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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的恶魔

小说:主竜短篇集 2025-08-24 10:50 5hhhhh 1010 ℃

  “哦,你醒了啊。”

  他只是在被窝里翻了个身,就听见龙司这么说。莲也没心思装睡,索性掀开被子坐起来。窗帘薄如蝉翼,难以遮挡午后刺眼的阳光。他的眼镜搁在窗台上,像所有惯于戴眼镜生活的人一样,莲首先伸手去够眼镜,又觉得没必要。无论戴不戴眼镜,他的视野都足够清晰。

  龙司坐在那张旧沙发上,一手捏着单行本,食指卡在书页间权当书签,另一条手臂搭在靠背上,脚边还摞着一堆漫画。他慢吞吞地穿鞋,低头系鞋带时感到头脑昏沉。他只记得做了噩梦,却忘记梦的内容。午觉果然不能睡太久,莲想,手指牵引着尼龙带子穿过缝隙,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每到无所事事的下午,龙司就会像现在这样,带着一挎包漫画来卢布朗找他。摩尔加纳喜欢在这样的天气小睡一会,龙司身旁却不见那团黑绒绒的毛球。龙司那杯冰可乐放在工具桌上,杯身的水滴被重力拖着下落,洇出一个完整的圆。

  莲想为什么龙司今天这么少话,他又为什么会在龙司在场的时候睡着,太不合常理了。他坐到龙司身边去,随手捞起一本漫画,只盯着封面看。龙司的声音把他的注意力勾走:“怎么还没下雨啊?”

  “什么?”他皱起眉,不理解龙司的意思。

  “就是下雨啊!”龙司把漫画书倒扣在膝盖上,认真地看进他的眼睛,“我们误打误撞跑进鸭志田的城堡那天也在下雨,你忘记了吗?”

  莲点点头,含着点轻薄的笑意说:“真令人怀念。”

*

  “雨宫,能听到我说话吗?”

  他半阖着眼,按经验判断那嗓音不属于龙司。龙司从不会连名带姓地喊他,语调也不会如此冷硬,一股公事公办的味道。莲努力抬起沉重的眼皮,对面的女检察官瞄一眼手表,指节在桌边叩了两下:“现在来确定哪些人会是你的同伴。”

  “首先,是从转学第一天就和你在一起的朋友,坂本龙司。”她说,手里的钢笔在排布紧密的小字上游走,掠过每一个与他有关的名字。莲的嘴咬出一点铁锈味,生死存亡的关头快到了。

  那个无关紧要的午后从未发生过,药物给他的脑海编织出迷雾,要他谵妄幻想到说不出他该说的话,仓惶地被推向精心筹划好的死亡。面无表情就是缓解疼痛的最佳方式,舌头无论在口腔哪个位置都显得多余,那群人一定打破了他的嘴,但莲顾不上确认。

  他耳朵里的嗡鸣几乎盖过他自己的话音,莲耐心等待那阵噪音低到不再能打扰他思考。他点头又摇头,开口又闭嘴。新岛冴拿他没有办法,拍桌后再度坐下。“你有一双坦率的眼睛。”她叹口气,“我过去也有双这样的眼睛。”

  莲一声不吭地看着她,知道她已经被说服,此时的表现不过是动摇的余波。等新岛冴背过身,他才敢轻轻吐一口气。他做完了他该做的,接下来只需要安静等待。

  一时半会不会有人来,他允许自己换个随意的坐姿,活动活动被手铐勒得生疼的手腕。在阁楼回顾计划的时候,大家都预料到国安不会对莲客气,却没想过那些人敢在监控下对他拳脚相加,在这方面他们还太天真。

  莲分不清从拍入狱照到被搡进审讯室到底过了多久,时间在一阵一阵的疼痛里绵延得像是永恒。他靠发痛的位置回忆伤口的来由,额角被全副武装的特警用枪托砸了一记,颧骨的伤拜那个西装革履的扑克脸男所赐,还有衣服遮挡下的擦伤。他咽了口血沫,不愿再深究,转而想同伴现在怎么样。

  如果是夜晚,龙司估计正在呼呼大睡。也不一定。前几天早上他在车站碰见龙司,龙司问他是否做好了心理准备。“龙司你呢?”他反问。

  龙司难得表情严肃:“其实我挺不安的……晚上都睡不好。”他转转眼珠观察莲的反应,随即咧出一个很大的笑容,“开玩笑啦!怎么可能?被我骗到了吧?”

  莲嗯了一声。方才四目相对,他捕捉到龙司眼里稍纵即逝的忐忑。莲没拆穿,把一边肩膀借给龙司的手臂,互相搭着上了车。

  前晚他们在富士之汤外的自贩机那喝饮料,龙司截住他要塞硬币的手指,自己推了两枚硬币进投币口。“我请你吧,”龙司说,“明天要辛苦你了。”

  “也辛苦你。”他说。龙司嘿嘿一笑,弯腰从取货口捞出两罐水果牛奶,丢给莲一罐。莲把饮料递到嘴边,借着易拉罐和手的掩饰看龙司。龙司毫不在意形象地仰头喝牛奶,喉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售货机里的灯泡将他耸动的喉结照得格外明显。莲默不作声地收回视线,小口啜饮。

  “一定要让那些混蛋知道我们的厉害!”龙司大声说,“答应我要活着回来啊?”

  他也微笑起来:“把我当什么人了?”

  “我们老大嘛!等你回来再请你吃拉面吧,配料随便加。”

  “那我就为了拉面努力吧。”他举起易拉罐。龙司心领神会,笑嘻嘻地和他碰杯。

  审讯室的门被人推开。

  借着夜色,新岛冴神情紧张地把他塞进车,一路风驰电掣。莲的后脑抵在座椅靠背上,紧绷数小时的神经骤然松弛。他无心看车窗上流动的夜间霓虹,困倦趁着他的松懈缓慢渗出,渐渐包裹他,检察官的手又强硬地粉碎他的睡意。

  “把他藏好。”她把莲推到惣治郎跟前,和他交代这么一句就匆匆离开。惣治郎打量莲的眼神仿佛在看幽灵:“新闻上说你死了。”

  “好累。”莲有气无力道。他需要睡眠。

  惣治郎哼了一声,领他进佐仓宅,从橱柜里翻出医药箱。“你处理一下吧,我可一窍不通。”惣治郎抱着手臂,表示自己提供急救箱已经是仁至义尽。

  客厅挂钟的指针过了十二点半。莲目送他拎只空旅行袋出门,十来分钟后带着鼓鼓囊囊的包回来。惣治郎把提包搁在沙发边,摇着头:“净给我添麻烦。”

  他拉开提包拉链,留在阁楼的衣物都被惣治郎捎了过来。惣治郎边念叨臭小子不让人省心,边走进杂物间翻找东西,出来丢给他枕头和薄毛毯。“今晚你睡这里。”惣治郎说。

  莲不敢造次,自觉地把沙发当做今夜的床,带换洗衣物进浴室。他费力地脱掉被汗浸透的制服,过程中又出了点冷汗。他拧开花洒清洗身上的伤口,有些伤结了血痂,有些红痕沉淀成了青紫色,暗红的血丝混在热水里流入下水道。他打开排气扇,等浴室里的水雾蒸发,拎着医药箱到镜前思忖该怎样处理。他在处理伤口方面经验有限,因此只能简单上药包扎。龙司倒是经验丰富,可惜他不会在这时候走进来说我帮你。莲往攀着水珠的镜子望一眼,里头的人脸上贴好几块医用胶布,洗过的发梢软塌地倒伏在前额和耳边,十足狼狈,嘴角却在笑。

  等他拾掇完毕出来,惣治郎早已歇下,给他在餐桌上留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加字条,字条内容也符合本人的言行习惯:记得把碗洗了。莲哑然失笑,坐在桌前吃起面。精神高度紧张时他察觉不到饥饿,胃仿佛缩成一粒小石头,香气钻进鼻腔的瞬间才发现饥肠辘辘,流失的胃口一点点回归。

  时钟不紧不慢地走过数字2,莲在沙发躺下,毛毯盖到胸前,想着最后一次见龙司是在新岛冴的宫殿。他递过那只空手提箱,与莲交握的手用力得像在进行某种仪式。“如果是你的话,肯定死不了吧?”龙司眨眨眼,他回以坚定的眼神。全是演戏,又不仅是逢场做戏。

  作为一个刚死里逃生的人,莲的心情不应这么轻快。他想挣出生天,就必须先支付一次死。他对伊戈尔的称赞没有太多实感,只是很想见同伴们的脸,尤其是龙司。他闭上眼,近在咫尺的梦境呼唤他。

*

  他习惯性点开莲的通讯头像,很快想起莲目前是名义上的死人。龙司的指头停顿一秒,把聊天界面拖进垃圾箱,再把手机塞进抽屉,假装听课。他连装样子都只肯花三分力气,剩下七分用来走神。

  莲怎么样了?练习册不回答他,橡皮擦不回答他,讲台上的老师横眉怒目瞪他,龙司的视线停止像小鸟一样乱飞,心里嘀咕老师连眼睛往哪看都要管。

  放学后他没在学校久待,想这也没什么,不过是重演四月之前的高中生活,没乐趣也望不着边际,像在汪洋漂流,时不时被灌一嘴发涩的咸水。除了三岛鬼鬼祟祟地来问他莲的情况外,大多数人都对转校生的消失漠不关心。他随口敷衍完三岛,烦躁感从喉咙涌上来。其实他也不清楚莲状况如何,一切都是未知数,唯一能确定的是莲不会回他的短信和电话。

  时间还相当充裕,龙司路过他以前常去的运动用品店。店主正好抱着东西出来,一眼认出了他。她寒暄了几句,语气里的热情一如从前。店主的儿子和龙司是国中同学,她也见证过龙司最辉煌的时期。

  “已经高二了吧?还有在练习跑步吗?”

  很平常的一句关心,龙司却有点口干舌燥。他该怎么说?他一时冲动害田径社解散,待在家等断掉的骨头长好。他一点也不着急,医学诊断书已经给他的运动生涯判死刑,伤好了又能怎么样?没有人等他回去,回去也只能挨冷眼,所以随便吧。龙司拖泥带水熬过许多个日夜,在那个下雨天碰到莲。那时的莲满脸写着无辜加局外人特有的抱歉,没人会对他露出那样的神情。这是一个漫长的故事,从田径社的废社到重建,从他被迫停下到再度跑起来。他很少再想起自己有多无能为力,全因为莲的出现。龙司说:“啊…….”像新生儿发出第一个音节。

  好在店主不太在意他的回答,自顾自点头。透过橱窗玻璃,龙司看见电视上在播报怪盗团首领被拘捕的新闻。两个男人煞有介事地讨论莲的前科背景,话术没比学校里的传闻高明多少。关你们屁事?他愤愤地想,又想幸好莲看不到。

  他和店主道过别,转身朝车站走。夜晚的黑吞没最后一点霞光,一连串失真的喇叭声吸引他停住脚步。一条紧急新闻:怪盗团团长在审讯室自杀。他想大笑,笑意已然爬上他的嘴角。小心,小心,谁知道暗处有没有眼睛盯着呢。

  他收敛表情,扮出苦大仇深的模样。身为团长的头号好哥们,他理应是最悲痛的那个,最好再踹翻路边的垃圾桶佯装泄愤。他环顾四周,街道干净得连传单都没有。

  龙司摇着脑袋,踏上前往四轩茶屋的晚班电车。

*

  四轩茶屋的诊所关得很早,好在超市里能买到龙司想要的东西。他手里拎着塑料袋,左等右等,迟迟不见老板和双叶的身影。他的汽水喝到第二罐,逗留的时间长到连收银台后的店员都朝他投来异样的目光。

  四十分钟前他还在卢布朗,老板带着莲进来,龙司率先扑上去,活像迎接主人归来的大狗。莲的手落在他后背上,安抚地拍了拍。他们给老板讲他们商议好的计划,尽管其中关窍龙司自己都不大理解。动脑不适合他,笨蛋也有自知之明。他要抖小聪明的时候会选莲做倾听对象,因为莲会配合地管他叫天才。

  他很高兴再看见活生生的莲,莲面颊的伤和发青的眼底却让他舌头打结。莲似乎不觉得痛,云淡风轻地和所有人道谢,回应他们的关切。他真的很厉害,龙司想,莲好像压根就不懂什么叫害怕。所以他钦佩地看着莲:“最拼命的明明是你啊。”莲谦逊地笑笑。

  五分钟后老板和双叶经过超市,龙司心虚地往货架后面藏,店员又瞟了他一眼。他摸摸鼻子,若无其事地走出店门,踩着街灯的影子进卢布朗。莲立在楼梯口,好像没想到他会回来。“你忘了什么东西吗?”莲平和地问。

  龙司扬起手里的袋子:“我给你带了这些……呃,能凑合用吧。”

  他自作主张上了楼,把袋子放在桌上。莲逐一看过塑料袋里的绷带和碘酒,说:“我已经处理过了。”

  “才怪,你看这!”龙司指着他脸侧的红肿,“衣服卷起来我看看。”

  莲歪着头:“进展有点快吧?”

  他花了三秒钟才终于反应过来,朝莲大叫:“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动作快点,我可不想赶不上末班车。”

  莲笑着讨饶,听话地卷起衣袖,露出手臂的一大块乌青。“他妈的混蛋。”龙司没忍住骂了一句,“居然——”

  “意料之中。”莲耸肩,“想想别的事就好多了。”

  “说得真帅气,”他撕开碘酒和棉签的包装,“在想怎么把那些人扁一顿吗?”

  “在想龙司的事情。”

  “哦对,要请你吃拉面来着……”龙司随口接上话,把棉签伸进开了口的碘酒里。他动作忽地一顿,等会,莲刚才是不是提了他的名字?龙司的眼皮神经质地跳起来,他抬眼看莲,莲果然在盯着他。

  龙司无意和莲搞什么暧昧对视,只是短暂地忘记移开眼珠。他仿佛听见讲台上的老师敲黑板:坂本,你眼睛看哪呢!莲的瞳仁比爬满蚯蚓字的黑板好看,却难懂得多。像往常一样,龙司先行投了降,扯过莲的手臂涂药,动作很轻。莲不说话,偶尔吃痛地抽一口凉气。

  酒精的气味弥散在空气里,和莲的笑意一般似有若无。他的脑袋喝醉了似的晕乎乎,莲沉默就代表话题结束。他不擅长思考太复杂的问题,莲是个难题吗?没人问他,他自己这么想,然后决定放过自己。好啦,搞定,龙司说,没事的话我先走了,拜拜。

  “虽然只涂了一边,但是多谢。”莲放下袖子。龙司假装听不懂他的挪揄,起身想离开。莲的话音拦住他:“龙司来了两次,总有什么动机吧?不能告诉我吗?”

  犯罪才讲作案动机,龙司一没杀人放火,二没偷莲的东西,绝对清白,但说不上问心无愧。他只好干笑:“我不放心,就过来看看你呗。”

  莲宽容地放过他,把龙司送到门口,体贴地提醒他:“没忘记什么吧?”

  “没有!”

  “那么晚安。”莲弯弯嘴角。

  卢布朗的门缓缓合上,缝隙里传出清脆的喀哒声。莲锁了门,不给他反悔的机会。也只能这样,蛰伏的恶魔没来得及显露面目,被他匆忙赶进巢穴。莲疲惫,他心惊,这个夜晚不是袒露真心的好时机。

  莲散发的电波显然干扰了他的心跳,走出门后龙司才能诚实地面对自我。想和莲独处一会。这理由还是不说出口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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