痒痒都是没有很多，不如说是很好玩，小绒毛一出一进的，能持续的时长取决于毛簇的长度。她尤为喜欢在我的二趾和三趾之间的趾缝用这招，接近于中央的位置，还不影响她抓我不老实的脚趾头们。

“米奈酱最近，不再躲着这个了诶？”

她一边把我的脚丫当小猫似的逗弄着，一边赞叹着我的进步。

“是…是适应了吧？”

“那样很棒的，下次我要用两根！”

“不行！”

烟花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我们沉醉于自己的事情，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在我们背后的天空中绽放开来了。阿普趁着烟花的声音最大的时候嘟囔了些什么，我没有听到，当我想要追问的时候，她却又伸着指头不想说了。

……

在备考的紧张时期，有阿普的陪伴来作为调和，确实让我第一次理解到了“劳逸结合”的意思，我的注意力总是放在她身上的，以至于我很快就发现了，她的身体在一天天变得模糊。

并非是看不清的那种模糊，而是像变得透明了似的，虽然她从来没有提到过自己的异样，但我可以确定，这绝对不是我的错觉。

我能预感到一些不好的事快要发生了，直到那一天，在我们一起去深夜无人的天文台，观赏了流星雨的尾巴后，她绷着连我这样不识人心的家伙都能看出来的很不像真的开心的表情，让我转过身去。她要消失了吧，我想，这会是她想要像我们相遇的那天晚上一样，不加告别地消失吗？我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这一切真的要发生了的时候，我忍耐着的眼泪还是偷偷跑了出来。我背对着她，没有让她看到这一切，我不敢回头，不敢去确认她是否还在那里。

她的胳膊这时搭上了我的肩头，我马上就要崩塌的情绪突然顿了一下，她的脸贴了过来，已经透明得快要能看过去了。

“阿普……”

“放心好啦，米奈酱，”

这触感绝对是切实的，她亲吻了我的脸颊，把头几乎要整个地埋了进来。

“我们会在宇宙中再见的。”

她泡沫般散去了，只留下萦绕在我脑中的声音。

“什么嘛……”

毫无仪式感的，唐突的告别，我相信这不会是永别。

我从来都相信着她说过的那句话，她一直在观察着我，我虽然不会知道她究竟会以何种方式做到，但我知道，她一定是会做到的。

我们其实并没有分别，我想。所以，在那滴已经流到了鼻尖的泪珠后，我便没有再哭过了。

Ⅸ.

飞船除了休息室以外的空间，都是没有模拟重力的，在前往驾驶室的过道上，我已经能拿出和她相当的速度与熟练度来漂浮着行进了。

“米奈酱要信我的哦，只要往那个方向去，你就会在燃料耗尽之前进入地球轨道…飞船是有进入大气层的能力的吧？”

“有倒是，只要是正面的话……”

阿普没有回头，向我解释着她的目的，我怎么会不相信呢？但已经不知道是否是被什么情感给冲昏了的我，产生了另一种想法。

“…阿普？”

“嗯？”

她像是正在哼着什么大调舞曲，很轻松的旋律，永远是光着的小脚丫即便触碰不到地面，也始终在空中扑腾着。

“我想…如果可以的话……”

我迟疑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缩了回去，因为连发出这个大胆的想法的我自己，也觉得它过于自私了一些。她口中的小动静在她听到了我的祈求后停了下来，手抓住扶栏，转了身过来。

“米奈酱想做什么，我都会尽力的。”

“——当然是在不会伤害到米奈酱的前提下！”

她似乎是猜到了我想要问什么，便增添了附属条款，紧绷的气氛好像都被她这一耍宝给松弛开了，我便有了勇气。

“我想去阿普的…母星去看看。”

这是我从与她初遇的那天就在想的问题，可以自由地从母星与地球之间穿梭的她，再带一个我的话，显然不会是困难的事——至少对于我想象中的她的文明来说。

“驳回！”

“欸欸？！”

“因为！因为这样会让米奈酱回不去地球的！”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焦急的反应，以前无论是装出来的着急还是逗我或是期待时候的急迫，我都仍能从中看出一丝从容出来，不过这次不再有了。

“对不起阿普…可是……”

“我可以带米奈酱去…如果你真的愿意的话。”

她仿佛是在跟她自己说话，声音破碎而低沉到了一个不像她的程度，但这碎片化的音波仍是被我的耳朵所捕获了，在前几日的孤独环境里的，我的听觉早就变得敏感得不得了了。

“我愿意！只要是能和阿普在一起的话！……呜…”

我意识到了自己说了多么怪的话，一直控制着的表情也在此刻控制不住了，她也被我突如其来的“情话”给吓到了，脸蛋带了些红。

“不行！果然还是驳回！驳回！”

她转过了身，想要继续往驾驶室去，我终于发现了我是一个多么任性的家伙，追着她，抓住了她的肩。

“阿普…”

“不行！”

我竟一使力，把她推到了墙上，她的后背在扶栏上反弹了一下，身前又撞上了已经贴过来了的我。

“阿普…拜托你…我就算会危险也好……”

我已经掌握不住自己的嘴巴会往出冒什么奇怪的单词和句子了，她仍是回避，可身子却哪也躲不了了。

“米奈酱…变得强硬起来了呢……”

“托阿普你的福。”

我并不全是在开玩笑，在她消失以后，我仍然没有交到过任何朋友，但有她给我打下的“基础”在，我与人交流时候的那种恐惧减少了不少，以至于我能够更像一个正常的人，也才有了如今这个疯了一般的我。

“什么嘛…米奈酱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答应的！”

“那我就让阿普看看…我的强硬手段好了！”

我究竟在说什么坏话呀，但弦已上好，这手段已经是不得不发了。

她能猜得到我会怎么做，因为我做的一切都是在当年她对我做过的。我虽然从未付诸于实践，但身体所感受到的痒与燥热，我可是记得一清二楚的，我便首先选用了她最常用的，把手指从衣服的底端深入，在她的背上滑了过去。她打了个冷颤，与曾经我的反应如出一辙。

“呼…米奈酱，你学会了嘛！”

“都是阿普教的…言传身教？”

“哼，就算这样我也不会答应的！”

她把头扭到一边，摆出一副誓死抵抗的架势。

“阿普…求求你了……”

我又突然软了下来，仿佛刚才的强硬是被什么东西给上身了。

她仍是扭着头，沉默着，似是思考了一会儿，才回了过来。

“如果米奈酱执意要去的话……”

“那就，出发吧。”

“嗯！”

我抓着她的手。

……

在这有目的的航行途中，我几乎忘却了时间这一概念，每天都只是和阿普挽着手，在失重的飞船船舱中跳着舞。一部分时候，我们会用之前我播放无意义的白噪音的音响来播放拉丁舞曲，但更多的时候，阿普会用她几乎断带了的嗓音来歌唱，都是些老旧的曲子，但我并不会介意她唱得好坏，重要的只是与她的舞蹈罢了。

或许我已经麻木，或许这一切都是我在临死前的孤独中的臆想，或许阿普从未出现在这艘飞船上过……并不会，她一定存在。我相信这一切的真实性，不论是她跳得并不好而经常绊到我的舞步，还是抱着一起睡觉时会把我压在身下时的窒息感，都是那么的真实。

终于，在这天，我数不出的第几天，阿普允许我跟她一起进到驾驶室来了，透过面前的舷窗，我终于见到了这能改变我对她的一切认知的东西。

那是一颗银色的人造卫星，卡在一块停在那里不动的小行星碎块上，黄色的灯忽明忽暗地闪着。它并不比飞船大多少，我一眼就认出了它，正是我原任务里要寻找的那一颗，怪不得我找不到，原来从一开始，就弄错了方向。

“阿普…？这是？”

我的吐字在抽搐，我的脑中已经浮现了一种最不可能的结果。

而那结果却成了真。

“这是米奈酱想要来的，我的『母星』哦。”

她背对着舷窗和舷窗外的卫星，对我释然地笑着，在这一刻，她的银色头发与卫星的铁皮融在了一块儿。

“阿普…你究竟是……”

“本来是想永远保持这个秘密的来着…米奈酱，还记得你小时候，对着星星许的愿吗？”

“接受到你的愿望的星星…其实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星星啦，就是我，普妮可……这是我给自己起的名字，人类给我起的名字叫做远地轨七十五号吧……而现在现在你面前的我，是由你的意识所产生的，我的具象化形象，只要你的意识仍然存在，我就会在这儿。”

“阿普……”

数据风暴席卷着我的大脑，我已经说不清话了。

“怎么样，米奈酱，你的要求……我…我实现了哦。”

她的啜泣似的声音把我拉回了现实，我还来不及思考她发生了什么。

“那么你当年离开我的原因就是…脱轨了吗？”

“嗯…被那个碎块撞击，给拖走了，结果前阵子又被别的撞到，又停了下来……不过现在……”

“阿普。”

“嗯？”

我尝试让自己冷静下来，看了一眼因为回到了地球人造卫星轨道而恢复了的星际地图，因为阿普的卫星被撞击的方向，我们的飞船正背对着地球，若是能得到一个向后的巨大推力，我就会落入地球的引力圈而坠落。

嗯，就这么做。

“可以，最后，再答应我一个任性的请求吗？”

“…当然可以。”

“毕竟，我们是朋友呀。”

她微笑着说了与那时类似的话，我也笑着回应了她，推下了只能由我人工控制的驾驶操纵杆。

Ⅺ.

你将漂流到更远的地方，漂流到人类都未曾探测的地方。那将是很遥远，很漫长的旅行，我正在为你送行，象征送行结束的烟火表演结束后，你便会永远地离开地球轨道，踏上这场未知的旅行。我想，那里一定还会有别的生命，有我曾经想象中的生命，有人们一直期待着的生命，像我一样，能够在分隔了真空与空气的舷窗里，看到舷窗之外的你吧。

火光消失了，空旷的宇宙和那晚的夜空一样漂亮。

Ⅳ.

我大概只会经历这唯一一次坠落，它是如此的新鲜。好像要把人的血肉皮囊都给吞噬掉似的，真是无情呢。

Ⅻ.

你的身影渐渐看不到了。

DLC（2025.7.7）：

∞-2.

前往阿普母星的旅途是遥远的，我无从得知剩余的燃料是否能够支撑我的往返，阿普是决不允许我进入驾驶室的，这使我甚至连我们的航向都不知道。

她掌握着一切，她的头脑中拥有着我所无法知道的许多，一如既往。在她面前，我永远是无知的，但我相信着她。谁会不相信一个曾拯救自己性命的人呢？哪怕她其实并不是人。

我因此便不再过问，她会带我到她那边，也一定会送我回到我该去的地方的。

她从驾驶室出来了，叹了一口气，但看起来并没有任何沮丧的样子，随即抬起头来，带着笑容看着早已比她还高了的我，我不能读懂她的表情，少女的心思，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能揭穿的呢，因为我已经不在是少女了。

“米奈酱，航向已经调整好啦…”

她的尾音好像有些迟疑，似乎是在等待着我说什么，她在期待着我会后悔，同意她送我回到地球吧？很可惜，我会将我人生中唯一一次的忤逆的机会用在这里。

“阿普的母星，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

“会有很多长得像阿普一样可爱的孩子吧！到时候，阿普能不能给我看看你的本体是什么样子的呢？”

我紧绷到僵化了的神经终于有机会放松下来了，刚才阿普不愿回答我的问题，我也不再打算提起了，她离开我，一定是有自己的理由的。她也是会伤心的吧，看她现在这个样子，我更坚信这一观点了。

“米奈酱……”

“真期待呀，宇宙人的真正的样子，从认识你的时候就想看看了呢！”

“米奈酱！”

她猛地叫了出来，像是把她积攒的被我忽视的情绪一口气全都放出来了似的，即便我已经猜到了她会说什么了，还是被她这从未有过的反应惊得有点愣住了。

“这样会回不去地球的！现在改变方向的话，还来得及！”

“…阿普…”

我抱紧了飘着的阿普，这样便再见不到她焦急的脸了。我的双臂在她的背上交叉，与失而复得时下意识的拥抱不同，我从未如此体验到过她身体的实感，我摸得到她背后的肌肤，我的手指几乎能隔着她的衣服陷进皮肤里。她的后背很敏感，这是我已经知道的了，可她在我怀中，还是一动不动的。

“回不去又能怎么样！我本就该困死在这艘飞船里！”

“可是…我……”

“让我跟你去吧，阿普…你不是都同意我了吗！”

“今天难道还不是合适的那天吗？！”

阿普绝不会是没有力气挣脱开来的，她一定是在思考着什么吧，毕竟，她可是我唯一懂的人呢。

或许今天真的还没到合适的那天吧，阿普选择了一个不合时宜，但对我们来说最合适的方法，她弯曲起了仍处在自由中的小臂，捏上了我的侧腹。我专注起的精神被分开了，双手也跟着脱力，她轻轻一甩，便逃离了我两臂围出的束缚。

“哈…阿普还真是没变呢…还是这么喜欢偷袭我。”

我的大脑成功在痒感的帮助下冷静了下来，她的目的达成了。

“米奈酱也是呢，还是这么敏感，情绪也好…身体也好。”

“别说那种让人害羞的话嘛…”

我还想再打趣两句，可看向她的脸，她的表情稍微有些严肃了起来，我也就住了口。

“米奈酱，既然这是你自己的想法的话，”

“那就这样走下去吧。”

∞-1.

“这张光碟是这艘飞船的前任驾驶员在巴西买的，都是当地的曲子。”

我将一张光盘插进音响，按下播放按钮，节奏轻快的前奏毫无预告地响了出来，曲声立刻灌满了舰内的每个角落，我已经许久没听过有意义的背景音了，心情也跟着舒缓了不少。

“这是什么曲子呀？”

“拉丁舞曲，南美的人们以此为伴奏舞蹈，要一起跳吗？阿普？”

“我不会跳舞的啦…”

“没关系的！我也不会，只是，想跟阿普一起…而已。”

我拉起了她的手，随意地摆动着自己的身体，节奏有没有踩好这种事已经完全不是问题了，我只是在发泄，发泄挤压的孤独。

她喜欢上了这首曲子，她或许要比我更擅长踩住舞步，很快就上手了。我们共舞了一曲，由我们自己编排的伦巴。她学着唱了两句，不知是我的滤镜，还是越来越靠近她母星了的缘故，我感觉得到，她的声音在从残破变得连贯，与说话时越来越不同了。

我与她一起唱着，哪怕我们都不懂歌词的意思，不懂如何发音。

“阿普不要在我牵你手的时候偷袭我哦！”

“那我更要来了！接招！米奈酱！”

……

宇宙中是没有日夜的概念的，我们尽情地浪费着体能，只有在困到话都不想再说的时候才会去睡觉。

我总是抱着她的，在同一个床位上，飞船并非只有唯一一张床，只是我们都不想离开对方罢了。

我会对她说一句晚安，即便现在按照地球上的时间，可能是白天。

∞.

“米奈酱，我们到了。”

她带着温柔的笑容，打开了驾驶室的门，就这样飘在门口，等待着我的下一步行动，我点了点头，走了进去，不带一点迟疑地。

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颗银色的卫星。

The end

注：

灵感来源：《宇宙船》-seiza feat.初音ミク

角色名字来源：

米奈（Mini）：双子星座（Gemini）

普妮可（Punik）：斯普特尼克（Sputnik）

一点碎碎念：

本篇正文定稿于2024年1月15日，是参加白老师白海豚企划的作品，也是我至今为止最喜欢的自己的三篇作品之一，借着这个mtk一周年的机会，为它补充了一些原文被忽略和一笔带过了的情节，作为dlc一并投稿。

已经过了一年半，很努力地找了当时写作时的感觉，却始终还是不像，或许那个24年年初的我也早就跟着米奈一起坠落到悉尼了吧？

2025年7月7日补充

感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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