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的海湾，仍然灯火通明。

　　船隻在岸边摇摆着，黑黝黝的海面上只能看到些许反射的波光。商店街在已被染成墨黑的大陆上点缀出了一条条金色项鍊。时不时传出杯觥交错的清脆声响，为夜生活添加了许多烟火气息。

　　妲拉将友人从餐馆中扛了出来，才刚入夜没多久，全镇的人就都喝茫了。

　　「欸？妳们要走了吗？」

　　「啊呀！好货都还没上呢！今天有淘到特级的螃蟹喔！」

　　饭馆中的人都是这一带的讨海人，她们分属于不同的船队，隶属在不同的旗帜下，有些人之间甚至有些竞争的关係，但只要踏入了这间代表下班的饭馆，那些商业纠葛、上下关係，全都会化为酒后的谈资。

　　虽然听起来这是大人才能有的潇洒生活，但眼前的两人却是身高不过一米四的小萝莉。

　　「嘿！欸嘿嘿！妲拉呀……妳怎麽不一起喝……呜嗝！」

　　「我也喝的话谁来送妳回家？」妲拉将友人扛在肩上，那是与她隶属于同个商会的水手，萝贝塔。

　　「欸……那我们也可以不要回家呀……」萝贝塔顶着后脑勺那杂乱地扎成一束的小捲发，摇头晃脑地说道：「我们来做爱吧……妲拉……来做爱吧……」

　　「啧……妳醉成这样，我一点兴致都没有。」妲拉不赏她脸：「我不能喝酒，也讨厌酒味。」

　　「呜噁……那……那我们回去，吃烤螃蟹。」

　　「我不能吃螃蟹。」

　　「那……那去吃诺玛开的那家麵店……」

　　「不能，诺玛开的是豚骨拉麵，我不能吃猪肉。」

　　「呜呜呜……妲拉，妳想拒绝我也不用那麽绝情嘛！」萝贝塔哭闹了起来：「我……我女友也是这样……呜呜呜……」

　　「是『前』女友，妳们已经分手了。」妲拉忍不住白了萝贝塔一眼，即使她们已经是延续十年的挚友了，但对萝贝塔糟糕的酒品，妲拉还是无法为她辩解：「妳安分一点，吹吹风，等妳好了我们再回去。」

　　妲拉将萝贝塔放到了海堤旁，即使岸边灯火通明，仍然只能照亮黑暗的大海不过十米远的距离。

　　身后的喧嚣变得朦胧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哗啦啦的海浪声。

　　唰唰唰唰！呼……

　　唰唰唰唰！呼……

　　在夜晚的海堤边，望着眼前的黑暗，什麽都看不见。

　　但耳朵听得见，听得见那广阔无边的大洋，听得见那来自远方的浪声，像是安抚孩子的母亲，轻拍在浅滩上。

　　在这海浪声中，似乎有种魔力，驱使着人们听着那一波波的律动。

　　唰！呼……唰！呼……

　　就是听着，像是在听一场演奏，又像是在听一则遥远地方的故事。使人默然，令人放松。

　　这就是夜晚大海的魔力，当灯火也睡去时，浪声就会沿着街道在整个海镇中迴盪，哄着渔村的女孩们入睡。

　　唰唰唰唰！呼……

　　唰唰唰唰！呼……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过了快十二年了。

　　她有一双如羚马那般的大眼睛，炯炯有神的眉毛，还有那深邃的五官，一眼就能看出是个中东味十足的小美人。

　　妲拉即使已经二十多岁了，她的外貌仍被定格在了九岁的样貌……那是不太美好的年纪，对于一个传统的穆斯林女孩来说。过去的事情不愿回想了，自九岁那年开始，她就不再是人类了，这也是她唯一感谢父母的事情，感谢她们为了几头羊卖掉了她，让她被那噁心的男人享用后，随手丢弃，让她到了这个救赎她的异世界。

　　她被转化成了罗女，获得了崭新的身体，崭新的生活。

　　壁外世界，这里是没有男人压迫的世界，是只有少女与萝莉做主的世界。而身为雄性罗女的她，也获得了那条象徵着性爱主动权的粗大性器。

　　罗女就是些对性爱上瘾的小女孩们，不折不扣的色情种族。

　　性器平时缩在小穴中，看起来就跟一般女性无异。妲拉也只有在飢渴难耐或是社交时释放一下肉慾，即使那种感觉让她在刚转化时就沉迷其中，有段日子除了睡觉吃饭之外，她几乎都在做爱或是去做爱的路上。

　　但到了心智成熟的年纪时，她愈发想要了解自己过去的信仰，因而开始把心灵寄託到了别的地方。

　　「妲拉妳清真戒律那麽多，不会失去很多欢乐吗？」萝贝塔看似是冷静一些了。

　　「消遣是少了，而且因为种族都变得不一样了，淫乱也是避不开的了。」妲拉说道：「但是……总觉得……小时候觉得很讨厌的东西，长大后理解更深入之后……又觉得，那也许才是我的根。」

　　很难解释，她也不全信主，也了解那些戒律无关紧要。

　　但自从她重拾信仰后，心态变得更豁达，待人也不像从前那麽粗鲁了。

　　也许信仰就像是海浪的声音，让人能在迷茫时感到平静，在劳累时得以放松。

　　突然间，妲拉的看见了在岸边一闪而过的反光。

　　「嗯？」她眯起了眼睛，看向了面前的黑暗……

　　又是在同个地方！随着海浪又掠过了一道闪光！

　　「欸！萝贝塔。」妲拉站了起来，把身子探向了海堤外：「那边有什麽东西。」

　　「什麽东西？」萝贝塔还是懒洋洋地赖在地上：「我没看到。」

　　「是真的有一个东西在那儿！」妲拉说道：「是一个人！有人在水里！」

　　「啊？」萝贝塔也赶紧撑起了身子，望向岸边：「是有个东西。」

　　「妳一起过来！」妲拉翻过了海堤，一跃跳到了沙滩上：「妳还是醉的！不要从这跳，去走那边的楼梯！」

　　海湾的沙滩不是大片的沙洲，只是一小条沿着岩岸的小沙湾。今天是大潮，七点多时水位会退得很低，要小心不要走得太远，踩进了深水。

　　她抵抗着海浪，艰难地涉水到了那人身边。浪花已经将那个身影送到了更近堤岸的地方了。

　　「妳……慢点！」萝贝塔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小心地不要让短裙的裙摆沾到海水。

　　在两人一起到了水中的那人身边时，她们才看清那究竟是什麽东西。

　　只见一个娇小的女孩，全身赤裸地倒在浪中，但最引人瞩目的，就是那条闪着鳞光的大鱼尾巴了。

　　「什麽嘛……只是一条人鱼。」萝贝塔说道：「回去吧！这边乌漆抹黑的。」

　　「是人鱼……但是好像没有反应。」妲拉说道。

　　「死翘翘了吧？」

　　妲拉不听萝贝塔的劝阻，还是跪到了水中，查看人鱼的状况。

　　「喂！她还活着！」妲拉说道：「只是晕倒了。」

　　「活着……也行吧。」萝贝塔敷衍地说：「放着也不会怎样，人鱼又不会淹死。」

　　「她可能是生病或是受伤了。」妲拉拉起了人鱼的手，差点因为出乎意料的重量而摔倒：「送她去……镇上不是只有一间能帮人鱼看诊的诊所吗？」

　　「她手上有戴手链吗？」萝贝塔问。

　　「手链？」妲拉低头看了看：「没有。」

　　「那这隻是野生的人鱼。」萝贝塔继续说：「我们镇上的人鱼诊所是帮那群跟我们合作捕鱼的人鱼看诊的……而且现在已经关门了。」

　　「妳不帮我，我自己来。」妲拉站稳了双脚，将昏迷的人鱼一手扛到了肩上：「嘿咻！」

　　「停停停！妳要把她放在哪里？」萝贝塔有点慌了：「拿到岸上也不好吧？妳要把她养起来吗？」

　　「至少让她明天去看病。」妲拉回，一步一步的走，经过了萝贝塔身边。

　　……

　　「喔……妳在干嘛啦！」萝贝塔抱怨了一声，也跑到了妲拉身后，把那条鱼尾巴抱了起来……

　　妲拉的家离海不远，越过了村镇主街之后，再转一个弯就到了，只是这一路上坡也让两个小女孩有点狼狈。

　　「妳真的要放在妳家里啊？」萝贝塔问，踏入海水后她清醒了不少。

　　「嗯。」妲拉推开了家门：「我有一个浴缸，先把她放里面吧。」

　　妲拉的房子十分凌乱，但堆佔空间的东西可不是生活杂物或垃圾，而是一幅幅的画作、颜料与画架。

　　「嘿！小心！」萝贝塔惊呼，刚刚妲拉一转身，人鱼的尾巴就差点碰倒了一幅还未乾的油画。

　　妲拉用脚把前方的一堆袋子踢开，跟萝贝塔两人一起把人鱼送到了浴室的浴缸里。

　　「欸咻！」妲拉让人鱼靠在于浴缸边缘，用跟泡澡一样的姿势坐着，只是那条无法折叠起来的鱼尾巴仍是摆在外面：「好了！」

　　刚才搬运人鱼时，妲拉就注意到了她似乎并没有完全昏迷。虽然始终闭着眼，没对她们有反应，但时不时会发出不舒服的呻吟，像是在做恶梦一般。

　　「妳看，她看起来确实需要帮助吧？」妲拉说。

　　「嗯……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萝贝塔说：「那要怎麽办？妳把她洗乾淨，我去……买点酒给她喝？」

　　妲拉向萝贝塔投去了複杂的神情。

　　「干嘛？酒不是可以麻醉吗？这样她会舒服一点吧？」

　　「别餵她怪东西，等下那些东西对她有毒就糟了。」妲拉说道：「妳现在帮我把她扛回来就好了，明天妳有空吗？我要带她去看医生。」

　　「呃嗯……明天……是没事啦。」萝贝塔最近没有出海的工作，只要保持能被商会找到做临时调度就好：「我们还要扛着一条人鱼走过街吗？也太怪了。」

　　「我等等在家照顾她，妳如果还想去喝的话，可以把帐记在我这边。」

　　「欸？真的吗？」萝贝塔瞬间露出了笑容：「那我就不客气了……有什麽要帮妳带的吗？」

　　「不用了。」

　　「那就明天见了！」

　　＊＊＊

　　人鱼并不是什麽稀有的生物，在小渔村旁的礁石区就有一个三十几隻组成的群体。一直以来，村民跟人鱼的关係都不错。在经过训练之后，人鱼能跟人交流，也能出海帮忙捕鱼。而罗女可以提供食物，让人鱼不需要花太多时间在觅食，还能提供医疗，让她们在生病或受伤之时不至于死亡。

　　最重要的就是受人们保护的人鱼非常安全，不管是鲨鱼、大盾甲鱼这种凶残的鱼类，或是大人鱼、猛人鱼这种会捕杀小人鱼的肉食人鱼，岸上的罗女都能有效的驱逐危险。

　　各渔村会为自己家的人鱼套上手环，以免被其他船隻误捕杀害。

　　只是眼前这隻人鱼身上没有任何的标记物，身边也没有任何同伴。身上没有明显的创口，但身体上有不少的瘀青勒痕，鳍也有些微破损。

　　她是为什麽独自出现在岸上？身上的伤是从哪里来的？可能要先等她醒来再问了。

　　常备药品妲拉还是有的，她从柜中翻出了柳皮粉，泡成了药水。

　　「嘿！醒醒。」妲拉轻声说道：「把药喝下去，会让妳舒服一点。」

　　人鱼没有反应，妲拉只好把药倒入她的口中。但药从耳后鳍到下颌的鳃裂中直接漏了出来。

　　呃……鳃上也有很多血管，应该也能吸收药物吧？妲拉只是把从双颊流出来的药擦拭乾淨，然后继续餵食。

　　人鱼的表情还是很扭曲，头歪向一边，一直喘着气。

　　先把她冲乾淨，然后让她躺在床上吧。

　　妲拉打开了浴缸的水阀，装设在上方的储水槽便开始慢慢地流水下来。妲拉用手搓揉着她娇小的身体，洗掉沙石与盐份。

　　那头如海带般缠绕在一起的头发看起来比较难处理，但也许是人鱼的发质就是如此优秀，居然能把原本交缠在一起的发丝一梳到底，完全没有打死结的地方。

　　妲拉很有耐心地清洗人鱼，她还拿起了羊鬃刷，将她鱼尾鳞片上沾附的藻类洗刷乾淨。还有鳍的犄角旮旯之处，都好好地翻起搓揉。

　　洗着洗着，她便从侧裙鳍边洗到了正面，那小巧可爱、有着两瓣嫩肉夹出的小缝。

　　妲拉第一次那麽近地看着人鱼的下体，表面看起来跟人的无异，也长在很正常的位置……两瓣阴唇摸起来十分柔软，而粉色的小豆豆被包皮复盖着，即使在没有兴奋的情况下也露在一字细缝外面，就在小缝的最上方。

　　……

　　虽然想起来有些变态，但身为雄性罗女的她，内心有些冲动了……清醒一点啊！妲拉！现在她可是病人！不可以趁人鱼昏迷的时候对她上下其手吧！

　　「不好意思……抱歉了。」

　　妲拉将手指伸入了人鱼的小缝中，搓洗着她的下阴……又软又有弹性，还有点滑滑的……虽然有些小激动，但她还是收起了调皮的手指，没有更进一步地挖向里面。

　　在洗完澡后，水刚好也用完了。妲拉把人鱼擦乾，然后抱起她，躺到了自己的床上。

　　人鱼离水是完全没问题的，除了行动有些不便外，只要喝足够的水分润湿长在侧咽的鳃就可以了。妲拉看过骨折的人鱼在医院的床上修养了很久，看不出有什麽问题。

　　人鱼躺在松软的床舖上，表情也缓和了许多，今天的气温很高，妲拉就只用一张小凉毯盖住人鱼的肚子，然后就坐在床边，开始看着她的面容……

　　那是张十分稚嫩可爱的脸，看起来就像一个八岁小孩。头上的穿浪鳍使人鱼只能将头发梳成中分样貌，露出大大额头的幼女，妲拉也觉得非常精緻美丽。

　　她帮人鱼用棉被垫在侧脸，让她下颌的鳃裂能闭好，在松软的被子的包围下，小人鱼也终于熟睡了起来。

　　看着看着，疲惫感一下就袭上了放松后的身体……她本可以到沙发上去睡，但她怕人鱼出了什麽事，会来不及给她急救，因此她就趴睡在床边。为了能第一时间得知人鱼的动静，她伸出了手，轻轻握起了人鱼的左手……

　　好睏……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妲拉连衣服都没换，便沉沉地睡去了。

　　＊＊＊

　　妲拉并不是从一开始就住在海边，但在这里已经生活了快十二年了，自从她到了这个小渔村，就再也没有搬过家了。

　　这里大多数人在商会工作，除了捕鱼之外，还会出口盐、糖等原物料。虽然肮髒海湾地区围绕着帆船湾，但海湾南边的夏季降雨量比较少，是特别适合晒盐的地方。

　　除了本地的渔业商会外，在这里当家大财团的是盐岩商会。但她们不太管事，只要稳定的卖盐给她们，就能获得丰厚的利润，再加上此处过境的商队旅人很多，因此小渔村渐渐发展起了观光业。

　　这里的码头特别乾淨漂亮，近期开始重建的房子也都是用石製的，每当有新房要动土，村民间就会开始讨论房屋的设计。不少人很热衷于街道的管理与美化。而妲拉，她就是这里负责美化牆壁的设计师，不夸张地说，村中的每一面牆都有经过她的巧手。有时她会用不同颜色的石砖拼出奇幻风格的石牆，还会在能绿化的地方尽可能塞些花花草草。这几年下来，小渔村的主街道已经变得美轮美奂，并开始往旁边的街区延伸改造。

　　平时妲拉喜欢画画，但她并没有太高超的画技。她总是用单纯的色块作画，画些简单而又可爱的插图。也许是因为街景就是出自她手，让她的画不管挂在村中的哪里都特别合适。

　　海边、小村庄、满满的幼女……说这是天堂也不为过了吧？

　　太阳晒到了鼻尖，反射到眼皮上的光亮唤醒了妲拉……

　　嘶……

　　天亮啦……现在几点了？

　　妲拉皱着眉头，频频眨着眼睛，慢慢移动身子……保持同样的侧坐姿睡了整晚，让她全身上下的关节都有点僵硬，动一下就要痠得唉唉叫。

　　这时，她的手被轻轻握住……

　　「啊……」妲拉看向床上的小人鱼，人鱼已经睁大了眼睛看着她，好像已经醒很久了。

　　怎麽办？没跟她说过就把她带回家了！到这时候妲拉才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自作主张了。

　　「呃……嗨！妳好！」妲拉生硬地向她挥了挥另一隻手：「嗯……妳会说话吗？」

　　人鱼看着她，眼睛咕噜咕噜地转动，但却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样子。

　　「呃……妳有……哪里不舒服吗？或是……有没有肚子饿？要不要吃早餐？」妲拉自顾自地问了一大堆，既然人鱼都没有回应她，那麽她就替她决定了：「我去帮妳弄吃的，妳等会儿。」

　　妲拉刚踏出一步，牵起的手就被人鱼拉住了。

　　「妳要放开我才能去帮妳做早餐啊……妳懂吗？吃的……吃东西……想吗？」

　　妲拉一连串的比手画脚，弄得自己都快笑了出来，看到妲拉稍稍扬起的嘴角，人鱼也露出了笑容。但这好像有弄痛了哪里，让她开始发出了「喔呃呃呃……」的呻吟声。

　　「妳还好吧？哪里痛了。」妲拉不知道该怎麽办，想要帮她却不知道该怎麽办。但人鱼一直牵着自己的手，好像也没有排斥她的样子。

　　妲拉着急地坐到了她的身边，伸出另一隻手，抚摸过她的头，直到人鱼再次慢慢平静下来。

　　「呼……」

　　妲拉松了口气，接着她便看到了一旁的水杯。

　　「妳想喝水吗？」虽然人鱼大概是听不懂，但妲拉拿起来装着水的水杯，递到了人鱼的面前：「水！这是『水』！喝水。」

　　「水。」人鱼试着说道。

　　「嗯！是水喔！」 人鱼终于回应她了，妲拉也来了劲儿，把水杯交到了人鱼手上。

　　人鱼接过了杯子，看了看里面的水……然后把水杯倒扣在自己头上。

　　唰哗哗……

　　「呜哇哇哇！」妲拉大叫了起来，赶紧要拿来毛巾帮她擦乾……但转念一想，她不就是人鱼吗？生活在水里大概也没有「得要喝水」这个概念。而且说不定她就喜欢湿湿的，擦乾她搞不好会让她更不舒服。

　　唉……就是不知道自己的床舖这样会不会发霉。

　　萝贝塔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十点了，虽然她昨晚喝得烂醉如泥，但作为罗女的好处就是酒精代谢极快，不仅一下酒就醒了，而且还不会宿醉。有些人还会为了达到喝醉飘飘然的感觉加入金边木粉末来减缓酒精作用的消退。

　　「早啊！我来了。」萝贝塔说道：「我先去跟人鱼诊所打过照面了，她们说先送过去看看。」

　　妲拉此时正在画布上打稿，她想要画一张人鱼躺在她床上的画来练习。

　　「打扰到妳了吗？」

　　「喔！没有没有……先送她去诊所吧。」妲拉把碳条随手放在桌上：「我准备好推车了，我们用这个带她过去。」

　　移动人鱼是一件不简单的事，她们没有双腿，只有一条滑熘熘的尾巴，抓着鳍又怕弄破它。

　　重点是只要一搬动她，她就会露出不舒服的表情。

　　「忍着点，我们一口气搬她上去。」萝贝塔先用被子铺在人鱼身下，然后跟妲拉一手抓一角，把人鱼提过去。

　　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放到推车上，为了安抚人鱼，妲拉还把一个海龟形状的玩偶借给了她。但人鱼很配合，即使没有玩偶大概也会忍痛不会乱动。

　　两人推着推车，走到了马路上。

　　石砖铺成的地板并不平整，没有悬挂的推车走起来会震动得十分厉害。但这渔村的路巧妙之处就在于石砖之间留出了一条用水泥铺成的路，平时在拖鱼的时候这条路就是很方便的设计，只是每当下起雨，它就成了滑倒事件的重灾区。

　　平整的水泥运送道让她们平安地到了诊所门口，路上的人看到她们在运送一隻裹着被子的人鱼也都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妳们这隻人鱼是从哪里捡来的啊？」诊所的医助这时才匆匆赶来，平时诊所没事的时候她就在街下边开馒头店，医生助理算是她的兼职。

　　「她昨晚搁浅在岸边了。」妲拉解释道。

　　「人鱼不会搁浅的，即使在陆地上她们也能自己爬回去。」医助为她们开了门：「进来吧，今天应该只有妳们。」

　　医生名叫李，而医助叫做秦仪，她们两位是此地唯二的华人。李绑着一条短而俐落的马尾，虽然身材娇小但总觉得她特别干练，除了人鱼医生外，她还在镇中心担任特别委员，负责所有关于人鱼的事务。

　　秦仪就是温柔大姊姊类型的，不但身高比较高大，胸部也很不得了。

　　虽然同是华人，但李的中文讲得并不好，所以看着两个同类面孔的女孩说着不同的语言交流，也是很奇特的感觉。所幸这世界自带的翻译能力，让说着不同语言的女孩能正常的交流。

　　「嗨！小傢伙。」李朝人鱼挥了挥手：「会说话吗？」

　　「她不会说话。」妲拉替她回答：「她只会说『水』。」

　　「水。」人鱼听见了自己会说的单词，竖起了耳后鳍，像是想加入她们的对话一样。

　　「不要紧，我也见过很多一个字都不会说的。」李笑着回：「现在从外貌上看起来是除了鳍肢破损，还有身上的一些撞伤瘀青外没有什麽异样……她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就感觉她全身都很不舒服。」妲拉回答：「她昨天晕倒在岸边，我就把她带回来了……她好像动了就会痛的样子。」

　　「这样啊……那我们先来做个检查吧。」李笑着说道：「她多久没进食了？」

　　「嗯……不知道。」妲拉回答：「昨天捡到她开始到现在都还没吃东西，本来想要弄些沙拉给她的。」

　　「去买些鱼贝吧，她是食贝小人鱼，主食是吃肉的。」李回答：「不过要先确定她能不能进食。」

　　李拿出了听诊器，在小人鱼的胸膛上游移，然后又听了听肚子的声音。

　　「来，张开嘴巴。」李说道：「啊……」

　　……

　　……

　　「啊……」李再度示范给人鱼看。

　　「啊……」人鱼这次也学着照做了。

　　「不错啊，是个聪明的小傢伙。」李把压舌板伸入了她的口中防止她再度闭口，先看了看牙齿的情况，再确认了鳃的颜色。

　　「嗯……我们採个鳞吧。」李说道：「她年龄可能不小囉。」

　　「欸？是吗？」妲拉有些意外：「她看起来还呆呆的呢。」

　　「人鱼都呆呆的。」站在一旁的萝贝塔补了一句。

　　「小人鱼的智商本来就不高……看牙齿磨损的状况，她可能有十五岁以上了。」李解释：「当然也可能是她总是吃比较硬的食物，所以要看鳞片确认一下。」

　　「鳞片脱落了很多呢。」秦仪随便就能拿下一些比较松散的鳞片：「有旧伤……这边，还有这边，都有疤痕，感觉是压伤。」

　　「妳们看到她是落单一人吧？」李问道：「看这个鳍色，她也不是这一带的人鱼……更接近在北岸的品种。」

　　「北岸的人鱼怎麽会来到南边？」萝贝塔知道小人鱼是终其一生都住在同一个地方的，更别说南北岸之间会需要横跨上百公里的海洋了。

　　「被走私过来的吗？」妲拉听说过有些船队会猎人鱼，即使对于人鱼的贩售有严格的规定，但在南岸这边并不是禁止的。因此才需要帮镇边上受保护的人鱼做上标记，如果有人来捕杀她们的人鱼，那麽本地渔会能对盗猎者求偿，也能直接拿起弓弩击退这些人鱼贩子。

　　「应该不是，如果被捕上船，那通常鳃部会被铁钩划伤或是造成穿刺伤，不然也会有长期的勒痕。」李边说边去看了小人鱼尾部的损伤：「不像是被渔船捕过。」

　　「那是？」

　　「检查一下阴部。」李先一手护住人鱼的肩膀轻拍了几下，让人鱼的情绪先稳定下来，然后用另一隻手拨开了人鱼下体两瓣小肉脣：「嗯……果然，有撕裂伤……还有旧的创伤。」

　　「她被强姦过？」

　　「嗯，她应该是被大人鱼挟持，从北岸过来的，大人鱼并没有性器可以插入她体内，这些裂伤是手指侵入造成的。」李大概心里有数了：「大人鱼洄游的时候会捕抓一两条小人鱼一起出海，作为备用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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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萝贝塔知道这件事，但光是大人鱼就很少见了，更别说是要在人鱼群中分辨出小人鱼了。

　　「真可怜。」妲拉牵起了人鱼的手，人鱼也看向了她：「那她是被伤害过吗？」

　　「被挟持出海的小人鱼也不一定会被吃掉，如果食物足够，大人鱼甚至还会餵养她们。」李做完了基本的检查了，大概能做出结论：「但是她会成为整个大人鱼群的洩慾对象……未成年的大人鱼会以小人鱼作为练习性爱的工具，成年人鱼也会出于娱乐目的强姦她们。只要小人鱼乖乖配合，那麽就有满高的机会被放走的，毕竟人鱼也是有知性的生物。」

　　妲拉捡到的人鱼大概就是在洄游过程中被放生的小人鱼，在承受了一路的强暴玩弄之后，漂泊到了岸边。

　　「所以她现在需要休养吗？」妲拉问。

　　「她最主要的病痛不一定是这些伤，妳看，这里都已经好了，而且应该也没造成内伤。」李继续解释：「最大的问题可能还是年龄到了。」

　　「大概就是因为年龄。」在一旁用放大镜检查鳞片的秦仪发话了：「她大概已经二十四或二十五岁了。」

　　「欸？」年纪那麽大啊？妲拉有些吃惊：「年纪比我大了啊？」

　　「呵呵，妲拉妳是捡到人鱼姐姐了。」萝贝塔笑道。

　　「这个年纪的人鱼大概已经出现嵴椎的疾病了，这在十八岁以上的人鱼身上很常见。」李让人鱼稍微侧身偏了一下，人鱼立刻就露出了吃痛的神情。

　　「那怎麽办？」妲拉问。

　　「没办法治癒，这是生命阶段的一环。」李给出了令人感伤的答案：「这问题好发在荐椎与下身鱼嵴的过渡处，还有长期使用后人嵴磨损造成的骨刺……手术可以缓解，但我不建议用过于激进的手段去尝试治癒她。」

　　「那……她岂不是要一直痛下去？」妲拉觉得这样也太可怜了。

　　「人鱼因为这个问题，野外寿命大概就是二十五到三十岁。」李总算挑明了说：「保守治疗吧，如果被好好养着，说不定还能活更久，但会有更多肌肉痠痛、椎间盘压迫和骨刺的问题，没有个头的。」

　　「也就是说如果我们没把她救上来，那麽她可能就……寿命到了？」萝贝塔也觉得这样难以接受。

　　「应该就是大限到了。」李说道：「妳们说她昨天是晕倒了吧？那可能还有发炎之类的问题，说不定还有发烧，但人鱼体温本来就比较低，妳们可能没有察觉。我能开药解决发炎问题，但她不会好起来了。」

　　「那我们该怎麽办？总不能再把她放回去吧？」妲拉问道。

　　「针对这种也有安宁疗法，也就是把嵴髓用药物处理，让她瘫痪。」李开始在纸上写着药方：「这种药是可逆的，但是很贵，要从内陆的实验室进口，还要长期服用。便宜一点的方法是把嵴髓直接切断，这样至少不会疼痛，而且上半身还能活动。如果还要让她在陆地上更容易照顾，那麽我们可以把她的鳃去除，让她变成纯用肺呼吸，这样就不用保持湿润了。」

　　「噢……」妲拉感觉这并不是自己能帮她决定的：「那……通常都会这麽做吗？」

　　「通常……人鱼在到达一定岁数之后生了什麽病，或是发生什麽意外我们就不会主动医治她了。」李回答：「毕竟有些治疗后续只会带给她更多痛苦。」

　　「这也太可悲了。」萝贝塔原本置身事外，可以说说风凉话，但如今知道了内情，也不禁为这隻小人鱼担心起来：「那我们现在要治疗她吗？」

　　「现在已经出现长期疼痛，对生活质量产生影响了，那就是不得不治疗的了，因为这是慢性的疾病，是不会一口气带她走的。」李回答：「只是我们不建议追求根治，以缓解症状为主，未来妳可能还要长期照顾她。」

　　「噢……了解了。」妲拉知道了实情但一时没办法做出决定：「照顾她是可以，但我不知道该不该擅自为她做决定。」

　　「然后她是外来人鱼，需要自费帮她治疗喔。」秦仪在一旁提醒：「但我们可以只收药费和手术费，可以尽可能给妳便宜有效的药方。」

　　「妳先回去考虑一下吧，如果照顾得好，人鱼也是能活到三十几岁的，但这就代表妳需要照顾一位残疾人。」李走向了药柜：「我先给妳开柳皮粉消炎，还有罂粟膏止痛，虽然这种程度的痛可能无法缓解，但可以让她睡前服用，不要让她失眠……如果吃柳皮粉产生胃部不适，那就吃这个绿的药，这是胃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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