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勞斯扣上鈕扣，對著鏡子拉整領口，反覆檢查過西裝每個細節，確認一切皆完美無瑕才轉身走向房門；今天沒有吉爾貝爾特幫忙打理衣著，在自家臥房以外的空間換上正裝也令他有些不習慣，多花了好幾分鐘。史蒂芬家的主臥室採光不錯，在需要出門的日子克勞斯一早便會拉開裡層的遮光窗簾，讓朝陽自薄紗對側點亮四方形的空間，幫忙催醒東道主。史蒂芬彷彿住在幾個時區外的生理時鐘總需要點技巧才調得回來。眼下克勞斯沐浴在熟悉的晨光裡，步伐間卻多了些猶豫，節奏不如平時那般自然，又耽擱了會兒才走出房門。

「我得出門了———噢你其實不用穿得那麼正式，克勞斯。穿睡衣也能在家辦公啊。」

「我想還是換上平常的衣服比較好，會更專心一點。」

「…嗯。別逞強，有狀況隨時打電話給我。」

他點了點頭，在史蒂芬從客廳中央繞回臥室門口時順勢彎下腰，讓對方將掌心搭上自身頸側。克勞斯自覺體溫一切正常，但黑髮男人依舊等待一陣子才鬆開手，轉身牽著他走向玄關，期間不忘對克勞斯各種叮嚀吩咐。

「薇蒂特快中午時會過來準備餐點，有缺什麼也可以請她順道買。」

「嗯。」

「如果不想被打擾的話就把門關起來，她知道你今天在這兒、不會進去清掃。」

「我很期待能再見到她。上次她教了我煎肉排的技巧，很實用。」

史蒂芬側身拿著鞋拔，越過左肩向他勾起嘴角，整裝完畢後重新站直了身子，臉上的微笑逐漸摻雜進期待。

「我出門囉。」

「路上小心。」

克勞斯再度微彎下腰；這次他給了戀人一個淺淺的吻。

目送對方離去後，克勞斯回到客廳，在沙發上啟動筆記型電腦，依序檢查昨晚新增的郵件內容。有幾封特別長的信他來回讀過幾遍，當視線移開後卻又理不出個所以然，集中精神忽然變得異常艱困；克勞斯實在不習慣在辦公桌以外的地點工作，學不來戀人那種隨時隨地都能靠手機打字發號施令的本領。他對此是有自知之明的，也向史蒂芬提出過異議，但對方寸步不讓，怎麼也不肯答應克勞斯在發情期前夕正常出勤———第一次的發情期他搞砸了，至今也還沒能修復史蒂芬的信任。第二次的發情期黑髮男人早早就替克勞斯清空行事曆，額外多抓兩天在家辦公陪他；就結果而言他們的確完美達成了任務、迅速讓克勞斯的發情徵狀得以舒緩，但事後史蒂芬整週都得熬夜加班。他切身理解了不該在這時期試探彼此的自制力，於是這回特地花上好幾天說服對方先讓自己單獨留守，等發情期真正開始再聯絡史蒂芬。

游標繼續在已讀信件間反覆遊走數分後，克勞斯輕嘆著氣、緩緩走向書齋。

史蒂芬的書房與客廳採同個風格，配色簡略且不留多餘裝飾，對照吉爾貝爾特幫他打點的自家裝潢顯得更帶冷調一些，以機能性為最優先。克勞斯坐進有點陌生的辦公椅，重新點開稍早那些通知；這次他總算能好好思考怎麼回覆，著手逐一清空收件匣。

幾分鐘後有封主旨空白的信來了：史蒂芬只簡潔留了句「記得打電話給我」，然而熱氣頓時竄上克勞斯兩頰，好不容易拾回的專注力又煙消雲散。他將右頰靠向桌面，伴著微涼的感觸放任視線隨意飄移，掠過依字母順序排列的雜書與自舊至新擺放的期刊，目光最後落向斜前方的文鎮。矩形的木製文鎮上頭擱著史蒂芬慣用的鋼筆，看似一切正常，許久後克勞斯才理解是什麼揪著他的神經：文鎮底座多了個缺角。

這回克勞斯轉了轉方向，改以左頰與桌面相貼，但上個月在這兒經歷的每一刻倏地跳進腦海，讓他整個人冒起陣陣蒸氣———仔細想當時發情期根本還不算真正開始，而史蒂芬只是聚精會神地敲著鍵盤，隨口向克勞斯道了早安。也許是對方未經打理的鬍渣，也或許是晨間格外低沈的嗓音，總之某項再平常不過的細節導致了爾後散落滿地的文具，以及不得不送洗的地毯。

也許追根究柢只是自己意志不夠堅定而已。

克勞斯隨手闔起電腦，將本日上午的目標簡化為「在薇蒂特來訪前恢復平常心」。

◆◆◆

在HL裡異界人開設的餐飲店佔比將近八成，食材倒仍多是見慣了的那些，聽過雷歐納德臉色蒼白地描述會吃人的巧達濃湯後，克勞斯的好奇心也收斂不少，安分維持著既往的飲食習慣。吉爾貝爾特豐富的家常菜食譜讓人無暇感到厭倦，加上夥伴們偶爾買來辦公室的零食，以及休假時和史蒂芬一起去的咖啡館，這幾年已大大開拓了他對料理的想像力，不過此刻眼前被切成拇指大小、五彩繽紛的四方體依舊讓克勞斯看得目不轉睛。以前他也常像這樣待在吉爾貝爾特或凱瑟琳身旁，滿心期待地觀察那些巧手如何將不起眼的食材變成一道道佳餚。

「家裡的小朋友們老是要我把這個切成動物形狀…我覺得吃個水果不用那麼麻煩，不過有些人類好像也會用特別的方法切蘋果？」

「嗯、小時候如果遇上有誰生病沒食慾，姊姊會把蘋果削成兔子型，讓病人盡量多吃點東西。」

「噢我在電視上看過那個！像這樣…對吧？」

薇蒂特稍稍改變了刀鋒的弧度，手中的果實便褪去了大半表皮，餘下的黑色果皮變成了兩條長耳朵，底邊有著彩虹色澤的果肉則被削成兔子渾圓的身軀。克勞斯熱切點了點頭、拍手稱讚對方的手藝，等到第二隻黑兔出現在瓷盤裡，他快步繞回吧台對側，拿起手機連續拍了好幾張相片。薇蒂特在快門前笑吟吟地替他調整水果盤的角度，直到克勞斯終於有張滿意的取景、害臊地停下動作後才繼續準備午餐。

「您約好要過來的日子老爺他都特別開心呢。」

「史蒂芬嗎？」

「嗯。我也很高興您能來陪他；老爺他常常忙到忘了吃飯，有克勞斯先生在才會三餐規律。」

他看著對方開始動手切菜的背影，思量起記憶中黑髮男人的每個表情：克勞斯曾經懊惱過史蒂芬摟著女伴的神態與兩人私下獨處時不盡相同，直到札布斜著眼睛戳破了那錯得離譜的假說。除去訓誡他行事太莽撞的幾次例外，記憶裡黑髮男人總是帶著沈穩而令人安心的笑，克勞斯不確定那些時候戀人才算格外開心；看來他其實沒比自以為的成長多少。

「———我想問個有些失禮的問題；您也可以選擇不回答。」

薇蒂特在他分神期間迅速處理好生菜，左側的三條觸手牢牢捧著沙拉碗，右邊則各抓起不同的醬料罐、均勻撒向裡頭，不一會兒便完成了擺盤，轉身將午餐前菜放上吧台。

「克勞斯先生是Ω嗎？」

墮落王強行加諸在眾人身上的第二性徵雖稱不上是禁忌，但被分化為Ω的群眾相對不樂意公開談論這點；克勞斯能理解其中原由，倒也不覺得自己需要為此說謊或遮遮掩掩。

「是的。」

「果然是這樣…我也有朋友是Ω，身體突然出現這麼大的變化，一定很辛苦吧。」

「我不要緊。妳的朋友還好嗎？布拉德貝利醫院最近為此求診的人變少了，我可以請艾斯特薇斯醫生另外安排檢查時段。」

他微蹙起眉，憂慮想著果然不該將萊布拉的資源先挪到其他更緊急的案件上。眾人上個月就確定了菲姆特設置輔助觸媒的地點在永遠之虛正下方，各項情報顯示那些裝置最深也只離地表數百公尺遠，比以往調查隊失聯的潛行紀錄淺上不少，還算在安全距離內。如果改用札布的血法取代纜繩，克勞斯便能迅速垂降至洞穴內將所有裝置擊破———然而史蒂芬第一時間便否決了他的提案，後續克勞斯總找不到機會私下和札布商量這事，就這麼耽擱到現在。

「噢她也習慣了，請不用擔心。認真說來這算是好消息：她們夫妻一直想要有孩子，這幾年一直在跑醫院，能成為Ω反而幫了大忙呢。」

他對意料之外的答案眨眨眼睛，遲了幾秒才含糊地送上祝福。克勞斯從沒想過墮落王一時興起的惡作劇居然能導向好結果；至少在他身上一切看來弊大於利。

第一次的發情期甫結束史蒂芬便壓著他直奔布拉德貝利醫院，反覆幾遍採樣檢查與數據比對後，露西安娜歸納出了結論：雄性Ω體內的子宮機能相當於製備人造人用的培養皿，藉由各種激素的濃度變化調節成能與外來細胞結合、著床的環境，一旦條件完備發情期即會開始。雄性Ω沒有月經，但體內的激素濃度變化比一般雌性更加劇烈，許多案例在發情期前後得額外服藥來緩解不適。克勞斯的徵狀相對輕微、僅有些許倦怠感，他更在意如何讓發情期儘速結束；對此露西安娜的解答異常直白，令史蒂芬尷尬地乾咳了好一陣子。

『發情期是為了生成胚胎的準備工作，原則上子宮裡精子濃度到達閾值後就會進入後續程序。這次不曉得為什麼萊茵赫茲先生體內沒有生成胚胎，但看起來注入精液是有效的，下次你們可以再試試。』

在那之後克勞斯固定隔週回診，陸續從露西安娜那兒更新情報；菲姆特的術式極其強力，幾乎所有的Ω在發情期間都能受孕，於是服用抑制劑融入了HL的日常風景。他原先覺得這是飛來橫禍，得趕緊想辦法讓眾人恢復原狀，但也許…也許祝福與詛咒僅是一線之隔，而克勞斯無權替他人決定該怎麼判斷。

也或許他只是找到了個好藉口。

◆◆◆

玄關傳來聲響時鹹派剛巧出爐，克勞斯沒脫掉隔熱手套、將烤盤放上吧台後就直接穿過客廳，迎接家主歸來。準時下班對史蒂芬而言算是罕見，他忖度著今後得多替對方注意用餐時間。

「我回來了———」

「歡迎回來，晚餐已經準備好了。」

史蒂芬沒有立刻脫鞋，反而微瞇起眼睛、目光落向他腰際；克勞斯跟著移動視線，這才注意到圍裙沾到了麵粉，白色污漬在深綠的布料上格外顯眼。黑髮男人在他打算拍掉髒污前搶先伸出了手，示意要克勞斯壓低身子，順勢將掌心抵向他前額。

「還好嗎？」

「…我沒事。」

克勞斯試著從對方的表情裡找出能稱之「特別」的部分，但什麼也沒發現。

「你在烤東西？」

「嗯，薇蒂特做鹹派的方法很特別、也更有效率，我之後想試著照她的方法調整看看。」

「我很期待喔。」

史蒂芬繞去梳洗途中仍柔聲附和著瑣碎的對話，看上去心情不錯。今天HL似乎相對和平、沒有太多需要操勞的意外。

「她有好多跟吉爾貝爾特不同的食譜，就算是用上共通食材，調理方法也都不大一樣呢。」

「吉爾貝爾特先生的歐姆蛋是世界第一，但偶爾嚐嚐其他料理也不錯，對吧？」

他在吧台與餐桌間來回幾趟，飯菜上桌完畢前一刻突然被那不經意的話語勾起注意力：薇蒂特替他們準備的料理樣樣可口，但都異於兩人平日的飲食偏好，絕大多數都是克勞斯沒見過的菜色。她替史蒂芬工作了好幾年，早該清楚雇主的喜好，會刻意這樣安排肯定有別的理由———克勞斯不是會對餐點挑剔的性格，然而他的味覺基本上是由吉爾貝爾特一手培養，吃慣了的家常菜淺嚐幾口便會注意到下廚的人做了哪些更動，只有陌生的料理才能不帶成見地享用。

那些習以為常的點滴其實都是「特別」的。

「…克勞斯？」

耳根驟升的溫度令克勞斯一時語塞，默默看著剛入座的史蒂芬再次起身、向他走來。黑髮男人瞇起眼打量的模樣與稍早在玄關時極其相似，只是虹彩間略去幾分溫度，轉而冷靜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克勞斯該試著解釋，然而當史蒂芬輕觸他的腰骨，腿間突如其來的濡濕感觸宣告了他已錯過恰當時機。

◆◆◆

布拉德貝利醫院今晚清閒不少，候診的病患三三兩兩地坐在大廳裡，大部分都自顧自地盯著手機不放，少數則無精打采地盯著櫃檯旁循環播放的衛教節目。克勞斯沒跟著排隊掛號，直接上樓前往露西安娜的診察室，這回小個子醫生準時迎接了他，俐落抽完幾管血便又快步離去，一刻不得閒。受惠於異界的分析技術，檢驗只需要半小時就能知道大致結果，於是克勞斯有備而來，悠然拿出新買的戰旗棋譜打發時間。

露西安娜在他快讀完另個章節時回來了，左手抱著三五個資料夾，顧不得先坐下喘口氣、邊走邊翻找起裡邊密密麻麻的筆記。克勞斯瞄向牆上的掛鐘：離稍早檢體送樣只過了不到二十分。

「保險起見，等等機器有空檔我另外幫你照個超音波，但血清分析不太可能出錯，總之先排後續檢查跟手術的時間吧。雄性Ω的胚胎成長速度目前各個案例都和原生種族相同，預產期我暫時估十個月後，後續視回診結果再調整。剖腹手術本身不是問題，不過我想請你留院觀察久一點，癒合期抓個至少兩週。對了、現在還不確定離開觸媒效果能及的範圍會有什麼影響，在生產前請別離開HL。」

他呆然聽著滔滔不絕的醫囑，兩手仍捏著書頁、動彈不得。不久後露西安娜終於抬起臉，正視克勞斯。

「噢…我該先說這個才對：恭喜你，萊因赫茲先生。胚胎順利著床了。」

女醫生見他仍是一臉茫然，便緩緩放下手裡的文件，謹慎地重新開口。

「如果你需要引產也可以另外安排，上個月我們剛處理過一位人類的雄性Ω，程序跟既有的差不多，相對好辦、」

一陣慌亂的比手畫腳後，露西安娜微微笑了，語氣恢復平時輕快的抑揚頓挫。

「我們恪守不殺生的原則，但患者的身心健康是最重要的，無論你怎麼選擇我們都會尊重———你煩惱的不是這個，對吧。」

「…我以為這不可能發生。」

「技術上來說，β的精子也算充分條件呢。」

「嗯，我想也是。」

伯爵留下的爪痕讓克勞斯的存在漸趨曖昧，遊走於人與非人的界線上，是亞伯拉姆和史蒂芬幫了他，反過來利用被強諸身上的力量戰鬥；而雄性Ω聽來更加不上不下，和克勞斯那些轉瞬即逝的白日夢並無二致。這段期間他已完全相信了這個結論，然而現在———

「Ω是必要條件啊，別想那麼多。我個人覺得這很值得開心喔。」

「…謝謝妳。」

「離胚胎成長到會影響你生活起居還有段時間，你們可以再考慮一陣子———噢不過我得建議你改掉魯莽的戰鬥模式，不管有沒有懷孕都一樣。」

「我會盡力遵守醫囑，艾斯特薇斯醫生。」

「這話由你來說還真沒有說服力…待會讓你仔細看看胚胎形成初期的模樣，警惕一下。」

露西安娜快活地輕拍他的手，沒等克勞斯把書擺好便逕自拉著他走出診察室，往大樓另一角前進。沿途兩人遇見了好幾個女醫生的分裂體，每一位都特地停下手邊工作向克勞斯祝賀，而他拘謹地依序回禮，心底五味雜陳：沒有多少時間能讓克勞斯猶豫不決了。

◆◆◆

幾分鐘前還佇立著挑高摩天樓的街區，此刻僅剩斷垣殘壁與飛揚的塵埃，讓他與札布只得用袖子捂住口鼻，等待漸強的風將空氣滌淨。兩人都只受了點皮肉傷，但與巨大魔獸纏鬥整個下午讓「走回辦公室」這提案顯得毫無魅力，於是他們決定在原地等待吉爾貝爾特把車開來。

雖然看上去頗為狼狽，但萊布拉的計畫落實得很成功：K．K和史蒂芬先將魔獸逼退至住宅區外，等雷歐納德確定目標最脆弱的部位後，將座標共享給哈瑪和克勞斯、讓前者把紅髮男子拋向目標，期間札布負責用血法維繫克勞斯，一旦擊破敵人就立刻把他拉回來。每個步驟都圓滿執行了，只是誰也沒料到魔獸的瀕死掙扎還能推倒兩座大樓；札布即時讓哈瑪把自己也丟向正要倒塌的建築物，把如細絲的紅線頃刻結成網、拉著克勞斯一起滾向瓦礫較少的方位。倉促完成的血棺雖然外側被砸得坑坑疤疤，他倆在裡頭倒是安然無恙，等到周遭砰砰乓乓的敲擊聲終於停歇，才解除了血法、一同癱坐在地。

「啊———好累噢。我想下班啦，老闆。」

札布兩腿大開地伸了個懶腰、往後倒去，手伸向外套內袋翻找一陣後突然又停止動作，悻悻然躺回大字型。

「辛苦你了，解散後就早點休息吧。」

銀髮男子模糊地悶哼幾聲充當回答，褐色眼皮慢慢垂下，彷彿隨時要打起盹來。雲朵飄移的軌跡在他倆身上投下幾道陰影，克勞斯抬起臉，忽然有些好奇濃霧外側現在是否出了大太陽。

「———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他？」

札布在他無法會意、只能轉頭回望的期間睜開了眼睛，向克勞斯的下腹挑起眉。他僵了幾秒，又倏地垂下肩膀。

「…你怎麼知道的？」

藍色瞳孔裡多了點不情願，閃爍幾番後才又直視克勞斯。

「那個人要是知道了，鐵定不會讓你這麼亂來啊。」

札布總是能輕易看穿他；明明自己才是年長的一方。克勞斯陰鬱地想起往昔數個類似場景，黯然等待更多解釋。

「…我沒辦法攻擊你。怎麼試都不行。明明現在時機正好、可惡。」

銀髮男子無奈的臉令他眼睛微張，對意料之外的答案感到莫名好笑，胸口沈重的壓迫感稍稍褪去了些。

「雷歐也知道嗎？」

「陰毛頭應該沒發現吧，那傢伙稱得上敏銳的只有眼睛啊。」

「是嗎。」

「———醜話說在前頭：如果要選邊站，這次我可不會幫你喔。要是跟著老闆你擅自行動，史蒂芬先生肯定會剝了我的皮。搞不好被剝皮還算好的咧。」

「史蒂芬他不會那樣對同伴、」

「你真的這麼想？」

「…我相信史蒂芬。」

「在我看來不像是這麼回事啊。」

札布在沈默間翻身背向他，呼吸逐刻變慢，四肢微彎的模樣像隻慵懶曬著太陽的野貓，然而克勞斯知道對方在引擎聲到來前都未曾睡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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