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的朋友，初华自动对号入座了一下自己。虽然很明显只是借口，但背后暗藏的意思大约是睦始终是若叶家的女儿，他们有权利管教她。

  “去聊聊也好？”初华还是对睦的父母抱有相对积极的想法的。起码对方摆出了一副想要沟通的态度，虽然可能是居高临下的。

  祥子无意识地轻抚着初华的手，“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能逃避问题。”

  她抬眼看向海铃，“抱歉把海铃同学扯进来了。也许我们不该一起聊这些事的。”

  “我们是朋友，如果把我落下了我才要觉得不舒服。”海铃说，“我猜若麦子也是这么说的，我们会一起面对——”她沉吟了一下，“若叶先生还是夫人？”

  “夫人。约在这周周末，三把扫帚酒吧楼上包厢。”

  森美奈美坐在三把扫帚楼上的包厢里，不满地扫视着墙上剥落的墙纸痕迹。木地板没有打蜡，缝隙里一定到处都是灰尘。如果不是带出在校生必须要向学校申请，她一定会把见面地点换到伦敦。门发出轻响。她定了定神，“进来。”

  五个学生鱼贯而入，包厢一下子显得满满当当的。她分辨着来人，第一个进来的是金发拉文克劳，泥巴种。接下来是被丰川家丢出去的亲戚。自己的女儿走在高个子斯莱特林和一个黑发拉文克劳中间，两个都是混血。太不上流了，她在心里感慨，睦这孩子从小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无论是爱好还是选择朋友的品味都让人看不懂。

  坐在包厢里等待的这位，初华谨慎地和之前在杂志上瞥到过一眼的形象比对了一番，应该就是睦的母亲了。真人看起来比杂志上有气势多了。镜头似乎柔和了一些东西，这位女士的气质透出种不屑于掩饰的高傲来。

  “过来让妈妈看看？”森美奈美站起来张开怀抱。

  睦脚步一动，下意识地要走过去。

  海铃及时地挡在了她的前进方向上。初华打着圆场，“我看我们还是先坐下？”

  “泥……”在社交场上锻炼出的涵养让她咽下了之后的几个字音。“看我，太久没见到女儿了。”茶杯飞到了每个人面前，大家依次坐下。“不如我们先从自我介绍开始，我对小睦的朋友很感兴趣呢。”

  刻意亲切的语气，眼里完全看不到一丝笑意。祥子打量着睦的母亲，感到一阵厌倦。她直白地开口，“伯母是为了我父亲的手稿来的吧。”

  森美奈美神情自若地说：“我只是来看看女儿而已。小睦圣诞节没有回家，亲戚们都觉得很奇怪呢。”她转向睦，“小睦是个好孩子，复活节假要不要回家看看呢？”

  “不要。”睦的声音很轻，但是很坚定。

  “你这孩子……”她摇摇头，“学校把你教得没礼貌了，今年通过O.W.L.之后，我和你父亲商量过，小睦可以不用再来上学了。”

  若麦轻轻地对海铃耳语，“和我们之前猜的一模一样。”

  “能用得上的威胁方式也就那么几种。”海铃配合地压低声音说，“不许上学，切断经济来源，最极端的就是丰川同学那样，直接被除名，其他没有什么新花样了。”

  “我要上学。”睦说。祥子鼓励性地拍拍她的背。“我可以暑假也不回家。”

  “小睦明明知道暑期我们需要做很多专访和杂志拍摄，今年夏天我已经约了三个跟拍特辑。”森美奈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该拿你怎么办呢？叛逆期？”

  “伯父最近在为威森加摩忙碌？那您应该能理解什么叫交换和代价。”祥子意有所指地说。

  “我觉得小孩更应该知道什么叫管教，要我对她百依百顺来换她的配合？”森美奈美喝了一口茶，露出厌倦的神色。

  “管教也分为合理的和不合理的，若叶同学也没有要求什么很过分的事情。”海铃说。

  “而且媒体热点可是丢了一次就很难再赶上，经验之谈。”若麦也拿起茶杯试图喝一口，被烫到后悻悻地放下了。

  “这个之后再说。”森美奈美姿态优雅地整理了一下长袍，轻柔地抚过并不存在的褶皱。“我也算是看着祥子长大的长辈，这一两年以来，似乎你对交换有了些新的体会？”

  “您能给我们什么呢？”祥子问。

  “你有什么？在要求回报之前应该起码把筹码亮个明白。”森美奈美眯起眼睛。

  “一份令人惊异地由若叶家现任家主弟弟亲手写下的魔药配方，里面含有两种绝对不能出现的材料，而若叶家提供给了他。”

  “金加隆？这个应该没有人会讨厌吧？一人一千。”森美奈美扫过一直安静坐着的初华。“需要的话我可以让远亲收养那个小……麻瓜种，让她能有个好听点的姓氏。起码面子上过得去。毕竟严格意义上，你现在甚至不能使用丰川的姓氏，我猜老爷子完全是因为你结婚之后会改姓所以不想去管。”

  初华有些不安地在椅子上动了一下。祥子担心森美奈美对麻瓜出身有额外的敌意，初华被叮嘱了最好不要多说话。

  “我觉得三角这个姓挺好的。”祥子说。她摩挲着杯柄，做出在思索的样子。“但是如果我答应，您预备如何确保在场所有人都不会说出去。”

  “我知道你们提出了些绕过之前我们普遍在用的魔法契约的鬼点子。我的意见一直是遗忘咒，可惜被学校发现会很麻烦。我也不想在魔杖上留下这类魔法痕迹。”森美奈美用下巴点点祥子，“你来和我订立牢不可破的誓言，单向的。”

  初华嚯地一下站起来，椅子和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违背牢不可破的誓言会导致死亡。虽然她有自信在场的人不会泄露这个所谓的秘密，但是最坏的可能性让人没办法接受。

  祥子拉着她的袍角让她坐下。“没事的，”祥子轻轻地说，“初华仔细分辨一下气味？”

  初华猛吸了一口气，熟悉的朋友们的气味，森美奈美身上有股不熟悉的香水味。门外有新的气味在靠近，之前闻到过的，矿物和书本的气味。她略微放下心来。德维斯女士来了。

  5.9

  “抱歉，我来晚了。”德维斯女士把外套挂在门口，“您好，想必您就是森美奈美女士了。真人看起来比杂志上还要漂亮。”

  “您真客气，”森美奈美不悦地抬起眉毛，“请问一下您是？”

  “叫我德维斯就好。”德维斯女士挥了一下魔杖，椅子啪地一下出现，她也加入这略显拥挤的桌边。“一定要说的话，我是被我新收的学徒请来做见证人的。”

  “看来你早就想好了要做交易？”森美奈美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赞许。

  “这屋子里的人有些太多了。小睦，和你的朋友们先回去，妈妈下次有空再来看你。”她轻描淡写地说。

  “我觉得我们下楼的时候真的在被人打量。”若麦说。她悄悄地指着一位桌子上放着满杯黄油啤酒的中年人，“海子你看，他的酒气泡都消掉了，明显在这里坐了很久，大概不是来喝酒的。”

  “若叶同学应该是第一次来霍格莫德，要去外面逛逛吗？”海铃问。她又转向若麦小声说，“不要指，很容易被发现。只能说明若叶同学母亲的行程在被盯着，现在这个时期确实她的一举一动都引人注目。”

  “我们就在这里等。”睦说。

  初华在二楼走廊踱着，走廊上铺着的厚重地毯吸收了她的脚步声。二楼的包厢出于私密考虑，每个都有完善的隔音措施。听不到里面的谈话内容，她有点不安。森美奈美显然认为她们已经充分接受了她开出来的条件，于是让大家离开，只留下祥子和见证人。但初华知道，并不是这样的。

  “与未成年巫师订立牢不可破的誓言是违反未成年巫师保护法的，”德维斯女士说，“我无意了解您这边的秘密内情，根据目前的情况，我推荐使用赤胆忠心咒。”

  “一方的要求是严守某个秘密，交出涉及这个秘密的材料，为此使用赤胆忠心咒作为保密手段，并愿意付出相应代价。”德维斯女士的声音在变得空荡的包厢内响起。

  森美奈美点点头。

  话音变成了银色的字母，贴到展开在桌上的一张羊皮纸上。

  “另一方的要求是？”

  德维斯女士转向祥子。

  “很简单，”祥子站起来，“若叶家不再强制干涉若叶睦的人生选择，包括但不限于她未来的学业，婚姻及工作。”

  “中止，”森美奈美的声音冷了下来，“这和我们之前聊的不一样。”

  德维斯女士配合的挥动魔杖，原本空气中浮现的蓝色字母闪烁后消失了。羊皮纸上银色的字迹依然散发出微光。“前半段已经成立了，”德维斯女士提醒道，“不尽快达成一致的话，理论上会变成只要完成了赤胆忠心咒，她就能任意向您提出一个要求的局面。”

  “你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这个？”森美奈美发出一声嗤笑，“就算你自己不要，那群小孩知道你剥夺了她们不费吹灰之力就拿到一千加隆的机会吗？”

  “不劳您费心。”祥子想起当时的情景。在她提出想用手稿去试着交换睦的自由时，举手表决全票通过。

  “那么我要是拒绝呢？”

  “完成赤胆忠心咒，依旧把您这边需要支付代价定为我想要的。顺便说一句，手稿的原件藏在霍格沃茨城堡深处，我只带了复制品过来。”祥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为了得到小孩付出过巨大代价的话，不会想让她幸福快乐吗？”

  “别用这些孩子气的话逗我发笑了。如果不是现在时期特殊，甚至我都不用过来走这么一趟。不如感谢你们还是未成年的学生，否则遗忘咒就是你们的结局。”

  “这就是所谓的小孩有小孩的方式吧，”祥子平淡地说，“您好好考虑一下？”

  “不够。”森美奈美嘶声说，“一段成功的联姻能为家族增色不少，目前摆在桌上的筹码仅能保证我们不会大丢面子而已。你要的太多，我们现在要谈的就不是减少损失，而应该是扩大利益。”

  场面一时间陷入了僵局。森美奈美端起冷掉的茶，喝了一口。

  “若叶先生的主张我记得似乎是新纯血主义？”德维斯女士适时地插话。“对优雅传统予以保留，摒弃黑魔法和陋习？您二位对独女采取开明的教育态度，让孩子作为他新理念的践行者不也是一段佳话吗？”

  “我有位熟人在预言家日报职位颇高。”德维斯女士像是刚刚想起来似的。

  森美奈美脸上嘲讽的笑容逐渐消失，“听上去也有几分道理？至于您的熟人，有机会的话——”声音做作地拖长了。

  “一定介绍你们认识。比起老掉牙的联姻，教育话题才是最近大家关注的。要知道小巫师才是魔法界的未来。”德威斯女士接话。“我猜我们可以继续了？”

  能通过连结感知到祥子大致没什么问题，但是不是有点太久了。初华不安地触摸着口袋里的双面镜。这是祥子送的情人节礼物，有了双面镜，通讯变得方便了很多，也不用总是麻烦别人带话了。她抚摸着镜子凹凸不平的边框，努力地静下心来感知四周的动静。微弱的热度从指尖传来，镜子在发烫。她深吸一口气，敲响了房门。

  “我知道您不会放心我来当保密人的。”初华推门而入时祥子的声音配合着响起。

  初华说：“我来做这个秘密的保密人。”德维斯女士确实把事态扭转到了使用赤胆忠心咒。她松了一口气，接下来按照预想中的流程走下去就可以了。

  “肮脏的泥巴种小鬼。”森美奈美终于畅快地说出了她一直想说的。

  “纯血家族的秘密藏在一个麻瓜出身的灵魂里，不是很有意思吗？”初华说。

  “不如说你的小女朋友是为了给你的命添点重量，一旦你死，其余知情人自动成为保密人。但凡你的不幸和我们能扯上一丝关系，到时候她擦干眼泪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全部人都拉下水。”森美奈美嘲笑着。

  “我对我的预期寿命很乐观。”初华在心里默默计算了一下，轻松再活个一百年大概不成问题。

  森美奈美脸色阴沉地走出包厢，向德维斯女士点头告别，随着啪地一声爆响，她消失在空气中。

  “我也先告辞了，店里今天没有人看。”德维斯女士慢吞吞地说，“不过也不着急，我会慢慢走过去的。”

  “今天的事情真是不知道怎么感谢您才好，”祥子说，“如果在场的只有我们的话，交涉起来不会那么顺利。”

  “不用客气，毕竟我是你的老师，而且对三角小姐的灵魂状态很感兴趣。”

  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德维斯女士再度开口，“不过说到感谢，还有些之前类似的问题，需要你们有空的时候和我一起去看看。”

  “非常乐意。”初华说。赤胆忠心咒没有对她造成什么影响，只是一瞬间的恍惚，什么都没有察觉到就结束了。

  德维斯女士消失在楼梯口，留下初华和祥子在走廊上，彼此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如释重负的喜悦。

  “我们好像完成了件了不得的事情。”初华开心地说。

  “一定要说的话解决了我这个学年一直在琢磨着的问题之一？”祥子难得的孩子气地抬起手。

  初华和她击掌。“成功的第一步，问题会一个接一个被解决的。”

  若麦趴在桌上，无聊地摇晃着桌上的花瓶。花朵洒下些若有若无的发光粒子，消散在空气中。她坐直身体，“你们俩怎么没有提醒我也带上一本书来看？”

  海铃从书里抬起头，“我以为若麦子会带上的。”

  “我怎么知道会花这么长时间？我该开心的是出门之前我好歹熄灭了坩埚下的火。”

  睦合上她的《毒菌大全》，“若麦需要的话可以借给你看。”她望了望楼上的方向。

  “担心吗？”海铃问。

  睦点点头。

  “应该不会有事的，”若麦说，“交换条件很充分。”她眼尖的发现了下楼的德维斯女士。“喏，睦子你看，祥子的老师下楼了，她们俩应该也很快了。”

  初华在楼梯口就发现了盯着自己的三位朋友。她遥遥地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若麦一下从座位上弹了起来，飞快地蹿到柜台边点了一大堆松糕和黄油啤酒。

  “还顺利吧？”落座的时候海铃问。

  “和我们之前商量过的一样。”祥子说。

  “那也就是说——”若麦欢呼着。

  “胜利！”初华顺便把祥子的手也举了起来。

  大杯大杯的黄油啤酒被端了上来。睦好奇地打量着这一刻不停地往外冒泡的金色饮品。

  “试试看？”祥子鼓励地说

  睦小心地喝了一口。“有点甜又有点苦，”睦诚实地说，“但是习惯了的话，我应该会喜欢这味道的。”

  “敬自由！”五杯黄油啤酒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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