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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風之狼──凝聚暗沉的雨雲》 第七章 戀人(中),3

小说:《我》系列作品 2025-08-24 10:50 5hhhhh 9010 ℃

  「喔,抱歉前輩,我無意冒犯。」大和有些懊惱的搔了搔額角。「只是我想像中的斯諾大灰狼應該更……不介意殺戮。」他突然清清喉嚨,顯然對本來要選用的詞彙有了別的想法。「我也沒有把擊劍和暴力連結起來,畢竟太復古了一點。」黑角羚將軍刀舉至眼前打量著。「沒想到身為異能者,居然會需要使用冷兵器戰鬥。」

  「我樂觀的相信,這只是為了讓大家做好和幽影對抗的準備。」我抬起右手,豎著食指感受空氣的潮濕程度。「另外,如果真的是異能者間的戰鬥,不會只使用冷兵器而已。」

  匡噹一聲,大和手中的軍刀從刀身中央斷成兩截,尖端那段落到地上時,發出清脆的金屬碰撞聲響。

  黑角羚瞪大眼睛,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情。

  反正他都說要請虎徹幫忙拿自己慣用的過來了,應該不會對學院量產型的武器感到心疼吧?

  「我以為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大和打算用食指和拇指檢查軍刀,碰到斷裂處時像被燙到那樣立刻將手抽開,表情混雜著敬佩和恐懼。「被視為自己身體一部分的近戰武器,不是受到存在圈保護嗎?」

  「我不是從內部分子結構折斷你的武器,」我轉了幾下手腕,讓一塊六角形的冰,在我指尖結晶成肉眼可以清晰看見的大小。「大概十萬次左右吧,我用細小晶體來回刮過磨蝕刀身,畢竟競技用的軍刀還挺細的,很快就能切斷。」

  「這……真是……難以想像……」大和來回看過地上的斷刃和自己握在手中的部分,好像正努力接受事實。

  「異能者的戰鬥,就是同時於多個領域中對抗。等以後你熟練了以後,就會知道該如何靠意識聯合防禦這類型的攻擊。」我讓冰晶昇華成蒸氣,並收起意識圈。「還有很多不同的應用,包含強化自身肉體、解讀對手意圖等等,實際的異能戰鬥將會非常複雜,任何可行的手段都會派上用場。」

  大和點點頭,俯身將斷刃撿起,連同其他部分的殘骸一起放回旁邊的桌面。

  「真是非常精采的演示呢,里希特前輩。」拉布拉多杭特靠近的時候,我注意到不遠處的家犬們的情緒波形轉為期待和亢奮。

  「有什麼事嗎?」我最後採用公事公辦的姿態,畢竟我實在不太確定到底該怎樣應對比較不奇怪,而且杭特先前投射過來的想法依然讓我有點困擾。

  「我也曾經學過一點皮毛,」杭特揮了兩下手中的細劍中道。「不過就個人來說,我更好奇『實際』上異能者間的戰鬥方法。」他側身跨步,以劍尖像我指過來。「不知道里希特前輩,是否也願意賞臉和我切磋一下呢?」

  我不想花時間糾正杭特的動作,或示範「實際」上異能者怎麼戰鬥的──他離需要擔心這個的程度還太遠──但如果拒絕,好像會顯得有點大小眼這樣。所以我決定隨便陪他玩一下,然後敷衍的稱讚幾句,最後給個玄妙的建議這樣。

  「當然沒問題。」我擺出霜式說道。「那如果是『實際』戰鬥,那就是無禁忌規則囉?」

  「一定要的。」杭特的笑容更深了。

  「注意點到為止,這還是練習。」我提醒,不希望他傷到自己。

  巧克力拉布拉多沒有浪費一點時間,馬上朝我的臉發動攻擊。

  其實速度是不錯啦,但還是差太多了。

  我不太確定,如果他剛剛有認真觀察我與大和的對戰,怎麼會覺得這樣有可能得手。

  扭動身體,我以最小的幅度躲過攻擊,用灰雪的劍柄輕輕敲了下拉布拉多犬的腦袋,然後藉著勢頭來到他身後。

  「心智類型波動在肉搏戰中的重要性常常被忽視,」我緩緩轉過身,看著杭特重新找回重心站好。「解讀出對手的念頭,會使你擁有極大的優勢。」

  拉布拉多犬眼睛微微瞇了起來,皺縮起的鼻頭配上那微笑看起來有點違和。

  這麼明顯的意圖,我甚至都不需要靠波動去理解。

  再度側身避開杭特刺出的劍勢,我踢向他的腳踝破壞平衡,讓拉布拉多犬面向下趴倒在地。

  「平衡至關重要,一定要確保自己動作安全無虞,才去考慮攻擊。」我以平穩的語氣說道,沒有回頭確認他的狀況──杭特大概不會希望自己倒在地上時被我俯視。

  不過我等了好一段時間,拉布拉多犬都沒有爬起來。這讓我有點擔心,同時回憶起,剛剛他跌倒時,好像有什麼清脆的聲響──恐怕有東西斷掉了。

  「你沒事吧?」我回過身,朝趴在地上的拉布拉多犬走去。

  他掙扎著想要起身,不時發出低聲呻吟和吃痛的嘶聲。注意到暗色的血液從拉布拉多犬鼻頭上滴落時,我認為自己做過頭了,所以趕緊蹲下將杭特扶起來。

  「你可能需要去醫務室檢查。」我打量著拉布拉多犬的鼻子說道,想優先確認至少沒有嚴重傷害。「初步看起來……」

  可怕的劇痛自胯間傳來,讓我沒辦法完成語句。

  當我雙腿癱軟蜷縮在地時才理解,這無法忍受疼痛的來由,是剛剛杭特用膝蓋紮紮實實的往我下體招呼過來。

  理性見證,真是痛爆了!

  眼眶中打轉的淚水導致視線模糊成一片,而反胃的感覺幾乎就要迫使我當場把五臟六腑都給吐出來。

  非常依稀的,我好像聽到爭執的聲音。

  「……就說百無禁忌了啊。」

  「……不是,我比較擔心你的安危。」

  但我的腦袋暫時沒有辦法作用,毫不講理的疼痛輾平了所有思緒。

  我不確定過了多久,但當我終於能專注以後,我鼓起波動診斷自己,很慶幸除了難以忍受的疼痛之外並沒有真的受傷。

  「我想……我們都學到寶貴的一課。」我爬起來做了幾個深呼吸以後,故作鎮定的向杭特輕輕點點頭說道。「合格的異能者,在任何時刻都不該放下防備。」

  「受教了,里希特前輩。」巧克力拉布拉多犬正色說道,但語氣中的雀躍完全沒有打算掩飾的意思。「我肯定會牢牢記住的!」

  在我強行給出微笑回應以後,杭特告退,在先前那些家犬的簇擁下離開。

  此時我才注意到,房間中只剩下我和大和,先前那些草食動物都已經不見了。

  「前輩,你沒事吧?」大和清了清喉嚨問道,非常謹慎的與我保持一段距離。

  「休息一下就會沒事,不算什麼嚴重的問題。」我用說笑似的語氣說道。

  「喔,好的。」黑角羚抓了抓後腦杓說道。「我還一度有點擔心……」

  沒有聽清楚大和的擔心是什麼,因為我記憶中的下一個畫面,就是自己吐得滿地都是半消化的糊狀物。

  

  試著假裝一切如常那樣的吃著晚餐,但胯下不時傳來的陣陣抽痛真的很難忽視。我確定那是心理作用,因為疼痛襲來的頻率跟杭特以及他同桌的新朋友們不時高聲喧嘩的笑聲非常同步。

  家犬在學院中也算成員彼此間關係比較緊密的類群,不過大概出於對大灰狼家的尊重或之類的,多數成員決定忽視我的存在,所以之前沒特別放心思在這多樣性很高的小集團上。而今天,杭特的高談闊論顯然很得他們歡心。

  「我還覺得奇怪,怎麼那群吵鬧的傢伙今天居然能夠更令人心煩。」漢普前輩坐下來以後,大和散發出了明顯放鬆下來的波形,同時向對方問好。

  「我是很棒的閒話題材吧?」我沒好氣的說道,同時小心翼翼的控制情緒,避免自己輻射出太過強大的波形。

  「你還好嗎?」邊境牧羊犬關切道。「就算知道你的性格,我還是擔心了一下,你會不會把巧克力狗當成蟲子拍扁。」

  「還好。」我嘆了口氣說道,沒有力氣回應別的東西。「忠雄呢,今天怎麼沒看到他?」

  「恐怕是躲起來了。」漢普前輩聳聳肩說道。「你可以問問大和,這種情況以聯邦的觀點來看,有多麼……」他側過頭,搔了搔自己的下巴。「……難堪。」

  我看向黑角羚,他不自在的輕咳和泛紅的耳朵證實了漢普前輩的論點。

  「沒有怪誰的意思,畢竟是我自己放下防備的,要也是我的錯。」我放下餐具,放棄假裝自己胃口沒有受到股間劇痛的影響。

  「小心喔,光聽這段陳述,會讓人以為你很喜歡被狠狠一腳踢在睪丸上呢!」虎徹將餐盤放在我的對面然後坐下,顯然不在意漢普前輩對他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喔,謝了。」我用尖銳的語調說道。「我現在最需要的就是自以為幽默的不恰當比喻。」

  阿爾泰馬鹿聳聳肩,沒有繼續在我的器官上作文章──至少目前是這樣。

  「我可以去揍他嗎?」虎徹認真的問道,向我看過來的眼神十分誠懇。「絕對會盡最大努力避免打死他。」

  「拜託不要。」我用力按著太陽穴,幻想著這樣能舒緩疼痛。

  「雖然知道你大概會是這個反應,但我還是得問。」虎徹攤了攤手,好像不太滿意。

  「說認真的,里希特。」漢普前輩開口說道。「你不覺的杭特這樣太過分了嗎?」

  「倒是還好……」我低聲說道。「他只是想要引起注意。」瞥了眼巧克力拉布拉多所在的桌子,那群家犬正好爆出一陣狂笑。「我能理解他這麼做的理由。」腦海中浮現出杭特先前對我的感受,那還是令我有些困擾。

  「即使你能理解他這麼做的理由,但完全不表示那個理由可以替他的行為正當化,對吧?」漢普前輩訴諸邏輯,我只能點點頭表示同意,同時緊盯著盤子,以免自己困窘致死。

  「我知道,你又想把自己的處境和那條巧克力狗相提並論了。」虎徹說道,沒拿筷子的手有些隨意的往杭特所在方向比著。「以免你真的看不出來,我現在認真的跟你再說一次:你們不一樣。」阿爾泰馬鹿的棕色眼睛和我對上視線。「他很邪惡,而你很善良。」

  「喔。」我輕聲應道,不太確定該對這段話有什麼感想。「但我實在不想太苛責杭特,他會這樣並不是他的錯。」

  「我不知道究竟是不是他的錯,但肯定不是你的錯,對吧?」對於漢普前輩無法反駁的論點,我只能低垂目光和視線,緩緩點頭表示同意。

  可是如果,就像杭特想的一樣,我們沒有占走上層階級的空間,是不是真的就會有更多機會,能夠讓更多人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呢?

  如果他的生活順遂又快樂,他還會變成現在這樣嗎?

  所以不就是我的錯嗎?

  蓋拿說過,並不是這樣的。但僅僅身為元老院的大灰狼,他對這件事情的看法或許就存在著偏頗──我也是。

  一段時間中,我們都沒有說話,只是繼續吃著晚餐。偶爾,餐具碰撞的此起彼落聲響,會搭上家犬那桌喧鬧的節拍,似乎合奏著某種走調的滑稽舞曲。

  「我覺得里希特前輩的回應,是不恰當的。」大和吃完自己盤子裡的東西以後,將筷子放下緩緩的說道。「不管杭特究竟要替自己的攻擊行為負上多少責任,但那個行為本身就是錯的。如果他並沒有因為自己的錯誤收到相對應的後果,那里希特前輩就是在包庇和姑息。這樣除了助長杭特的氣焰之外,也會讓他更不可能改正自己的問題。總有一天,杭特會惹上沒有里希特前輩那麼『大肚』的人,到時候事情的嚴重程度可能會非常難以估量。」黑角羚抬起頭和我對視,臉上的條紋如同陰影那樣強調著他的五官。「而這都是前輩的責任。」

  「喔……我沒有這樣想過。」我低聲回應,感覺耳朵貼到了頭上。

  「你看看,大和比你懂事多了。」虎徹咂咂嘴,用筷子對我比了比。「那現在我可以去揍巧克力狗了嗎?」

  「不行。」我以一個白眼當作答覆。「這完全是兩回事好嗎?」

  之後的時間,虎徹不斷提出各種合理化「教育」杭特的暴力手段,並且要求大和背書。黑角羚則是試著在不失禮和支吾其詞間推託,直到漢普前輩終於受不了插嘴。

  在這有些混亂的背景音中,我認真思索著剛剛大和所說的事情,還有自己的行為與責任間的關聯性。

  

  「嘿,等很久了嗎?」我抵達檔案室時,埃忒耳已經在門口了。

  「沒有,我也剛到而已。」他看了看走廊兩端,將原本拿在手上的終端收回綁帶上。「你還真擅長發掘人跡罕至的地方。」

  「這已經變成天性了。」我笑著答道。「畢竟館藏完全電子化了,就算需要索引資料,按一按終端就好了,不需要跑過來。」我在檔案室入口旁的控制面板上登錄帳號之後,滑門向兩邊移動讓我們通過。「我檢查過紀錄,這一整年下來除了我以外,沒有別人使用過檔案室。」

  「嗯哼。」埃忒耳應道,率先邁步踏入房間。

  最先映入眼簾的是數個立在紅色地毯上的玻璃展示櫃,而房間兩邊的書架牆不斷往深處延伸,好像沒有盡頭那般。

  「我想說你應該會喜歡這裡。」我謹慎的說道,看著埃忒耳打量室內配置。「畢竟檔案室基本上就是圖書館。」

  「所以,你覺得一個在圖書館長大的、未來也會在圖書館工作度過一生的人,閒暇時間會喜歡花在逛圖書館上?」埃忒耳用他黃色的眼睛朝我瞥了一眼問道。

  「呃……如果以這個角度來看……」理性在上,我在想什麼啊?

  「逗你的啦。」埃忒耳輕輕撞了下我的肩膀說道。「我很喜歡,謝謝。」

  「喔,」我感覺到發燙的耳朵反射性倒伏了下來,連忙在頭上胡亂撥幾下。「這樣的話真是太好了。」

  「那是死海古卷嗎?」埃忒耳的注意力被一個放著卷軸的展示櫃給吸走,馬上跑了過去。

  「對啊。」我看著黑狼那高速來回甩動的尾巴答道,然後比了比附近另外兩個展品。「旁邊還有羅賽塔石碑跟吉爾伽美什史詩。」

  「理性見證,我能在這裡待上整天!」埃忒耳停在安放吉爾伽美什史詩的展示櫃前,低聲念道:「『那位曾經看盡一切的男人──我將向世界宣告,講述所有他經歷過的一切』。」

  「你能讀懂遠古文字?」我無法控制訝異之情的問道。

  「術業有專攻囉。」埃忒耳笑著說道,潔白色的牙齒在純黑毛皮中若隱若現。「你也能讀懂因紐特語的音節文字不是嗎?」

  「古代文字和遠古文字是完全不能比的東西。」我喃喃說道,埃忒耳以一個神祕的笑容回應。

  「喔,來看這個!」我們進入古生物展區時,我輕輕拉了拉埃忒耳的衣角。

  黑狼挑起一邊眉毛向我提出疑問,我則指向懸吊在天花板的虎鯨骨骸,接著將埃忒耳納進我的意識領域,同時敞開自我,喚起遠古大洋中的唱和。

  一時之間,我們就這樣靜靜的聽著,那如同與靈魂共鳴的歌曲,將我們一齊帶上湧動的海潮,在廣袤的深淵中徜徉。

  「和龍族之歌好像,卻不是語言……」埃忒耳喃喃說道。「至少不是我們能理解的語言。」

  「或許,『聽懂』和『理解』,是兩件不太一樣的事情。」我輕聲說道,往意識更深處下潛。慢慢的,一些模糊的畫面浮現在視野中。

  來自天空的光線穿透海面,因為浪潮的韻律而扭曲。一道陰影從上方掠過,磅礡奔騰的激流在其身後留下數串氣泡。

  不,不是陰影,那些是……同伴。

  更多同伴的陰影出現,他們以流線型的身軀優雅起舞,高聲鳴唱歸鄉之歌,指引所有漂泊遊子返家的方向。

  「哇,」從那令人震撼的畫面中脫出,我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沒想到那麼巨大的生物,竟然是群居性的社會動物。」

  「就像大灰狼一樣。」埃忒耳以敬畏的語氣說道,搓了搓兩邊上臂的毛髮。

  「不知道他們要去哪裡。」我將右手手指張開到最大舉至吻端前方,試著回憶起剛剛在水流中穿梭的奇特觸感。

  「我也很好奇。」埃忒耳說道,然後很自然的握上了我依然舉著的手。「不如我們一起研究看看?」

  耳朵立刻豎起,我差一點就反射性的將手收走,但好在埃忒耳有輕輕抓著,阻止我做出蠢事。

  「當……當然好。」不知道該將視線往哪擺的我,只好乾脆緊盯著我們交扣的雙手。意識到這樣對於舒緩緊張沒有什麼幫助,我又想要轉開目光,但埃忒耳身上發出的波動阻止了我。

  是想要了解的渴望,以及願意傾聽的同理。

  敞開自己,我們的領域相互嵌合。

  在這個狀態下,我緩緩鼓起波動,讓埃忒耳模仿,直到我們完美的相互同調。接著,再次展開意識碰觸時間的維度,讓遠古時光甦醒。

  不過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周圍依舊是巨大的白色骨骼標本和成排的書架。

  「抱歉,」我用空出的那隻手抓了抓耳朵,想要掩飾自己的困窘。「我好像有點緊張,太久沒試了。」

  沒想到埃忒耳的反應是噗哧一聲笑出來,害我的耳朵更燙了。

  「沒關係,很多人都有這個問題。」他毫不留情的揶揄道,讓我的尾巴夾進了兩腿之間。

  「或許你看夠死掉的動物了?」我用盡全力裝出平靜的語氣說道,絕望的想轉換話題。「下一個展廳也很有趣。」

  「帶路吧。」黑狼嘴角上揚的幅度加大,快節奏的甩了兩下尾巴。

  值得一提的是,他沒有放開我的手。

  之後我們到處亂晃,穿梭於凍結了的過往時光。

  埃忒耳在宗教文物展間發現一大推宣稱是朗基努斯之槍真品的收藏,他興致高昂的研究了一段時間。我拿出灌錄春之祭的黑膠唱片在唱盤上播放時,埃忒耳故作嚴肅的點了點頭,認可我的品味。

  當我們進入最深處的房間時,我向埃忒耳介紹這次行程的最主要標的。

  「看啊,是學院的檔案室終端!」我指向圓形房間內,位在正中央高台上的桌面式終端,用戲劇性的誇張語調說道。

  「這個不是和內網有連線的東西嗎?」埃忒耳歪了下頭問道,顯然有些困惑。

  「我一開始也是這麼以為的,」我走上階梯,認證了自己的身分以後開始操作終端。「但我很快就發現,有些學院的資料只能從這台終端上訪問。」

  「原來如此。」埃忒耳走到我身旁說道。「你想要給我看什麼?」

  「這是所有曾經來到學院就讀的元老院大灰狼。」我調出資料,一張張表格被投影在終端上方。「其中有我的……父母。」

  「喔……」埃忒耳小聲應道,站得稍微離我更靠近了一些。

  「因為資料有去識別化處理,所以我只能找到最有可能的幾個。」我增加搜尋篩選條件,終端列出了七份雄性斯諾和九份雌性格雷的資料。「感覺……有點奇怪。」我看過表格上的身高體重欄位,還有修課清單、登塔排名、持有精金武器樣式等等,各種重要和不重要的數值或紀錄。

  「沒辦法靠持有精金武器分出來嗎?」埃忒耳問道。「大家帶過來的應該都不一樣。」

  「通常來說是這樣,但是……」我把斯諾的資料透明化,然後疊在一起,讓埃忒耳自己看。

  「為什麼他們的精金武器都這麼像凜冬?」他很快就注意到重點,用指甲尖端戳了戳終端上,那把護手向劍身傾斜的蘇格蘭闊劍。

  「不是很像,外型是一模一樣。」我調出了八成是蓋拿的那張資料表說道,他有著最高數值的登塔抵達樓層。「蓋拿刷新紀錄,並且打造出完整精金武器之後,開創了一股流行和崇拜的風潮。那時候所有大灰狼如果條件許可,全都把自己的精金武器外型弄成凜冬的樣子──甚至有些其他物種也這麼做了。」

  「大眾心理總是很有趣,沒想到斯諾也有引領時尚的一天。」埃忒耳笑了一聲說道,之後便沉默下來靜靜的與我對視。

  我知道,他想讓氣氛輕鬆一點,讓我能夠準備好繼續說下去。

  所以我做了個深呼吸,再次於終端上調出那幾個有可能是我父母的資料表。

  「第一次知道學院留有這些紀錄的時候,我下意識的逃開了,躲回寢室的床上縮成一團。」我回憶著輾轉難眠的那幾天,並強迫自己繼續說下去。「最後我終於做好準備,找到這幾個可能是父母的候選人時,我當場哭得亂七八糟的,即使我不太懂為什麼。」我往地上指了指說道。「又過了好多天,我終於能不太激動的看著這些……數據。並不是說這樣就好像……和某種虛無飄渺的概念更靠近一些,但是……」我抬起手來,輕輕碰觸終端上方投影出來的影像。「但是,這就是種存在過的證明──證明,這是發生過,並且有被記住的。」我嘆了口氣,將手放下。「即使,這證明只存在於一台沒有人會來訪問的終端。」

  說老實的,我不太能說清楚自己的行為究竟想要達成什麼目的。這種莫名拖著埃忒耳「見父母」的舉動,能替他或是我帶來什麼好處,我也完全說不上來。

  但是我知道,自己很希望有人能聽我把這些事情說出口,即使明明於事無補。或許,就是單純的任性吧?

  埃忒耳靠了上來,輕輕將下巴擺在我的肩膀上。我的尾巴不由自主的搖了起來,和他的毛皮和衣服相互摩擦,發出窸窣的聲響。

  我們維持這樣的姿勢一段時間之後,埃忒耳好像發現什麼,站直身子檢視著其中一份資料,接著在終端上滑了幾下。

  「這……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他比了比幾張釘選出來的資料表格,在角落都有一個灰色圖樣註記。

  「喔,對啊。」我低聲回應。「那是在學院就讀期間死亡或失蹤的意思。」

  「還真多,學院比我以為的更不注重學員安全。」埃忒耳喃喃說道。「而且幾乎全部都是斯諾……」

  「對啊,通常是登塔意外。」我抓抓耳朵說道。「大概就是這類事件拉低了平均壽命。」

  「失血過多、頭部遭到重擊、重要器官衰竭、腰斬……」埃忒耳搖了搖頭。「非常男子氣概式的死法。」

  「大家都有自己的刻板印象囉。」我聳聳肩,叫出了其他案例。「雌性閃,操作儀器不當遭高壓電電擊;雄性艾許,不明原因卡進牆壁中:雌性格雷,不明原因全身組織化為液體;雄性格雷,食物合成機相關意外。」我馬上有點尷尬的發現,就這樣而已,沒有其他案例,斯諾包辦了九成以上的失蹤或死亡數。「誰知道食物合成機真的那麼危險?」

  「可不是嗎?」埃忒耳給了我一個戲謔似的露齒微笑,沒有繼續為難我。

  我們又在終端上胡亂玩了一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有趣的東西。最後我們挖出大師場域和烈陽的合照,然後毫不訝異的確認,大師場域兩百年前的模樣和現在沒有任何差別。

  當我想到幾個揶揄龍族的笑話,可以用來展現我的機智幽默和風趣時,才注意到埃忒耳將雙臂交叉在胸前看著我。

  「呃……怎麼了嗎?」我有點心虛的問道,不太確定是不是做錯了什麼。

  「我耐心的等了一整個晚上,你卻什麼都沒有說。」埃忒耳緩緩的說道,那在漆黑如夜毛皮間若隱若現的犬齒,突然看起來危險很多。

  「呃……」我不是一直說話嗎?還有那個「這是你最後機會」的氛圍是怎麼回事啦?糟了,他剛剛眼睛是不是瞇得更小了?不要繼續對我施壓,我很害怕啊!是在等什麼,我有什麼應該做卻還沒做的事情嗎?不會吧,難道是……不,這樣好像有點奇怪啊,可是,好像又很合理。不對,我在想什麼啦?可惡,理性見證,我不管了!「你願意嘗試和我交往嗎?」

  我話甚至都還沒有說完,埃忒耳就噗哧一聲笑出來,將雙手蓋在臉上。

  「理性在上,里希特!」他看起來嘗試憋住,但兩秒鐘後便決定放棄,開始狂笑不止,上氣不接下氣的那種。「你是在趕進度喔?」

  被尷尬淹沒,我只能站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是好的看著埃忒耳,並且決定完全停止大腦功能,以免當場羞愧致死。

  過了好一段時間以後,過於激動的尼克斯終於緩過來,擦擦眼淚,將終端從手臂上拿下來,滑了幾下以後遞到我的眼前。

  「我只是想知道,你為什麼完全沒有打算和我說這件事的樣子。」埃忒耳正色說道,我只能將注意力轉移到螢幕上,看著播放中的影片。

  那是匹斯諾大灰狼,蜷縮在地成球形,摀著自己胯下,不時痛苦的扭動。

  白狼的尾巴上有一撮灰毛,怪不得我覺得他好像有點眼熟。

  「那個……呃……嗯……」我大概把所有曾經存在過的無意義音節都搬出來用過一遍了,但埃忒耳只是很有耐心的用他黃色的眼睛盯著我。最後,我別無選擇的開始解釋事發經過。

  埃忒耳聽我說完以後,並沒有馬上回應,那短暫的安靜氛圍讓我過於坐立不安,只好再把後續食堂大家對於這個「事件」的看法覆述了一下。

  「那你覺得呢?」埃忒耳緩緩開口問道。

  「嗯?」我一時之間沒有理解過來這個問題,折下右邊耳朵希望獲得更多說明。

  「你對杭特的行為是怎麼想的,為什麼覺得不應該苛責,或是懲罰他?」黑狼一個字一字清晰的念著,那雙黃眼專注的看向我。

  我一時語塞,不知道該說什麼。而埃忒耳散發出鼓勵的波形,他耐心的等我準備好。

  「最基本的部分,我覺得杭特的攻擊行為已經結束了,所以去『教訓』他,本身並沒有正當性。」虎徹的身影閃過腦海,但我迅速甩甩頭。

  「可是就像其他人說的,如果沒有因為不當行為收到懲罰,不就是放縱杭特,鼓勵他繼續以這種惡劣的態度對人嗎?」埃忒耳歪了下頭問道。

  「我有點難理解懲罰的正當性……」我淡淡的說道,在腦中模擬如果當時痛揍了巧克力拉布拉多犬的畫面。「沒有明確證據可以支持懲罰杭特,可以避免他之後做出一樣的事情的話,我看不出來這其中有任何邏輯。」

  「所以你覺得,一個人可以做個惡劣的行為,卻沒有任何後果嗎?」埃忒耳問。

  「不……我想不管怎麼樣,後果是一定會有的。」所有行為都會有後果。「但是,如果是要談懲罰,以杭特的例子來說,就算真的要用懲罰來『矯正』什麼,我也不覺得懲罰的對象應該是杭特。」我在胸口抓了兩下,想要擺脫回憶起杭特當時投射過來想法的濕黏感。「真的要懲罰,也應該是懲罰造成杭特變成這樣的東西。」像是……我們。

  「但你的意思,不就是杭特本身,沒有任何行為能力嗎?如果一切都是環境、制度,或是某種上層階級的壓迫,」埃忒耳輕笑了一聲。「那不就是說,『個人』的存在沒有任何價值和意義,所以才無法替自己的行為負責嗎?」

  「我……我不知道。」我承認,自己並沒有對這件事情思考得太透徹。「我想,我還需要更多時間,來釐清自自己是怎麼想的。」我歪著頭,腦海中又閃過虎徹的影像。「虎徹說,我把自己的處境和杭特相提並論了。」

  「那是什麼意思?」埃忒耳挑起一邊眉毛問道。我好像注意到他眼角抽動了一下,但不是很確定。

  「大概就是說,我希望自己如果做出和杭特一樣的行為,會有人願意包容我,並理解我變成這樣,不是自己的錯吧?」我試著闡述自己的感受,但發現好像沒有那麼容易。希望埃忒耳不會疑惑我為什麼連話都說不好,毫無組織邏輯的能力。

  「所以,你覺得這個說法準確嗎?」埃忒耳再次問道。

  「我……我不知道。」我只能再次承認。「真希望有些事情,能夠有簡單的方法獲得明確的答案。」

  「我能理解你的意思,但恐怕這樣會讓很多事情變得無趣。不過,我覺得今天晚上已經花太多心力在煩惱這些事情了。」埃忒耳聳聳肩說道。「然後呢,我的答案挺簡單又明確的──好啊。」

  我楞了一下,一時沒有理解過來埃忒耳在說什麼。

  但接著,他將吻端湊過來,緩緩舔了一下我的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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