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

“苏……咬？”小女孩咬着手指，天真地看着眼前的男孩。

“不对！跟我念：苏！瑶！”男孩有点气愤，明明自己教过女孩很多遍了，她却依旧读不清自己的名字。

三年过去，苏瑶已经慢慢学会走路，正在学习自己的名字。这个名字是老人给她起的，他已经将苏瑶当做自己的孙女。

“哥——哥——？”

“我是你的哥哥，你的名字叫苏瑶！”

这个男孩名叫苏驰，比女孩要大五岁，也是被老人收养的孩子。他和村里的其他孩子一样，自由自在且非常有生气。

这个村子的人们都姓苏，姓氏的来源已经无从考究。村子靠着大海，海岸上是一片长长的沙滩。村民们捕鱼为业，靠海吃海，优质的鱼肉结合农耕让这里成为鱼米之乡。

“苏——瑶？”

“对！虽然我不知道瑶字怎么写，但是你这么念就对了！”

两个孩子坐在院子里的木桌上，年长的男孩教着年幼的女孩咿呀学语。老人平时要外出打渔，教导苏瑶的任务自然落到了苏驰身上。

过了一会儿，老人带着一筐新鲜的鱼进了院子。看到懵懂的女孩和有气没地方出的男孩，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

“孩子们让一让，我要杀鱼了。”

老人名苏董，头上的短发藏了几根花白，黝黑的肌肤和流畅的肌肉轮廓体现出他的精壮与健康，头顶上带着草帽脚下穿着草鞋，是一个妥妥的劳动人民。

至于他为什么孤身一人，并没有人知道。他经历了怎样的人生也无人知晓，只知道老人现在成为了两个孩子的监护人。

“瑶儿，我之后把你送到村里那个……李先生的私塾去念书怎么样？”老人忙着手里的活，头也不回地问着两个孩子。他知道苏瑶现在根本不懂什么是私塾什么是念书，但嘴里的一字一句都充满对孩子的关心。

“爷爷！为什么我不能去！把苏瑶弄去的话李老爷爷会烦死的！”苏驰有点不服气。

“驰儿你这瓜娃子，男孩就得做农活，担起养家的责任！你作为大哥要做表率！”对于这个调皮的男孩，老人的教育方针就是管教从严。

“明明爷爷看起来这么强壮！根本就不用我来帮忙嘛！我也要去念书！”

“你这娃怎么这么欠抽？等我老了看你怎么办！”

老人拿起院墙上挂着的鸡毛撢子，作势就要往苏驰身上打。男孩似乎是皮习惯了，看到老人一抬手他就一溜烟不见踪影。

“哼，腿脚功夫倒是了得！”老人硬是被男孩给气笑了，看着两个活蹦乱跳的孩子他心里也欢脱。

苏瑶渐渐成长，和村里的孩子们一起玩耍。她的个子比较瘦小，比同龄孩子要矮上一截，不知道是因为发育不良还是先天因素，不过看老人照顾得那么细心应该是后者。

女孩长得很秀气，因为外貌可爱她荣获了“山茶花”的外号。因为苏瑶往往和哥哥的团体一起玩耍，所以是年龄最小的孩子，倍受哥哥姐姐们的疼爱。

苏瑶在十岁时流出一道传闻，听说她用弹弓射下过飞鸟，也许只有亲眼见证的孩子们会当一回事，大人们往往把这当做一个玩笑。

也许是运气好吧，就连苏瑶本人都这么想。不过她在孩子们的弹弓比赛里成绩也好出别人一截……可能有些成年人都比不过她。

此外，这个女孩还特别擅长捉迷藏。因为她的思维比较活跃，往往能找到意想不到的藏匿点，往里一藏就是一个下午，只有她的哥哥苏驰找到过她。

在老人的资助和找关系卖人情下，苏瑶得到了去私塾念书的机会，会按时去李老先生家学书。每天都会学到新的诗词，还会练习汉字的书写，凭借这些知识，她的眼界比同龄的孩子要高远一些。

老人是个文盲，他虽然没读过书，但看到许多念书的孩子都离开了村子到更繁华的地方发展，就义无反顾地凑钱将苏瑶给送了进去，投资未来。

作为哥哥的苏驰自然接过老人手上的事业，开始学习捕鱼打渔的方法，平日里会和老人一起忙活。随着年龄的增长他逐渐被磨平了棱角，意识到自己将会成为家里的顶梁柱后便义无反顾地断掉了读书的念想，专心挑起大梁。

苏驰也快成年了，不久前收到过革命军的征兵邀请。一个叫刘军的人带着一伙穿着灰色旧军衣的年轻人来到村里，身上挎着的配枪把村民们吓了个不轻。但他们却并没有征税，反而是帮起村民忙农活，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

“小伙子，有意向加入革命军吗？为了祖国的自由而战。”胡子拉碴但五官端正锐利的刘军拍着苏驰的肩膀问道。

虽然穿着军装拿枪打仗看起来很帅气，但苏驰如今作为家中的脊梁不敢贸然接受邀请。老人苏董年事已大逐渐力不从心，妹妹苏瑶还需要读私塾的资金和他的照顾。于是他放弃了参军的机会。

为了不让苏瑶担心，苏驰并没有把征兵的事说出来。

一天里，一家人正围在木桌边吃饭。

苏驰在土灶上简单做了份一荤一素，端到了桌子上。

为苏瑶夹了块鱼肉，苏驰时不时嘱咐妹妹吃鱼能变聪明。

“你今天学了些什么吗？”苏驰问道。虽然他没有机会读书，但他依旧很好奇妹妹学到的新知识。

苏瑶找到了展现自己的机会，开始摇头晃脑地朗诵起来：

“粗缯大布裹生涯，腹有诗书气自华～”

听得哥哥和老人一脸懵，他们哪能听懂这句诗。

“什么是’气自华’啊？”哥哥一边嚼着菜一边问着。

“嗯……就是看起来很厉害，很出众的意思！”苏瑶尽量用通俗的语言进行解释。

“哦！那是不是把书吃了就能气自华了？”苏驰好奇地问道，却突然被老人敲了敲头。

“傻孩子，书这玩意能吃吗！瑶儿给你哥哥解释解释。”虽然老人也不知道为什么肚子里有书就能看起来很出众……

“其实这个’腹有诗书’就是多读书的意思啦，读过的书多了，书中的东西自然就吸收到肚子里了。”苏瑶自豪地叉着腰，她现在的学识可是超出了两个大老粗许多。

“哦！厉害厉害！不愧是山茶花！”哥哥放下筷子热情地鼓起了掌，脸上的表情看起来非常欠揍。不愧是老哥。

“别叫我山茶花啊！很羞耻啦！”

于是兄妹俩就在饭桌上撕了起来，老人坐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不知不觉，苏瑶已经15岁，成为了一个娟秀的小姑娘。哥哥也已经到了弱冠之年，接过了老人手里的事业。

十五年光阴过去，即使强壮如苏董，岁月的侵蚀逐渐让他感到力不从心。他平日里时不时找村里的其他老头下象棋，拄着一根便宜拐杖，享受着安详的晚年。

夜里，老人早早地在隔壁房间入睡。

“瑶子，我们现在溜出去吧，我有个礼物想送给你。”两人缩在一张凉席上，一直忍着没有睡着。

虽然瑶子这个称呼看起来有点奇怪，但凭借两人的亲密程度他们早已习惯彼此起的外号。

“好的哥哥，我也有东西想送给你。”

两人很有默契地背过身去。哥哥拿起自己的礼物先行走出院子，妹妹隔了一段距离跟在后面。

夜晚的村子很安静，大部分村民基本已经入睡，昆虫的歌声点缀着宁静的氛围。

两个孩子的家离沙滩很近，走几步就能踩上柔软的沙粒，自然不太需要担心安全问题。

沙滩边停着一些渔船，旁边还修了一座木亭子。海面反射着月光，泛起银色的波纹。

苏驰和苏瑶静静地坐在亭子里，享受着仲夏夜凉爽的海风，空气带着点咸味飘入鼻腔，原生态的环境让大脑一片放松。

两人已经到了青春期，即使有兄妹这般亲近的距离，但懵懂的爱意依旧在他们心底发芽。

因为都是捡来的孩子，苏驰和苏瑶大概率没有血缘关系。村里的孩子过了二十岁就能结婚生子，苏驰也不例外。

他并没有看上苏瑶之外的女孩。自己的妹妹温柔体贴，懂的东西又很多，经常分担起家务活。脑袋后扎着文艺少女的马尾辫，平常会很有耐心地教哥哥读书写字，苏驰已经被这朵山茶花深深吸引。

虽然个子比较瘦小，但以后肯定会成为贤妻良母，农村孩子的思维就是这么纯朴。

看着远方从海面上升起的皎皎明月，苏驰不禁回想起妹妹曾经教过他的诗句。

“海上……生明月？”苏驰喃喃道，带点疑惑的语气。

苏瑶回头看着自己望向远处发呆的哥哥：原本调皮的男孩已经成长为壮实的青年，手上也磨出了些许老茧。虽然个性随着时间的打磨变得温和老实，但瞳孔里依旧透着天真纯朴的光。

“天涯共此时！”少女微微一笑说出了下半句。

“不过哥哥，这句诗是在表达对远方亲人的思念啊，用在这里不太合适。”

面对妹妹的指正，苏驰只是笑了笑。

“什么嘛，难道不可以理解为：我们此时正在拥抱整个天涯吗？”

纯真的笑容像太阳一样照进苏瑶的内心，让她不由得心跳加速了几拍。

明明哥哥这么想去读书，但他还是牺牲自己的未来做起了农活。他那么努力，每天都要干体力活，比起我来要劳累太多。而且，我好像得了时不时爱看哥哥的病……

宽阔的肩膀，有些晒黑的皮肤，肯定能挡住风风雨雨吧。我也在诗中读到过，这好像是一种名为爱的感情，和平日里的爱有些不同。

“哥哥，生日快乐，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因为老人记不清捡到苏瑶的日子，两兄妹就把生日定在了同一天。这一天他们会互相交换礼物，送出祝福。

苏瑶双手握着一本有些破旧的书册，粗糙的封面上写着“诗词摘录”四字。

苏驰接过这本小册子，翻开一看，发现里面写满了娟秀的字体。虽然有点薄，但这是苏瑶一字一句抄写下来的知识，是古人智慧的结晶和女孩辛勤的汗水。

“谢谢你，我很喜欢这份礼物！”苏驰伸出粗糙的大手摸了摸女孩的头，女孩也迎着手掌的方向凑了过去。

“那么，我给你的礼物是这个！”

“生日快乐，苏瑶！”

苏驰从身后掏出了一个吊坠，它的外形稍微有些特别：一块心形的灰色石头作为挂件，外侧被纺线织成的网包裹住，向后围成一圈。似乎是纺织者的手艺有点糟糕，网格的分布并不均匀，一块大一块小。

“哥哥，这是……？”苏瑶有点疑惑。细心的她发现这块石头的棱角比较圆滑，不像是天然形成的。

因为这块石头是苏驰细心挑选，然后反复打磨成这个形状的。至于包裹石头的丝线，是他在隔壁大姐的指导下织好的，中间失败了很多次。

他认为把坚硬的石头做成心形，意味着坚不可摧的爱。

“这是我给你的生日礼物，那个……”

“你可以，嫁给我吗？”

手里捧着这块心形的石头，苏驰单膝跪地看向苏瑶。虽然身穿破旧的布衣，但在月亮与海的见证下他就是静谧国度的王子。

苏瑶有些犹豫，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似乎是下定了决心。

“虽然这种事情对我来说还太早，但是……”

苏瑶哪里不知道哥哥这份礼物的重量。如果她必须做出选择的话——

“我愿意，陪伴你一生一世。”

青年男女许下誓言，沙滩记录着眼前的一切。

但是，这个年代并不太平，战火的硝烟逐渐弥漫到宁静祥和的村落。政府军和革命军相互抗衡，但有一位不速的第三者插了进来——

寻常的一夜，注定会发生不寻常之事。

“汪汪！汪！”

隔壁家的大黄狗发出狂吠，吵醒了附近熟睡中的村民。

苏驰一家自然也不例外。

“怎么了大花，大晚上的在这乱叫……”

揉了揉眼睛，苏驰坐起身子。看到一旁的苏瑶也醒了过来，胸前挂着自己的爱心项链，他微微一笑。

“没事瑶子，我出去看看。”

隔壁房间的老头苏董也醒了过来，和苏驰一起来到门前。

“怎么了驰儿，让我去看看，你们睡着。”

“您去睡吧，这种事我去就行。”说罢还秀了秀自己的肌肉。

一老一少都想让对方好好休息，但接下来的一声止住了两人的动作。

他们听见大黄狗发出一声哀鸣，然后没有了动静，似乎还能听见有人在用他们听不懂的语言咒骂。

有点，不对劲。

透过小片的方框玻璃，苏董和苏驰朝隔壁家的院前看了看。

在月色的照耀下，有一群人影在晃动。他们带着圆形的钢盔，手上拿着长枪，虽然光线黯淡看不大真切，但衣服似乎是黄绿色的……

他们将已死的大花往地上一甩，溅出一道暗色的血迹，一群人拿起枪就开始往领居家的屋内前进。

呼吸一滞，老人默默锁上了门，尽量不漏任何声音。两个人被眼前的这一幕吓到，都不敢大声说话。

“驰儿，护好瑶儿。如果我出了什么问题你们就躲起来。”

“不行！为什么我必须躲起来！”苏驰压低声音的同时表达他的不满，明明自己已经成年了。

“叫你缩着你就缩着，大男人磨磨唧唧的……”

心里充斥着不安，老人的脸上面露严肃。

隔壁院子的门被敲响，咚咚咚的响声让苏董更着急了。

“快带着瑶儿跑！你们在后院藏着的狗洞我不是没发现！”

苏驰从没见过老人脸上如此焦急，但他想了想还是拉着苏瑶悄声走到后院。

“哥哥，这是在干什么——”

“安静瑶子，从现在开始看到什么都不要大喊大叫！”

“有人，来屠村了。”

“那爷爷怎么办！不能把爷爷丢在这！”即使心里很焦急，苏瑶还是压低了声音。

少女快步摸回屋内，看到老人拿着一把大砍刀站在紧闭的大门边。眼见苏瑶回来后脸上有些不满与气愤。

“你在干什么！快走啊！等会我们都走不掉！”

“爷爷你也要一起走！”老人很少见到女孩如此执拗。

此时，隔壁家里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撕心裂肺的声音惊醒了这条街上的村民。那个指导苏驰纺织的大姐，走了。

“快走啊！我这个老骨头已经走不掉了！能拖一点是一点！”老人自知自己跑不过一群训练有素的士兵，选择留在这里争取时间。

“可是——”

“走了瑶子！”苏驰从后面一把捂住苏瑶的嘴，将她拖去了后院，整个过程撇着脸不敢看老人。

而老人也是一样，并不想让两个孩子看到——他的脸上对死亡的恐惧。

“你想让爷爷担心吗！如果我们也死掉了爷爷在地底下也合不上眼的！”

将苏瑶抱在胸前，互相交换着心跳，女孩才冷静了一些。突然的离别对于15岁的她太过于突然。两人借着月色摸索并打开了后院墙角下的通道。

但那些侵略者动作何其之快，隔壁一家殒命之后立刻来到了苏董这家。

砰，砰，砰……

踹门的声音从屋内传来，随之而来的是老人最后的呼喊声。

“快走！！！”

哥哥心一横，带着妹妹从狗洞里钻了出去。没过多久老人的声音便消失了……

眼睛被泪水浸湿，苏瑶被哥哥牵着手快步奔跑着，即使痛苦已经填满她的内心，但她的理性驱使着她的双腿飞速摆动。

突然，一声枪响撕碎长夜，比新年时的爆竹声还要刺耳。

似乎是不打算继续暗中行动，侵略者打响了进攻的号角。村民们也被枪声惊醒，家家户户都传来骚动的声音。

杀人游戏，开始了。

“（外语）这里还有两个！”

“（外语）别让他们跑了！”

快要走过院墙的拐角时，兄妹两人被后面探头的士兵看见。一发子弹打在两人身旁的石质矮墙上，死神的镰刀擦肩而过。

“噫！”

“走这边！瑶子跑起来！”

苏驰牵着苏瑶快步奔跑，在错综复杂的院墙和建筑间穿行，不规则的房屋分布让他们得以和持枪的士兵保持距离，绕开子弹的直击。

“杀人啦！大家快跑啊！”苏驰一嗓子如狮吼般爆发而出。对于暴露位置的他们来说，隐藏自己并没有太多意义。

既然邻里的村民都被枪声惊醒，不如多跑一个是一个！分散开来跑反而能够增加存活机会！

如果躲在村子里，被这群侵略者找出来也只是时间问题，于是一些村民跑了出来奔向远处。还有一些则是躲在房屋里，但这些村民在屠村的时候就全部被发现，成为了士兵刺刀下的亡魂。

作为最靠近海边的住户，苏驰和苏瑶二人首先被登陆的侵略者发现，跑往村子另一侧山岭间的距离最长。只有成功跑出村子才能够活下来。

多亏两人捉迷藏的经验比较丰富，他们与追捕士兵间的距离并没有缩短，反倒是侵略者们被耍得团团转。东走西绕之下两人短暂消失在了侵略者的视线里。

来不及发泄自己的悲伤，紧跟在身后的危险让苏瑶的神经持续紧绷。她一直被哥哥牵着手奔跑着，奔跑着……

他们来到了村边的一片高粱地，弯下身子尽量不露出脑袋。茂密的高粱遮挡住视线，难以看清眼前的路。只要走过这片高粱地，就能逃进村外的群山。

过了一会儿，村里的哀嚎声也停了，茅草堆被点燃，大火在村中蔓延，霎时间火光滔天。两人望向背后，已是一片火海。士兵身穿黄绿军服戴着钢盔，背影在火光的照耀下显现出恶魔的形状。

已经，回不去了。

一个眼间的士兵坐在屋顶上，看着其他同僚用枪上的刺刀扎进村民的身体里，露出邪笑。

他借着火光看到了高粱地里有东西在晃动，立刻大声呼喊。

“（外语）那块地里还有！先到先得！”

屠完村民的侵略者本没了兴致，但一听到高粱地里还有老鼠可以抓，一个个拿起刺刀往里面冲去。他们享受着血肉飞溅的乐趣。

听到刚刚走过的地方有一群人用听不懂的语言大喊大叫，然后钻到了高粱地里，苏驰的心里便是一惊。

“瑶儿，接着跑！我们要跑到山里面！”

“哥……我跑不动了……”苏瑶比较瘦弱，身体素质有限的她速度慢了下来。从村子的一头跑到另一头耗费了她绝大多数体力。

苏驰一听，抓起苏瑶的一只胳膊搭在肩上，带着她接着向前摸索。把妹妹丢下的话，他会懊悔一辈子。

但拿枪的士兵们就不用顾忌这么多了，他们大跨着步拨开眼前的高粱，以极快的速度向前搜索。一群壮汉没过一会儿就搜完了四分之一的高粱地。

不行，这样很快就会被发现！

抱歉了瑶儿，我们可能得暂时分开了。

“瑶儿，你慢慢地趴下身子摸过去，尽量不要让头顶上的高粱摆动，很擅长躲藏的你能做到吧！”

快要走出高粱地，苏驰却这样对苏瑶说道。

“那哥哥你——”

“我去把那些家伙引开，你趁他们没注意到你的时候偷偷跑到山里面，然后躲起来。”

“相信我吧，你哥身体强壮得很，把那些家伙甩掉根本不在话下！”

苏驰挤出一丝微笑，放下苏瑶，让她趴到了地上。

“那么，之后再见！”

“哥——”苏瑶的话，堵在了嗓子眼。

青年往右边摸了一段距离，确定远离苏瑶的位置后抬头看了一眼，发现身后不远处有几十个士兵刚好抬眼看着他。既然他们到现在都不开枪……

“我草XXX&&%T￥￥*！！！”

这是苏驰这辈子学过最脏的话，带着问候祖宗十八代的怨恨咆哮而出，灌进每个侵略者的耳朵里。但这些士兵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是更高兴了。

猎物自己送上门了。

苏驰向着另一侧的山峦拔腿就跑，不断拨开高粱随后冲了出去。高粱地里的侵略者像蝗虫一般跟在青年身后，一齐跑进漆黑的山谷里。

苏瑶则是趴在高粱地里慢慢爬行，尽量不漏一点痕迹。待周围安静了下来，火光也消散了之后默默溜进另一侧的大山里，与夜色融为一体。

她抓着胸前哥哥打磨出的心形石头，在灌木遮盖的小土坑里缩成一团，一边留着眼泪一边祈祷着哥哥不被抓住。

但在她不知道的某处，一处光芒消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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