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8

完全没办法充电。

幻影掐掉一直在回滚的数据，他不知道自己还要忍多久，有时候他希望自己只是一辆没有感觉的地球汽车，他不想让那些黏在底盘上的电荷在自己最好的朋友睡在身体里面的时候把一切都毁了。

汽车人暗自嘲笑自己是去打破这扇纸窗户结果被反将一军的逃兵，只能暗搓搓在诺亚进入深度睡眠之后调低加热器功率，偷偷欣赏雀斑男人的熟睡脸庞。

这是值得的。幻影喜欢观察他的人类。

炎热的日子里人类给保时捷清洗的时候会脱下他的织物，诺亚的原生质表层覆盖了一层细密的绒毛，漂亮的斑点延伸到男人的手臂上，他的机械师是个有典型雄性特征的人类，他紧致的原生质腹甲有因锻炼而均匀排列的凸起结构，在汗水与洗车泡沫的装点下，榛色的皮肤表层泛着一层神圣的光泽。

诺亚的光学镜盖？噢，应该叫做“眼睑”，有少量但纤长的毛发分布，每当那双专注的眼睛在光线照射下折射出宝石般的碧绿色，幻影就感觉自己的火种在保护壳下欢快起舞。如果诺亚像塞伯坦人那样拥有磁场，他一定会发现这个默不作声的极速者早已春心荡漾。

幻影从未如此主动过，汽车人间谍擅长的是藏起自己真实的想法，随性而自由，尽量地融入群体是职业素养，他在男人面前的表现可以说是如此笨拙。

他可以更加圆滑，顺应他搭档的要求，用一些他们之间的俏皮话将尴尬一带而过，他也可以一开始就把问题摆出来让他的哥们和自己一起商量，但他都没有这么做，他选择了等，他想要认真对待这段关系。

幻影知道诺亚没法像塞伯坦人那样等很久，人类的肉体寿命对tf来说转瞬即逝，倘若他再小憩一阵，也许就无法再见到他的生死之交了。

幻影不是个坐得住的机子，他只等了一年，擅长察言观色的汽车人观测到了人类“皮肤”上加深的皱纹，他的火种每个循环都在提醒自己不能一直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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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他没有等太久就迎来了更煎熬的阶段。

男人突然在车内翻了个身，左手顺势滑进了真皮座椅缝隙，人类呼出的热气喷在座椅边缘，触电般的感觉窜过幻影的底盘，他紧急拉起手刹才没有让突然松开的离合带着自己直接撞向卷帘门，后轮原地不自觉空转了一圈，汽车人惊慌失措地在五秒之内让一切出现故障的组件全部静音，黑暗中因错误处理传来的钝痛让他后车尾的风扇倒转起来，幻影无声地回到了停泊的位置。

还好，诺亚睡得很沉…也许。

男人的眉头皱了一下，他的手依旧落在座椅缝隙里。

比起车底盘和外框，保时捷的内部组件更为敏感，放在塞伯坦上他对此完全不需要担心，诺亚是个守规矩的男人，绝对会很好相处的朋友，在知道幻影内部组件也会有感觉之后，无论在搭车的时候还是和自己玩触摸游戏，他几乎从不越界。

幻影认为几个小时前的触摸也许是种暗示，诺亚不是个擅长掩饰自己的人，他在某方面有任何不同都会被汽车人间谍立刻察觉。

如果诺亚不小心被弄醒了…那么幻影也许会告诉他，自己对此并不介意。如果诺亚拥有那方面的意愿，幻影会愿意让他的人类对自己做任何事。

汽车人与人类的初遇是一种意外，他在追车中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极度渴望的状态，也许是秘鲁仓促的行程没有时间让他的处理器和他的火种抗争，他需要一个置身战争以外，可以信赖自己的对象。

而自诺亚之手死而复生之后这种感觉变得更加强烈了。

他一刻也不想忍，他想把这个小人类据为己有，他想每个循环都把男人塞进自己底盘里，他想敞开自己的胸甲和他共享火种，他想让诺亚永远成为自己的一部分。

在看清一切之后幻影终于明白为什么他在秘鲁愿意把自己的一部分分给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为什么只是见了他的家人一面就愿意为了一个可以不去遵守的承诺而死。

据幻影所浏览的人类互联网推测，他认为诺亚也许并不想和一辆身处战争中的外星汽车成为伴侣，诺亚所谓的“更进一步”也许只是朋友层面。

而他现在对自己最好的朋友却已经有了非分之想。幻影的火种被这让人惊愕的罪恶设想痛苦又愉快地被鞭打，他和诺亚的每次见面对他来说都不容易，而他就这样过来了，他突然不明白自己是如何做到的。

男人的身体耸动两下有了新的动静，诺亚陷在座椅缝隙里那只手卷曲了一下，他碰到了保时捷的椅子底部支架，那只没有意识的手摸索着抓住了就近的一根固定架，无意识地上下撸动着，幻影的冷凝液从压缩机中泵出，在框架之下快速流经机体各处，置气扇开始无视他的操作加速旋转，只是为了帮助这个已经热得要宕机的笨蛋跑车散热。他心想，这就是报应。

男人总算被这些异响弄醒了，睡眼朦胧中嘟囔着汽车人的名字，

“…’raj？”

“…抱歉！”

幻影不得不数到三十重置自己的发声器之后才能在静电的刺啦声中回应男人。

“发生什么事了？又有陌生人进来了？”

“呃，没，没事…没有别人来。”

“真的？”

“真的。”

“可是我听见你的轮胎在空转，难道说我睡在你的里面让你不舒服吗？”

“不！”

男人窝在座椅里发出咕哝，把手从座椅缝隙里抽了出来伸向车门把手，在还没摸到之前就被收音机里立刻传出的一声几近尖叫的挽留给打断了。

“抱歉…我的意思是完全不会。如果我有任何不舒服我会告诉你。”

男人眨了眨眼睛，收回了自己的手，瞌睡醒了不少，黑暗中他看不见保时捷的汽车人方向盘标，疑问漂在他的脑海里，最后哽在喉咙里化为沉默，诺亚意识到他不能什么都不说，也许是前一晚发生的事太唐突了，他咽下喉咙里不舒服的液体开口，

“你想谈谈吗？”

保时捷的引擎只是闷闷地鸣叫了两声没有回应这个问题。

“我们有些问题没有解决对吧？”

“我认为没有？别担心，只是一点，我的问题。”

“我们还是一个团队吧？”

“当然。”

“那么有了问题应该一起解决不是吗？”

是这么个道理。但幻影怎么好意思说自己只是因为诺亚碰了自己就充能了。

“这个…可能不太好解决。”

“为什么？你不相信我？”

诺亚坐了起来，捏住方向盘，指尖沿着保时捷的汽车人标志心不在焉地描摹，男人喜欢用肢体接触来表达他的爱，幻影的火种在车架之中以纳米级加速泵动，汽车人渴望被触摸。

“我相信你。”

“嗯哼。那我还是有可以谈的资本对吗？”

汽车人折服在了人类的体温中，

“好吧…但是诺亚你真的不能再摸我的组件了，不然我就会在你租用的空间里超载。”

“超载是什么…意思？”

车门打开，诺亚从保时捷上跨出去，汽车人在男人退到安全范围之后缓慢地变形，零件比平时慢了半个点才缓慢贴合在自己的原生质上方，在幻影热到有些烫手的鼻板贴上自己脸颊那一刻诺亚瞬间明白了什么，借助蓝色发光带他看清了那个表情。

噢，诺亚迪亚兹，你这该死的木头脑袋，自己无意中撩拨了自己的好哥们，那张金属的脸板此刻充满了情欲，而对方却一直在隐忍着不要做某种事情。

“塞伯坦人…有那方面的需求吗？我记得你说过，你们是无性繁殖？”

然而男人的好奇终究是占了上风，他摸上最热的部分，幻影的电荷在镀层表面跑来跑去，他发出一声绝望的呻吟，他现在就想卸掉自己的挡板，强行拒绝了两次加压让他处理器快要爆炸了，他想接下来的话也许会语无伦次。

“首先，塞伯坦人确实是无性繁殖，但这不意味着被最好的朋友探索身体会像块废铁一样毫无感觉。其次，我觉得自己需要对你道歉，因为我迟钝的处理器在过去几个月都无法处理这种…奇怪的感觉。”

幻影尽力让自己认为这只是一种‘吊桥效应’，他忍了很久才来向诺亚试探，他并不是第一次得救，然而他没有对救过自己的任何人产生这种奇怪的感觉，更多的只是感激并记下自己欠了一个情。

“我想…我的火种也许比我想象中得更爱你，诺亚。”

男人的瞳孔因惊愕微微收缩，他是如此迟钝得没有察觉一切，诺亚并不是没有幻想过和幻影一起度过这短暂又漫长的人生，他已经习惯身边有幻影的日子了，为了幻影能在地球上过得舒适而不是坐在冰冷的停车场，诺亚租用了一个车库，他和克里斯还有他的搭档一起布置和装修了那里，他们可以在闲暇的日子里给他的搭档做养护或者一起看电影打游戏消磨时间。

他无法想象车库里没有保时捷之后自己要多久才能习惯，一旦擎天柱他们找到回到塞伯坦的路之后他和幻影之间也许就再也不会见面了，诺亚之所以把那些话藏进了肚子里是因为幻影没有捅破那层纸，他是个有责任感的男人，尽管不想，但也许是时候把这些残酷的事实抛出来了。

“你知道…我们不会有好结果吧？”

“我知道。”

幻影的回应没有犹豫在黑暗中悲伤又苦涩，光学器和胸前的蓝色光带因为失去能量变得黯淡，他知道结果不会太好，他缓缓退开，主动与男人保持在一个安全距离。

他一直都不擅长应付自己的火种，只是一个笨拙的逆行者。

“如果我说出来，数百万个循环之后我也会觉得这很值得，我只是会因为你不在我身边而感到悲伤。但如果我现在不传达我的感情，我认为我的余生都会为自己的胆怯后悔。这种想法很自私吗？”

男人感到一阵酸涩冲上鼻腔，他走近汽车人的磁场，伸手抱住他的搭档，塞伯坦人阖上他的镜盖无声回应这个柔软的拥抱，他希望这一刻是永恒的，他不想在宣判之后就永远失去这个触感，但他清楚有些关系注定没有结果。

“’raj，克里斯一直把你当做超级英雄——这绝对不是自私的，你比你想象中的更加勇敢。我很抱歉…我没有察觉到你的心意。”

“You’re my yellow Noah.”

幻影轻轻地回应。

“So’m I.”

诺亚松开胳膊，捧住幻影面甲两侧的散热片外罩轻轻吻上，他们是干涸的土地与一场即将到来的暴雨，彼此都等了太久。

没有遇见幻影，诺亚会就此干涸下去，在失败之后跌入深渊，未来成为一片荒芜。

没有遇见诺亚，幻影会像他战死的汽车人同胞，洒进两派之中的战场，变成几片零件或者再无踪迹。

他们彼此交换了一个吻，不算激烈但意义非凡。两个孤独的灵魂在那个停车场相遇究竟算不算一种命运幻影不知道，他只知道为这一刻等得太久，但是绝对值得。

幻影的一生中有过很多夸张的表情，但那张金属脸板露出幸福而满足的笑容对诺亚来说也许是头一次，诺亚认为他非常喜欢。人类充满爱意地抚摸脸板，换来汽车人引擎满足的咕噜。

“我究竟做了什么，可以得到世界上最棒的机械师的信赖？”

“信任是相互的。”

男人的手指顽皮地滑向汽车人的腹甲，

“你想让我们走得更远吗？”

“当然，我绝对不会拒绝。”

汽车人为不真实的幸福感到“头晕目眩”，他亲吻了他的爱人，在卷发的柔软触感中抓住了现实的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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