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房间里独属于我的木椅上，手里的羽毛笔像往常一样批阅着各式各样的文件，几沓白纸依次从我的右手边转移到我的左手，等到我在该署名的地方用墨水签下圣殿的记号，习惯性地伸手去抽下一份文件，摸到的却是这张办公桌平滑的表面时，意味着我的工作终于告上一个段落。

　　太阳还没有完全下山，夕阳射进桌边那整面墙大的落地窗，让室内蒙上一片阴影。好在光线不算刺眼，我透过落地窗望着下方的广场，居民们都开始沿着中间最大的路返回自己的住所，店铺该开张的开张，该打烊的打烊，每日的这时候，生活的气息才开始逐渐浓郁起来。

　　但我似乎已经好久没见过这样的夕阳与过客了。 往常那堆成山的文件，光是处理完毕天就早已全黑，再算上核对的时间，加班快要变成工作的一种象征。好在最近四处都没有发生什么重大的事件，律和黑神帮忙的效率也在突飞猛进，能缓解我不小的压力。

　　我整理好批阅完的文件，把它们整齐地塞进左边的抽屉，久违地在这种时候走出房间。圣殿的大厅还是很安静，它永远是那样安静，这里的人都不是等闲之辈，所有人都在处理着自己手头上的事情，只有进出大门的时候会经过这里，几乎没有人会在这里久留。我朝着苍白的大厅中央的神像打量了一会，无意识地在大厅中踱步，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竟快走到了牧的房间。

　　我没有敲门，只是把耳朵贴在门上偷听着门里的动静。

　　“今天的工作怎么这么多。”牧轻磨着自己的牙齿，发出我平时也会发出的抱怨声，“我还打算找饲主……嗯？有饲主的气味！”

　　我听见笔被扔进笔筒的声音，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重，还来不及反应，门就被牧向里拉开，让我差点没稳住重心摔在牧的身上。

　　见到我后，牧的双眼就像是水晶球一般闪烁着光，还没等我开口，牧就用她纤瘦的双臂环抱住我的腰，两个人就这么僵持在门口，好在过道上没有其他经过的人或者星痕。

　　“饲主！你怎么过来了！”牧用自己的脑袋来回磨蹭着我的肚子，软软的毛发带给人的触感十分舒适。

　　“今天工作完成得早，想着已经好久没见到你了，就趁机过来看看。”我顺势把手放在牧的头上帮她抚顺头发，每当我摸牧头的时候，她总会用喉咙发出一种代表享受和撒娇的动静，让我想更加得寸进尺地抚摸她。

　　“我刚才听见，你说今天的工作很多，要做不完了？”觉得适可而止之后，我轻掂起牧的下巴，让她和我对上视线，“不如让我来帮帮你。”

　　牧喜出望外地牵着我的手，把我往她的房间里拽。走到办公桌边上后，又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我大概能猜到她在担心什么。

　　“不如就像往常一样。你坐在我的腿上继续工作吧？”我擅自在牧的位置上落座，拍拍自己的大腿，示意她可以把身体安心地靠在我的身上。

　　“饲主的身体……嘿嘿。”牧用脸颊蹭了蹭我的胸膛，转过身毫不客气地在我腿上坐下。

　　“喂喂，口水都要留下来了。”我也拿手指蹭了蹭牧的脸蛋，她的脸还是和以前一样水嫩，让人不禁想揉个痛快，但就算是我，太过火还是会让牧生气吧，我只能克制着内心的冲动，把手放在牧的头上缓慢地来回抚摸。“虽然让你坐着，你还是要认真完成今天的工作哦。”

　　“咕噜咕噜咕噜……”就算是在认真地批阅文件，牧的喉咙里还是会不自觉地发出那种惹人怜爱的声音。

　　我把椅子往里挪了一些位置，调整到让牧觉得工作起来舒适的角度。随着空间的压缩，少女白皙的后背毫无防备地贴在我的胸前，让我有一些不知所措，贴上去的那一刻，牧的身体轻微地抖动了一下，手中签字的动作也暂停了那么一个瞬间，但两个人却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我近距离地观赏着自己最爱的星痕一丝不苟地样子，牧也旁若无人地浏览着手中的各种文件和报告，与我的工作如出一辙。

　　等牧终于完成今天的工作时，天已完全黑了。如果在平时，我大概也是这个点才结束工作，于是今天就又像是变得与往常无异。牧坐在我的腿上，用她的脚扣住我的小腿，全力伸着懒腰，嘴里毫不遮掩地伸懒腰时特有的呻吟，让我内心萌生了恶作剧的想法。趁着牧全身舒张的状态，我把手放到牧的腰间，开始挠起她的痒来，我知道牧最怕痒了。

　　“啊哈！啊！哈哈哈哈！咳咳。”牧对我突如其来的袭击毫无防备，竟然被自己给呛到，我急忙拍了拍她的后背，等她的状态恢复正常之后，牧从我的腿上跳下，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我。

　　“饲主！你偷袭我！”我似乎在牧的眼神中察觉到一丝宠溺，无法断定她究竟有没有在生我的气。

　　“抱歉抱歉。好像玩得太过火了。”我难为情地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牧会因此对我失去信任吗？”

　　“那倒是不会……”牧撅起她浅粉的嘴唇。她从不浓妆艳抹，这也是我常欣赏她的脸入迷的原因之一。“对于饲主的信任，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就崩塌。”

　　于是我在牧的面前摊开我的右手，示意她把自己的右手也搭上来。

　　“不过……饲主说过今天工作完成得很早，那应该有空吧。我想要补偿。”牧伸出手，和我的手紧握，由于右手没有手套的缘故，爪子按得我有些隐隐作痛，可竟让我有些喜欢这种痛感，仿佛宣告着眼前这名女孩的真实。

　　“那我最好的狗狗要什么补偿呢？”我一只手放在牧的头上，一只手搭在牧的下巴，左右开弓的动作疑似让牧有些上头，这家伙会不会对此上瘾啊？

　　“嗯——咕噜噜——”牧贪婪地享受着我的手掌按摩，嘴里发出的动静逐渐失去她的控制，就连眼神都快要不自觉地变得迷离。我识趣地停下手中的动作，把快要站不稳的牧搂进自己的怀中。

　　“好险。差点就要爽到不会思考了……”牧一边的大耳朵一抖一抖的，用一种特别的频率拍打着我的身体。“饲主，我们去楼下散步吧！您已经好久没有遛我了。”

　　回想这一个月，圣殿的文件确实有些多到夸张了。不知道究竟是哪里的邪物在作祟，事件爆发的频率相比起以往要高了不少，每天都有成倍的文件被下属们陆陆续续地送进办公室，完成工作后几乎没有属于自己的自由时间，想必这个月来牧也一定是这样，确实应该找个机会好好地安慰她一下。

　　“好啊，我们来比赛跑！看谁先跑到广场中央的喷泉！”我一边宣布着会合的终点，一边抢先一步跑出办公室。

　　“饲主抢跑啊！但是论跑步，我可不会输给饲主。”

　　我跑下楼梯，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牧正有条不紊地给自己的房间上锁，然后跨越楼梯的围栏从二楼一跃而下跳到一楼大厅。

　　“这是犯规吧！”

　　“谁让饲主抢跑，现在扯平了。”牧一眨眼就从我的身边超越了我，丝毫没有要减速的迹象。

　　“看来这孩子是真的乐在其中啊。”反正注定是我败下阵来的结局，我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和牧的赛跑游戏我从来没赢过，但牧似乎赢不腻，逗她开心真的很简单，一场赛跑，一次散步，一次抛接球，甚至只单纯用手抚摸她，就好像能帮她排忧解难。可惜时间总是不愿意给予我这样的机会。

　　我一路小跑地抵达喷泉，牧躺在喷泉边的座椅上，嘴里叼着一根野草，听见我靠近的脚步声后便猛然坐起身，迎面向我跑来，扑进我的怀里。

　　我取走她嘴里的野草，抹了抹她的嘴唇。“很脏哦。”

　　“我赢了！饲主。”牧一脸天真地抬头看着我，每次都这样看着我，接下去就是奖励环节，我摸摸她的头，牵起她的左手。

　　“实力真是一点都没有减弱呢，不愧是我最好的狗狗。一起散步吧。”

　　我牵着她的手慢悠悠地晃在这广场的大路上，这个点，大家应该都已经睡了，只有圣殿的少数几个房间还亮着灯，路上除了我们，没有第三个人的身影。偶尔略过我们的只有轻柔的晚风，吹拂起牧的一头秀发，因为有一部分头发是从耳朵里延伸出来的，所以每当风吹过的时候，耳朵也会因为风而摆动，太过可爱的身体让我经常忍不住在这时伸手触碰，而她总会因为毫无防备而微微颤抖。

　　耳朵其实是很敏感的部位。我记得牧从前这么说过，但越是这样，就让我越是抑制不住自己想要动手动脚的歹心。

　　但今天已经捉弄得够多了。现在我只想就这么和她静静地走，不知道要走多久，也不知道会走去哪，只是想这么走着，走着走着就会有答案。

　　“饲主，如果当时我没有成为你的星痕的话……”牧突如其来的提问打破了夜晚的宁静。无人的夜晚总是带给人悲伤的气氛，就算什么都不说，都感觉胸口被压抑着，让人不禁去想一些明明没有什么意义的假设。

　　“你一定会成为我的星痕，这是命中注定的事情。命中注定的事就是无法改变的事。无法改变的事就是一定会发生的事。”我打断她的话，避免她陷入这氛围造就的哀伤里。“还是说，成为我的星痕，让你觉得有些委屈？”

　　“没有没有！”牧用力地摇着头，矢口否认着我的这个命题，“倒不如说……”

　　我停下脚步，把食指放在牧的嘴前，中止她的发声。“这一个月的工作量远超从前，你一定是工作累了，又找不到机会来见我，对不对？我也是这样，所以今天早早完成工作后，第一时间就来到了你的房间门口。今晚上难得有时间属于我们，我希望你能享受这段时光。”

　　“我真的太想饲主了。闻到你气味的那一刻，我还以为是我工作太久累出了幻觉，但再三确认你的气味后，我立刻跑到门前，打开门，发现您居然真的在门外！”牧的语气越说越激动，完全就是一只被主人宠爱的小狗模样，将空气中的低迷一扫而空。

　　“说来，我在门外听到你说做完工作后要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我们不是已经在做了嘛。”牧牵我的手更用力了，但却不让我觉得疼，好像生怕我会在她不留神时抽离，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不会溜走的哦。”我回应着牧手上的小动作，然后绕到她的背后，“难得有机会出来一趟，只是普通的散步肯定不会满足吧？”

　　“只要是饲主在身边……哇！”牧还没有说完就被我从身后公主抱了起来，一脸震惊之余，在路边街灯的照射下，我看见她脸上泛起少见的红晕。

　　“就像是真的抱着狗狗一样。”我故意看着牧这么说。卸下武器的牧体重算不上重，甚至因为身高的原因，比一般的星痕还要轻盈，也就比克萝萝稍重一点，让我抱起来也不怎么花费力气，如果手中的是律的话，也许就没办法走太远。

　　牧接受着这样的姿势，任我抱着她四处游走，她一言不发地看着天上的星空，脸上的红晕还没有散去。

　　我找到一处长椅坐下，把牧的脑袋放在我的大腿上，一只手顺其自然地抚摸着她的头，另一只手也找到牧的手，打探着她手上的每一寸肌肤，每一片指甲。

　　“呜噜噜噜……要睡着了。”牧看上去就连睁开眼睛都要竭尽全力。我俯身观察着快要完全闭上眼睛的牧，月光洒在她的脸上，让她的皮肤看上去尤为剔透，双眼接收着今晚绚丽的夜空，让整片天空倒映在她两眼不同的瞳孔里，吸引着我的目光。哭了？没有哭，恰是眼中的点点星光。气氛已渲染至此，我也再忍不住我心中的悸动，用手拨开牧的刘海，在她的额头留下轻轻的一吻。

　　“哇！”牧却瞬间瞪大了眼睛，刚才的睡意被一扫而空，不知所措地用双手遮住自己的面庞，却故意留出一丝缝隙用来偷看我的动作。“饲主。怎么突然……？”

　　“牧不是经常也是用舌头在我的脸上舔舐吗？说是审判长亲自盖上的永久法律效力印章。怎么被我用同样的方式对待，反而会这么害羞呢？”我继续用言语挑逗着怀里脸红到耳根的牧，故意用手摸了摸牧的脖子，“哇哦，好烫，发烧了吗？”

　　“饲主居然还有这样的坏心眼。”牧起身，但仍然坐在我的腿上，身体毫不客气地向我靠了下来，丝毫不见在办公室时的矜持，“我不讨厌……只是，有点没有准备好。”

　　“今天玩得高兴吗？”我用双手环绕着牧的腰，感受着牧的小腹因为呼吸而起伏。

　　“嗯。很久没有这样和饲主出来玩了。很高兴。只是……”

　　“只是？”

　　“只是还有些意犹未尽。毕竟和饲主都这么久没见了，难免有些舍不得今晚。”

　　“正巧，我也有些意犹未尽。但这个月的事务都处理完毕了不是吗？我们还有几天可以用来喘息的日子，只要你想见我了，我就可以来见你。如果我想见你了，我也会过去见你。”

　　我向牧伸出右手的小拇指，她立刻勾了上来。“仅仅是这样？不需要盖审判长的永久性印章吗？”

　　牧凑到我的耳根，哈出一口热气，让我的皮肤沾上一层水汽，再伸出她小巧的舌头，把那层水汽涂抹均匀，染上独属于她的气息。

　　“回家吧。”我像来时那样牵着牧的手，走了几步便走到了那座喷泉。原来我们并没有走出多远，甚至都没有走出广场的范围，但两个人沉浸在二人的世界里，无限地延长了这段距离。

　　“明天如果有时间的话，这个时间，我们在这里见面。”我的心中有一个计划，现在只缺少牧的赴约。

　　“明天？这个时间？”牧显然不明白我的意图，但我能察觉到她期待的心情。

　　“嗯。我要带你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我会准备好行李。放心，不会花上太多时间的。”

　　“我一定会准时到的！饲主。”牧没有犹豫便答应了下来。所幸本月的工作都完成得差不多了，我这次任性的出行应该不会耽误太多事情。

　　“晚安，饲主。我会为您守夜。”

　　我走向自己的房间，整理起明天出行需要准备的装备。那片区域离这里虽然不远，但几乎没有人愿意前往，史料记载那片区域曾经也有过繁华的年代，就像是我现在身处的地方一样。但时间早已让那片土地覆灭得彻彻底底，该走的人也走了，没走的人就随着黄沙一起被掩埋在那里。大伙都喜欢称那片区域“荒城”，从来没有人想要重建它，它便就那样被时间的长河蚕食殆尽。我不过是某天在图书馆翻阅书籍时偶然发现了这片区域，书上的描述只寥寥数语，我却好像找到了什么世外桃源一样，大概是工作太多，反倒是这种荒无人烟的气息让我感到真正的放松吧。我拿着那本书询问着我的星痕，打听她们的意见。

　　“这种地方肯定没办法生存。”

　　“什么物资都没有，魔物都活不下去吧？更别说人了。”

　　明明全都是极度恶劣的负面评价，我却笃定了前往的决心，但我还想带上一个人。抉择了大半个月，我认为牧才是那位最佳人选。至于理由，我似乎也说不出什么特别具有说服力的理由，只是觉得去到那种与世隔绝的荒地，牧能带给我别样的安全感，大概这就是作为忠诚的狗狗的优势区间吧。

　　翌日，不出我所料，文件的数量相比之前骤减，我不费吹灰之力就完成了今日的工作。再次检查了一遍我的行李，确认所有必要的装备和储备粮都带齐之后，我如同昨日走向牧的房间。

　　“饲主！”我才刚打开门，一个小脑袋便从门缝处钻出来，半黑半白的长发让人一眼就知道是谁。我走出门，牧立刻投向我的怀抱。

　　“你工作完成得比我还早？”我按惯例抚摸着牧的脑袋。

　　“没错！不过我也只是刚到饲主的门前而已。但是即便这样，饲主也应该给努力的小狗一点奖励。”牧用脸颊蹭着我的大衣，上面很快就粘上了牧标志性的毛发，我其实并不想把它们摘下来，但一想到让别的星痕看到，想必会爆发一场吃醋大战吧，虽然她们不能拿审判长怎么样，但有些没必要的事情宁可还是不要发生。

　　“那么牧想要什么奖励？”

　　“一起去吃晚饭吧。”

　　我正要朝着厨房的位置走去，却被牧拉住衣袖，被她用力地往大门拽去。力量居然大得让我难以反抗。“今天我们换个地方。”

　　牧领着我走到一家私营的餐馆，这家店的装修必然不会有圣殿的厨房那样高端大气，但飘出的饭香却丝毫不输圣殿里的佳肴。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牧最喜欢的餐厅。

　　“我很久没来这家店尝尝味道了。今天这么好的机会，恕我这么强硬地拉饲主过来。但既然饲主答应我一起共进晚餐，一定也会满足我这点要求吧。”牧的口水都快要不争气地从嘴角流下来了。我立马示意店里的服务员为我们送来两份菜单。

　　“今天是特别的，牧想吃什么都可以，我会买单，尽情地吃吧。这是给牧认真工作的奖励。”

　　牧毫不客气地点了三份牛排。多久没有这样挥霍手里的本勒了？我却不觉得心疼，好像是被压到极限而反弹的弹簧，肉疼反倒是来证明了我还活着，看着面前的牧大肆咀嚼着到嘴的肉，让我也来了胃口。

　　我点了一份苹果派，拿刀切下一小部分，上面的苹果丁撒得很均匀，糖分也恰到好处，牧在我的眼前吃得津津有味，让我的味蕾也开始活跃起来。一想到今晚即将启程的出行，能量将至关重要，我的食欲竟然主动涨大到平时的两倍还多。

　　我又点了一份苹果派，吃完第一个派后，我居然没有感到一丝的饱腹感。我分不清究竟是我没有吃饱，还是我单纯在犹豫是否要启程，不离开这里就无法启程，所以我不想吃饱。

　　毕竟我对那里一无所知，携带的食料也远不及这家店里的美味。

　　“唔哇。好饱。”牧一脸享受地靠在椅背上，用手在自己的肚子上缓慢画着圆圈。我抽出一张纸巾，帮牧擦了擦嘴，再用没沾过牧嘴唇的部分擦了擦自己的嘴。

　　“时间还有余，要现在回圣殿吗？”我最后点了两杯果汁，作为这餐最后的甜点。

　　“饲主不想带着我去广场遛遛吗？”牧那小狗的本性快要暴露无疑了，虽然身边没有多少其他的顾客，但万一有人看到圣殿的审判长用这种身份和我说话，估计又得麻烦几位下属去阻止闲话的蔓延了。何况今天的日程让我们的确不适合在此时额外消耗各自的体力。

　　“到时候有的你走了。还是先回到我的房间，利用启程前的最后一点碎片时间好好休息。”

　　店里朦胧又柔和的暖色调灯光打在牧的脸上，我一时无法分清她究竟是在失望还是在期待，但总归是让我感到有点困倦。这种餐厅都喜欢这样设计灯光，将每一桌的顾客与他人都隔绝开来，像是在营造一个小世界，我偶尔扫过几桌男女，无不充满了暧昧的氛围。但现在可不是和牧干这种事的时候，我再三确认牧是否食用完毕，拉着她的手离开餐厅。

　　路上的冷风倒是让我清醒了几分，这种状态最有利于出行。回到房间之后，我拿沾了冷水的毛巾整顿整顿自己和牧的脸，牧原本用一种随意的姿势趴在房间里的沙发上，我把几位魔女招呼到我的房间，安排着明后两天的事宜，牧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站在我身后，用一种几乎感受不到的力量抓着我衣服的下摆，浮现一股淡淡的醋味。

　　“今晚，我和牧因为一些工作上的原因，需要在宵禁前出城，如果顺利的话，后天就能回来。近几日的工作应该不会很多，也许需要你们代我批阅，如果你们实在无力解决或无权择定，那就堆在我的办公桌上，回来后我会第一时间过目。”

　　“你是要丢下全殿的人和别人私奔吧？怎么不带上我。”律像是嗅到我给出的理由中的一丝心虚，眼神中充满着怀疑。

　　律这家伙总是喜欢在工作以外的时间八卦，我又偏偏不擅长应对这种局面。我很想在这时候用手指弹她的额头，但衣服后轻拉我的小手让我放弃了这种想法。牧吃醋了可是真的要咬人的。

　　“都说了是工作原因啊。都带上你了，也一定会带上黑神吧。那样的话克萝萝也必须有人照顾。那安洁和米娅带不带呢？这样圣殿就要停摆了。”

　　“你在说什么啊？搞得我好像笨蛋一样。”

　　“总之，再过一会我们就要出发了。这两天的工作辛苦你们几位，等我回来，我会补偿你们的。”交代完所有的注意事项，我尽可能地打发魔女们离开。现在的所作所为看上去完完全全与负责搭不上边，但忙碌了一整个月，我也偶尔想要任性一次。

　　听见房门关上，魔女远去的脚步声，我解脱似的呼出一口气，搬了把椅子坐在落地窗边，牧在地摊上盘着腿，把脑袋放在我的大腿上，和我一起看着窗外黑夜里的广场。

　　这个时间点，广场上熙熙攘攘的人流早已退去，只剩下饭后前来散步的屈指可数的居民，等宵禁之后，这里将会完全安静下来，唯一在动的只有喷泉里永不间断循环的清水，剩下的一切都随着圣殿里一盏盏灯的熄灭而伴随着人们一同入睡。

　　我们就要在宵禁来临之前出发，依照我和牧步行的速度，我们应该能在到达目的地后赶上当天的日出。

　　我的视线在窗外和腿上摇摇晃晃的小狗脑袋上来回移动，无意识地用手捋顺牧的头发。“牧，你准备好出发了吗？我们可能会花上好久的时间，走好长的路程。中间还只能吃一些简单的零食，说不定你会饿肚子。”

　　“咕噜噜噜……饲主说的这些问题，对于活了千年的我来说都算不上问题，饲主只要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选牧一定是最佳人选。我越来越坚信我心中的这种预感是正确的。手中的动作还没有停下，我看着远处某个小房间里照射出的灯光，它熄灭的那一刻，代表着宵禁即将开始，我背上早已准备妥善的行李，轻拍几下牧裸露在外的后背。

　　“时间到了。出发！”

　　我把椅子放回原位，关上卧室的灯，带上锁，把一切的保险措施做好后走向圣殿的大门，就在我即将推开门把手的那一刻，大门却自己向我敞开。

　　几位魔女站在门前，看样子是要为我送行。

　　“你们这是搞什么阵仗？”因为气温骤降而不断揉搓着自己双臂的律尤其吸引我的注意力。“这么冷的天，站在外面很容易感冒。赶紧进屋去吧。”

　　“哥哥，真的要走吗？”一个小小的狐狸脑袋从黑神的身后钻出来，满脸不舍地看着我。

　　“嗐。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你们这样，好像是我要去讨伐魔物直到战死为止。”我俯下身，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安慰着克萝萝。

　　“虽然侍主因为工作经常奔波在外，但今天选择在这么晚的时间段出门还真是少见。”黑神还是一如既往犀利地指出她认为的问题所在。我深知自己很难完美地将谎话瞒过黑神，不过她总不过多提问，只做好属于自己本职的事。

　　“这样吧。我回来的那天，一定会给你们每个人都带一个礼物。你们只需要帮我完成这两天的工作，然后期待我会送什么礼物就行了。这样安心了吗？”

　　大概是知道今天我必须踏出此行，魔女们也不再做无谓的挽留。我看着她们陆续走进圣殿，大门将透出的最后一丝光线都遮挡住之后，才转身走下通向广场的阶梯，正式开始今晚的旅途。

　　“那只小狐狸还是那么胆小。”

　　“我的大狗狗也没必要每时每刻都吃一只小狐狸的醋吧。”我主动牵起牧的手，拇指在她的手背上画着圈，当做是一种抚慰。“你想想，为什么这次出行搞得这么神秘，我又偏偏要带上你呢？”

　　“因为饲主有话想对我说？”牧把鼻子凑到我的脸上，似有似无地嗅着什么。

　　“是。但也不全是。如果只是说一些悄悄话，何必大半夜动身，又带上这么多的装备呢？”我不断向牧卖着关子。实则是在为我这次冲动的计划不断增添着增加合理性的外衣。

　　“那就是要带我去一个好地方？”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那地方不仅没有什么美丽的景色，也没有特别有名的美食，怎么都算不上是好地方。”我的内心忽然萌生出一种邪恶的玩笑，这种笑话放在牧的身上，一定会像一块巨石被用力砸向一块水潭，激起猛烈的水花。

　　“最近用来装本勒的袋子都快要见底了，圣殿的厨房都要揭不开锅了。所以我找了个老板，像牧这样活了几千年的半星痕，简直就是活化石，一定能卖个让圣殿改头换面的通天高价！”

　　“汪！”牧听完我的话，脚像是石化了一般矗立在原地，双眼不同的瞳孔都无法掩盖快要溢出的难以置信。

　　“当然是骗你的啦！”所幸我抓着她的手让她无法逃跑，不然万一她真的相信了，又打算离家出走怎么办，她还在反应事情的经过，我就把牧环抱了起来，拍着她的后背，平复着她的思绪。“圣殿的大家都是我最重要的家人，怎么可能会把你们卖了换钱呢？而且认知界限这种事可是实打实存在的。”

　　“汪汪！呜呜呜呜呜……啊呜。”这个玩笑也许确实有些过分了，牧少见的没有组织语言，只用喉咙里发出本性的吼声来向我抗议，牙齿稍用了点力咬在我的肩膀，这次的力道让我着实感到有些疼痛，牙印应该也会比曾经的几次要深。

　　“好啦好啦。这次是我玩笑开过头了。我向牧道歉。”背着行李的我尝试去抚摸牧的脑袋，手臂却被肩带约束着无法自由伸展，只能用一种诡异的姿势，勉强触及到牧的马尾，用几根手指捋着，表达我真心的道歉。“毕竟路程有点长，开一些玩笑来活跃一下气氛还是很有必要的，不然的话，再近的距离也会感觉遥不可及的。”

　　“这可不点都不好笑……我要饲主补偿我。”牧的语气从气愤转向了略微的娇嗔，让我也稍感安心。果然狗狗的本性还是让牧这么容易哄，即使我深知这样的玩笑绝对不能再开第二次。

　　“没问题。你想要我怎么补偿，只要可以我都会尽力去实现。”

　　“我还没有想好，但等我想好了，我会第一时间来告诉饲主。”

　　“那现在牧可以原谅我吗？”我照例把右手摊在牧的面前，但这次我故意闭上了眼，静静等待着她右手的回应。

　　“谁让您是我的饲主呢。”我的右手传来熟悉的触感，让我内心悬着的石头安稳地落下，没有激起我心中那潭池水。

　　“但我的前半句话可没有骗你。‘荒城’确实算不上什么好地方。”

　　“‘荒城’？我对它的印象还停留在没有覆灭的年代，您要带我去那个地方？”牧几千年的阅历让她不由自主地歪斜着脑袋，“既然它现在已经被人们简单直白地叫做‘荒城’，应该也没有什么值得您去搜寻的事或物。”

　　"有的。"我坚定的语气让牧一时语塞，“但那件物品确实非常的难得，所以我必须要带上你，然后赶在这个特殊的时间点出发，耽误时间的话，应该就要错过了。”

　　“虽然不知道还有什么史册上未记载的东西，但既然饲主这么说，我也一定会守护在饲主的身边。”

　　牧握住我的手稍稍增加了些力气，却不让我觉得难受。我和牧走出广场，走出这座城，走向通往荒城必经的林间小径。我还是第一次通过步行进入这里，平时若是因为工作原因需要前往别的城市，都是通过乘坐龙车出行，我只需要坐上我的位置，甚至可以小憩一会，等睁开眼时就到达了目的地，所以路途中间的风景，我大概都是很陌生的。

　　半夜的丛林因为昼夜的温差显得十分潮湿，我只随手拂过路边的一株植物，手上便沾满了露珠，脚下的泥土相较于圣殿里草坪里的也更为柔软，带给人一种站着不动变回不断下陷的错觉。有些不知名的昆虫趴在树上，不知睡着还是醒着，但有些还醒着的就发出叽叽喳喳的叫声，让这寂静的旅途变得不那么枯燥，矮草丛里总时不时穿梭过一些稀稀拉拉的黑影，牧说那只是些人畜无害的野生小动物。她跟在我的身后，让我保持在她的视线之内，这样好方便她保护我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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