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叹儿女浮生皆一梦,这聚散二字总成空,2

小说: 2025-08-25 13:50 5hhhhh 7480 ℃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两仪殿内的一切声音都被淹没在绝望窒息的漩涡中。顾言懋的呼吸愈发沉重,阖上双目,任内心如同被撕裂的风帆,在狂风暴雨中摇摆不定。半晌过后,当他重新睁开双眼时,已是心意已定的神情。

皇帝的面庞透出一丝痛苦而决绝的神色,声音低沉而又万分坚决,“传御医!”

他终究还是为了挽救顾言恕的生命,暂时放下身为帝王的猜忌与疑心。

江总管听到旨意神色略有些怔愣,他觉察到皇上此时心软打算放过豫王,他躬身上前进言道:“皇上,微臣虽然不敢越俎代庖,但请皇上三思:若豫王殿下当真犯下谋逆大罪,皇上如今的决断,岂不是让世人误解您因旧情偏私?”

顾言懋的眼中闪过一丝犹疑,显然江总管的话触动了他心中深处的纠结。但看着怀中顾言恕虚弱而痛苦的面庞,顾言懋的心再次被深深的愧意所充盈,“朕知你忠心,但狸奴不仅是朕的弟弟,太后离朕而去后,他便是朕在这世间最亲近的人了。”

顾言懋的声音虽低沉,却带着无可辩驳的坚定。他轻抚着顾言恕的脸庞,温柔的吻在他的脸颊上,试图安抚他肉身之痛。

江总管神色黯然,只得点头道:“臣遵旨。”他内心隐隐不安,一则忧心皇帝因情乱志,二则自己冒死进言,已然见罪于豫王,来日皇帝驾崩,不知自己是何下场。

十日之后,豫王府内,顾言恕渐渐苏醒。阳光透过轻纱洒在他苍白的面庞上,映出一抹淡淡的颜色。他的眼睛缓缓睁开,目光朦胧,周遭的一切都仿佛难以看得清晰真切。

那日他被御医灌下催吐药,仿佛将五脏六腑尽数呕出,好在中毒不深,调养了数日便渐渐恢复了精神。只是他身子还有些虚弱,此时还得由韩虎扶着才能坐起身。病榻前,豫王妃眼含泪光,小心翼翼地喂他饮下参汤。

顾言恕静静地感受着参汤的温热,在他毫无血色的唇边流淌,他的眼神空洞而迷茫,恍若笼上一层厚重而冰冷的霜华,“玉壶,你说这世上真的有因果报应吗?”

李王妃听到这话,不由得落下两行清泪,她的手颤抖着,抚摸着顾言恕的额头,声音哽咽着说道:“皇上已经宽恕了殿下,等殿下恢复健康,咱们一家去汝阳就藩好不好?妾身不懂什么大道理,只希望你和无瑕好好的,远离帝京,平平淡淡地过日子。”

“高氏就这样死了,无声无息的,仿佛他从未在这世上存在过一般。”顾言恕的脸上浮起一抹苦笑,眼里的光芒早已因多年的恩怨爱恨消逝殆尽,“我和他又有何区别?如果皇上想要我的命,不过也是一句旨意而已。我只是叹这天道不公,什么善恶有报,不过是庸碌之辈的自我安慰罢了。”

李王妃听着他的话,只觉心如刀绞,“妾身知道殿下心里难过,只是人在屋檐下……”

顾言恕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和狠厉,深深叹了一口气,“我隐忍守拙了半辈子,也不过是这般结局。今时今日,再不想任人摆布了。”

豫王府内殿,殿内的金漆木雕和精致壁画,在阳光的洗礼下既富丽又阴郁,诉说着顾言恕这半生过往的辉煌与沉寂。桌上的陈设在日光的照耀下投下了深沉的孤影,隐喻着主人内心深处不为人知的阴翳。

顾言恕端坐于软榻之上,他的面色苍白如纸,但他那深邃的眼眸中燃烧着一种不屈的火焰,仿佛在无尽的黑暗中寻找着最终的光明。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玉壶,你去将昔年燕王赠我的玉玦取出来。”

李王妃站在他面前,她的面色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嘴唇微微颤抖着,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感。她深深地凝视着他,似乎在寻找他眼中的答案,却也知晓此刻的选择意味着什么。终于,她缓缓地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几分哽咽:“王爷……妾身遵命。”

她双手轻轻抚过额前的簪环,璀璨而剔透的珠翠映照着她深邃的眼眸,这些簪环是她作为豫王妃的身份象征。如今她缓缓将发鬓间的簪环缓缓卸下,珍珠玉石轻轻碰撞,发出细微的响声。

此刻的她,已然不再是尊荣富贵的豫王正妃,只是为丈夫抛舍下一切的妻子罢了。她的长发轻轻垂下,恍惚间她的心只为了顾言恕落寞的孤影而跳动。

身着荆钗布裙,不乘轿辇,不携侍女随行,玉壶独身一人行至燕王府门前。她手中紧握着那玉玦,曾是顾言恕与燕王之间旧情的见证,今日它将传递着顾言恕心中的决意,干系到两府上下的千百性命。

两个时辰过去,在初夜微明的时刻,玉壶望向天际,只看得见轻轻描绘出的淡淡墨色。她静静地站在窗外,耳畔吹拂起无声的微风,那风轻轻掠过着窗纸,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殿外的世界在这一刻显得异常安静,她将耳朵贴在薄薄的窗纸上,隐隐约约传来二人的低语。

她隔窗望去,只见燕王的身影在月色中显得愈加坚定,他将顾言恕紧紧拥入怀中,二人的身影交织,八尺男儿此刻却宛如两股温柔的流水,彼此依偎,彼此温存,如同亘古不变的山川河流,经历了无数岁月的洗礼,仍旧流淌着不变的少年般的诚挚。

心灵彼此紧密相连的人,他们的目光在无声中交汇,那是一种深邃而炽热的凝视,仿佛能穿透时间的壁垒,顾言恕这些年的不甘和委屈,以及他眼中早已掩藏不住的灼灼野望,对上燕王殿下冷峻又温柔的目光,如同两颗遥远星辰的交汇,在无言中爆发出斑斓至极的花火。

玉壶立在窗外,隔着一层薄薄的明纸静默地注视这一切。她深知丈夫与燕王此刻的决断,无异于在棋盘上走出了一步生死攸关的棋。这一步,或许能改变整个大雍的朝局,也可能将他们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十日之后,当燕王贴身侍从官从角门缓缓进入豫王府,但见其手捧着锦盒,玉壶甚至能嗅到盒中隐隐散发出的血腥气息。

顾言恕凝视着燕王送来的锦盒,眸中泛起一丝淡淡的释然,粲然一笑着嘱咐道:“玉壶,等会我要进宫一趟,替我更衣吧。”他的声音平静如水,却听得让玉壶万分心惊。

顾言恕身披墨色大氅,其由墨狐皮所制,华贵之中不失厚重。他的目光平淡无波,只是那神情不像是活着的人能有的,眉目间尽是靡丽而又朽烂的气息。他的容颜仍是二十多岁的清俊模样,只是眼眸中如一池长眠的明湖,难见泛起一丝波澜。

在淡淡的月光下,顾言懋在微弱的呼吸中沉沉睡去,他身子近来极为虚弱,但他的意念却游走于遥远的往昔。在梦境的迷雾中,他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

演武场上,夕阳如血,晚风轻拂,带着微微的凉意和草木的芬芳。顾言懋和顾言恕肩并肩坐着,两个少年的影子在夕阳下拉得老长,他们静静地观看着顾言悉练箭,箭矢划破空气,直击靶心的声音清脆响亮。

手边是他的母亲姚念波亲手制作的糕点,散发着诱人的香气。顾言懋不经意间碰触到顾言恕的手,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两个少年的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青涩而又有些害羞。

顾言懋的心跳加速,他紧紧握住了顾言恕的手,那是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触感,温暖而坚实。他轻轻地唤了声“狸奴”,那个名字,如同一股温柔的力量,穿透了岁月的长河,触及了他心灵最柔软的地方。

梦中的顾言恕转头,他的眼眸清澈,带着一种少年特有的坚毅和纯真。他的笑容,在夕阳的余晖中分外耀眼,那是顾言懋心中最珍贵的记忆,那一刻的幸福和温暖,仿佛能抵御世间所有的寒冷和孤寂。可梦终究是梦,那些年少的日子,那些纯真的笑容,都已离他远去,亦如江流奔腾入海,不再复返。

在昏暗的宫殿中,顾言懋从一场扰心的梦中惊醒,眼前是一袭墨狐大氅的顾言恕,如同从浓雾中逡巡而来的幽灵。相伴这么多年岁,他的面容依旧清俊绝世,眉目之间的平和仿佛掩饰着深不可测的心机,与昔日那个青涩少年判若两人。

他端着一碗汤药,动作温柔细致,仿佛回到了往昔那个关怀备至的少年时光。“皇上,该喝药了。”顾言恕轻轻吹了一口气,试图驱散药碗上腾起的热气,“药放凉了对身子不好。”

顾言懋的本能让他警惕地往后闪躲,眼中闪过不信任的光芒。“豫王,你应该在王府中闭门思过,没有朕的旨意,谁准许你进宫?”他的声音沙哑,试图呼唤殿内的奴婢,却发现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回应。

顾言恕的脸上波澜不惊,眼眸深处却是一片黯然。“自然是因为皇上病重思念臣弟,臣弟才奉旨入宫侍疾。”他的声音平静,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顾言懋怒不可遏,“大胆,你如今竟敢假传圣旨!”他的直觉告诉他,那碗汤药中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顾言懋借着怒意,一掌将顾言恕手中的药碗打翻,汤药洒满一地,却在空气中散发出淡淡的花香,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异香,如同寒夜中绽放的曼陀罗。

顾言懋的心沉到了谷底,眼前的顾言恕仿佛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在两仪殿的寂寂无声中,顾言懋的声音缓缓而出,一字一句都仿佛承载着沉甸甸的情意。他的眼神变得异常温柔,眼角的泪光如晨露般,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愧疚,“这些年是朕委屈了你,你若怨朕恨朕,朕不会怪你。朕从此自会好好待你,咱们还像从前少年时那样在梨花树下对弈……”

顾言恕蓦地笑起来,他的笑声中带着几许自嘲,“皇上啊,皇上,咱们如今都是不惑之年的人。你该不会觉得我如今费劲心力这番设计,是为了当年一番痴儿女心肠。”他的眼神在笑声中逐渐变冷,如深渊中的寒流,“有情有义终究比不上权势地位。至于皇兄待我的何等‘情深’,臣弟自然是一刻都不敢忘怀的。”

顾言懋听到这话,心中只觉一阵剧痛,他虚弱地叹了口气,眼中满是无奈与痛楚,“既然你执意如此,那至少也让我明明白白的走吧。”他的声音低沉,似有几分疑惑,“你是怎么用什么手段控制住禁卫的?待我驾崩之后,你又是如何打算的?”

顾言恕的眼神复杂,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索着如何回答。而顾言懋则是静静等待,他知道这可能是他们最后的对话。

两仪殿内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凝滞的哀愁,顾言恕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了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与苦楚,“阿虺,你问我是如何控制住禁卫的?”他的声音低沉有力,每一个字都仿佛重重地敲打在顾言懋的心上,“我为此筹谋了数年,冒着身死的风险才做成此事,其中干系不少人的身家性命,也不便和阿虺你细说了。”

顾言懋喘着粗气,每一声喘息都仿佛在抽离他体内的仅有的一丝力量,他的眼神深沉而复杂地凝视着狸奴。

顾言恕的语气似乎透着一丝轻松,但眼中却是一片深邃的黯然。“若说其中最重要的一环,便多亏了父皇,当然还有皇兄你。父皇当年清洗前朝的司马氏势力,只是碍于太皇太后的颜面,没有将那些与司马氏有旧的宫人尽数驱逐出宫;而我的好阿虺,你就更了不起了,一直将前朝遗孤和背后残余的政治势力利用作棋子,成为你平衡朝局、制衡功臣的工具。”他的手指轻轻抚弄着床榻前棋盘上的残局,那些棋子见证了他们之间复杂难解的情仇与纠葛,“只是棋子不能反咬你一口,人心却会因被摆布利用而生出怨怼。”

顾言懋无力地靠在软榻上,望了一眼窗外的天空,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顾言恕的身上,感叹道:“你倒也颇为能干,这些年在宫中安插了不少耳目,即使多日不出豫王府,也能运筹帷幄、操控宫中人为你办事。”

顾言恕凑在阿虺的耳畔,话语轻飘飘地落在了顾言懋耳边,既是自谦,亦是隐含锋芒,“这点本事我都是跟在皇兄身边日夜相伴,耳濡目染才能学得会。”他的语气平淡,如冬日里的一缕风,在这沉静幽深的殿内回荡,激起二人心底层层涟漪。

顾言懋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苦涩的笑意,眼中的光芒瞬间变得冰冷狠戾,如同暗夜中游动的蝮蛇,“当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说我该如何处置你这样能干的贤内助呢?”他的手移至床榻一侧的机关,轻轻一按,那是一道密召北衙禁军即刻入殿的暗格机关。

然而,出乎顾言懋所有预料的是,预期中的禁军并未如潮水般涌入殿内。取而代之的,是一名他素未谋面的北衙校尉,步履沉稳地进入殿内,向顾言恕行了一礼,手中托着的锦盒中散发着刺鼻的腥气。顾言恕轻轻地摆了摆手,示意校尉下去,他的神情之中没有一丝波动,如同早有预料。他将那锦盒递给了顾言懋,“皇兄,你自己看吧。”他的声音中平静如止水。

顾言懋缓缓地揭开了锦盒的盖子,盒中正是北衙禁军统领的项上人头。顾言懋即使心中翻涌着澎湃的怒意,终于再也支撑不住面上曾波澜不惊的神色,他的目光重新定格在顾言恕的脸上,试图从这张曾经熟悉无比的面庞中寻找答案,“是你教夜叉做的?他怎么能……”

豫王的目光直直的对上皇帝惊疑的眼神,“怎么?阿虺你居然也会感到很诧异吗?连我都甚少见到你有如此失态的样子,你或许在想多年兄弟情深竟抵不过几句枕边软语?”他轻轻摩挲着五哥毫无血色的白皙脖颈,“世人皆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夜叉对我当真是有情有义了。”

两仪殿内,顾言懋的身影在金碧辉煌的殿堂中分外孤清,眼眸中仅有一片死寂,仿佛所有心绪都被悲恸和绝望抽空。他平静的望向狸奴,嗓音里透着疲惫与沧桑,他似是质问,更像叹息,“狸奴,你我之情并非泛泛,你为何要做到如此地步?连一点旧日的情分也不顾了吗?”

顾言恕立在他的面前,两人之间不过几尺之远,却因多年的恩怨纠缠,仿佛相隔了万水千山。他强行抑制着眼中的泪光,“为何呢?我倒是更想问问阿虺你。”顾言恕的眼中充满了痛苦与不解,“我曾一直以为你是真心在乎我的,可若有半分真心,又何来这些年的机关算尽?”他的声音中带着一种几近绝望的心痛。

“臣弟被皇上拿捏算计,就像一只被猫搓揉的老鼠。可我是人,我也有心,也会感叹‘及尔偕老,老使我怨。’”狸奴的声音逐渐低沉,他的心脏如同被扎上冰刃,每一次跳动都带着刺骨的冷痛,“如今我只是恨你。”这简简单单的七个字,却宛如冬夜里裂石的朔风,穿透衣衫,刺入骨髓,于阿虺而言,更觉寒意直冲心扉,令他瑟缩,无处逃避。

面对顾言恕的控诉,顾言懋缓缓抬起头,他轻轻启唇,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哀伤和无奈,“在这帝王的尊位上,和江山社稷相比,一点儿女私情,又算得了什么?”他的眼中闪过一抹苦涩而决绝的光芒,似是在回味晋王时期的野心和筹谋。

他支起身子,努力维持着那份作为帝王的威严:“身为九五至尊,朕又怎能轻易动真情……”他的眼神迷离,似乎在回忆过去的点点滴滴,声音中带着一种无法抑制的悲凉,“朕竟有些羡慕你了,想爱就爱,想恨就恨……朕也是人啊,为了谋取九五至尊的位置,只能抛却情爱,才能稳稳的站在万人之上。”

“可惜你还是心软了,阿虺,你终究是老了。”豫王望着皇帝的脸庞,岁月早已在他眼角刻画下分明的细纹,“若是十几年前的你,一定会毫无犹豫的除掉我,然后再在无人处落下几滴聊胜于无的眼泪,缅怀你我之情。”

顾言懋似是悔恨般的冷笑一声,“这些年,朕为了帝位,为了朝局,不敢有半点懈怠,终日宵衣旰食,没想到却落得被亲近之人鸩杀的下场。”他眼中似有几分触动情肠,亦夹杂着无可挽回的遗憾,宛如在与过去的狸奴诀别,“狸奴……我们回不去了,我和你,都回不去了。”

顾言恕的目光中透着一股从未有过的决绝与冰冷,他的声音平静而淡漠,却如同寒风穿骨,直透心底。“皇兄,如今任你说的何其情深,臣弟也没法回头了。”随着他轻轻拍手,殿外的宫人悄无声息地推门而入,手中托着一碗蒸腾着热气的药汤。

“当年你如何将霍氏安插在我身边,如何权衡利弊将我发落到凉州,就连我是否能留有后嗣也被你算计得清清楚楚。”顾言恕毫不掩饰的划破旧日兄弟间脉脉温情的表象,揭露出背后冷酷的权谋与算计。他的眼神直视着顾言懋,那份曾经诚挚的情爱已经被欲望所侵蚀,“你我之情,除却年少时几分懵懂,其余不过是欲念作祟。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也不配得到半分真心。”

豫王淡漠而平静的指挥着宫人,如同操纵木偶般,将顾言懋牢牢按在他们曾共度春风的龙榻上。顾言懋的反抗如同被暴风雨中的薄弱枝叶,虚弱而无力。顾言恕倾身而下,唇齿几乎贴着顾言懋的耳畔,低语如鬼魅般在这寂静的殿宇里回荡:“太后之死,霍氏之死,还有关氏一族的反叛,背后都有臣弟在推波助澜。”这话语何其冰冷与残忍,直直的刺入顾言懋的心脏。

皇帝的震怒与难以置信交织在脸上,纵是他平日城府颇深,也难相信自己的枕边人竟蜕变成如此心如蛇蝎之人。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宫人们牢牢按住,不过一炷香的工夫,他的体力也渐渐支撑不住,挣扎渐渐停止,双臂无力地垂下,只能任由那散发着曼陀罗花香的药汁灌入喉咙,苦涩的药液沿着喉咙流淌,他的意识携着一世的爱恨纠缠正缓缓沉沦在无尽的暗夜里。

“朕这是在哪?”顾言懋步履蹒跚地行走在生死模糊的边缘,四周笼罩着一层冥冥的雾气,他只觉四周的空气凝着一种说不出的沉重之感。迷雾中,逐渐浮现出几道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他们穿梭在阴森的朔风中,那些葬身于皇城中的幽魂,静静地朝他涌来。

“四哥?”阿虺望着眼前身着鹅黄色的衣袍的男人,他的笑容中带着几分温厚悲悯,因他是独臂,顾言懋见他的衣袖在寒风中摇曳,更觉心内不安。楚王身后是前太子顾言志,他仍是英姿挺拔,眉宇间还残留着往日的锋芒,只是衣袍上满身的刀痕诉说着他被陷害的惨烈下场。他的目光中既有控诉,也有一丝释然,仿佛在告诉顾言懋,一切恩怨在死亡面前已化为虚无。

正当顾言懋仍怔愣着,却听高氏唤他“皇上,是琉璃对不住你”,他一袭白衣翩翩如鹤,那原本清澈如湖泊的眼眸,如今却染上了一丝难言的哀伤,他口中渗出的血将他纯白的衣裳染成一片殷红。

尤良娣与李才人,一个一尸两命,一个血崩惨死,她们的面容上都写满了对顾言懋的诘问和怨恨,这些幽灵般的身影如浪潮般涌来,顾言懋纵然心机深沉,但面对这些被自己亲手推向死亡深渊的人们,心头仍旧掀起了阵阵惊涛骇浪。深邃如渊的漆黑眼眸中,浮现出了一丝恐惧,那是对自己所作所为的不安,亦是他帝王生涯中未曾有过的颤栗。

这一刻,顾言懋仿佛明白了何曾是他谋夺了皇位,而是至高无上的皇权将他彻底异化了,令他从一个满怀抱负的青年,转变为了一个孤独阴冷的帝王。在追逐至高权力的道路上,他一步步走得太远,以至于再也找不到回头的路。

他曾以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包括自己的情感和命运。然而,当他站在这条看不见尽头的路上,周围是一个个因他而亡的幽魂,他才发现,权力的最终代价是孤独和恐惧。他的心,被权力的锁链紧紧束缚,即使是帝王,也无法逃脱那些夜深人静时,心底深处的惶恐和空虚。

“朕究竟为了什么?”顾言懋的声音在空旷的暗夜里回响,显得格外凄凉。他开始质疑自己的一生,是否真的值得?他的脑海里不禁浮现了一个古老的寓言——它讲的是一把名剑,剑拥有穿透一切的锋刃,无人能挡其锐气。然而,这把剑也有它的诅咒:剑主会逐渐被剑的意志所侵蚀,最终失去自己的心智,沉沦于无尽的杀戮之中,不再是人在把握剑,而是剑在吞噬人。这寓言就像是顾言懋自己的写照,他曾以为自己能够控制那把权力之剑,用它来巩固帝国,保护百姓,实现自己的理想和抱负,而如今回头看来只觉唏嘘。

顾言懋飘渺的意识似乎捕捉到了一丝熟悉的哭声,那声音穿透了棺木直达他的心灵深处。“是谁在哭?是你吗?是你吗?狸奴!”他的心中充满了迷茫与渴望,想要突破这黑暗的束缚,去寻找那熟悉的声音。

通过棺木一侧特意凿开的气孔,他勉强能够看到外面的世界,他看到了无数身着素服的臣子,他们低头默立,面色肃穆,暮光照耀在那金碧辉煌的宫殿之上,却无法驱散笼罩在皇城之上的一片哀愁。从天明至黄昏,整个皇城被深深的悲痛所笼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凄凉而沉重的氛围。

四周道道香烟缭绕,喇嘛和僧侣们低声念诵着经文,他们的声音低沉而悠扬,回荡在这庄严肃穆的空间之中,为大行皇帝的魂灵祈求超度。随风飘散的香烟与念经声交织成了一种超脱于尘世的氛围,声音穿透云层,直上九霄,正式向世人宣告着身为皇帝的顾言懋龙驭宾天。

顾言懋透过气孔,视线所及的近处,只见顾言恕身着极为素净的白色,那一袭丧服虽简,却难以掩饰他身上自有的光华。他那由哀恸之情雕琢的容颜,如同由白玉精雕细琢的芙蕖,即便沐浴在最幽暗无光的深渊,亦散发着惊心动魄的光辉。他的双眸流淌着粼粼的波光,泪水沿着他苍白的面庞缓缓滑落,向群臣诉说着他内心的悲痛与不舍。

豫王的哭声在这肃静的宫廷中回荡,如夜风吹过孤寂的古刹,带着一种说不尽的落寞与萧瑟。那哭声,仿佛能穿透时空,又如一缕轻烟缭绕。即便是在这最须显露哀伤的时刻,他仍保持着一种超凡脱俗的风度,令身后的群臣们不免生出几分归附之心。

旁边,太子顾成渊也穿着一身小小的白衣,他的小手紧紧抓着顾言恕的衣角,稚嫩的脸庞上满是惊惶。顾言恕一手搂着太子,一手轻轻抚摸着棺木,仿佛通过那层厚重的木板,在诸位朝臣的面前传递着他对皇兄的不舍和思念。顾言懋正想要出声呼唤,可他的身体被束缚在棺木之中无法动弹,喉咙中连半点声音也发不出。

灵感寺中,夜色如墨,大行皇帝顾言懋的棺椁静默的在寺内停灵数日,周围点缀着素白的纸灯笼,将整个灵堂照耀得苍凉而诡秘。棺木内,顾言懋的意识飘忽不定,半梦半醒之间,感觉到棺木外的动静不小。他透过棺木上被凿出的气孔,漆黑的眼睛在棺椁的阴影下,注视着外面的世界。

顾言恕身着一袭孝服,左手轻轻扶着棺木,右手倾倒一樽酒,流淌了一地难以捡拾的心绪,他眼中的泪光在烛火的摇曳中闪烁。望着七弟的身影,顾言懋的心中,除了无尽的遗憾和心痛,还有一丝未曾有过的清明。他如今“死去元知万事空”,棺木中死生之间的数日,他悟得了一分宽恕之心,可惜这份“恕”意,已经“辞世”的他再也无从传达。一瞬之间,他不怪狸奴的满腔怨愤,也不怨他的阴谋设计,只是希望能再次站在他身侧,能挽回他们之间旧日的情意,可惜他也知道这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燕王殿下万安。”顾言恕身后的侍女见顾言悉面色沉郁的走进灵堂连忙躬身行礼。见狸奴独自神伤,燕王遣走了所有的宫人,然后从背后拥抱住了顾言恕,将他紧紧揽在怀中。顾言懋分明的看见了他的唇轻轻吻在顾言恕落泪的眼眸上,夜叉安慰的动作温柔而坚定,想要用这份肌肤相亲的温暖驱散顾言恕心头的阴霾。在这样漫长的寒夜里,顾言悉的身影仿佛成了顾言恕唯一的依靠。

大行皇帝的牌位前,二人的目光在袅袅香云中交织,彼此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顾言悉伸出手,温柔而坚定地解开顾言恕身上素白的孝服,刹那间,世间所有的哀恸与别离仿佛都随着孝服的落地而烟消云散。顾言恕的身体在兄长的触碰下颤抖,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被深深的爱意所取代。

他们唇瓣相触,夜叉将手探入顾言恕的薄衫之下,温柔的抚弄间带着习武之人的手劲,带给小狸奴春水般的慰藉。顾言恕的肌肤在月光下显得分外娇嫩,汗水沿着他们的躯体缓缓流淌,彼此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

在灵堂苍凉的烛光下,他们紧紧相拥,夜叉的唇轻触狸奴周身的肌肤,狸奴的身体在夜叉温热的触感下微微颤抖,两人赤诚的身体紧密地交织在一起。夜叉的手指轻轻滑过顾言恕的背脊,带来一阵阵电流般的悸动,他的唇瓣再次寻觅相合,热烈而深情。

他们纵情于这份被禁锢已久的情感,直弄得二人大汗淋漓,仿佛魂魄飞升于云霄之上,每一次共达极乐都像是在他心上刻下深深的烙印,仿佛要将他整个人溶入自己的身体中。

顾言懋在棺木中目睹了这一切,他的呼吸变得急促不匀,却发现自己身体一点也动弹不得。这种无力感,与眼前的景象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他心中的复杂情绪像是被无形的手紧紧握住,让他几乎窒息。

大行皇帝的丧仪已然落下帷幕,朝臣们商议后定谥号为“明”,以彰先帝明察秋毫,知人善任的智慧。

宫廷之内却依旧是暗流涌动,新的权力之争在沉重肃穆的丧仪中悄然形成。中书舍人崔野平替顾言恕暗中布局,矫改先帝遗诏,暂以先帝遗命将代掌凤印的贵妃窦氏册封为太后,待朝局稳固后,再以太后懿旨的名义将顾言恕推上摄政王之位,为顾言恕铺平登上权力巅峰的道路。

顾言懋生前所提拔的几位重臣也并非易与之辈,他们深知若让豫王掌控朝政,新旧君主的交替,权力更迭,保不齐自己也会失去如今的权位。他们自然无法接受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掀动起朝野上下一片哗然,争议不断。一时间,帝京内外,政治的风云变幻,如同暗流涌动,每个人都想在这波谲云诡之中谋求自己的一席之地。

丧仪方毕,数名位高权重的顾命大臣便直奔新帝——皇五子顾成渊的寝宫,试图光天化日之下挟走天子,迫使豫王顾言恕迁出宫城,不得再干预朝政,不得再探视新帝。

华月殿前幽长的廊道上,两方人马如同对垒阵前的将军,气氛紧张而凝重。顾命大臣们身着朝服,面色严峻,他们立在新帝顾成渊的寝宫外,声音铿锵有力,每个字都仿佛重锤敲打在玉阶之上,回荡在这朱红色的宫墙之间。

“豫王殿下,朝政社稷并非儿戏,非佞幸之臣所能干预。”一位老臣手持笏板,声若洪钟,张口就是“佞幸”二字直戳顾言恕的脊梁骨。

顾言恕面对这群昔日的朝中重臣,眼神中闪烁着锐不可当的光芒,“新帝年幼,国无摄政,本王遵从兄长之遗命抚育新帝,岂是臣属可以置喙?”他的语气虽然平和,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与锋芒。

“尔等假借遗诏之名,篡改圣意,岂不知天日昭昭?!”另一位顾命大臣指着天上的太阳怒斥道,剑拔弩张之势仿佛要将顾言恕生吞了。

豫王站在长廊中央,日光穿过宫道的梨树斑驳地照在他的身上,将他那身素白的丧服映衬得更加凄清而庄严。他的脸上,平日里的温和雅致已被一股不容置疑的严肃所取代,“新帝年幼,自襁褓之时便由本王照料,皆是遵循先帝遗愿。反倒是诸卿口口声声污蔑本王矫诏,不遵奉先帝遗诏所立的窦太后,逼迫皇上与本王断了舐犊之情,岂非是罔顾先帝信任?欺凌新帝和太后孤儿寡母,尔等究竟是何居心?若让先帝魂魄不宁,你们担得起这番罪责吗?”

顾言恕扶住新帝的轿辇,目光一一扫过面前的顾命大臣们,他的声音平静而有力,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他深沉的胸腔里挤压而出,带着一种不可抵挡的威严。对顾言恕的铿锵有力的质问,顾命大臣们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无人能出声反驳。年迈的大臣终于颤抖着声音开口,语气虽和缓却是诛心之语:“豫王殿下,臣等不过是忠于先帝,忠于大雍。您深受先帝宠眷,在朝中亦有势力。如今您是新帝的叔父,皇上年幼,若由您全权摄政,怎能确保您来日不会篡位夺权?臣等不愿眼见晋朝八王之乱故事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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