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我尖叫着满身大汗从噩梦中醒过来，空荡荡的房间中回响着我的喊声。同样的噩梦已经困扰了我好几天了，可我每次都不知道梦中的“我”又是谁。窗外的风雨依旧在肆虐着，拍打着我这间小破屋的门窗。我下意识的摸了摸枕头下捆起来的钱堆，在摸到那些皱巴巴的钞票后我才放下心来。一想到等到风雨过去之后就要去的地方，激动的内心让我很快就将那个恐怖的噩梦抛之脑后，也驱散了我的困意。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等待着风雨的停息，可是困意又再一次爬上了我的眼睛，这一次无梦的深眠直到透过窗户的太阳洒进床上，我才恋恋不舍的揉着眼睛走向了盥洗室。

看着破裂的镜子中的我，棕黑的皮肤下能看见清晰的肌肉线条，可是那双红色的瞳孔却不知为何被别人说是来自海洋的诅咒。我从未见过我的父亲的模样，而我的母亲也因为舆论早早地就离开了我的身边，身边的人也总是排斥着我的存在，甚至都以给我安排了一个在海岸边清理垃圾的工作为借口，让我搬出了村子来到了这个海岸边的小破房子中。不过我也不想和他们过多的纠缠，这样没有人打扰的生活反而正符合我的需求，何况这帮人为了将我留在这里不去村里找麻烦，给我的工资甚至都稍微高了一点。洗漱完毕，将昨晚剩下的面包和鱼干作为今天的早饭，我拿上枕头下的钱，骑上我的破旧自行车就往某个海岸边的公墓赶去。这里是一处隐蔽的黑市，我也有几次机缘巧合之下在里面购买过一些村里人不肯提供给我的物资。可这次前去不是为了别的，而是寻找一位合适的“伴侣”。

骑在松软的沙滩上，持续多日的风雨总算在今天放晴，可是路上也已经变的一片狼藉。我一边绕着那些被冲上岸的海草和浮木，一边想着不久前那位女巫给我占卜给我的预示。“成人之时，”她的眼睛在水晶球后面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如果能摆脱你的处子之身，那么诅咒也会随之而去。”回想起来，我不由得感觉到了一丝好笑。又有哪家人肯让我这样一个诅咒之子成为他们孩子未来的父亲呢。索性那位女巫也没有说帮我摆脱诅咒的必须是否有无破处，也没说需要的是活人还是尸体。就这样想着，我的车也停在了公墓的门口。

这处公墓远离海滩，早已经被废弃许久，曾经坚硬的大门也已经腐朽不堪，铁门间也因为锈蚀露出了一个巨大的口子，让人可以自由出入。走入杂草丛生的墓园，顺着被踩踏出的小道，我很快就来到了一处通往地下墓地的楼梯间，和站在门口的守卫打个招呼后，我踏着台阶往墓地深处走去。狭窄的螺旋楼梯原本只是给守墓人巡查使用的，可是在被废弃之后就成为了这帮黑市商人梦寐以求的隐蔽入口之一。墙壁上挂着点燃的油灯，照亮了阴暗的通道。很快走完狭小漫长的楼梯之后，豁然开朗的墓室就出现在眼前。虽然墓室内部十分庞大，可是依旧被安排的满满当当。挤过那些兜售着禁售药物和武器的摊位之后，沿着长长的墓道往里面走去。随着油灯数量的减少和间隔的增加，里面也越来越暗淡，而人也随之相对的越来越少。我终于是找到了我想找的摊位，而那位摊主此刻正依靠着墓穴上凿出墓室悠闲的抽着劣质雪茄。

“老板……有没有新货？”

我挺直身子，努力装成一副老客户的模样。虽然我只和这位神秘的萨卡兹商人有过几次一面之交，但是直到最近我才被人告诉他在这里经营的业务。他的摊位上一直都没有任何东西，只插着一只看样子是某种生物残骸做成的大剑。在我说完之后，这个男人抬了抬自己的猎人帽，挑起眉毛看了我一眼，随即轻笑了一声。

“哪来的小屁孩，知道你想买什么吗？”

他的眼睛和我一样的鲜红，在昏暗的灯光下从里面射出一道寒光，仿佛看透了我的灵魂。虽然知道传说中的深海猎人不可能招揽异族，但是我还是感受到了一股来自深海的威压。看我如此紧张，这个男人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伸手抓住我的肩膀把我往来路推去，似乎真的将我当成了迷路的小男孩。我有些愠怒的打掉了他搭在我肩上的手，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积攒许久的钞票，恶狠狠地瞪着他的眼睛，在他面前晃了晃。看到钞票后的他好像知道我是认真的，也不再驱赶我，语气也软了不少。

“既然你是认真的话，那就看看你能够买啥吧。”

话音刚落，手里的钱就被直接夺走，同时一个布袋子就套在了我的头上。有人扣住了我的手腕，开始将我往错综复杂的墓道岔路中引导。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遇上了传说中的黑吃黑，在恐惧的驱使下我还是乖乖的随着那个神秘人的牵引往前走去。脚下的地面也从石板路开始变成了松软的土地，原本墓室淡淡的腐朽气味也逐渐混杂了不少泥土的清香。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随着头上的袋子被粗暴的摘下，习惯了黑暗的眼睛顿时被突如其来的亮光刺痛的几乎睁不开。

揉着被刺痛出眼泪的眼睛，我终于是逐渐看清了眼前的情况。从精美的雕刻和宽大的单人墓室可以推断，这原本估计是一位贵族小姐的墓室，可现在已经被各种架子以及铺在地上布满血渍的垫布占满绝大部分空间。而在这些货架以及垫布上的“货物”，却又是一具具各不相同的尸体。而那位先前见到的萨卡兹“猎人”先生，这时候却依靠在架子上冲我冷冷的笑着。被他这样注视着，我自然而然的又开始紧张起来，双手拮据的在我破烂的衣服上擦拭着，眼睛也不知道往那边放了。

这里就是哪怕是黑市也没多少人想提及的倒卖尸体的地方，同时也是最为神秘最为隐匿的摊位。光顾这里的有些人只是需要一些“应该出现”的尸体，而有的只是想要贪图肉体的欢愉。架子上摆放的往往是一些精心打扮好处理好防腐的年轻女尸，挂在脚踝上的价目表上也写着让我倒吸一口的价格。娇嫩的肌肤似乎吹弹可破，平均不超过25岁的年龄光是看着标签就足以让人浮想联翩。而看她们的来历，上到高官子嗣，下到乡村姑娘，在这里无论生前的遭如何，又是因何而死，都平等的躺在同一块坚实的木板上，甚至价格都可能并无多少区别。虽然在油灯映照下每一具女尸都栩栩如生，甚至有的还已经穿上了让人浮想联翩的情趣衣物，但那令人望而生畏的价格还是让我不敢靠近，更别提掀开盖在脸上的白布再做仔细挑选了。

那位萨卡兹“猎人”看着我这样遮遮掩掩的窘态，用自己的嘴唇努了努地上的尸体，示意我的资金只支持我挑选地上的货色。尽管还是对着货架上的“高级货”念念不舍，可无奈羞涩的囊中还是断绝了我不切实际的念想。地上的这些尸体明显就成色差了好多，虽然防腐技术估计和架子上的并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很明显无论是气色还是整体成色上面都比架子上的差了好多。而这些尸体也没有了遮住脸部的白布，有些定格在了死亡瞬间的狰狞模样，有些已经有了岁月侵袭的痕迹，甚至有的虽然身材很正点但奈何面容已经破了相。挑挑拣拣半天之后，我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些尸体实在是提不起我的兴趣，就算有几个有所心动的可身上还是有了骇人的伤口。看我如此犹豫，那个萨卡兹“猎人”也只好挠了挠头，最后把我拉去了旁边的一个隔间。

刚进去，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和腐败的酸臭味几乎让我呕吐出来。这些是还没有处理的尸体，塞在满是血渍的袋子中潦草的堆砌在角落中。这种布袋子完全看不到其中的内容物的具体模样，只能透过轮廓猜测其中尸体的模样。就像是选盲盒一样，那位商人让我随便选择一个袋子，是好是坏就全看我的运气了。可是这些湿漉漉的袋子底端还在往外渗血，我也没有那种力气去翻找每一个袋子去对比其中的内容物。我只好随便踢了踢一个袋子，示意商人帮我打开验货。

随着袋口被匕首划开，一个血污覆面的尸体就这样顺势滑了出来。将尸体翻过身来，不光是我，连商人也不由得发出了一声嫌弃的啧啧声。原来这是一具瘦削的男尸，满是胡渣的脸颊上面全是凝结成块的血液。这种尸体除非是有特殊癖好的客户，不然就只能送去作为器官标本卖给一些收藏家之类的。这个萨卡兹商人尴尬的咳嗽了一声，看着我反而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而我则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拿过他手里的匕首，划开了堆放在最上面的袋子。

首先引入眼帘的是一头湿透的银发和两簇黑色的饰羽，上面满是还未清洁的海草和一些秽物，看样子是一位黎博利少女。而随着尸体逐渐滑落到地面上，我也看清了整个尸体的模样。虽然全身布满伤痕，可凭借残破的衣服可以判断出她生前绝对是一个体面的人。原本按理来说这种尸体肯定不会便宜，可是这些深浅不一的伤口处理起来肯定是一个不小的工程，并且也会很大的影响自身的完整性。商人的眉头皱了起来，看样子他也是为这件绝佳的“商品”被糟蹋而感觉到肉疼，但是比起那些丢胳膊缺腿或者是五脏六腑暴露在外的尸体，这种“皮外伤”已经算的上是保存良好了。将尸体费力翻过身来，清秀的面庞上也没有太多破相的伤痕，也没有过多的岁月留下的痕迹。

我擦了擦手上的血污，示意商人我就要这个了。这位萨卡兹“猎人”似乎还有点不舍得，毕竟这样肤白貌美的少女哪怕因为伤口有所折价，可是按照原本肉体的品质和处理难度，以我的钱财估计也还是和处理好的报价有所差别。看着他沉思的模样，我后背开始逐渐出汗，生怕换来的是一个摇头的答复。可是他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无奈的耸了耸肩。

“算是给你新客优惠了吧，反正在她身上那些家伙什我都能赚了不少，我就赚你个防腐的处理费，就当是交个朋友吧。”

我终于是松了口气，随即被商人领去了一边开始清点钱财和写下购买契约，最后留下收货地址和商议好收获时间后，我又被一个麻袋套住脑袋，兜兜转转又被带出了这个不知在何处的墓室。当我再一次回到地面上的时候，太阳已经移到了头顶。海风吹拂过来，咸津津的味道让我恍若隔世。除了兜里少掉的那些钞票以外，方才的一切都好像如梦似幻一样不切实际。就这样模模糊糊的骑回了家中，随着胡乱吃完的午饭，我又像往日一样拿起工具去海滩继续清理昨夜风雨留下的残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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