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丝特轻笑了一下，她揉了揉面前两个小矮人的脑袋，把那个让她烦恼的问题抛给他们。

“你们知道霜刃佣兵团的独苗，三眼狮鹫围猎行动的幸存者，齐格罗瑟先生去哪儿了吗？”

四

阿莫尔和维尔利当然知道幸存者齐格罗瑟是谁，他们两兄弟在激流城生活了数十年，这个独立城邦上城区和下城区发生的大事小事他们多少都知道一点，更何况是三眼狮鹫劫掠商队这种敏感事件。

“爱丝特小姐，您打听这个人干嘛，他可不是什么值得关注的人。”维尔利赔笑道。

“还不是为了那群三眼狮鹫的事情。”爱丝特平淡地说道。

一听到三眼狮鹫这个字眼，阿莫尔和维尔利一下紧张起来，他们对爱丝特说了声“失陪一下”之后，就焦急地走到前台开始跟还在理账的潘妮神情严肃地交流起来。爱丝特并没有追过去，蒙赛尔跟他说过，这个三眼狮鹫兽群持续一年的袭击显然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他们缺失一些被人为隐藏起来的关键信息，所以需要先四处打听打听。她将自己的贴身武器“深渊伤口”拿出摆放在桌台上，这把通体黑中泛蓝的弯钩状锯齿匕首已经陪伴她将近十一年，它被拿到布莱索兄弟铁匠铺升级强化也有6次之多——由于龙裔的实力会随时间一直增长，爱丝特的身体强度和战斗风格也在不断变化，这把她最常用的武器也经常会得到出一些个性化的适配改造，这次她来到铁匠铺主要就是为了这个。只不过布莱索兄弟拿给她的炼金符文让她突然生出一个想法，不如就将这把深渊伤口匕首进行全面重铸，并将之前的匕首上炼金符文和这枚崭新的炼金符文组合镶嵌在新的深渊伤口里。

“你们是说，蒙赛尔父女也在调查离群三眼狮鹫的事？”潘妮问道。

“是的，而且他们多半是受天空之城里那些巨龙的委托。”阿莫尔答道。

“狗屎啊，他们肯定是为了回收幼龙尸体。”潘妮叹了口气。

“多半是的，龙族非常在意它们同胞的尸骸，听说只要能够将死去巨龙的完整尸体运回它们的巢都，强大的巨龙甚至有办法让这些死掉的同类得到短暂复活。”维尔利补充道。

一想到这里，三个矮人立马露出痛苦又无可奈何的表情。如果蒙赛尔和爱丝特是受到其他势力比如某个商会或者某个领主的委托，那矮人和他们背后的力量或许还有可能从中斡旋一下，让他们不要继续追查这个事情。可是如果委托来自龙族，那么这就没有任何操作空间。除了那些臭名昭著且足够强大的“猎龙骑士”和“龙心收集者”，其他生灵根本不被高傲的巨龙放在眼里，尤其是在尸骸回收这一事项上。

“太狗屎了，我们甚至没法确定他们卷没卷进激流城的政治旋涡。”阿莫尔懊恼道。

“问题就出在这个地方，如果他们直勾勾地盯着那些三眼狮鹫去搞，那他们必然会……本来现在就是选定新一任激流城城主的敏感时期，洛斯玛少爷肯定不想在这方面栽跟头。”潘妮语重心长的说道。

“我们能不能确定，蒙赛尔先生和爱丝特小姐是没有带着政治立场来调查这件事的？”维尔利问道。他们三人迅速地交换了一下眼神，彼此之间都点点头。

“他们俩应该没有政治立场，除了居住在巢都里的巨龙和神出鬼没的贤者，谁能使唤的动那群联邦牛仔呢？听说一支训练有素装备齐全的联邦牛仔行动队甚至可以压制住同样人数的圣阶佣兵团。”阿莫尔怅然道。

“狗屎啊，圣阶佣兵团，整个大陆多少年没见到过圣阶佣兵团了，起码这几百年里没听说过。联邦牛仔，真有那么厉害？”潘妮问道。

阿莫尔和维尔利都点点头，“他们是没有灵魂的人，虽然这导致他们跟魔法无缘，但是他们的炼金术，或者说‘科技’太发达。就以蒙赛尔为例吧，抛开他那个跟成年期巨龙体型差不多大小的机械动力装甲不谈。光是那紧紧包裹在他肉体外如同衣服一样的牛仔战甲就能够使凡人之躯轻松完成高速高空飞行和长时间潜水的任务。而我们的炼金术几乎没办法做到一点，飞行相关的炼金符文需要长时间的充能才能让源血战士和没掌握飞行法术的魔法师们升至空中。就算如此，风元素法术为核心的炼金符文，其飞行性能和蒙赛尔的战甲根本没什么可比性。”维尔利半可惜半羡慕地说道。

“正因如此，他们才非常棘手。蒙赛尔是联邦牛仔中的佼佼者不用多说，爱丝特小姐这位即将迈入成年期的龙裔一样不是个善茬。他们俩加在一起其实就是一支足够对激流城政治旋涡产生关键性作用的力量。”阿莫尔感叹道。

三个愁眉苦脸的矮人不约而同地苦笑了一下，面前金灿灿的卢恩金币都没有办法让他们开心起来。一方面他们是蒙赛尔和爱丝特的朋友，有着长久且稳定的合作关系；可另一方面他们又是激流城现任城主理查·纳瓦尔的三少爷洛斯玛·纳瓦尔派系的人。

“这样，潘妮，你先去找人把蒙赛尔父女回到激流城的意图报告给洛斯玛少爷，看看他是什么态度，我和维尔利也探探爱丝特小姐的口风，尽量让她和蒙赛尔先生站到我们这边来。”

阿莫尔的提议被潘妮和维尔利接受，当这两兄弟重新出现在爱丝特的视野里时，爱丝特正在研究那枚精致漂亮的炼金符文。

“爱丝特小姐？”维尔利小心地问道。

“你们回来了？我正好想问问你们关于这个炼金符文的事。”爱丝特微笑道。

“呃……”阿莫尔和维尔利对视了一下，“那您先问吧。”

“这枚炼金符文的用途你们还没向我介绍呢。”

阿莫尔悄悄舒了口气，他和维尔利差点忘了这回事。

“这枚符文被令尊命名为‘傲慢与偏见’。”

“傲慢与偏见？奇怪的名字。”爱丝特仔细端详着手中的炼金符文，她感觉这个富有攻击性的名字不该用在这枚漂亮美观的符文上。

“是的，令尊说他想用这两个词语分别代表它的两个用途。”维尔利顿了顿，“符文里的铭刻的第一个法术是血魔法，一小滴龙血可以将它激活并维持3分钟左右。这个魔法会将那滴龙血转化为极其微小的血珠扩散在您的周围8立方米的区域，所有区域内的体内没有龙血的生灵将会受到双倍“龙威”的影响。”

“我懂了，这个用途被称为‘傲慢’是吧，有点意思。”爱丝特舔了舔嘴唇，龙威的压制作用对她这种习惯于贴身战斗的刺客型战士来说非常好用，双倍龙威的设计确实很符合她的实际需要。

“符文里铭刻的第二个法术是元素法术，充能时间一天，每次充能后可以使用一次。”

“啊？一天只能用一次？”

“是的，每次使用后，它会在你周围8立方米的区域内的指定位置生成一个隐形的元素爆炸陷阱，维持1小时，与物质接触后爆炸，陷阱大小跟一个鸡蛋差不多。只能被奥术师级或更高层级的灵能摧毁。”

听完维尔利的解说，爱丝特非常想立马试试“傲慢与偏见”的威力，可是在铁匠铺里激活这两个法术并不合适，她把炼金符文放回盒子，将盒子和匕首一齐推到阿莫尔和维尔利的面前。

“你们这次不是要重铸我的‘深渊伤口’么，我想把这枚符文也镶嵌在匕首里，刚才我看了下，应该是有足够的位置留给这枚符文的。”爱丝特请求道。

“应该没问题。”维尔利不等阿莫尔开口便把这个活儿给接了下来，他将匕首和炼金符文收进抽屉。

“对了，你们刚才不是要问我什么事么？”爱丝特撩了一下她刘海，认真地看着布莱索兄弟。

“是这样的，爱丝特小姐。”阿莫尔清了清嗓子，“您知道最近激流城在选……呃……在选新城主吗？”

爱丝特扬起眉毛看了眼阿莫尔。

“知道啊，老爸跟我说过这个事情，激流城的老城主宣布今年会卸任。听说他还没确定继任者？”

“是的。新城主的竞争很激烈，您也知道，激流城是这儿附近最大最富庶的独立城邦，又是沉金河、玛瑙河、多西克河三条大河汇聚的地方。”

爱丝特看着满脸堆笑的阿莫尔和维尔利，虽然目前他们说的话和幸存者齐格罗瑟看上去没有直接的关系，但是这两个精明的矮人符文工匠显然不会无的放矢，她摩挲着下巴将三眼狮鹫相关的所有情报快速想了一遍，很快一个念头就在她的脑海里成型。

“激流城。三眼狮鹫。商队遇袭。持续将近一年。悬赏。失败的佣兵。新城主。”

爱丝特缓缓将这几个词组念出来，阿莫尔和维尔利已经开始冒汗了，他们感觉到面前这位聪明细心的女士或许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爸爸说过，你们兄弟俩好像和那个什么洛森……洛斯玛·纳瓦尔走的很近？”爱丝特用询问的眼光看向阿莫尔和维尔利，从弟弟躲闪的眼神中，她得到了问题的答案。

“你们没必要这么紧张吧，爸爸的立场你们还不清楚，他对各种各样的政治争斗没有兴趣。而且他当然也不会觉得这群三眼狮鹫是因为实力过于强硬才导致这一年来都没有被消灭。我们已经确定，有一些案件是三眼狮鹫兽造成的，有一些案件则是三眼狮鹫兽的模仿者造成的。”

“模仿者”三个字让阿莫尔和维尔利的眼睛眯了一下。

“这样吧，麻烦你们帮我问一下那位洛斯玛·纳瓦尔是否有兴趣协助我们。老爸的目标很明确，他只想把那具幼龙尸体找回来，老龙威尔克姆的要求也是这个。至于三眼狮鹫和他的模仿者是死是活，没有那么重要。”

爱丝特把话讲完，阿莫尔和维尔利稍稍放松了一些。既然蒙赛尔父女对激流城的形势有心理准备，那么事态肯定不会在短时间内巨大恶化，维尔利这样安慰自己。阿莫尔则没有那么乐观，当“模仿者”从爱丝特的口中蹦出时，他就反应过来，一些秘密的关键之处显然已经被蒙赛尔父女掌握。

“匕首我大概什么时候可以过来取？”爱丝特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向布莱索兄弟问道。

“2-3天？”维尔利心虚地看了看他的哥哥阿莫尔。

“三天后吧，还是这个时间。”阿莫尔回答道。

爱丝特冲两个矮人点点头，她将空荡荡的战术手提箱关好提上，一边挥手一边快步走出了气氛沉闷的布莱索兄弟铁匠铺。维尔利依依不舍的挥手向爱丝特告别，而阿莫尔则低头沉思着。一个可怕的问题很快就浮上心头：那条两个月前被三眼狮鹫们吃掉的幼龙，它的尸体并不掌握在三少爷洛斯玛的手里，也许没有人知道这具尸体到底在哪里。

五

夜浓如墨。

卡尔森将手中的鹅毛笔插进墨水瓶，确认信纸上的内容书写无误后，他将信纸塞进信封，用力在封口处盖上印有激流城总探长卡尔森·贝奇名字的火漆印章。

壁炉里，白桦木燃烧所发出的温暖火光拂在卡尔森的脸上，稚气未脱的面孔在深色警官服装的衬托下显得有些滑稽。

卡尔森清秀的面庞和清亮高亢的嗓音总让那些并不认识他的人误以为他只是一个年轻的小警员。他的脸上总是挂着和善的微笑，就像那些还在校园里读书识字的男孩，就像那些尚未被社会浸染的单纯少年。

但是卡尔森已经不是孩子了。近两年来，他在激流城的上下城区已经破获了十多起重大积案。

铁与火的磨炼使一块顽铁变成利器，阻碍与困难同样可以让一个男孩成熟长大。

再加上成功和名望的修饰点缀，卡尔森迅速从一名优秀的年轻警探成长为一名令激流城所有作恶之人闻风丧胆的总探长。他用“幽冥之翼”怪盗巴齐尔的头颅打响了卡尔森·贝奇这个名字，紧接着连擒“开膛手尤因”和“剥皮者赫德基”这两位在下城区恶名远扬的谋杀案惯犯；真正令他获得上城区那些大贵族们认可的案件是“活人偶案”，这个令无数贵族少爷小姐担惊受怕的傀儡制造师克鲁克曼被“城市猎人”卡尔森·贝奇抓捕归案后，激流城城主理查·纳瓦尔便亲自授予他象征着巨大荣耀和功勋的“中流砥柱”勋章。此后卡尔森便官运亨通，左右逢源。

一波洗牌结束，上下城区的老探长以及那些出工不出力的老警员离开了警署，团结在卡尔森身边的年轻警探们都获得晋升。新鲜血液的注入让罪恶之花盛开的激流城重新被秩序之光照耀，商业贸易日渐繁荣，稳定的治安环境与友好和睦的社区将更多年轻人吸收转化为激流城的居民，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只是在激流城的上空，始终有一抹阴影挥之不去。

卡尔森心中暗叹一声，这群来历古怪的魔兽就像是盘旋在激流城上空的一团乌云，尽管它们并不能对激流城欣欣向荣的发展造成致命性伤害，可是近一年来，有十五支商队遭到三眼狮鹫兽的袭击，死在它们手里的人命也已上百，被劫走的货物价值更是难以估量。

激流城的居民们说，城市猎人卡尔森变了，他和他的手下没有消灭这群谋财害命的三眼狮鹫，他们或许已经变成了他们自己最讨厌的样子——尸位素餐的老警探，对犯罪与暴行熟视无睹，为黑心商贩和见不得光的坏人提供便利，对上城区的贵族们惟命是从。

所有这些指责都被卡尔森记在心里，无论别人如何评价他和他的那帮兄弟，卡尔森始终牢记他父母对他的教诲与期望，始终牢记他心中那些关于正义和公平的信条。只是有些时候，他并不能完全依照自己的意志行事——或许没有人可以做到这一点，他做不到，他的贵人三少爷洛斯玛·纳瓦尔做不到，城主和另外四大家族的族长同样也做不到。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句来自东方九州的谚语深受卡尔森的喜爱，他喜欢这句话，并不是想通过它来表达自己的某些无奈和遗憾，卡尔森虽然办事老练，为人成熟，但他终究还是一个年轻人，一个刚满二十岁的年轻男人，他当然不是一个早早就甘心认命的人。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是卡尔森对社会与周围环境的判断，他如此，其他人亦如此，所以他完全可以利用这一点来践行他的理念。实际上卡尔森也是这么做的，而且他还非常善于这么做。正因如此，卡尔森才获得了城主的三儿子洛斯玛·纳瓦尔的赏识，这位贵人让卡尔森的天赋与能力得以展现，在洛斯玛及其派系里其他人的帮助下，卡尔森神勇地破获各种疑难要案，累积起声誉名望——这些对于洛斯玛少爷而言只不过是培养一个忠心属下的必要步骤，但对于卡尔森来说，这些都是他一步步崛起的重要节点。

实现正义的过程往往并不是一帆风顺的，但曲折的正义并不改变正义的本质，这是卡尔森的信条之一。如果他帮洛斯玛·纳瓦尔做事的同时，不仅可以获得资源和成长，还能贯彻他的正义理念，那么这样的交易在卡尔森看来并没有什么不合适。

因此，他和洛斯玛少爷的合作一直很愉快。这名法师公会的会长在大少爷西克尔·纳瓦尔找上卡尔森之前便已经将他当作心腹来培养，进入警署也是洛斯玛的安排——表面上，他是大少爷西克尔的人，但他实际上是洛斯玛埋在西克尔身边的一柄尖刀，当那个至关重要的政治博弈来临时，卡尔森的作用才会凸显。

年轻的城市猎人并不怎么关心大人物之间的博弈与交锋，他对金钱名利当然充满渴望，但是人情世故里的那些弯弯绕绕的确让卡尔森感到无聊疲倦。心理上，在童年时期将他从贫民窟中捞出来的洛斯玛·纳瓦尔无疑是一个比后来者西克尔·纳瓦尔更值得托付和信赖的“老板”，但随着年岁渐长，长期与犯罪分子和权贵的斗智斗勇让卡尔森变得冷血。无论是洛斯玛的栽培还是西克尔的赏识，这些都是成年人世界中最真实最理智的投资与交易，其中到底有几分情意，卡尔森无法回答。

卡尔森的朋友很多，但是他经常感到寂寞。

望着壁炉中的火焰，卡尔森深吸一口气，又甩了甩他的脑袋。他将所有琐碎的思绪清空，明天还有很多工作要做，还有很多人要见，还有很多地方要去。

他走回掀开一半被子的大床，紧紧盖上的薄被将赤裸女人的窈窕曲线勾勒出来。每当看向柏妮丝时，卡尔森都会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只有在她这里，卡尔森才能体会到来自情感的温暖与慰藉。

卡尔森轻手轻脚的爬上床，将被子盖好。半梦半醒之际，那个柏妮丝不经意间提起的名字反复回荡卡尔森的脑海里，“伊芙琳·凯普莱特，伊芙琳·凯普莱特，伊芙琳·凯普莱特……”卡尔森总觉得自己以前在某个地方听到过这位贵族小姐的名字，却始终想不起具体是因为什么事情。凯普莱特家族那一幢幢修建在上城区的古雅别墅在卡尔森的脑海中无限延伸，循环的建筑连成一片令人眼花缭乱的迷宫，卡尔森在天旋地转中沉沉睡去。

六

“联邦牛仔？”

听完下属的汇报，洛斯玛将躺在他怀中衣衫凌乱的少女扔到一旁。他起身点燃那根被他抽到一半的雪茄，阴沉的脸色让暗室中另外三个男人和那不知所措的少女都不敢大声喘气。

洛斯玛将雪茄叼在嘴里，他的双手飞速翻动着“野鬼”怀斯纳递给他的文件。作为洛斯玛手下统管间谍和情报工作的怀斯纳非常清楚这样一份报告会让洛斯玛产生多大的火气，但是情况太过紧急，他不可能把这件事压下去。

“蒙赛尔·达辛，我倒是听说过这个名字。”

洛斯玛将资料递还给“野鬼”怀斯纳，深深吐出一口烟气。他给了怀斯纳一个眼色，示意他把仍躺在沙发上的魔法学院女学生带出暗室。等他的间谍头子回来后，洛斯玛继续说道：

“这人到底什么实力？”

他的目光依次扫过低头不语的怀斯纳、利珀特和多宾斯基，这是他最信任最亲近的三名得力干将，现在他们的回答至关重要。

“这个联邦牛仔和龙族走得很近，据说他的女儿爱丝特就是一位龙裔。”怀斯纳答道。

“从联邦牛仔的平均战斗力来看，科林帝国、奥维亚特教廷和万兽山脉对联邦牛仔的战力评估是介于黄金阶战士和山海阶战士之间，或者说介于王级魔兽与天灾魔兽之间。”奥术师利珀特答道。

“布莱索兄弟说他们见过蒙赛尔的动力剑，那把剑可以轻易切割开布莱索兄弟手里那些以坚硬闻名的炼金材料，而且剑体本身没有丝毫受损的痕迹。”炼金术士公会会长多宾斯基最后补充道。

听完三人的回答，洛斯玛出他们意料的没有大发脾气。他是轻叹一声，然后放松地半躺在他身后的柔软沙发上。洛斯玛闭上眼睛揉了揉额头，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向留在暗室里的四个人袭来，这种感觉对他们这种位高权重的大人物而言很陌生。

“有没有可能把这个星期拖过去，后面那些三眼狮鹫兽随便他们怎么处理。”洛斯玛问道。

多宾斯基轻轻摇头，“很难，他和他的女儿要赶去参加巨龙的招魂节，这件来自龙族的委托他们肯定会尽快完成。”

“见鬼了。”洛斯玛朝名贵的桃心木地板上吐了一口唾沫，“早不来晚不来，非要这个时候来。”

“他总不可能什么弱点软肋都没有吧，怀斯纳？”洛斯玛问道。

“人都是有弱点的，我的领主，联邦牛仔当然也不例外。至少从明面上看，蒙赛尔的宝贝女儿爱丝特必然是他的软肋，和父亲比起来，这位龙裔少女的战斗力显然没有她父亲那么高。能够肯定的是，她还是一条处于幼年期的母龙。”

怀斯纳阴冷邪恶的话语一下让洛斯玛浮想联翩，三少爷的眼神变得炽热躁动起来，他举起茶几上的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听说这条小母龙不仅有天使的脸蛋，还拥有魅魔的身材。”洛斯玛舔着嘴唇说道。

“是的，我的领主。但我不建议把爱丝特作为我们的突破口，首先她和蒙赛尔就极少分开行动；其次，如果贸然从她入手，很有可能激化蒙赛尔的情绪。”怀斯纳诚恳地望向洛斯玛，另外两名下属也都赞同附和怀斯纳的说法，他们有点害怕三少爷洛斯玛在竞争新城主的关键时刻突然精虫上脑，非要拿下这个女人不可。

“说说其他方案吧，短时间内想搞定那个小妞不太现实。”洛斯玛惋惜道。

“其实我们需要先确定一下，那具幼龙尸体到底在哪里，反正他们的目标既不是三眼狮鹫兽，也不是我们，而是把那具尸体带回巨龙巢都。”

多宾斯基的谏言让其他三个人都露出一个神情古怪的微笑，这个天天泡在符文工坊和实验室的老炼金术士显然对外面发生了什么并不特别清楚。

“多宾斯基。”洛斯玛轻轻拍了拍炼金术士的肩膀，“你猜猜为什么三眼狮鹫兽王和那个疯婆子伊芙琳要去偷袭一条幼龙？这个世界上有人不认识你，有人不认识我，但是没有人会不认识巨龙，更没有人会不知道这些大只佬的火爆脾气。”

在多宾斯基充满疑问的眼神中，怀斯纳把事情的真相补充出来：“那对狗男女不知道从哪儿看到的鬼点子，他们为了让那个要命的胎儿出生，不惜以巨龙血肉制作补品和催产剂。”

“然后发现屁用没有？”多宾斯基看向怀斯纳。

“是的，喝下龙骨龙肉龙血熬成的肉羹后，不仅没让胎儿产下，伊芙琳三眼狮鹫兽化的程度反而被加剧。现在她不仅有三眼狮鹫兽的翅膀和第三只眼，她的腿脚也都变成了狮鹫兽的腿和爪子。”

怀斯纳的形容勾动了多宾斯基的想象，一个浑身黑色羽毛的畸形造物出现在多宾斯基的脑海里。挺着大肚子的女人，极度萎缩的手臂和羽毛丛生的背部，狮鹫的翅膀和双足……充满矛盾和谬误的图景让他差点呕吐出来，多宾斯基取出怀中的镇定剂一口吞下，冰冷的药剂将他从疯狂想象中解放出来。

“幼龙尸体肯定是没有的。而且不仅是没有，三眼狮鹫兽和伊芙琳还亵渎了它。”洛斯玛抿了一口酒，语重心长的说道。

“这已经完全是个烂摊子了。我建议提速，领主大人。如果那对狗男女必然会被联邦牛仔和龙裔消灭，那我们就抢先一步。”利珀特提议道。

“提速？”洛斯玛扬起眉毛看了眼奥术师利珀特，如果能提速，洛斯玛巴不得让总探长卡尔森三个月前就把这些烦人的三眼狮鹫兽给灭杀。一切的装模作样，一切对狮鹫兽袭击商队的模仿，一切的准备，都是为了那支即将来到激流城的神秘商队和他们手中的神秘货物。卡尔森给洛斯玛的密信里提到，大少爷西克尔·纳瓦尔把他成为新城主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这个神秘货物身上，所以洛斯玛才煞费苦心的找来幻术法师和几个身手矫健的佣兵陪那群三眼狮鹫兽和激流城警备队辛辛苦苦表演了将近一年的劫掠大戏。最后的演出还没开始，洛斯玛·纳瓦尔只能等待。

“那对狗男女，加上其他几只三眼狮鹫兽，它们不是那么好杀的。”怀斯纳将三少爷的心声说了出来。

“而且我们一开始的设计是，要用三眼狮鹫兽群消耗西克尔·纳瓦尔和拜兹·纳瓦尔手里的魔法师和源血战士。如果我们自己先把三眼狮鹫给灭了，那到时候怎么坐收渔翁之利？”怀斯纳问道。

“可是，难道我们就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做？”利珀特问道。

“这样，先派人确定蒙赛尔和爱丝特的踪迹，争取找个机会让我和他们见个面。怀斯纳，你那边的人跟‘蓝色鸢尾花’商队联系上了么？”

“已经联系上了，有一两支商队是跟着蓝色鸢尾花一起的，他们预计周六晚上才能进城。”

“周六？四天以后，那肯定来不及了。这样，让你的人传点谣言，就说大哥和二哥在上城区打起来了，或者我和大哥在上城区发生了武装冲突，总之，把那些所有能加快他们进城速度的小道消息先传出去，卡尔森那边我让警署也抓点我和大哥手下的人，先把那个气氛营造出来。记住，现在就开始搞。”

“利珀特，你让学院里有战斗经验的高阶魔法师明晚之前全部离开学院，在激流城外给他们找个隐蔽营地驻扎。如果怀斯纳的人能够刺激到蓝色鸢尾花商队，他们估计后天或者大后天晚上就能赶到激流城。让魔法师和战士们做好战斗准备，我们这次以劫货为主，尽量激化三眼狮鹫兽群和大哥二哥手下部队的矛盾，避免跟大哥二哥的人马进行正面交锋。”

“多宾斯基，等那批货物被我们劫回来后，你立刻组织你的那些炼金术士和符文工匠开始研究，争取一天之内弄明白这些神秘货物的用途。”

洛斯玛完成部署后，他的三位心腹都郑重地点点头，随后相继离开暗室。洛斯玛回想了一遍他的安排，确认没有问题后便拿起鹅毛笔开始给卡尔森写信。

怀斯纳离开暗室后没多久，门外就响起了“咚咚”的敲门声。洛斯玛将写好的密信折好放进信封，对门的方向喊道：“进来。”那个衣衫凌乱的女学生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再反手关上，洛斯玛趁这个时间走到女学生的面前，他一把将她抄起，慌乱的接吻结束后，暗室里响起了衣服滑落和皮带解扣的声音。

七

激流城高空，这片空域里的湍急气流让绝大多数自称擅长飞行法术的魔法师都不敢涉足。一行大雁飞过，但它们并没有像往常那样一路向南，一个人类身上发出的急促嘹亮的禽类声音让它们开始盘旋徘徊。

蒙赛尔的视野里，激流城缩小成一个袖珍模型，人群如蝼蚁般行走在街道和广场上。他的肩上坐着他的女儿爱丝特，这名尚未获得变形能力的龙裔少女现在必须借助蒙赛尔的身躯才能在空中飞行。

计划南飞的大雁们围绕在爱丝特身边，鸟儿叽叽喳喳的叫声和爱丝特发出的叫声混杂在一起，如果忽略掉爱丝特身体随着声音发出而导致的颤动，蒙赛尔几乎分辨不出哪些叫声是大雁的，哪些叫声是爱丝特的。少女兴奋地和这些大雁用鸟语交流着，蒙赛尔则认真俯瞰他脚下的激流城，最终他把目光锁定在上城区的凯普莱特家族别墅群，金属面罩的内嵌屏幕上将这块区域一再放大，直到能够清晰的看到那些进出别墅的管家与佣人的面孔。

“怎么样，你的大雁朋友们跟你说了什么？”感受到肩膀和头部的震动明显减弱，蒙赛尔问道。

“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它们只是说现在的气温一年比一年热，说不定以后就不用在秋天的时候往南迁徙了。”

“北方呢？它们这一路飞来有没有看到什么有趣的事情？”

“还是老样子，奥维亚特的圣骑士和圣光牧师在神国东线与南线跟亡者国度的亡灵们打仗。几个靠近正面战场的独立城邦明显人流量变大了，商人们有时候给奥维亚特教廷的军队输送物资，有时候又给亡灵法师提供炼金物品和魔法药水。战争没有很快要结束的迹象。”

爱丝特的回答并没有出乎蒙赛尔的意料，看来北方的局势还是十分焦灼。他用左手轻轻拍了拍爱丝特的小腿，“你看那个地方。”随即蒙赛尔用右手指向上城区边缘的一处别墅。爱丝特将嵌有“远视”炼金符文的望远镜戴上，她看见一栋幽静寂寥的别墅，那里面几乎看不见什么人影。

“这个宅邸好安静，里面是没有人居住么？”爱丝特问道。

“我听人们说，这个宅子的主人也是一位兽语专家，她非常喜欢各种动物，能用对应的兽语跟兽类交流，和你很像。”

听到蒙赛尔的话，爱丝特顿时对这栋别墅的主人来了兴趣。爱丝特和蒙赛尔在科瓦斯大陆游历多年，她见过能和龙交流的人类，见过能和各种魔兽交流的人类，见过能和恶魔交流的人类，但大多都是依靠人类通用语和其他辅助手段，能像她这样能跟各种动物用它们自己的语言交流的人类，爱丝特的确还没见到过。

“这里是……这里是凯普莱特家族的地盘。”爱丝特看着门牌上的刻字说道。

“是的，准确的说，这栋别墅属于伊芙琳·凯普莱特。这位凯普莱特家族风华正茂的贵族小姐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现在激流城上流社会人们的视野里了。”

“具体是多长时间？”爱丝特问道。

“将近一年。”

蒙赛尔的回答让爱丝特浮想联翩，她知道她的父亲不会无的放矢，更不会突然没来由的关心起某个贵族小姐的行踪。当爱丝特还没来得及细想的时候，另一个人出现在了望远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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