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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鱼之子,3

小说: 2025-08-22 15:39 5hhhhh 9240 ℃

“我住进王宫,在各个角落留下猫的足迹,只有在和你独处的时候,我才变成人类,或者干脆变回人鱼。也就是在那段日子里,我和你第一次发生了关系……别用那种表情看着我,不然呢?我又不是那种随便的家伙。不过那个时候,我们都不清楚该怎么做,毕竟我是一条未经性别分化的人鱼——我没和你说过吗?人鱼在准备繁育后代的时候,会通过一种仪式,令双方的魔法产生碰撞,从而分化出生殖层面的性别。而我早已没有其他同类,自然也就无法进行分化,所以不论我看起来有多像是男性,从生理结构上来说,我都是无性别的。最开始的时候,我的泄殖腔其实没什么感觉,用容易理解的方式来说,它并没有分布太多神经,不足以产生快感,以至于性事只像是你单方面的发泄,又或是一场强奸。我经常为此和你争吵,但你坚持那就是你的爱情表现——就算被装在人类的身体里,你野兽般的欲望也没有得以改变。于是我对自己动了些手脚,通过改变体内的部份魔法构成,令我能够感受到你。那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为了获得舒适的体验,我们一起尝试了很多次……不过不要误会,那不是为了和你搞好关系,而是为了满足我自己对快感的好奇。

“那是一段安逸的时光,你教我认了很多那个国家的字,于是我得以读书,从而了解更多有关人类的事。我喜欢窝在你的房间里看书,或是研究一些新的魔法,比如让你窗外的花朵永远盛开,或者让浪声从我们相遇的地方远远传来。你送给我一块黄色的宝石,说它就像我的眼睛,但那可比我的眼睛要大多了,简直就像鹌鹑的蛋。你和我谈论远方,谈论你想去的地方,王宫之内有着太多条条框框,而你就像被困在笼子里的鸟一样。那时我经常会想,或许我应该放下心中的仇恨,留在那个地方,和你在一起,当一对笼中鸟,然后老去,死去,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但那样的没能一直持续下去,一年之后,那个国家就发生了动乱,随之而来的便是一场谋反。反叛军们冲进了王宫,杀死了你的父母,随之便向你而来。我本想带你离开,但你却拒绝了我,不仅是因为讨厌逃跑,更是因为王子的身份。所以我就那样坐在你的窗沿,看着那些人冲进你的房间,杀死你,然后又死于我的魔力。我尊重你的选择,也尊重你的命运,更尊重你的死亡。我祝福你的灵魂,希望你能自由,希望你能像你所希望的那样,去往那些你梦想中的地方。我咽下你的血肉,就像咽下一场短暂的梦,不过我也乐在其中,毕竟仇恨和爱一样,值得我慢慢去品尝。

“十四世纪中叶,我再次遇见了你,你衣衫褴褛,显得落魄,而我仍然扮演着一个来自远方的旅行者。我请你喝了一杯当时还很流行的酒,而你,用你为数不多的钱,请我吃了晚饭。我们在你的狗洞里过夜,那真是我这辈子最糟的体验,天知道你用了什么办法才活过之前的十八年。我决定和你一起去流浪,沿着那些没有尽头的道路,一直走到地老天荒。我们是乞丐、是盗贼、是卖艺人、是穷鬼、是无法长大的小孩……我们花了一年时间,横穿了三个国家,直到你一天早上突然开始发烧——在那个时候,我们还并不知道那是什么的征兆。你的生命在我的手中流逝,死亡比过去任何一次都来得缓慢,在你的尸体上留下黑色的痕迹,以至于我斟酌了好一阵子,才决心把它吃下去。

“对,我吃了,一如既往地吃了,并从你的遗物里,带走了两枚黄铜硬币。别那么看着我,尤斯塔斯当家的,我的身体是魔法做的,不论是真菌、细菌、病毒还是寄生虫,都没办法感染我,对它们来说,我无异于一块光滑的金属,它们只能稍作停留,然后很快就会死了。站在人类的角度,我承认那很恶心,但站在我的角度,我只是埋葬了自己病死的宠物。不,那只是个比喻,因为我们不是同一物种,并不是说我真的把你当成了宠物……听着,我不会和自己的宠物上床,我把你当成情人,所以才会爬到你的床上。

“在你死去之后,瘟疫仍在继续,为了了解你的死因,我开始学习人类的医学。不过你应该也知道,那时的医学还很不发达,甚至称得上是野蛮,我没能学到太多有用的东西,反倒是为我的复仇增添了一些新的灵感。不过我还是成为了一名医生,用魔法帮人类止痛,通过融入人类社会的方式,躲避其他魔法生物的追踪。

“一百多年后,我再次遇到了你,你是站在街头演奏的小提琴家,拉着一首并不符合那个时代的曲子,但我还是为你驻足,硬着头皮听了下去。然后你向我搭讪,就像过去任何一次一般,而我也像以前一样,留在了你的身边。我们租着一间很小的房子,过了一段节俭的日子,你给我写了很多曲子,又偷偷改了很多次。那是一个艺术蓬勃发展的时代,可惜你一直缺少人脉,也不擅长推销自己,再加上各种性格上的缺陷,作品一直无人问津,演出邀请也寥寥无几。虽说我不介意用诊费养你,可你却总表现得很不乐意。

“你向来是个要强的人,把很多事都埋在心里,以至于在你把琴卖掉之前,我都没有察觉任何端倪。你用卖琴的钱买了两副金耳环,一副送给了我,一副自己戴了,你说你要换个行当,我也就那么信了。但是一个月后,我回到家的时候,却看到你将自己吊在了房梁上,没有关窗,尸体在晚风中轻轻摇晃。你的遗书不是写给我的,而是写给当时的官吏,你袒露了自己犯下的诸多罪行,其中不乏抢劫和盗窃,还有大量的欠款,其中最为严重的是一宗命案,发生在你卖掉自己的琴前。不过我很确信,那些事情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因为你从不畏惧罪恶,不论是别人的,还是你自己的——你会杀死自己,一定是为了保护什么东西。

“如果你能和我商量,或许就不会落得那样的结局,但那也是你的选择,我不想评判太多。那天晚上,我看着你的尸体想了很多,天亮的时候,我还是决定把你吃了。我知道那会毁了你的计划,让你的死变成一件徒劳的事,可是你在不辞而别的时候也没有考虑过我,甚至让我成为了第一发现者,所以在我看来,我只是和你扯平了。我祝福你的灵魂,希望你能拥有以一敌百的力量,哪怕是真的去杀死别人,也别再杀死自己了。我留下了你的那副耳环,一直戴在身上,就像你现在所看到的……但是它们看起来就像新的?那当然了,我可是一直都用魔法保护着呢。

“之后过了约有八十年,你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就像前一次死去时那样,十八九岁的样子,穿着一件沾着海水味道的毛皮大衣。你替我点酒,问我想不想和你一起出海,我问你出海做什么,然后你说,去当海盗。客观来说,海盗并不是一门好的买卖,但也不算太糟,毕竟在那个时代,那个国家的百姓本就只能苟延残喘而已。所以我告诉你,那不是一杯酒就能决定的事,要是你想让我和你走,就要让我看到别的东西。于是你又帮我多点了一杯酒,趁着老板走开的片刻,醉醺醺地吻了上来。你说你有一种预感,我们可以相爱到永远——那听起来真是不错,所以等我们喝完了酒,我就和你一起走了。

“我们在海上横行,不顾道德,更不顾法律,可那却是我这一生中最为快乐的日子,好像我们真的可以永远在一起。我告诉你我是人鱼,你不相信,我就拉着你一起跳到海里。我向你展示我的魔法,向你抱怨那些我在复仇中遇到的麻烦,向你讲述我们过去的故事,也向你袒露自己的不安。而你教我用枪,教我吹口哨,教我跳那时流行的舞蹈。我们睡在同一张床上,就算经常会争吵,也总是很快就和好。在你身边,我几乎就要忘记自己的仇恨,你令我变得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像是人类,哪怕我整天泡在海里,让你抚摸我的鱼尾。

“但海盗终究不是什么合法生意,在东躲西藏了近三年后,我们到底还是遭到了多国政府的围堵攻击。在悬殊的火力差距下,我们很快便看到了溃败的结局,我说我可以用点魔法,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可你对此却显得不屑,问我,那下一次呢。你不喜欢卑鄙的伎俩,也没有任何逃跑的想法,对你来说,伙伴和尊严总是比生命更有意义,所以我也没有劝你什么,就那样潜入了海里。临走之前,你和我吻别,我察觉到你眼里闪过短暂的犹豫——也许我是应该带你走的:离开那片海域,去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一起重新开始……但在那个时候,我还要继续我的复仇,而你是我的阿克琉斯之踵:除了你的爱,这世上早已没有什么能杀死我的东西。

“几天之后,你被架上了断头台,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刀砍下了脑袋。他们把你的尸身丢进了乱葬岗,把你的尸首挂在了广场上,我本想学着人类的样子,把你埋进土里,可是我又忍不住想,你真的想要那样吗?你没有死在自己的祖国,也早已背弃了自己的故乡,陆地之上,没有一片能够安葬海盗的土地。所以我将你带回了海里,回到了几百年前,我制造出你的那片海底。我学着人类的样子,给你做了一块墓碑,并祝福你正直,远离那些终将杀死你的生意。我在你墓碑上刻了人类的字,‘永远的爱’,还有……‘再度相遇’。

“但事实上,在随后的近三百年里,我都没有再遇到你。在那期间,人类的科技快速发展,就像是被谁按下了加速键。而我也结束了复仇,专注于医疗方面的进修,和人类一起进行相关研究……然后就像你在历史课上学到过的那样,国家之间开始爆发战争——现代战争。我因为不想参与其中,便移居到了大洋彼岸,用捏造的身份混进了大学,继续学习人类医学,但没想到,你会出现在那里,站在布告栏前,盯着征兵启事看个没完。

“你应该不难想象,在那样一个时代,那样一个国家,那样一个社会氛围下,刚刚成年的你会作出怎样的决断。你像过去一样年轻、一腔热血,和我谈论远大抱负,还有一些对时事的见解,你说你会成为英雄,成为历史,被世人所铭记——我多希望你真的能是。所以我决定成为一个见证者,或是一个送葬人,和你一起加入了军队、一起被送往战场、一起成为了那个时代的尘埃。

“作为士兵来说,你活得还算长久,过了大概两年,才死在了前线。在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其实还没有断气,只是被炸断了左臂,大量失血,奄奄一息。我知道自己可以用魔法救你,但同时又想起你曾经问过我,‘那下一次呢’……战争不会轻易结束,你也不会轻易放弃,就算延续你的生命,也不过是让你走入更深的地狱。所以我只是用魔法替你屏蔽了痛觉,你和我说‘下次见’,然后……以人类当时的医疗技术和战场上的医疗环境,那是你不可避免的结局。

“我想要祝福你,但却想不到更多可以祝福的东西,所以我只是许愿,希望我们能在一个更好的时代相遇。在吃下你的尸体后,我没有选择离开战场,而是继续忙碌了下去,直至战争结束,才回到了那片你出生的土地。凭着在战争中立下的军功,和那几年间累计的人脉,我成立了一家医药公司,一直经营到今天。期间还捏造了一段婚姻,甚至一整个家族,用以更新自己的身份……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我不能一直泡在海里。我需要社交、需要学习、需要美酒和美食,而不是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整天吃生鱼。

“十几年前,我在这个国家遇见了你。那个时候你还很小,还是不肯放开父母衣摆的年纪,所以我只是打量了一下你的父母,就离开了那里。但或许是因为被我的魔法所吸引,你跟着我一起走进了魔法的裂隙,等我发现的时候,你已经被卷进了海里……梦?在你看来或许是那样吧,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抹去了你的部份记忆……不然呢?要是太早和你产生交集,或许在你五十几岁的时候,我就会寿终正寝了。在我死后,你的灵魂也会随之消散,所以就算只是为了让你活久一点,我也不能让你留着那段记忆。

“等你长大又不是什么难事,相比过去的几百年,这十几年可谓是转瞬即逝。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反正我已经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你了。不,我可左右不了你的梦境,就像我会来到这里一样,你的那个梦多半也只是体内魔法的影响——同源的魔法偶尔会在一定距离内产生共鸣,可能是我之前参加学术会议的时候,正好经过了你所在的城市。但是谁知道呢,或许你应该把它想像成某种命运……某种注定和我相遇的命运。

“我不知道,尤斯塔斯当家的。我之所以爱你,是因为我和你一起去经历过这些支撑着我的往事,可至于你为什么会爱我,我就无从得知了。不过我确实对你说了谎:我可以用魔法让任何人爱我,只是那没有任何意义罢了。在这几百年里,我有过很多机会,去爱别人,或是放任别人爱我,但是我却选择了等待,因为我所期待的就只有像这样……就算已经活了千年,我也不想死在其他人的爱里。”

8.

尤斯塔斯躺在床上,不知自己应该如何消化特拉法尔加说的那些事。

在此之前,他从不相信什么所谓的“轮回转世”,如果有人告诉他,他在出生之前就已经活过很多次,他只会觉得对方是个白痴,可当和他说这些的人变成了特拉法尔加,他便没道理地觉得过去一直否定这些的自己才像是个白痴。特拉法尔加靠在他的怀里,沾着他的温度,闭着眼睛,一副睡着的样子,但听到他嘀嘀咕咕的自言自语,就还是会顺着话茬回上两句。不知不觉间,窗外的天便亮了起来,无声宣告着新的一天。

由于仍然在下雪,他们便只是去餐厅吃了些东西,很快就折回了房间。特拉法尔加用了些魔法,到底是让他睡了一觉,于是他梦见夕阳下金箔似的海,波光粼粼,好像有火在烧。他觉得那是他曾见过的风景,可又回想不起到底是在哪里,直到他在浪中看到一道模糊的影子,才终于明白,儿时的自己为何会走入海里。

等他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沉了下去,特拉法尔加轻轻怀抱着他,就像抱着一件尚未烤制的瓷器。他尝了尝对方嘴唇的味道,才慢慢清醒过来,回以对方用力的拥抱。特拉法尔加问他睡得好吗,他却支支吾吾了起来,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于是特拉法尔加不禁笑了,冷冰冰的指尖抚过他的额角,经过一段短暂的温存,才慢悠悠地说到:“雪已经停了。”

他瞥向窗外,只见夜色浓烈,确实不见飘下的雪,但仍给人一种灰蒙蒙的感觉。

“走吧,”就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特拉法尔加拍了拍他的手臂,“天会晴的。”

营地外是冰冷的风,尤斯塔斯跟在特拉法尔加身后,缩着脖子走了十几分钟,直至看不到任何人造光源,才架起设备,将镜头对准雪原,拍摄荒芜一片。特拉法尔加站在远处,化作镜头中的一道小小的影子,望着天空,弧度柔软,仿佛是在亲吻黑暗。

“特拉法尔加,”万籁俱寂之中,他的声音显得格外的大,“你又要耍什么戏法?”

“想看吗?”

“你不就是想让我看,才把我拉出来的吗。”

“我只是看你可怜,”特拉法尔加悻笑到,“一路上都没遇到什么晴天。”

“……那我还是更希望你能帮我付下回程的油钱。”

“真不浪漫。”

虽是这么说着,特拉法尔加还是抬起了手,令风扬起在人类所无法触及的高度。一时间,云海翻涌,如万马奔腾、万蝶振翅、万鸟纷飞一般,让出冬日繁星,逃离四散。尤斯塔斯并不了解天文,也没有足够充盈的感性,所以面对头顶铺洒着的细碎璀璨,到底只是哑然,甚至就连快门都忘了按。柔和的星光落在雪上,也落在他和特拉法尔加身上,虽说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不知为何,他却可以想像那双金色的眼睛此时正流露着怎样的神情。

他迈开脚步,走向那条自称创造了他、追逐着他,又爱着他的人鱼,繁星流淌,就像千百年前一样。特拉法尔加向他伸出手,他便不假思索地在那手上搭上了自己的掌心,他们星河下相拥,就像从未分开过似的。许久之后,他吞吞吐吐地开口,低声问特拉法尔加:“你能一直和我在一起吗?”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尤斯塔斯当家的。”

“真的?”

“但不是现在,”特拉法尔加轻笑着说,“等你再长大几岁吧,毕竟我现在已经住不惯没有泳池的房子了。”

“……你根本就是在拒绝我吧!”

“你要是那么不情愿的话,我也可以用公司的名义给你发个邀请,让你去办工作签证,然后搬到我住的国家——反正你也快要毕业了。”

“死也不要。”他咬牙切齿道,“我可不想整天被你指手画脚。”

“就算我给你开很高的薪资?”

“你知道我不吃这套。”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需要耐心一点。”特拉法尔加稍稍推开他,继而向后退了半步,“你有你自己的人生,而我就算退一万步,也需要一个有浴缸的住处。”

“你就不能用魔法在淋浴间泡澡吗?”

“那我不如搬去水族馆住。”

“特拉法尔加……”

“好吧好吧,我说实话。”特拉法尔加叹气道,“我最近在攻读肿瘤学,就算一切顺利,也要两年左右才能拿到博士学位。”

“……什么?”

“而且就像我说过的,为了可以更新自己的人类身份,我捏造了一整个家族:老死的军医、继承家业的儿子、成为外科医生的孙子,以及现在这个,在读大学的曾孙子。换句话说,我现在不但是学生,还是公司的股东和外科医生——如果我想心无旁骛地和你在一起,我就必须想办法让这两个身份合情合理地死去,同时还要花上一些时间,处理相关的遗产问题。”

而尤斯塔斯则张着嘴,沉默了好一阵子,才终于憋出一句:“那你法律上的姓名是什么?”

“最开始是‘罗’,然后每次加上一个中间名,现在印在护照上的是‘特拉法尔加·D·瓦铁尔·罗’——‘D’是隐名,‘瓦铁尔’是讳名,都是我的人鱼姓名里本来就有的。不过如果还有下次,我想换个别的,就像我给那个外科医生用了我父亲的名字一样,也许会用你的。”

“呃……所以你其实是合法入境的?”

“不然呢?从大海那边一路游过来吗?”

“但是你是人鱼——一条会魔法的人鱼!”

“那我也不会蠢到在这个时代还自己去游那几千公里!”

“那你最初在海里搞什么东西!”

“我只是在海里散步而已!”特拉法尔加皱着眉头,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但在短暂的停顿后,还是耐着性子说了下去,“在路过那里的时候,我感受到魔法的共鸣,就浮出海面,确认魔法的来源,然后正好被你拍进了照片。我本来不打算露面,可是也没耐心去策划一场偶遇——从你的上一次死亡算起,我已经等了七八十年了,对很多人类来说,从出生到死亡都用不了那么长的时间。”

“也就是说……你其实根本不需要我来请客。”

“不,我的手机和钱包都在首都的酒店房间里,在回去之前,我是身无分文的。”

“那之后你能请我吗?”他问特拉法尔加,“不然我就要身无分文了。”

特拉法尔加没有接话,只是笑着踮起脚尖,以相对平等的姿势抱了抱他。他侧脸去亲对方的鬓角,得到的却是一阵更加轻快的笑,于是他坏心眼地咬上特拉法尔加的耳轮,又吹气似地唤了几声“特拉法尔加”。

“尤斯塔斯当家的,”数十秒后,他的人鱼到底是如他所愿,半恼半笑地推开了他,“别只顾着干蠢事了,你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吧?”

“但是——”

“少在这里浪费我的魔法。”

特拉法尔加掐着他的脸颊,迫使他看向远处的天空。夜幕之下,无声的星河已经悄然铺上了一层流动的薄光,好似世界的帷幔在风中轻轻摇晃。他问特拉法尔加,这是用魔法变出来的吗,而特拉法尔加则作出了否定的回答:他只是让天空放晴罢了。于是尤斯塔斯不免为自己的运气沾沾自喜起来,引得特拉法尔加说他幼稚,“笑得像个白痴似的”。

他们在雪里待了很久,几乎是一整个晚上,直到天边泛起白光。期间尤斯塔斯换了好几个位点,甚至又带着设备走了近十分钟,才拍完了所有他想要的照片。最开始的时候,特拉法尔加还凑在一旁看着,但或许是实在无聊,之后便用魔法搭了个雪屋,枕着脱下的羽绒服打盹去了。在被叫醒之后,他问尤斯塔斯拍得怎样,听说一切都很顺利,又开口问:“你不打算拍日出吗?”

“我得回去睡上一会儿,”他打着哈欠说,“不然今天我就没法开车了。”

“我必须提醒你,尤斯塔斯当家的,如果你只睡一两个小时,那也还是疲劳驾驶。”

“除非你有什么更好的主意,不然——”

“我们应该拍一张合照,正好现在天快亮了。”

“然后呢?”

“然后你把回程的地址给我,我来负责开车。”

“……好吧,所以你还会开车。”事到如今,尤斯塔斯已经再也不会吃惊了,可紧接着,他还是不禁发问,“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因为我的国际驾照也在酒店里放着。”

尤斯塔斯看着对方那张还印着羽绒服叠痕的脸,想到几天前他们初次见面时的画面,不免产生了强烈的不真实感。他伸手理了理特拉法尔加那头睡翘的头发,盯着看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吻他。然后他们就像特拉法尔加说的那样,在冬天极薄的朝阳中拍了一张合照,照片里的他呼着白气,不太讲理地往对方肩上靠,而特拉法尔加也没有推开他,只是温和地笑着,将那只纹着“死亡”的手搭上了他的耳侧。虽说最后的效果和他的想象大相径庭,但见特拉法尔加很是满意,也就没说想要再拍一次。

他们回到营地,吃了早餐,之后便退了房间,带着行李钻进了车厢。特拉法尔加熟练地系上安全带,将导航推到他的面前,等他输好地址,就直接开始了行驶。尤斯塔斯缩在驾驶座上,闭着眼睛,一边想着自己下次要租辆更宽敞的车,一边慢慢沉入了梦里。

他的梦境黑黢黢的,就像是不曾有梦,只是在那空荡的黑暗之中,他听见远处传来了浪声。

9.

尤斯塔斯再次醒来的时候,天空已经有些暗了。特拉法尔加将车停在陌生的海边,开着窗户,半闭着眼。他问对方是不是累了,得到的却是否定的答案,于是他问这里是哪里,特拉法尔加便将导航推给他看。

“我又不是真的想知道。”他将那块屏幕推回原处,顿了几秒,才又再次开口,“你在看什么?”

“海。”

“海?”

“我喜欢月光下的海。”特拉法尔加慢悠悠地说,“时间几乎改变了一切,只有月亮仍然牵引着大海……我真的活得太久了,尤斯塔斯当家的。”

“……至少你看起来不像一千多岁。”

“你算是在安慰我吗?”

“你非要说出来不可吗?”

于是特拉法尔加终于笑了,并像这几天一直做的那样,向他伸出了手。但与过去不同的是,他的指尖刚刚搭上对方的掌心,便感到了一阵奇异的晕眩,然后下一个瞬间,他们便出现在了车外的黑沙滩上,如果不是及时扎住了马步,他怕是要摔痛屁股。他怒斥特拉法尔加就是想让他出丑,而特拉法尔加却事不关己地说,你不是站住了吗。

“你在用魔法之前倒是先提醒我一下!”

“那我不就看不到你的这幅表情了?”

“你是不是现在就想和我吵架?”

“放松点,尤斯塔斯当家的,你总不会一点玩笑都开不起吧?”

暮色之下,金色的眼睛笑盈盈地看着他,人鱼冰冷的唇瓣贴上他的脸颊,他便一时忘了人该怎么生气了。他攥着特拉法尔加的手,但到底还是放缓了力度,像平时轻轻扣着,手指与手指相互交错。特拉法尔加问他会不会游泳,他自然摇头——或许因为那场被抹去的溺水事故,他向来都是躲着水走的。

“那我们就在海上走走吧。”说着,特拉法尔加便牵着他走向大海,摇曳的还浪没有没过他们的脚背,反倒像是一块巨大的地毯,由着他们踩在了上面,“不过在我说‘可以’之前,你都要握好我的手,不然要是掉到海里,我会在笑够之后才去救你。”

“你认真的?”

“要试试吗?”

“……你不会突然放手吧?”

“谁知道呢?”

“特拉法尔加……”

“放心吧,大海是不会杀死你的。”

他们向远方走去,数米、数十米、数百米……直至夕阳完全沉下,唯有星辰落在海上。天边几乎是满月,铺下一抹鹅黄的光,这令尤斯塔斯感到有些熟悉,哪怕他从未见过百年前的月亮。不知何时起,远方响起了小提琴的独奏,特拉法尔加拉着他跳舞——最基础的现代交际舞,就像是浮在风中,摆脱了重力似的。世界空旷,仿佛只剩他们两人,星河流淌,海面浮起点点荧光。尤斯塔斯看着那双漂亮的金眼睛,也看着漫天繁星和自己的倒影——可特拉法尔加又在看着谁呢?是他吗?还是透过他的身影,看着百年前的某一个“基德”呢?想到这里,他不禁将对方抱到了怀里,将那冰冷的脸庞啃了又啃,就算特拉法尔加笑他缠人,也没将怀抱放松半分。于是特拉法尔加踮脚吻他,又轻又缓地吻他,柔软的嘴唇沾着月光的味道,末了,又是一阵轻笑。

“怎么了,尤斯塔斯当家的,”人鱼望着他的眼睛,也像望着他的心灵,“你就这么喜欢我吗?”

“……我和那些死掉的家伙是不一样的。”他低声道。

“尤斯塔斯当家的?”

“就算灵魂是一样的,我和他们也是不一样的。”

“原来如此,你是在担心这个?”

“我才不是在担心!”

“放心吧,尤斯塔斯当家的,我知道的,这从来不是什么重逢,只是我和你的初次相遇而已。不论和你说上多少关于过去的事,你都无法重拾前世的记忆,要是把你当作那些已经死去的家伙,那我怕是在这种时候也要感到孤独了。”

“——那不就完全变成什么记忆都没有还总是死掉的我的错了吗!”

“我可没有那么说。”特拉法尔加拍拍他的后背,又亲了亲他的耳朵,“我一直觉得,在你的灵魂深处,或许是留着一些东西的,所以你才会像这样,一次又一次地爱上我。而且遗忘也不是一件坏事:童年的不幸、因贫困而生的痛苦和麻木、杀人时的兴奋和残酷、被杀时的不甘和愤怒……正是因为对这些一无所知,你才能成为现在的你,相比那些和我共处的回忆,你现在所拥有的才是更为宝贵的东西。”

“你真的这么觉得?”

“你不会是就连前世的自己都要嫉妒吧?”

“……你有意见?”

“我们才认识不到七天。”

“但你说过,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所以你为什么要嫉妒呢?”特拉法尔加重新牵起他的手,在悠扬的乐声中,再一次迈开了舞步,“就算我追着你的灵魂找了近千年,我和他们以情人相处的时间也不足三千天,而我和你还有几十年的时间,足够创造很多回忆,直到一起从世界上消失。”

“……你真的这么想?”

“我为什么要对你说谎?”

远方小提琴仍在演奏,浩瀚的星海之下,只有他和特拉法尔加。他看着对方那双笑盈盈的金眼睛,好像那才是他的星星,直到乐声渐渐散去,才终于安下了心。就算在特拉法尔加的心中,仍然留有那些死者的影子,他也会和特拉法尔加在一起,让他无暇再去回忆。特拉法尔加踮起脚尖,像他们初次见面时那样,将吻烙在了他的鼻尖。而他也俯身吻他,分享这份跨越了一切的,并将继续肆意生长的迷恋。

“你想再跳一曲吗?”特拉法尔加问他。

“……如果只有几分钟的话。”他叹气道,“这次是什么?又是小提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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