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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鬼说(中上)(无要素),1

小说:少侠系列 2025-08-24 10:53 5hhhhh 7340 ℃

第七章 希云

天墉城建在海上,却不是一座城。

翡翠渲染过的浅海边缘,两块瑕疵似的沙洲浸在泡沫中。一线狭而曲折的栈桥越过百丈将它们相连。热气如不可见的火苗舔舐着空气。海面下,几只沙蟹不安地窜来窜去。

海鸟羽翼的阴影掠过,无数鸟鸣声中,一艘首尾高昂的典雅海船摇晃驶近,停泊在汀洲一角。赤身裸体的少男少女们驱赶开甲板上慵懒散步的海鸟,放下一艘小艇来。

驱动海面上滚动的热浪,小艇飞快驶向沙汀。遥遥一个高挑的中年女子在艇中站起身来,她腰间别一个黄金面具,火红色的鬈发在风中扬起,身后是一个心神不宁的绿眸金发少女。

不知何时,栈桥中央已站着两个人。一人身材高大壮硕,厚实的白袍包裹全身,就连手指也被白布缠着,唯有银铸面具下透出一对深邃的瞳仁。海风热辣,阳光正炙,这寻常人单是看着便感到胸闷气短的打扮,他竟完全

他身后另一人也是同样打扮,只是没戴面具,白袍斗篷下一张黝黑的少年脸孔。

鬈发女子翻身下艇,一双不小的赤足踏在栈桥上,另一对肉嘟嘟的小脚紧随其后。

四人在栈桥上站定。戴着银铸面具的那位道:“攀月岛主,观潮节未到,你我相约在此见面,未免不合我派的规矩。”他说的虽是一口汉语,但调不正音不准,显然不是个中原人。

“规矩?柔云岛主,你曾经做过的那些肮脏事情,又合哪个规矩?”鬈发女子谈吐含糊,高鼻梁细腰,亦是个外邦夷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柔云岛主面具下的黑眸眯起。

攀月岛主寒声道:“过去的那些事,我都可以不计较。但这次,你的弟子潜入我岛,做了好大坏事。我作为攀月岛岛主,必要拿他问罪!”

银面具下一对粗而鬈的眉毛皱起,道:“你莫要血口喷人,且说这个弟子是何人?”

“你心知肚明!”

柔云岛主双目圆瞪,脱口而出:“难道是张希云?”

“好啊!你终于承认了。”攀月岛主内力上涌,红发宛若触须绽放,一手斜压向前,似要进招。

“不,不不不。”柔云岛主忙不迭否认,“希云是我亲传弟子不假,可他这般行事,却非出自我的旨意。”

攀月岛主不解其意:“索尔贡,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希云他不久前失踪了...还窃走了《柔云诀》。”武学秘籍失窃乃是动摇门派根基的大事,柔云岛主索尔贡的语气中却听不出多少焦急。自天墉城成立之初,“重人轻武”四字便作为城纲流传下来。在他们老一辈看来,秘籍失窃不是甚大事,重新纂写一份便好。但弟子的背叛,毫无疑问是对当前天墉城整个体制的否定。

遑论这个弟子的身份非同一般。

——张希云,柔云岛唯一亲传弟子,他所背负的联姻命运,更是结束天墉城十五年分裂,重整柔云攀月二岛的希望。

“你确定是他做的?”攀月岛主一对火烧细眉微蹙。

索尔贡怅然点头,“可能在他心里,我终究不是个好老师。”

“呵,听你的意思,你是想放过他了!”攀月岛主声调渐高。

“艾丽,我门下弟子如何处置,还轮不到你来置喙吧?”

“如果我说...张希云窃走的不只是你岛的《柔云劲》,还有我岛的《攀月劲》呢?”

索尔贡一愣,道:“你这话可是认真的?”这话也不须问。两人争斗十余年,对彼此脾性早已心知肚明。他心知艾丽没必要在这件事上说谎。

艾丽重重点头。

索尔贡不解道:“可他何必多此一举呢?”世人皆知天墉城绝学有三,以瑶池星动为内功,柔云劲、攀月劲为外功。这两种劲力虽同源同宗,可修炼方法却大相径庭——柔云劲取力缠粘,意在化解;攀月劲取力迅决,意在突破。故天墉城弟子只择其一修习,如若贪多,两种内力彼此抵冲,体内暗伤淤积还好,更有甚者会经脉自爆,七窍喷血而亡。

“你才是他的老师。莫要来问我!”艾丽早不耐烦,逼问道:“你只要交代清楚,他现在人在哪里?”

“我被你急匆匆招来这里,连午饭都来不及吃,又如何知晓他的行踪?”索尔贡摊手。

“你莫要替他遮掩!强闯攀月岛也好,打伤我岛弟子窃走《攀月诀》也罢,这些事他既然敢做,我就一定追查到底!”艾丽热血上涌,杀意渐生,一双玉石般的手掌握紧,“瑶池星动”内力浤浤汩汩,含势待发,

索尔贡有意放过张希云,便打岔揶揄道:“你的弟子学艺不精,无怪被希云打伤。”

艾丽闻言,呼出一口气,淡淡道:“好,很好。”

此刻二人相距不过丈余,彼此对视,气势交锋之处,头顶阳光也为之暗淡。

伴着木板陡然碎裂之声,艾丽先按捺不住,脚下重重一踏,栈桥自中破断,一圈急浪绽开,她已和索尔贡贴在一起。下一瞬,索尔贡的身影被“嘭”得被炸飞出去,雪白袍子裂开,细碎的布条飞舞漫天。“月缺!”艾丽低喝一声,拧身再踏,化作一道长影紧追,“二!”——她已使出攀月劲的第二重,月缺劲。

艾丽一步跨过四丈,如电近逼,索尔贡倒飞出去的身体这时才落下。他双足触在栈桥桥面,登时“劈啪啪啪”震断无数木板。他黝黑健壮的肌肉松弛,银面具下,厚实的嘴唇间徐徐吐出一口长气。

这个黑人壮汉竟没受一点伤!

“月环——”攀月岛主知道寻常功力奈何不了他,当即再提一层功力“三!!”

“来!”柔云岛主亦运足柔云劲,左掌托天,右指暗藏,严阵以待。

“老师!”那金发少女忽然斜插进两人中。如此间不容发的生死之际,她敢挡在二人中间,自是不顾自身性命。可艾丽不能看她受伤,即便是一根寒毛。

但她停不下来。三重攀月劲力,本就是一去无回的杀招。

就在她瞿然变色,万分绝望之际,柔云岛主将金发少女一把搂住,转身以自己黑曜石般结实的后背接下了她这震天骇地的一掌。

巨响彻空,整座栈桥都颤抖了一下。

鱼群惊散,海龟缩头。朦朦胧胧的水雾中,两人分开。

艾丽吐一口鲜血,别扭道:“谢谢你了,搭救我徒儿性命。”

索尔贡更惨,面具碎裂的他满脸都是创口,连雪白整齐的牙齿都被染红。他强笑道:“我也得谢你,若不是你最后收了力,我就死了。”

艾丽不语,良久才道:“我不想杀你。你死了,我对不起老师。”

索尔贡点头:“老师临终前将天墉城衣钵传给你我,也是不想看我们厮杀。”这两人本是印度洋上的海盗头目,犯下累累罪行。后来天墉城城主杰德卡拉自埃及远渡中原求武,先后将二人打服,收为同门弟子,传授武艺。这也不过是发生在三十年前的事。

金发少女急匆匆取出药瓶,为二人服下,早哭成了个泪人。

艾丽喝道:“月儿,不准哭!你阻止我们比试,当是有原因的。说,是不是和那叛徒张希云有关。”

金发少女名为祁月,是攀月岛主唯一的亲传弟子,也是门中内定与张希云成婚的不二人选。

索尔贡点头,“一定是。你和希云早有了名分。他做什么事都不会瞒着你的。”

祁月泣不成声,只是摇头。

艾丽忽然想起来什么,“难道......那件事,竟然是真的?”

“什么真的?”索尔贡不知其意。

艾丽冷冷道:“张希云,在城外有了女人。”

“什么!”索尔贡黑脸霎时涨得黑红,铁拳攥紧,高声喝道:“祁月,你快说!这是不是真的!”

“你弟子不检点,凶我弟子做什么!”艾丽冷笑,将祁月护在身后。

索尔贡扭头,向身后“装傻”许久的白袍黑肤少年骂道:“方诗兴!你师兄的事,你总该知道的!”这个黑人少年竟有个动听的汉语名字。

方诗兴耸肩苦笑:“老师,师兄这些事,大伙都知道......除了您。”

索尔贡出离愤怒,反而冷静下来,问道:“是谁家姑娘?”

“呃。”方诗兴搜索枯肠,只想找一个词出来形容,“是个,呃......风尘女子?”

方诗兴师弟口中的“风尘女子”此刻正趴在桌上,无聊翻看着两本秘籍。

她叫沈以霜。说她是风尘女子,倒也算褒奖。因为她的职业比娼妓还不如。至少娼妓对别人还算你情我愿。她做起事来,从来都是一厢情愿。

这个姑娘是个贼。

一旁是张悬着帷帐的红木架子床,床上脂粉香气腌过的缎面锦被下,正躺着一个男人。

英俊的男人从第一眼便为人所喜欢。张希云算不上英俊。但他的言行举止都被调教得刚刚好,让人由衷地欣赏。他算是那种最有本事的男性,也算是那种最有前途的男性,算是那种......对女人,最有魅力的男性。

沈以霜合上秘籍,伸个懒腰,打趣道:“张公子,你睡得可真香啊。”她醺醺然起身,端起酒壶凑近,靠坐在他枕头旁,“没道理啊,迷药我就下了一点,难不成你酒量不济,才喝一杯就醉了?”

似是不解,她弓身将酒壶放在地上——就在张希云一对靴子旁,然后脱下自己两脚的鞋子,将两只小脚飞快的缩进被子里。她半躺下来,对准张希云耳洞呵气道:“我猜你早就醒了。”

张希云身子一僵,女孩的气息虽甜,在他看来,不啻于一条吐信的毒蛇在播撒毒雾。

“你之所以不肯睁眼,是为了拖延时间,等天墉城派人来救你。”

张希云依旧没动,就他浅薄的江湖经验想来,装昏是蒙混过关的最佳手段——但身边这个少女显然不吃这一套。

两只小脚落在自己的小腿上,比深冬积雪下的冰还烫。可张希云依旧没有动,她是猜的不错,可现在自己身处劣势,四肢都被绳索牢牢绑住,只有从她主导的节奏中跳脱出来,才能自绝境中觅得一线生机。

“看来是我猜错了。”沈以霜支起身,捻起一缕发尖儿扫张希云的鼻孔,“你的心里没有这些弯弯绕绕,你只是躺好,等我也上床......”发丝扫过他的喉结,“盼望着...渴望着...我对你做些什么......”她的吐息越来越近,她的气语也愈发迷离,“呵......”她柔软的身子透过被子压在自己身上,“张公子,张少侠,你说......我该拿你如何是好呢?”

张希云眼前仍是漆黑,只是这几下隔着棉被、衣物似有若无的接触,反而比亲眼见到更为刺激。

鼻尖忽然被两只冰凉指尖捏住。

“?”张希云鼻息受阻,却不知沈以霜用意。他欲换嘴巴呼吸,可在刚才和少女接触之下,口中满是生出的津液。“瑶池星动”内力绵长,但张希云到底没练到家,不得已只能服输。他郁闷睁眼,正与沈以霜对视。

“想明白啦,装睡对你没好处的。”沈以霜嘻嘻一笑,腰肢使力,一招漂亮的鹞子翻身钻出被窝,两只白生生的小脚也钻回鞋子中。

勉强咽下唾液,张希云哭丧着脸道:“是你说要和我一起浪迹天涯的,为什么...为什么将我绑在这里?你是为了天墉城的武功秘籍才接近我的,是不是!”他本来只是假装,可一句话说到最后,他越想越委屈,眼眶竟真的红了。

“呵,傻。”沈以霜不屑一顾,取出厚厚一摞信笺,一封封抽出,放在烛火上烧,“都说了,笔友笔友,交情全在笔上呢。当时你没见过我的人,就是贪图我字儿写的好看,还说要处什么‘笔恋’。天真,笔写出来的东西,能当真吗?”

张希云不服:“那我们后来不是见面了吗?”

沈以霜报以冷笑:“那得多亏姑娘我长的好看!否则啊,你肯定溜得比兔子还快。”

“......”

“——嗨。我懂你。”将两人交往的信笺全部“毁尸灭迹”之后,她忽又善解人意起来,倚在床头,一边安抚着张希云杂乱的头发,一边说道:“像你这种天真无邪的小男生,心里想的什么,我不用猜都知道。在门派里阿谀奉承听得耳朵都起茧,只想在外面找一个陌生小姐姐,作践你,欺负你,鄙视你,是不是?”

张希云被她说的脸颊发烫。

“张少侠,你不是笨蛋,只是有时候傻的很可爱。”

“那...那我们,还有机会在一起吗?”张希云嗫嚅。

“你够了!还装傻!”沈以霜隔着被子重重在他大腿上一拍,“和你明说了吧,我是为了天墉城的武功秘籍才和你在一起的。你要是识相的话趁早交待,也免得一会吃苦头。”

“不...我不信!我为你付出那么多......”

“停停停,我承认,我和你在一起是目的不纯,可你也千万别把自己当做什么痴情种子。你窃得《柔云诀》与《攀月诀》两本秘籍,真的全都是为了我?”

“不然呢?”张希云兀自嘴硬。

“你是为了自己。”沈以霜望着火盆中信笺残留的层层叠叠灰烬,心不在焉地说着,“你渴望早日结束天墉城的分裂,或者说,你渴望早日获得自由。与其选择和那个名叫祁月的姑娘结婚,生子,让那孩子同时修习柔云劲、攀月劲,在几十年后继任天墉城主,你更愿意自己把握这个机会,用你‘旷古绝今的武学天资’去破解攀月劲、柔云劲不能共存的奥秘。到时候,你就是一统天墉城的新任城主,偷盗秘籍这种小事,谁还敢再提呢?”

讲这些话的时候沈以霜的视线并没有落在张希云身上,张希云却有种被她完全看透的感觉。因为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张希云最真实的想法。

“其实你从来没有背弃过师门对你的期望。”沈以霜收回目光,喃喃道,“你是个好孩子,张希云。只是我们不合适。”

“你......我......”张希云再胡搅蛮缠不下去——从没有人这般懂得他的心思。他的眼眶已红了,叹息道:“现在《柔云诀》和《攀月诀》都落在你手中,趁着我门中的长辈还没有追杀过来,你还不快逃?再晚可就来不及了。”

“说的也是。”沈以霜点头,“张少侠虽然现在是我的人质,但逃亡途中到底是个累赘。”你说,我把你放了可好?”

不知为何,听她直言要放了自己,张希并没有感到解脱,另有一种难过郁结心头,挥之不去。

沈以霜忽然扯他耳朵,逞凶扮狠道:“放了你当然可以。不过你现在最好给妹妹我放机灵点,我还有一箩筐问题要问你呢。”

张希云吃痛,心中的少年情愫顿消,咬牙切齿道:“嘶...什么问题。”

“就让本姑娘考考你,天墉城心法瑶池星动,该怎么背啊。”

被众人目光死死盯着,黑人少年方诗兴看瞒不过去,支支吾吾交待道:“那一日,师兄忽然说要到攀月岛借秘籍一观。”他汉语讲得流利,倒是比他师傅强多了,“我谨记师傅你的教诲,平日里不得与攀月岛起争执,大家毕竟是一个门派的好兄弟......”

艾丽冷哼一声。

方诗兴畏惧地望她一眼,小声续道:“......姐妹。好在师兄也没有胡来,我只当他是随口说说。后来不知为什么,师兄对派里的事务都不上心了。我听岛上谣传,说师兄和一个不知什么来路的女子频频有书信往来。”

索尔贡问道:“只是书信来往?”

方诗兴嗫嚅:“也不全是。听说后来他们俩曾在丽春院见过一面,所以派里大家都猜测......这是一个...风尘女子。”

“你说的够多了!”攀月岛主艾丽觑见祁月又要落泪,赶忙厉声止住话头。

索尔贡也听不下去,接口道:“不论这女子什么身份,我们需先将希云找回来。”

方诗兴忽然想起来什么,自身上摸出一封信来,“老师,张师兄离开前将这封信交给我......”

索尔贡接过信封,皱眉道:“怎么现在才拿出来?”语气不似责备,更似开脱。还不待他拆开信封,信已被艾丽抢在手中,撕开扫一眼,俏脸立刻罩上一层寒霜,“果然又是丽春院——这是什么地方?”

索尔贡听她发问,接过信草草读过一遍,漆黑脸上更是无光。他稍作思忖,拉过方诗兴嘱咐道:“诗行,你回岛上纠集几名弟子,务必要将你师兄劝回来。还有,秘籍失窃事关重大,你仔细着。其他具体事项,你可自行决断。”

艾丽听他们师徒在一旁低语,也拉过祁月道:“月儿,你与柔云岛一路去。我会暗中布置人手配合你,若有机会,将《柔云诀》也一并带回来!”她嘴上说着“暗中”,说话的声音可一点没小。索尔贡知道她是在赌气,唯有摇头苦笑。

望着祁月、方诗兴驾着小艇渐远,索尔贡长叹一声:“我们十多年苦心孤诣,终于培养出张希云、祁月两个好苗子。如今终于看到结束二岛分裂,一统天墉城的希望......”两个人对望一眼,有句话说不出口却已心领神会

——难不成竟让旁人坐收渔翁之利?

第八章财神会

方诗兴领着祁月驾船回到柔云岛上,立即着手准备“《柔云诀》失窃”一事。他虽不是汉人,但心细如发犹胜常人,心知此事关乎天墉城声誉,决不能以“捉拿叛徒张希云”为由调遣弟子,更不能将此事在门派内外宣扬,故召集的都是口风紧的内门弟子,共计六人,以便服打扮,驾着快船向海宁港驶去。

船至海宁城,天色已然半昏。他命一个汉人弟子打听丽春院的所在,然后选僻静小巷,几人展开轻功,片刻功夫便赶到丽春院近前。

——此刻张希云还在被沈以霜揪鼻子拧耳朵地拷问。

众人来到丽春院,方诗兴快步上前,向老鸨使银子问消息:各房客人,只有地字二号房一个作侠客打扮的少年人姓张。锁定了目标,方诗兴命两人攀在窗外,三人据守屋顶,一人把守丽春院正门,他与祁月作为行动主导,非亲自与张希云一见不可,便在莺莺燕燕好奇的注视下穿过走廊,来到地字二号房门前。

祁月是第一次来这种烟花之地,又恨又窘,伸手推门便要闯入,被方诗兴拦下,听他低声道:“先看看房间里的情况再说。”

  祁月心痛如绞,自门缝向屋里瞧,隐隐约约看不清楚,只能听到女子不堪入耳的调笑声,再仔细听,还有个男人在呻吟——分明就是张希云的声音!

她再按捺不住,用力将房门撞开。

屋里呜咽声戛然而止。

祁月先扫一眼那衣衫不整的女子,心里悲凉,脸上却是冷冷笑意——他竟喜欢这种妖艳肤浅的货色!再看向床上的“张少侠”,立时呆住。

床上那人固然是类似柔云弟子打扮,可面貌陌生,哪里是她心心念念的张希云。

  祁月失色,回首望向方诗兴。方诗兴亦是面如炭色,到底沉得住气,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艳妓瞧他俩一个金发碧眼,一个黑肤厚唇,想必不是善类,强颜欢笑答道:“回禀老爷,奴家只是园子里安排的倌人,是妈妈吩咐我来照顾这位爷的......”

方诗兴止住她的话头,又去问床上的客人。

被绑在床上的少年早被吓得魂不附体,还道是海上的倭寇来绑票,听方诗兴问话,哆哆嗦嗦回道:“是一个姑娘使钱安排的,让我穿成这样,申时来丽春院二楼玄号间,报上自己姓张......”

祁月再没有心思听下去,摇摇晃晃靠桌坐下,垂着头,一滴滴眼泪落在桌上。

“就让本姑娘考考你。天墉城的心法,瑶池星动,该怎么背啊。”

张希云将头扭向另一边,自然是不会交待的。

“现在是最后的机会,你再不说,”沈以霜十指张开,在他面前虚抓,“可别怪姑娘我上手段啦。”

张希云闻言,心跳的厉害,还是绷着脸冷笑:“难道你还有胆量拷问我不成?”

“你呀。”沈以霜笑着摇头,“你可是天墉城的亲传弟子,小女子怎么敢犯上。不过啊,其他人就说不定喽。”她举手两下击掌,“你们进来吧。”

房门被吱呀推开,两个约莫三四十岁的壮汉走进来,一声不吭掀开被子,然后单膝跪地,解开捆在他手腕及脚腕上的绳子。

张希云腾身坐起,活动活动手腕脚腕,压下心里的余悸——他还真怕是由这两个壮汉来动手动脚地拷问自己。两个壮汉也不催促,只是并肩站在一旁安静看着。

“张公子,张少侠,你还磨蹭什么呢?快出来呀。”是沈以霜在门外招呼。

张希云既已挣脱绳索,反抗之心顿生,但见自己前面这两个彪形大汉太阳穴高高鼓起,颈中肌肉纠结,显然不是易与之辈,又顾及自己身陷敌营,不宜妄动,便打定主意先试试此处的深浅,之后再做打算。

他暗提一口气,缓步走出房门,只见一条不宽不窄的走廊向前延伸,左侧排开四个单间,右侧则挂着各类书画,走廊的尽头是道横拉的隔门,用各类花草细心装饰。

他目光逡巡,四下都不见沈以霜的身影,心里立时像空了一块似的,沉甸甸没有着落,他快步向前走着,一边不住埋怨自己:让你磨蹭,看这下谁还等你。一边又有点委屈:这龙潭虎穴的,她就放心留自己一个人?

——浑然忘了沈以霜才是将自己带到此处的罪魁祸首。

他向左侧的房门伸手,想确定少女是不是在里面。一只粗糙大手赶忙将他拦下:“请张少侠不要打扰到其他客人。”

张希云回身,果然是那两个壮汉跟在后面。

“她人呢?”

两个壮汉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如实禀道:“沈姑娘不是我商会的人,属下也不知她去向。”

商会?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杀手组织吗?张希云不动声色转身,继续前行,侧目观察挂在走廊右侧的几幅画卷。

第一幅画是幅泼墨的山水画,笔风浑厚,意境旷达,在右下角绘着一个玄服槁貌老者,孤舟垂钓。左上角空白处题诗曰:

静养千年寿,重泉自隐居。

蛇心犹不足,吞下老君山。

这题诗的人不知是有意无意,落笔锋芒毕露,一笔一画如刀削斧凿,将画中闲适散漫的情致破坏得是淋漓尽致。这人还特意在云遮雾绕的山顶用印,盖了一个方方正正,鲜红的“雀”字。

第二幅画却是幅人物画,画面色调暗沉,居中竟是一个袒身露足的男子,他仰面躺在长桌上,几道系带自他的颈部、交叉着双手的胸部,还有腹部横着拉过,与桌腿捆在一起。他的双腿并拢,自膝盖向下被沾染着血色的牛皮紧紧包裹,就像是为他套上一只硕大的靴子。可这靴子还没来得及安装靴底。男子沾满秽物的两只脚底自“靴子底部”探出,畏缩搭在一起。在他视线的死角,几条瘦削而扭曲的怪手,正向他的两只脚丫悄无声息地接近,接近......其中一只怪手的指甲甚至已抵在他的脚心窝上,画面就在此刻戛然而止。

张希云只扫了一眼,已难受得手脚发僵,恨不得冲上去将这幅画撕个粉碎,他没法不去想这画中男子接下来的遭遇。这幅画笔锋细腻,连男子眼中的惊恐也活灵活现,栩栩如生,让他忍不住怀疑是不是真的有这样一位男子,正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饱受折磨。

心里有所记挂,他忍不住慢下脚步,又瞧了这副画一眼——

画面中唯一的亮色是扇半开的窗,窗外枝上绘着一只羽色通红的雀儿,眼中淌着悲哀的光。

这幅画也留了一片空白题诗,诗曰:

君不见笼中鹤,敛翼垂头困牢落?

笼开一旦入层云,万里翱翔从廖廓。

用阴文印章,一个朴实无华的“虎”字。

细细咀嚼着这首诗的涵义,张希云去看第三幅画。

第三幅画通俗易懂,画的是猛虎下山。但这白虎画得实在难看,圆头圆脑,身上是光秃秃的没几两肉,瞧它动作神情,不似虎啸飞扑,倒更像是脚下打滑脑门一下磕在地上。

题诗在画面底端,诗曰:

每道野雀栖无树,未失天风笼云心。

盼君不辞西阁远,逢恩拜相贺太平。

上首用章,一个不起眼的“龙”字。

张希云读过,不明所以,去看最后一幅画作。

第四副画风格又与第二幅一致,显然是同一人所绘,只是内容截然不同。

画上是一个近乎赤裸的少年,两脚朝外跪在竹椅上,一手搭着椅背,另一只手托着一个三面封闭的藤箱,这藤箱却不安放在别处,正好将少年的自脖颈向上关在其中。

画面中的少年扶着藤箱怆然回首,可以看到箱中除去少年散落的头发,还有几条盘曲着休眠的青蛇。而少年面对画外的一双脚底,正被四只惨白而纤细的手掌瓜分。左上方一只手捏一根竹签,正抵在少年左脚的脚跟处。脚跟的肤质一般较为结实,无须担心会因为过分的搔痒而划破肌肤,所以竹签毫不留情地戳下,一划一拉,在少年粉红色的脚跟处刻下个色泽稍淡的“痒”字。

左脚脚掌处则被另一只手所占据,这只手的四指弯曲作虎爪状,手背上青筋浮现,显然是用了极大力气,正激烈而兴奋地在少年的脚掌处扭动抓挠。少年的脚趾在她饱含恶意的呵痒下早已蜷缩一团,可那又如何呢?少年胆怯的情绪正合她的胃口,而畏缩的脚掌嫩肉等来的不是怜悯与爱抚,而是来自尖锐指甲更为残忍的施虐。指甲在每一道娇嫩褶皱间挠过,整只脚丫在痒感的摧残下狂乱地颤抖着,湿漉漉映着光,不知是少年情急之下沁出的汗液,还是他在绝望中的泪光。

相较左脚,右脚的处境也一点也不轻松。下方是涂着晶莹液体,黏连分开的五指,即将探入少年全无防备的脚趾缝。而在右上方,一只素手悄然垂落,指甲落在脚心与脚掌相接的嫩窝窝上,坏坏地静止不动。她的指甲是那般锋利,于是更显出脚心肌肤的绵软无辜。她的指尖就像一柄悬在少年头顶的宝剑,哪怕只是一动不动挂在哪里,也会勾起少年心底对挠痒最深刻的恐惧——

目力难及的地方是一团迷雾,而在这团迷雾中的一处,自己的脚心被不知道什么东西触碰...可也只是触碰,它究竟在等什么?左脚的痒感在沸腾,自脚底向上冲刷着他的半边身子。右脚呢?是死一般的虚无。

在恐惧的催动下,或许他会选择妥协,主动摆动自己的脚丫,作为一只撒欢摆尾的“小白狗”,向这只垂下的手献上自己最最怕痒的脚心窝...又或许,他会选择将右脚一点点放松,将全部注意力转移向摇摇欲坠的左脚。毕竟脚心上的手指还只是悬着,或许它会一直凝固下去?但这样做的结局注定是悲惨的。可以预见的是,就在下个瞬间,少年豆蔻似的脚趾会被四根粘粘糊糊的手指长驱直入,如同四条怪蛇在脚趾间来回碾压,色情地纠缠,于脚趾缝间涂抹下淫靡黏稠的汁水,并迸发出无以言喻的狂痒。而停留在少年脚心处的手指呢?依旧以静制动,让少年自个颤抖脚掌来发痒吗?恐怕不会再这样轻松了。当然也不用太过为难,只消将指甲沿着脚弓的曲线来回撩拨,指尖汇拢围着脚心打转儿,少年的嫩足就会不攻自溃,在剧痒下悲惨地抽搐起来。

欣赏完少年双脚的处境,此刻再返回去看少年的表情,立刻会读出许多不一样的情绪。他为什么不笑?明明从脚跟、到脚心、再到脚掌、脚趾,都被毫不留情地欺负着。是他不怕痒吗?从他雪白脸颊渗出的点点殷红,还有那死死咬着的牙关可以看得出,他只怕远比一般人还要敏感,还要怕痒。

但他不敢笑,甚至不敢挣扎一下。

因为他害怕自己一旦笑出声,就会惊醒藤箱中休眠的毒蛇。

而另一个问题是:在这般绝望的生死关头,他回首望向的那个人...是谁?

张希云不寒而栗,相比第二幅画,这幅画给他带来的冲击还要更大。他没法不把自己代入画中的少年,即使并没有真正被人呵过痒,他也完全能想象出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缓缓吐出一口气,快步自画前走过,连画上题的诗都顾不上看。

这幅画还有很多细节是张希云一眼没有察觉到的——比如少年之所以会乖乖跪在竹椅上,是因为他的手腕上被系着细绳,细绳沿椅背向下,在少年的玉柱纠缠,系一个镂空的花结,再穿过少年的下体,打着结嵌入他的臀缝中。少年每每挣扎一下,或抬手扶住左右摇晃的藤箱,都会牵动细绳,在少年最娇嫩的几处地方拉过。

画的右侧用客客气气的小楷写着:廖兄不善绘,奉君口谕,庆某腆颜代作之。

下方题诗:

绛气消沉雨声繁,炉烟点化玉石盘。

少年不识呵痒趣,犹羡丹青笑河山。

落章,一个“武”字。

张希云将那副画的内容强行抛之脑后,再抬首,自己已行至走廊尽头。身后的壮汉也许是怕他再莽撞,主动向前将隔门拉开。一阵微甜的热气扑面而来。眼前是一间极尽奢华的暖房,各类金玉雕塑暂且不论,地上竟铺着一张厚硕多毛的白色熊皮。张希云自小在天墉城与各国各邦弟子交往,绝对称得上见多识广,可望着那獠牙狰狞的熊头,一时也失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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