你很好，真的。任何人听到那些话都会忍不住拔刀的……但是稍微等一等好吗？我现在，没有力气解释了。”

“我会等下去，”我听见她收起长刀，“但你必须给我一个答案。”

“谢谢……我会告诉你的。”

“不要说谢谢，我不喜欢这个词。”

“对不起……”

“也不要说对不起。”

我无言以对，只能沉默。风从窗户的缝隙中偷跑进来，是刺骨的寒。直到此刻我才后知后觉：肃杀的冬天已经来临。

12

冰山的愤怒应当是什么景象？是大地开裂、黑烟漫天，还是岩浆与海水滋滋作响？

无论是何等恐怖的末日，都不如此刻的渐蓝危险。当然，被威胁的并不是我，毕竟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我真正担忧的是渐蓝那破碎的少女心。她虽然黑着脸坐在那里，可我能听到海鸟哭泣的声音。

“我非常抱歉，有那么一瞬间，我的心思完全集中在慕雨身上了；我没能像你对我那样，将百分之百的心托付给你。”

渐蓝听着我的忏悔，不为所动。

“我辜负了你对我的信任……还有一件事我隐瞒至今，但是今天，我也不得不说出来。”

我故意停顿了一会，抬头等待渐蓝的许可。果然，好奇心压过了怒气，她踢了我一脚道：“说！”

“其实现在的我，并不是最初你所认识的白晓。我的身体，有一部分被替换过了。”

于是，我就把第一世纪所发生过的故事，简短而又不失详细地告诉了渐蓝。当然，我略过了和慕雨的相处细节，其他部分则娓娓道来，希望这么长的故事能稍稍平复渐蓝的心情。

“……所以，现在的我，心脏其实是慕雨给的。这导致我没有办法将慕雨当作平常的女孩子来看待，我真的，很对不起你。”我停止了讲述，等候渐蓝的裁决。

“我明白了，因为白晓不是百分之百的白晓，所以你给不了我百分之百的爱。这很合理。”她缓缓开口，声音不带一点波澜。

听到这里，我慢慢抬起了头。

“但我还是很生气。”

我的头又低了下去。

“没关系，我已经原谅你了。”她起身拽住我的手，“我只是生气，为什么我们的故事不能开始得再早一些？如果从一开始你遇到的就是我，大概就不会有后面那么多事了。”

“我很惭愧……”

“来做吧。”渐蓝堵上我的嘴，左手勾住脖子，右手一粒粒解开衬衣纽扣：“让我们忘掉那些不愉快，抓紧最后的时间相拥在一起！”

鱼不能离开水，水也不能缺少鱼。我和渐蓝都是鱼，在欲望的海洋里翻滚，互相争夺对方肺里的空气。这样激烈的接吻是前所未有的，但我在窒息的同时也深深着迷——我感受到了渐蓝对我的强烈需要，我必须用尽全部力气去接纳和回应。

“我爱你，渐蓝！我简直爱死你了……”

她并未因为我的告饶而减缓进攻，指甲在我胸口留下深刻的抓痕。

“我不能忍受和你分离，一分一秒都不行！”

“那就成为我的东西吧，彻彻底底……”她朝我耳边吹气。

“我愿意，我永远都属于你……”

她饱满的双乳压着我的胸口，不断撩拨我跳动的神经。我再也无法忍受，抱着她放到床上。

“你会离开我，我只是你实现愿望的工具……”渐蓝搂住我的脖子，望着我的眼睛。

“不，不会，你是我在世上最爱的人……”

“你骗人，你骗过我不知多少次。”她一口咬在我肩膀上，“我只是心甘情愿让你骗。”

“哦！”我痛呼出声，内心却大为受用。

“咬吧，就这么将我咬死了也无所谓，我把我的整个生命都献给你……”

“除了你，我别无所求。”

“我在世界上唯一的依靠就是你……”

你一言我一语间，我们身上最后的衣物都已除去。我痴迷地用指尖描摹最曼妙的曲线；她的存在便是上帝有灵的证明。

“你太棒了，蓝……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称赞你；但是，即使全世界的黄金摆在面前，我都不愿把视线挪开一秒。啊！对这样完美的肉体动情简直是一种亵渎。请诱惑我吧，蓝；我必须要听到来自魔鬼的引诱，才能战胜我对你纯洁的爱。”

“你把我当作魔鬼吗，白晓？”渐蓝喘着气问道，“既然如此我也要诅咒你：你是这人间最毒的毒药！只要看到你的脸庞，我就会头晕；只要听到你的声音，我就会心跳。你把我变得不像我自己；但我还是会一口把你喝掉，我愿意为了拯救这无辜的世间而献身。”

“不！假如我的存在让你痛苦的话，假如卑劣的我得不到你的宽恕的话，那么就让我的身躯同灵魂一道粉碎，在无间地狱里永远受着酷刑好了！我不能玷污你的高洁，我无法容忍我自己！”

“你没有资格审判自己，你永远是我的东西。如果要施加刑罚，那也必须通过我的手；我永远不会抛弃你，我将对你负责到底。”

我充满感激地吻上她的手：“我的女王，出于对您仁慈的至德，我在此宣誓：我将永远忠诚，我将永不变心。无论从前曾经何种牵绊，无论以后将罹何等苦痛，我会坚守今日誓言，直至生机彻底断绝。”

这是时隔多年，我对渐蓝的诺言的回应。她做到了，那么，我无论如何都要回报她。

这个冬天，雪始终未停。只是有了小屋火炉的温暖，我们之间的冰山已然消融。我爱渐蓝，誓死地爱着她；而她也狂热地、专横地占有着我。两头没有未来的野兽毫无顾忌地相爱，似乎完全不在乎春天即将到来。

13

“一切都准备好了？”我躺在手术台上仰面问道。

“嗯。所有步骤都会按照计划书行事，这里是一些备用器材，强心针，除颤仪，还有这个最关键的体外循环装置，能让你在失去心脏的情况下保持大脑供血。”

“你做得很好，我们开始吧。”

“接下来，我会向你注射麻醉剂，你的痛感会被降低90%，即使如此，中途仍然存在昏过去的可能。”

我看着她取出针管，在我的右臂上绑好皮筋。

“渐蓝，把口罩摘了吧，这种时候就不要担心感染了。”我半开玩笑地道。

“好。”她摘下口罩，我终于可以最后欣赏一次她的脸庞，如此苍白，又如此美丽。

淡绿色的药液逐渐消失在静脉里，一股寒意袭上手臂，我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手术室是恒温的，你冷吗?”

“不….我只是在想，我已经脱光了，你是不是也该少穿一点？”我从头顶的镜子里看到自己的邪笑。

渐蓝轻笑一声，伸手解开了大褂的扣子。一件，两件……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俯下身，柔软压着我的胸口：“还要脱吗？我可是只剩这一件了…….”

“你太了解我了，这样的程度刚刚好。”我苦笑，如果不是手脚被束缚，现在被压着的就是她了。“仔细想想，还真有点舍不得.….

你后悔了吗？后悔的话，现在还可以退出，再晚可就来不及了。”她的眸子里是快要溢出来的温柔。

我闭上眼睛，过往的回忆在脑海中复现。

笑容，对你来说有什么意义呢？

“得到之后再毁灭，是一件残忍的事。”

“所以，我不打算和那只猫走太近。也请你，放弃我吧？”

密林深处，她曾在挚爱之人面前宣誓。

“我将绝对守护好你和你所爱的一切。”

“我将支持你与你所有的理念。”

“我发誓，我对你的爱至死不渝。”

冰冷的刀锋抵在颈间。睁开眼，我对上那双赤红的瞳孔。

“抱歉哦，白晓。就算你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因为我，彻底坏掉了呢。”

按照计划，第一刀将从左手食指的指尖开始，我的肌肉和皮肤将被剔除，每一节指骨都沿着关节缝隙切下，在药水中浸过之后塞入凝胶中固定。那是一块长方形的半透明凝胶，已经预先用笔画出骨骼的轮廓，等到最终完成时将是一具完整的人类骨骼标本。

当具备止血功能的电凝刀启动时，我承认我有些害怕。轻微的蜂鸣声在空旷的手术室里无限放大，我渴望渐蓝能与我对话，但又明白此时不能干扰她。于是我只能死死盯着她的脸庞。在认真工作的时候，她总是格外美丽，这份镇定给了我力量，使我能够迎接微不足道的痛苦。

渐蓝举起我的第一根指骨，放在手术灯下仔细端详。

“我永远记得它抚过我身体的感受。”

接下来的进程里，她什么话也没有说。鲜红的肌肉和淡黄色脂肪被放在一旁，我的整个左臂都被拆分完毕。

“你的心率过高，血压也偏低。”渐蓝停下手，“我们休息一下，先输一点血浆。”

疼痛令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点头。

“不要乱动，我可以通过分析脑电波知道你在想什么。毕竟，到后面你肯定会丧失语言能力。”

绿色显示屏上出现一行字。

“你好残忍。”

“呵。”渐蓝轻笑，“真正残忍的是你才对吧？解剖自己的爱人可比被杀难受一千倍。”她抚摸我赤裸的胸膛，“只是，现在的我也渐渐迷恋上这种感觉了……”

比地狱更难熬的六个小时过去了。我的四肢已经拆卸完毕，这样专注的工作，即使是渐蓝也有些吃不消了，她的鬓角开始现出汗珠。

“休息一下吧，渐蓝。你可以吃一些肉来补充体力。”

“在这种时候还能这么体贴，真不愧是我爱的男人。”她的眼角现出妩媚的笑意，“只是我又怎能放任你饿着肚子，自己吃饱呢？我要你和我一起吃。”

死刑犯和刽子手一起分食自己身上割下的肉……无论在多么野蛮的国家都是难以想象的残酷。但我却格外满足，我认为这是渐蓝和我心意相通的证明。

炙烤的香气弥散开来，只是，渐蓝满意的笑容才是最好的调料。我心怀感激地咽下她亲手为我烹制的肉，就像我们曾无数次做过的那样。

“白晓，你知道吗？我在野外猎杀动物的时候，也会想着杀死你的场景。我想欣赏你的痛苦，那种痛苦会在我身上十倍百倍地扩大——然后，我就会领悟到极致的愉悦。”

“我明白你，蓝。杀戮和做爱一样，都是会令人上瘾的东西。第一次的时候，你感到疼痛，可后来你就再也离不开它。”

“你简直是一个大哲学家！”渐蓝笑了出来，“这真的不是贤者时间想出来的话吗？”

“这都是因为你给了我太好的体验。”

“我还会给你更多。”她握住我的○，“千万不要投降，你的最后一滴○也必须是我的！”

渐蓝，不，我现在应该叫她女王，终于现出了她的獠牙。她以种种难以置信的言语和技法去挑逗，去剥削，去蹂躏。直到我再也无法对她做出回应，她仍然用各种各样的工具来刺激我。我无法想象她为了这一刻到底做了多少谋划；女人的欲望就像汪洋大海，表面风平浪静，一旦男人被这表象所欺骗，想要赤手空拳踩着冲浪板去征服，去挑战越来越高的浪潮，便终将为那海啸所吞没。

终于，我无论在生理和心理上都达到了极限，在她无休止的凌虐中昏了过去。

醒来时，她紧紧地搂着失去四肢的我的身躯。

“……”

尽管一言不发，我却从她猩红的眼睛里读出了悔意。

“没关系的，我愿意承受一切痛苦。这是我的赎罪。”

女王的眼睛里涌出泪水。

“我知道我的渐蓝已经回不来了……是我亲手毁了她，恨我是应该的。”屏幕上不断跳出我的哀求，“只是，如果你对我还有一丝怜悯的话，请答应我一个请求。”

“我答应你。”

“请伪装成渐蓝的样子吧，只有她能抚慰我哀苦的心。”

女王点头，她的眼睛渐渐褪去红色，恢复了原初的蓝。

“你，真的很想念我呢。”

“在地狱里也忘不了你。”

说完这句，我们相对无言。

“你走吧，我理解你。”我用下定决心的语气说道，“失去我的痛苦太过沉重，所以你需要女王来分担，你对我下不了手。而我，只要再见到你一面就心满意足了。”

“我不走。”渐蓝倔强的吻上我的嘴唇，“我不能再让你孤单了……我们的路还很长，我要一直一直陪你走下去。”

我想去拥抱她，却发现自己已经失去手臂。

接下来的进展慢了许多。渐蓝扶起我的○：

“因为它对我来说很重要，所以我不想按照计划分割。我想保持它的完整，就像你的头颅一样。”

“我都依你。”

剔除胸骨和肋骨是比较费力的工作，但摘除内脏就比较简单，挨个放进贴好标签的瓶子里即可。轮到心脏时，渐蓝停了下来。

“这是……嗯，这不是你的心脏。”

我明白她不想提到那个名字，但心里还是刺痛了一下。

“所以不能放在这里。”说着，她倒出一管溶液，将那颗心彻底溶解。

我想说点什么，但是由于胸腔打开，破坏了负压平衡，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很难过吧？”渐蓝摸着我的脸颊，“我也很难过。但是，再忍一忍，审判结束之后，我们都会得到幸福的……”

“嗯。”我勉强从喉咙里挤出一点声音来。

终于，最大的那部分，脊椎骨和盆骨也都清理完毕了。如今的我，只剩下完整的头颅；失去了全部身体，我反而感到一种飘飘然的轻松。

“你的各项指标都很不稳定。”渐蓝凑在我耳边，“真的没有多少时间了，你要说点什么吗？”

我凝望着她，她看起来那么疲惫，但又那么美丽。我的头脑发昏，已经再也想不出什么言语去表明她在我生命中的重要地位，只是努力睁开眼睛望着最熟悉的面孔。

“我只想好好地看着你。”

她用拇指擦去我眼角的泪，对我绽放出一个微笑。

“这样，就好了。”

机器的轰鸣声淹没了最后的意识。

她执行了最终的计划，抽出白晓的全部脑髓，这样就可以泯灭爱人的整个灵魂，同时也洗尽他的所有罪孽。

她将脸贴在那颗苍白的头颅上，无声地痛哭起来。她曾被这个人拯救，也被他伤害，现在，她将和这个人一同死去。

活下来的只有女王。猩红的双眼不放过任何杀戮的机会，谁会成为她的下一个猎物？也许正是窥视着一切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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