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快跳到第十分鐘的時候，他們收到了貝蘿納一號機上AI傳回來的定位訊號，顯示運作一切正常。

全場人員不禁激動地叫好一聲，隨即冷靜下來繼續等著正式的回報。

27分鐘後，當卡爾的聲音從喇叭傳出來的瞬間，現場簡直歡聲雷動、掌聲沸騰，每個人都久久不能自己。

「休士頓，這裡是貝蘿納一號。今天的火星天氣挺好的，真希望你們也能來看看。」

卡爾愉悅的語調讓漢娜放下了懸在半空的心。她轉頭和拜倫對看一眼，握緊了彼此一直沒鬆開的手笑了，「今天晚上就來慶祝吧？」

拜倫咧開了笑容，「一定要的啊～」

＊＊＊

「嗨～地球，歡迎收看第一集的『火星日常』。這裡是貝蘿納一號，我是這趟任務的指揮官，卡爾・漢斯康。」

瑞吉爾和琳西看著電視上的爸爸，開心地一起歡呼。漢娜坐在沙發上看著前方窩在地毯上的兄妹倆，嘴角忍不住跟著上揚。

「今天是我們登陸火星的第37天，想必大家應該很好奇我們這一個多月都在忙什麼吧？那麼就跟著我一起去看看吧。」卡爾拿著自拍架邊移動邊介紹了一下飛行器內部空間，接著跳到他換好基本太空服後來到了戶外。走了幾步來到平原另一頭，不遠處有兩個身影正忙碌著，「我們待的地區屬於烏托邦平原，這一片就是未來火星基地的預定地。由我們的地質學家芙羅倫斯・西爾及天體物理學家沃夫岡・雷麥特決定的。芙羅、沃夫岡，你們為什麼會這麼決定呢？」

聽到卡爾的聲音，芙羅倫斯轉頭笑了笑，「一方面是視野好，另一方面是岩層夠穩固。」她指了指面前正裝設到一半的地震儀和天候監測儀，「同時也是接收警訊的最佳距離。」

「什麼樣的警訊？」卡爾盡責地發問。

「最重要的就是沙塵暴警示。」沃夫岡抬頭看向鏡頭，「火星氣候中最具危險性的就是沙塵暴，鋪天蓋地的那種沙塵暴喔。一刮至少也要刮上一週，過往衛星觀測結果中，曾經有過連續四個月的紀錄。」他示意了面前的儀器，「所以我們來到火星第一步就是先建立起天氣預報系統，除了沙塵暴之外，還要留意火星震。」

芙羅倫斯點了點頭，勾起微笑繼續說：「但火星上的震度都不大，最大也不過四級。只是有時候會震到一個小時那麼久，到最後都開始暈了。」

「哈哈，的確，感覺就像暈車暈船那樣。」卡爾笑了笑，對他們揮揮手，「好啦，不打擾你們了，請繼續吧～」

接著卡爾轉身往回走，經過飛行器後繼續往更加開闊的平原前去，「這一帶都是蒸發岩。你們看到石頭上白白的部分了嗎？看起來很像雪吧？但其實不是，算是某種鹽結晶，詳細成份還要等之後芙羅分析才知道。總之這都是經年累月沉積下來的結果。」卡爾邊走邊隨意介紹著，「重點在於，這代表烏托邦平原表面曾經有水存在。」

畫面中出現了兩個人圍著一區緩坡往下看，其中一個蹲在一旁拉著安全繩。

「我們花了大概兩週決定要從哪裡開挖，找出合適的地下冰層，作為未來的水源。」卡爾將鏡頭帶到兩人，「隼和，你認為火星上的水安全嗎？」

隼和手叉著腰站在坑口一邊，他轉頭對鏡頭聳了聳肩，「⋯⋯我想事到如今我們只能冒個險？」

卡爾輕笑了一聲，「我得先說，這是會送回地球給全世界看的喔。」

「欸？『火星日常』是今天開始錄喔？」隼和眨了眨眼，馬上認真地說：「呃，目前我們採集了三個不同位置的冰層。雖然混合了不少沉積物，但經過加熱及過濾之後就能還原成乾淨的水，初步檢驗也達標。可惜的是還沒有找到火星微生物的存在⋯⋯所以要我說的話，我認為火星的水在日常使用上是安全的。」

「謝謝水資源專家高橋隼和的解說。」卡爾半開玩笑地挑挑眉，「真是太好了。畢竟水很重要，是吧，醫療官吉姆・柯林斯醫師？」

原本蹲在一旁的吉姆抬起頭微微一笑，「當然。火星的重力畢竟只有地球的五分之二左右，雖然不到微重力，但長期待在低重力環境後，體內的水分分佈也會跟在地球時不一樣，進而影響血液中的血漿容量，再來就是內臟功能。如果不好好補充水分，是撐不過這兩年的。」

這時安全繩動了幾下，吉姆低頭看了一眼，示意隼和過來一起幫忙。他們先是拉上了裝滿一瓶瓶密封罐的運送籃，然後再度放下安全繩。

「⋯⋯呼～」沒多久，克勞德一派輕鬆地爬上地表，波里斯隨後跟上。

「底下如何？」卡爾拍了拍克勞德的肩膀慰問了一下。

「跟我們預先偵測的一致。」克勞德看了鏡頭一眼，「在拍『火星日常』了嗎？」

「沒錯～」卡爾笑了笑，「克勞德・麥耶，我們的真菌學家有什麼想說的嗎？」

克勞德想了想，「我覺得底下說不定能開發成不錯的溫室，搞不好比基地還適合種作物。」

「聽起來挺酷的，改天來討論一下吧。」卡爾點點頭，看向了波里斯，「那麼，我們的機長波里斯・捷列什科夫呢？」

波里斯淡然地看了看他，「冰層蠻厚的，我想應該夠這一年用吧。就算拿一半來電解成純氧都綽綽有餘。」

「看來我們不用擔心回程燃料問題囉？」

「⋯⋯嗯，目前是吧。」

「很好。」卡爾揮了揮手，「那就請你們繼續吧。我要來作結了。」

他再度走回飛行器前，邊走邊說：「第一集就這樣到了尾聲。也許有人會好奇我身為指揮官是不是每天只要像這樣監工就好了。在此我必須澄清一下，我的確每天都得監工。」卡爾調皮地眨了眨眼，露出欠揍的笑容，接著舉起手臂說：「⋯⋯但是呢，我還得負責組合這些。」他在手臂上的操控台畫面按了幾下之後，飛行器的外部邊艙開啟，裡頭停放著兩台探測車和一台無人空拍機。

「它們就是即將要開始服役的小夥伴。」卡爾愉悅地一一介紹，「負責攝影紀錄的安定號、會隨我們在外頭探勘的沉穩號，還有能從空中守護我們的鵟鷹號。」

卡爾最後對著鏡頭揮了揮手，「謝謝各位的收看。期待下次能分享更多給你們～有什麼問題也歡迎寄到信箱來，我們會盡力解答的。」他對著鏡頭露出颯爽的燦笑，「這裡是貝蘿納一號，我們下次見囉～」

節目首播一結束，瑞吉爾就轉頭看著漢娜一臉懇求，「媽媽⋯⋯我可以再看一次嗎？？？」

漢娜笑了笑，「當然可以。」說完就起身去泡了一杯熱可可給自己，還加了點肉桂。她沉默地坐在餐桌旁望著瑞吉爾專注的側臉，一面啜飲著熱可可掩飾自己的淚痕。琳西聞到了熱可可的味道後，轉頭看著她眨了眨眼，想了一下就從地毯爬起來跑來抱著漢娜。

「怎麼啦？妳也想喝嗎？」漢娜傾身親了親琳西的髮際。

琳西搖了搖頭，「⋯⋯媽咪在想爸爸嗎？」

漢娜愣了一下，柔聲說：「妳怎麼這麼厲害？」

「我也想爸爸⋯⋯」琳西抱緊她，「跟媽咪一樣。」

漢娜不禁紅了眼眶，靜靜地把女兒抱得更緊一點，什麼都說不出來。

＊＊＊

情人節將至。

卡爾從來不會錯過能對漢娜大方示愛的任何機會。

即使他人在火星上也一樣。

誰叫他就是無可救藥的浪漫主義者。

想想離開家人身邊已經過了要九個月，來到火星上也快四個月了。所有人都還在努力適應這裡的環境，一心一意要達成建立基地的目標。但這目標比原先預期的還來得有難度，幾次不順之下，卡爾發覺大家越來越焦慮、煩躁，挫敗感也越來越重。

於是決定要藉此機會讓大家也放輕鬆點。

「明天的『火星日常』來錄情人節特輯吧？我算過了，傳回去剛好能趕上檔期。」任務結束後的晚餐時間，卡爾帶著一臉燦笑這麼說。

「意思是整～～～集都要看你對老婆有多癡情嗎？」芙羅倫斯戲謔地說。

「我很樂意啊！」卡爾不以為意地說：「但我可以私下這麼做就好了。我的意思是，大家一起來想想有什麼是只有火星上可以做到的浪漫的事啊！」

「⋯⋯你要怎麼定義浪漫？」沃夫岡挑了挑眉，勾起慵懶的微笑。

「唔⋯⋯就是你希望另一半看到會開心的事？」

「⋯⋯那沒另一半的咧？」克勞德一派灑脫地躺進吊床，雙手交疊在後腦勺，「⋯⋯或是『另一半』太多的呢？」他故意說得輕浮。

「⋯⋯呃⋯⋯取個平均值？？？」卡爾有點困窘地說。

吉姆不禁笑了出來，「我看卡爾只是覺得好玩，根本沒多想吧。」他拿起水壺吸了一口，一如往常沉穩地說：「我個人覺得不一定要多浪漫，就跟小時候一樣，懷著感謝的心給地球上的家人朋友一份情人節祝福就好了吧。」

「欸對！可以！就是這樣！」卡爾眼睛亮起，愉快地搭上吉姆的肩膀，「說得真是太好了！」

隼和在胸前交叉起雙手，歪了歪頭，「⋯⋯雖然在日本不是這樣過情人節，但我是無所謂啦。」他聳了聳肩，「總之就是一份祝福對吧？」

「祝福啊⋯⋯」芙羅倫斯笑了笑，「好吧，如果是這樣那我也想想看。」

「你堅持的話，」沃夫岡悠哉地來到卡爾他們身旁坐下，「我也只能說好啊。」

克勞德眨眨眼，不置可否地說：「我只能盡量喔～」

卡爾轉頭看向波里斯，「如何？你有什麼好主意嗎？」

波里斯嘆了一口氣，「你已經認定我會加入了嗎？」

「不會嗎？」卡爾笑嘻嘻地說。

經過了一年半的密集訓練與任務執行，朝夕共處之下，卡爾總算抓到跟波里斯對話的距離。基本上，只要不涉及太多他的私人領域，波里斯都是個很好講話的人。

雖說卡爾很習慣去插手朋友的事，但他也很清楚，不是每個人都願意打開心房的。所以他能做到的就是尊重對方。只要不影響任務，他就不會追究下去。

「⋯⋯我只出主意。」波里斯淡然地說：「要不要執行就看你了。」

「好喔，你就說吧。」卡爾一臉好奇，「你想到了什麼？」

波里斯挑了挑眉，吸了一口手中的蘋果汁，「說到情人節，不就是玫瑰花嗎？」

這句話從這個向來冷淡的高大俄國人嘴裡說出來，所有人都有點訝異地看向他。

包含倒在吊床裡意興闌珊的克勞德。

「是沒錯。」卡爾坐近他，等著波里斯繼續說。

「我不確定這個可行性多高。」換了個姿勢靠在餐桌上，波里斯清了清喉嚨，「但我們為了乾淨的水質，不是過濾出了不少『雜質』嗎？扣掉要帶回地球研究的，絕對剩很多吧？」

隼和點了點頭，「是啊，你認為有別的用途嗎？」

「我之前好奇摸了一下，有些成分感覺像是黏土？」波里斯看向了芙羅倫斯，「或許混點水是可以塑形的？我不知道⋯⋯也許？」

芙羅倫斯沉吟了一下，眨了眨眼，狡黠地問，「⋯⋯你該不會想自己捏出玫瑰花吧？」

「想想這個星球什麼沒有，鐵最多啊。」波里斯微微一笑，語調難得輕鬆，「火星限定紅鐵色玫瑰花，這是我的提議。」

「捏得出來的話，還挺有趣的。」吉姆跟著露出微笑，「要是鋪成一片花海用鵟鷹號去空拍應該不錯。」

「⋯⋯但這裡溫差大、重力低，假設捏得出來吧，白天拿出去不就裂了？」沃夫岡在胸前交叉起雙手，一臉認真地說。

這時克勞德坐起身，咳了兩聲，「⋯⋯我們在外面有溫室啊。」

他指的是建在基地外地下冰層坑洞裡的實驗溫室，準備將來跟火星基地裡的做為對照用，進行一些種子、菌種的生長實驗。但目前進度只安裝好了底架，尚未正式啟用。

「你的意思是？」卡爾眼神都發亮了。

克勞德揉了揉後頸，瞄了大家一眼，「裡頭的溫度我監控好一陣子了，算是很穩定，也沒像表面變化那麼劇烈⋯⋯」他聳了聳肩，「反正現在也還沒辦法進行實驗，要佈置成情人節景點應該可行吧。」

「喔！弄成那種打卡用的嗎？」隼和有點興奮地說：「好耶！這種的在日本一向很受歡迎。」

大家不禁被隼和天真無邪的笑臉逗樂，紛紛笑了出來。

「好吧。」芙羅倫斯笑彎了眼，不改戲謔地說：「看來我們得想辦法來造花囉，男孩們。」

一如卡爾所希望的，大夥兒因為這個企劃而重新有了活力。原本縈繞在眾人之間的低落與沮喪氣氛已不復見，大家紛紛投入在『如何打造紅鐵色玫瑰花佈景』的『任務』之中，臉上都出現了笑容。

於是在芙羅倫斯的努力下，調出了最適合捏塑的火星黏土；克勞德和卡爾則拿些建基地的餘料，利用3D列印做出一根根花莖；令人意外的是，波里斯除了很會出主意以外，還有雙巧手。在他多方嘗試下，總算找出了最簡單的做法。於是其他人都跟著他一起揉出長條型的薄塊，再捲成類似喇叭的形狀，最後由波里斯一一修整好花型後接上莖幹。

所有人頓時像回到中學時期的美術課，玩得不亦樂乎。卡爾也不忘拍下過程，作為『火星日常』的一環。

當卡爾站在溫室裡，看著波里斯、吉姆，還有隼和一起忙著佈置的身影，不禁露出了微笑。抬頭看向負責在出入口旁待機的克勞德、沃夫岡及芙羅倫斯時，笑意更深了。他們三人遞送完玫瑰後就在上頭負責掌鏡，邊讚嘆邊笑談這次企劃的有趣之處，芙羅倫斯甚至分享了這次火星黏土的製作配方給觀眾。

等到波里斯宣布完成時，隼和馬上一臉開心地大聲歡呼，其他人也愉快地鼓掌叫好。卡爾走過去拍了拍波里斯的臂膀，咧開颯爽的燦笑，「太完美了！將軍。」

波里斯淡然一笑，「謝謝。」

「那麼，我們可以正式過情人節囉。」卡爾笑著說：「沃夫岡麻煩你了。」

「沒問題。」沃夫岡勾起慵懶的微笑，一派悠哉地操作起鵟鷹號。

他慢慢將無人機駛進地下冰層，先是俯拍了整個造景，將玫瑰排出的愛心形狀在畫面中完整呈現。大家齊心製作的紅鐵色玫瑰就斜插在架上，含有石英成分的花瓣微微閃爍著，在冰層所反射的光線下甚是低調幽雅。

「超美的耶～」芙羅倫斯不住讚嘆。

卡爾挑了挑眉，愉快地說：「來吧，還等什麼，我們自己先拍起來啦！」

他們先是一起大合照了幾張，再輪流對鏡頭各講一句情人節祝福（當然是卡爾堅持的），最後才是『自由發揮』時間。

吉姆已經很習慣卡爾的浪漫主義風範，深知自己絕對會被他『道德勸說』，反而主動第一個上前說話了。

「嘿，親愛的。」吉姆對著鏡頭微微一笑，揮了揮手，「突然想到，我好像真的沒送過你花呢。畢竟我們也沒辦法每年都一起過情人節，所以只要能一起過，就很不錯了吧？」他頓了頓，「至少，對我來說，能跟你在一起每天都像是情人節了。」

「噢我的天，吉姆，my man！你居然說得出這種話了，我好感動！」一旁的卡爾忍不住嚷嚷了一下，大家不禁被他逗樂。

「罪魁禍首麻煩安靜，卡爾。」吉姆無奈地看了他一眼，再度看向鏡頭，「總之，情人節快樂，拜倫。我愛你。」他嘆了一口氣，「好了，下一個！」

卡爾微笑看向沃夫岡，「換你。」

「⋯⋯可是我要操控⋯⋯」話還沒講完，波里斯就接手了控制器，沃夫岡只好有點不好意思地走到鏡頭前摸了摸鼻子，開始邊比手語邊說著。

「情人節快樂，親愛的瑪歌、塔妮亞。爸媽、赫曼，你們也是。希望你們在這一天都能感受到一點來自火星的浪漫氣氛，畢竟我們指揮官是出了名的愛妻魔人，會做出這種事一點都不意外。」

「嘿！」卡爾作勢抗議了一下。

沃夫岡勾起向來慵懶的微笑，對著鏡頭比了一段手語，卻沒說是在講什麼。

「⋯⋯你不跟我們講一下內容嗎？」卡爾挑了挑眉，有點好奇地問。

「只要我老婆看得懂就好了，你知道這麼多要幹嘛？」沃夫岡半瞇起眼睛，促狹地說。

眾人忍不住迸出大笑。

「好～給過！下一個？」他看向平常不會提到另一半或是交往對象的夥伴，「⋯⋯有想再說點什麼嗎？」

其他四人沉默了好一會兒，最後只有隼和上前簡單說了幾句，「哈囉，情人節快樂。我很想念你做的巧克力，非常想念。」

隼和那放不開的態度跟平常樂天的模樣相差甚遠。雖然卡爾有點在意，但還是尊重對方，想著改天私下再來談。接著微笑看向波里斯、克勞德，及芙羅倫斯，確認這三人沒有特定對象要祝福之後，便自己來到鏡頭前。

「這個嘛，我想大家八成都很清楚我要說什麼。也許都聽膩了吧？」卡爾勾起欠揍的微笑，聳了聳肩，「但我不管。反正我人在火星，你們再怎樣都無法阻止我。啊。」他想到了什麼，指了指鏡頭，「羅傑，拜託，別讓公關部的剪掉這段，求你。」卡爾眨了眨左眼，「謝了～長官。」他深吸了一口氣，閉了閉眼，「漢娜，寶貝，我知道妳不想聽我這麼說，可是當我站在這裡的時候，還是會覺得很對不起妳。老天，我居然離開了妳來到火星。有時候都覺得自己瘋了，但妳從沒怨言，從來沒有。我不知道要怎麼做才能表達我對妳的愛與感謝。」他轉頭看了看身後的紅鐵玫瑰佈景，咧開燦笑，「我能做的就只有強迫沒得選擇的夥伴幫我搭了這麼棒的景。謝啦！貝蘿納一號的各位！能成為你們的指揮官我備感驕傲～」

克勞德愉悅地吹了聲口哨，其他人都笑了起來。

卡爾跟著笑了一陣，才繼續說：「我愛妳，漢娜。情人節快樂⋯⋯我⋯⋯真的很想妳。還有瑞吉爾、琳西和魯蛇們。」他突然有點說不下去，表情變得有些黯淡，「⋯⋯希望⋯⋯呃⋯⋯大家都有個美好的情人節。」輕咳一聲掩飾了自己逐漸熱起來的眼眶，他勉強露出了微笑揮了揮手，「這裡是貝蘿納一號⋯⋯我們下次見。」

吉姆帶著瞭然的表情什麼都沒說，默默走到他身邊給了個擁抱。隼和也跟著上前，摟住了兩人。沃夫岡搭上了他們的肩膀，克勞德也一把抱上去。芙羅倫斯抿了抿唇，上前鑽進他們的懷抱，安靜地靠在卡爾肩上。最後連波里斯都放下控制器，讓鵟鷹號停在固定位置後，邁步加入了大家。

忍不住還是掉了眼淚的卡爾，淚水緩慢地流過他的臉頰，逐漸在基本太空服的氧氣輸送下乾涸。他低聲苦笑了一下，「抱歉，有這樣的指揮官很遜吧。」

「別這麼說。」吉姆輕拍了拍他的頭盔，「我並不是因為你很酷才愛你的，卡爾。」他微微一笑，一臉誠摯地說：「而是因為你就是這麼遜。」語氣裡帶了點玩笑，但很真心。

卡爾不禁哈哈大笑，「老天，我也愛你，吉姆。謝了，你真是最會消遣我的夥伴。」

吉姆看著他笑意加深。其他人也跟著笑了。

「我覺得你是很好的指揮官，卡爾。」隼和眨了眨有點天真的雙眼，誠懇地說：「我說真的。」

「是啊，沒人說指揮官一定要很酷吧。」克勞德聳聳肩，「我以前當指揮官的時候也沒比你酷到哪。」

「對，你只是愛耍酷而已。」沃夫岡翻了個白眼，「相信我，卡爾，你絕對當得比克勞德稱職。」

「去你的，老兄。」克勞德對他比了個中指。

隼和噗哧一聲笑出來，「噢，如果沃夫岡這麼說，我絕對相信。」

「真是『謝謝』你的支持喔，高橋隼和。」克勞德挑了挑眉，故作不滿地反諷。

「看來卡爾不用擔心了，如果指揮官有酷勁排行榜的話你大概不會墊底囉～」芙羅倫斯不改戲謔地說。

這下大夥兒笑得更厲害了。

「好啦，拍也拍完了。」波里斯露出淡然的微笑，「不如來提早吃個巧克力慶祝一下情人節怎麼樣？」

所有人互看了一眼，點了點頭。

「真是好主意。」卡爾笑著同意，環視了夥伴們一眼，「謝謝你們，我真的很高興是跟你們一起來火星。」他咧開向來颯爽的燦爛笑容，「你們是最棒的。」

大家被他的笑容感染，也跟著報以微笑。

當晚，回到飛行器裡，卡爾邊嚼著巧克力豆邊看著夥伴們笑鬧的身影，心裡覺得很踏實。

始終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勝任這份職務的卡爾，到了今天再度下了更重大的決心。

不論如何，我都要讓這趟任務成功。

卡爾露出了微笑，心想著。

為了他們。最棒的夥伴。

＊＊＊

事後，『火星日常』情人節特輯播出時，的確沒把卡爾的話剪掉，但最後『很遜』的部分倒是沒放進去，就這樣成為貝蘿納一號（與太空中心相關人員）自己的默契。

『紅鐵色玫瑰』也蔚為話題，甚至有店家搶了商機推出類似的情人節景點供大家打卡，火星任務頓時再次成為新聞焦點。

至於沃夫岡比的手語，在影片中也加上了字幕。

『每當我望向夜空，總在尋找妳最愛的星座。望向它有如已回到妳身邊，是我永恆的歸宿。願妳做我一輩子的情人，讓此生心意永不殞落。我愛妳，瑪歌。情人節快樂。』

⋯⋯嗯，其實他沒什麼資格說卡爾啦。

就這樣，貝蘿納一號的旅程已走過了三分之一。

至於未來還有什麼變數，也只能靜觀其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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