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按在座位上的時候那孩子眼睛瞪得大大的，湖面般沉靜的眼睛突然變得雪亮雪亮，筷子交到手上都分心到沒能拿穩。這樣興奮的小光，好難得，還以為只有在舞台上才看得到這種版本的小光呢。

「鏘——！BANANA特製讚岐烏龍麵，放了蛋黃、豆皮和青蔥哦！」

「烏龍麵！我、真的是為我做的⋯⋯？」

「當然當然！快吃了吧，涼掉就糟蹋嘍？」

親身示範，奈奈坐到了正對面的位置，捧起自己的湯碗，大口喝熱湯。哇，暖呼呼——不由自主露出幸福的微笑。

廚師自己率先動了筷，光也不再推辭。夾起滑溜的麵條，末端離開水面時蕩漾起波紋，以口就之，窸窸窣窣一整條吸進嘴裡，嚼嚼、嚼嚼。

「⋯⋯完全沒有味道。」吞下第一口，難掩語氣間的大失所望。

「因為只加了很少的醬油。鹽分，尤其是鉀的攝取，還是要嚴格控制的啦。」

悄悄努嘴，「但也淡得太過份了」，看得出她已盡力對給自己做飯的廚師保持著禮貌。哇，努嘴的小光，沒見過沒見過，今天的小光難得表情真鮮活。「這比我的信息素還清淡。」她說。

這孩子的信息素聞起來鹹鹹的，不僅止味道像海水，那可是能在舞台上字面意思地「召喚海嘯」的信息素。信息素終究只是信息素，不能真的拿來當作調味品啦！

抱怨歸抱怨，這孩子仍舊照單全收。打從這孩子出院以來奈奈一直在調查這位新食客的食性，她似乎相當挑食，而且挑食挑得堂堂正正有話直說；之前本來想既然豆腐行不通，同為豆製品的豆皮大概也難逃黑名單，結果後者倒是反饋良好，果然單純只是滑溜溜抖動口感的緣故嗎——當然奈奈心裡也有那麼點期望，如果小光對豆皮另眼相待的原因是「大場同學做的特別好吃」，那簡直是天大的榮幸。

太好了，小光很享受的樣子。那麼這邊也放心開動⭐

和小光單獨、面對面用餐，好像是第一次。機會難得⋯⋯要不，觀察一下這孩子的用餐習慣？

似乎沒注意到有人在盯著她看呢，頭一直低低的，視線緊緊黏在食物上面，是一旦拿起餐具就非常專注的好饕客，這種認真吃飯的孩子投餵起來最有成就感了。

右手把干擾進食的側髮順到耳後，左手持筷子——果然是左撇子，而且是重度的左撇子（通常即使是左撇子，也不至於所有動作都習慣用左手去做）。得想想怎麼安排以後的座位，吃飯的時候小光才不會跟大家手臂打架，或許該把長桌的最左邊劃位給小光？

手裡的筷子呈現一種彆扭的交叉，難道是在歐洲生活待久了，拿筷子的姿勢好生疏？啊、雞蛋滑走，不肯好好被夾住，又失敗⋯⋯抓準時機一個刺擊戳在筷子尖上戳個對穿，那個動作是仿效匕首的武技吧，對付區區雞蛋未免太過份？戳起來了直接咬一口，哇，咬那麼大力，蛋黃流心都噴出來，濺到臉頰和桌子上，真是的，吃相意外邋遢。這孩子最好隨身攜帶個手帕，小真晝應該有給她準備吧。

撇除偶爾意外粗暴的動作，整體還是徐緩的，慢條斯理夾起一、兩根麵條，像吃義大利麵那樣在筷間捲一捲放上湯勺，再用湯勺撈起一口湯，吹吹，直至不再冒煙才入口。烏龍麵哪有人這樣吃的啦。倒是也好，這孩子的腸胃尚在恢復期，小口小口、細嚼慢嚥才不會給消化系統造成負擔。

但也因此，過了將近十分鐘，少少一碗麵才消減了一半。不曉得是刻意放慢了速度避免傷胃，還是本來就屬於吃飯慢吞吞的那類⋯⋯又或者主因是貓舌喝不了熱湯？真的像小貓咪一樣呢，這孩子。可愛可愛。

忍不住輕笑出聲。於是對面孩子的視線終於捨得從食物上挪開，改而注視在場另一人的綠眼睛，仍是一副古井無波的表情。

「妳一直盯著我。不吃嗎？」

原來還是有所覺察的，關於吃麵的樣子被人盡收眼底的事情，只是置之不理，直到此刻受不了了才提出來。注意到也不奇怪啦，畢竟奈奈的視線毫無掩飾，赤裸裸、光明正大到連麵都沒記得動口，還留著滿滿一碗公。

「因為觀察小光，比吃慣了的湯麵新鮮有趣多了」，惡作劇式的回答應該會得到很不賴的反響，於是奈奈真的這麼幹了。如她所願，收獲一張羞紅的臉頰。

自知不敵，被打趣的女孩瞥她最後一眼，選擇埋頭繼續享用午餐。

玩鬧夠了的奈奈也開始填飽肚子，奈奈沒有怕燙的困擾，後起直追，唏哩囌嚕三兩下整碗麵吞進肚裡。和小光無調味的那一碗是兩個極端，自己的這碗湯有點太鹹，而且愈吃愈鹹，或許是煮大鍋飯調味料大把撒煮慣了，相較之下一人份湯頭的使用量拿捏不精準，好個失敗作。也無所謂，自己吃掉的嘛，砸不了招牌。

結果竟還是比光更早吃完。這下無正事可做，支著下巴笑咪咪，更有底氣認真觀察光的一舉一動了。

小光的臉頰還在漲紅，恥意也維持太久。只是稍稍逗弄了她一下，真有那麼害羞？

又盯了好幾十秒。光咬斷嘴裡吞了半條的烏龍麵，暫且擱下筷子，吸氣，儼然準備發表不滿言論。啊，抱歉，過火了，雖然沒有惡意，用餐全程都像被跟監似地被緊盯，少有人不感到冒犯。跟這孩子道個歉，然後去洗鍋具，把飯廳空間讓給她獨處吧。

但一開口完全猜錯——只能直呼小光的腦袋思路清奇。

「日本的暖氣，習慣開到很高的溫度嗎？好熱。」

居然在嫌熱了這孩子。外邊冰天雪地，室內的溫度也高不到哪裡去，連在爐灶前面站了一陣暖過身子的奈奈都還時不時發抖，這孩子居然在叫熱。

但既然她如此開口，奈奈也不吝嗇於滿足，找出空調遙控器：「我把暖氣調低一點喔。」

指著空調設備「嗶、嗶」兩聲。只離開視線一下下，回頭一瞥不得了，小光大剌剌在脫衣服，脱到全身只剩上下一套內衣——啊哇哇，此刻飯廳是沒有別人對啦，但公共空間當場上演脫衣秀，未免太超過了！這孩子在英國受的是天體營教育嗎！

「熱⋯⋯」

再熱也不可以脫光光！快點把衣服穿回去啦。

撿起落在地上的上衣，趕上前披回光身上，至少遮住她光裸的香肩——但手背擦到這孩子後頸的時候，奈奈發現誤會她了，這股不尋常的熱量，是發燒——發情熱？

發情熱，怎麼會這樣？

按醫生的規劃，為了不影響日常生活，只要按時服藥，發情反應被特製的藥品調整到起床、睡前各一次，這一週以來也的確一直謹遵這樣的規律，非常準時。今天早上是小真晝給小光提供信息素的，得到滿足的Omega生殖系統應該會消停整個白天，可是現在才剛過正中午。難道藥效失靈了？

對了，今天剛換了新的藥。新的藥，快翻翻藥袋說明——

「啊，糟糕！沒注意到用量有變，不小心就照以往的10毫升加進去了！」調劑濃度變成十倍，用量當然也應該隨之變化，居然就這麼忽略了。

「正確用量的、五倍！」

受害者驚瞪雙眼。大概完全想不到，最靠譜又最會照顧人的奈奈竟有弄錯用藥量的一天。

抑制劑的主要成份是人造Alpha信息素，過量攝取的後果，理所當然將造就所謂的誘導發情。犯盡新手Alpha常見的，把信息素當成香水、芳香劑或著者實物的錯誤，奈奈這才後知後覺意會過來——原來空氣中一直瀰漫著的鹹魚露的微腥，還有愈吃愈鹹的湯麵，根本就是這孩子的信息素嗎！

自己真是太遲鈍了！要不是小光本來是Alpha，信息素還保留著AA相斥的特質，不然這麼濃郁的海水味，整個街區的Alpha都要暴動，星光館絕對會被踏平⋯⋯不對，自己也是Alpha，早在別人破門而入之前應該就會先一步做出恐怖的事情？

「對不起小光我不是故意的！」雙手合十，鞠躬道歉。

「妳當然不會是故意的，少說顯而易見的廢話」，黑髮少女用虛脫的眼神無聲抗議。道歉可有可無，不如儘快把狀況排除掉實在。

腿腳酸軟無力，雙膝幾乎垮了下來，發抖的手臂攀在奈奈肩上，五根手指抓得死緊，兩隻水霧氤氳的藍眼睛直勾勾盯著攙扶著自己的同學。明知自救是不可能的，別無他法只能開口求助：「我需要妳和我做。」

直截乾脆的話語害得奈奈一噎。真的是有夠老實，但凡不牽扯到華戀的事情上面。

當然會幫光度過發情反應的，弄錯劑量的罪魁禍首有責任要彌補過失。

但相關技巧奈奈僅止紙上談兵，n年的輪迴人生始終不曾跨出成為大人的一步（畢竟那時候還未分化嘛）。嗯、是，奈奈和B班走得近，跟她們學的腦子裡黃色廢料不少，常常幻想感情比較好的同學發生「甜蜜的互動」，有的時候驚艷的劇本靈感就是這樣冒出來的呢。

幻想歸幻想，幻想的範疇從來不包括自己，而且實操又是另一回事啊。[[rb: 分化 > 性成熟]]不過兩週，人生至今唯一的一次性經驗就是被光唏哩呼嚕扯進房間，打從栽倒在床上到被請出房門，全程像條魚一樣躺著任由發情Omega翻來覆去索求，趕火車般迅速結束「進食」，奈奈完全處在狀況外。

看現在小光渾身酥軟的模樣，大概是沒有體力做主導了，所以⋯⋯這次得由我主動？奈奈心虛聳緊肩膀，先不論能不能做得好，太羞恥了吧。

唉，不是想這想那的時候，小光都發出求救訊號了，怎可能忍心置之不理。高濃度的海水信息素壓迫鼻腔，賦予具體形象的話簡直是那日兩人交手revue大浪的再現，浪頭震得整棟星光館似乎都要被沖垮。與此呼應奈奈也覺得後頸發熱，熱帶水果的果香悄悄溢出，用意志力壓抑住才避免失禮地把信息素大肆擴散出去。

在小光入住以前，星光館長年不曾出現的物質呢，Omega信息素，激發Alpha肉慾本能的利器。奈奈自認自己性需求低落，也像是被打開了某種不得了的開關，血管暗流湧動。

真不愧是，打破所有既定的不確定因子。記得化學老師在某一次輪迴曾展示過實驗，「過飽和溶液」的食鹽水看似清澈透亮，丟入一粒細沙立刻風雲變色——就是小光的存在讓「過飽和」的大家起了無可預料的化學反應，大家都在等待那一粒泛起漣漪的細沙被丟入進來，純那的激情、真晝的嫉妒、香子和雙葉的情誼、面臨失敗的首席與次席、脫胎換骨的華戀，以及被徹底打破的再演（我）。

曾幾何時是香蕉布丁混入的異物、插在肋骨間隙的匕首、櫻樹苗圃角落偷生的英倫毛茛，那麼地多餘、礙事、刺眼，自己好像說過「果然，我還是沒辦法喜歡小光」這類狠話。現在想來簡直荒謬到令人發笑，小光當然是、絕對是重要的夥伴之一，這副困苦掙扎的模樣令人心生不忍。

她拍拍光的肩膀：「我們回去房間，好嗎？」

視線迷離地點點頭，高燒之下的腦細胞除了性行為之外幾乎什麼也無法思考。好熱，必須盡快降溫，而降溫需要Alpha的「配合」⋯⋯很想就地解決，但僅存的理智得出奈奈絕對很介意在宿舍飯廳做這種事。

在坐墊上蠕動幾下，掙扎起身。奈奈見狀先把剩下約四分之一的湯碗和筷子都往桌子中心推移，然後伸出援手，讓光抓住她的手臂借力使力，搖搖晃晃站直。低頭的時候不小心瞥見這孩子的私密處，內褲中央壓出一道凹隙——哇、那該不會是傳說中的駱駝蹄。內褲已經徹底濡濕，在椅墊上印出了大塊水漬，等會兒得記得拿去洗。

「需要背妳回去嗎？」

「扶著我就好。我自己，還可以走。」

她情願自力自強，那麼自己就作個結實的後盾吧。身高太高常常也會造成困擾，感受對方大半體重艱難拉扯在手肘，半蹲著托住這孩子的後腰才調整成更順暢的姿勢，領著她前進。

這孩子，果然太瘦了。明明瘦得只剩皮包骨，攬在懷裡卻又軟趴趴像某種沒有骨頭的動物，腳步虛浮到好似漂浮而起。記得小光喜歡水母，喜歡水母所以變得跟軟體動物一樣？那自己是不是要擔心哪一天變成青蛙了。

控制不住大腦在緊張時刻依舊喜歡自由發揮，腦裡盡是這類不著邊際的雜事前往光的臥房，途經走廊主幹道，向每個大好週末還留在宿舍裡、冒出頭來確認動靜的同學點頭致歉。畢竟自己帶著小光路過就像推著一台大型的芳香機一樣顯眼，不論是被氣味搞得心神不寧的Alpha，還是聽到異常動靜的Beta，這番騷動總歸是吵到別人了。

擔心光獨自一人在臥房的時候出意外，她的房間是從來不鎖的，所以奈奈也沒多此一舉向光索取鑰匙，直接推開了門。門的動作受到了輕微阻力，門後的扇形活動空間似乎擠了不少東西，衣服什麼的。再往前看，房內布置之精彩幾乎是無處下腳的地步，踮著腳尖，奈奈抓準滿地雜物的細微間隙下腳。

實在忍耐不住抱怨：「妳啊，房間就不能收拾一下？」

「非要在這種時刻訓話我嗎」，黑髮少女的眼睛流露出無辜的神情，跟上奈奈的腳步，只不過奈奈並不期待她示範在荊棘叢中如何行走自如。

比剛剛在外頭行動都靈動得多。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好像不是這麼用的成語，反正回到最熟悉的環境，她能夠放鬆下來當然是最好。

那孩子熟門熟路，在專門儲放「道具」的小櫃子取出手部消毒液、潤滑劑和充氣塞球，然後刻意重心一歪，握著那些東西摔臥在床榻，踢開棉被空出一塊空間。

「坐上來。脫掉內褲。」光嘶啞。

七手八腳脫掉自己身上的衣料，裸著下半身坐到床上的時候才發現會錯意了，光要奈奈脫的其實是指光她自己的內褲。內衣還有餘力自行脫除，但Omega雙腳太無力，扭皺床單也頂不起軀幹，於是再怎麼扒它內褲始終卡在大腿根部。奈奈出手托起她的屁股，內褲才得以溜過整條雙腿，落進地上的髒衣物堆。

這個觸感，哇，整條內褲都濕黏黏的，Omega太誇張了吧。少了內褲阻攔，更多的液體從下體溢出，這孩子難耐地雙腿交夾，馬上整塊大腿根部的區域全都沾到了體液，又蹭到到處都是。

⋯⋯忘記先墊保潔墊或髒衣服，床單也註定要洗了，負責洗的人不是真晝就是我。奈奈為增加的代辦事項嘆息。

還在蠕動著吐著水的、Omega的可愛花蕊。伸出食指想要碰碰她，卻被喝止：「洗手。」

哦，對，要消毒，純那給大家科普過感染的風險。伸過去擠了一點乾洗手液，內外夾攻大立腕，搓搓至完全蒸發，指甲溝也不要放過，確保乾淨才能用手碰生殖器。

好奇地，撮弄一下穴口。光皺起眉頭，「不要做多餘的事情」，反手把潤滑劑甩了過來，意思是要奈奈先準備好自己。

雖然性經驗約等於無，「Alpha的一方必須勃起性行為才能繼續」的道理奈奈還是懂的。看看噢，「水性潤滑劑」，這個要怎麼用來著⋯⋯擠一些抹到自己半勃起的陰莖，手法拙劣地套弄，果然感覺完全不對味。自分化之後，喜提版本大更新的外生殖器變得格外陌生，按以前偶爾自瀆習慣的方式去刺激，遲遲未得到良好反饋。好難搞啊這個。

「對著我，硬不起來？」

好像是呢。年齡問題也就算了，光的長相和身材都屬於比較稚嫩的類型，性格上不成熟的部分更是被戲稱三歲兒童，實在很難想像她春光旖旎的畫面，欺負小孩的罪惡感油然而生。

假如心情上很契合，應該只憑本能也能做到最後一步吧。所以有所匱乏的，果然是心理狀態的問題？

「妳有點太幼齒了，小光。等我調適一下⋯⋯」

「等不了。」斷然拒絕。

焦灼的熱氣伴隨言語自嘴裡吐出，熱潮已然燒上了新高度。黑貓伸出小爪子勾住奈奈的衣領，濫用全身重量將這株香蕉樹扯得折腰，鼻尖湊近腺體。

然後，被迎頭砸入了暈眩。明明高昂著頭顱，冰冷的海水依然鍥而不捨攀上鼻翼、嘴角，用力撲騰也擺脫不了上漲的潮水，鹹水像是懂得凌遲技巧般地一點一點入侵口鼻、嗆入咽喉，再湧進肺臟，近似溺斃窒息的體感。

深呼吸好幾口氣才擺脫了暴雨飄搖的幻象。喘口氣緩一緩，卻意外發現Alpha慾望與瀕臨死亡的應激反應錯亂，下體不受控制已經完全起反應了。像是吃了奇怪的藥導致的強致性勃起，為此奈奈有點犯噁心。

——是信息素攻擊，非常技巧幹練的，Omega的信息素竟然做得到讓人要死要活的地步。

Alpha們逞兇鬥狠的時候會釋放信息素壓制對手；相較之下Omega的信息素普遍沒有攻擊性，拿Omega信息素包圍一個Alpha無異於調情。但是光曾經是Alpha，比起溫和釋放更擅長撂倒對方，藉信息素激發性慾之餘差點把奈奈這個新手Alpha給淹沒。

掙扎著脫離小黑貓抓握，坐直，稍微喘口氣。和奈奈的身材相像，她胯間的東西勃起後也是特別細長的形狀，一下子變得很佔地方，沒辦法跪坐，只好雙腳大腿開開分兩邊。

激烈過頭了啦。很不妙呀，不論從性吸引力的角度、還是攻擊力的角度，小光該不會毫無自覺吧？真怕這孩子闖大禍。

「不能對別人使用這個技能哦，知道嗎？」

「不會用的，所以快點開始」，外冷內熱的眼神催促，見奈奈還是始終一副溫吞的樣子，便決定主動出擊。

滾動翻過身，然後像小黑貓一般坐進懷裡，兩臂環住奈奈肩膀。因為身高差距頗大，光簡直是掛在了奈奈的上半身，以面對面的體位，臉龐距離近得能清楚看見睫毛。

小貓咪、在爬香蕉樹⋯⋯腦裡冒出不著邊際的鮮活比喻，然後童心未泯的思緒泡泡被接下來，絕對不可能是隻黑貓做出的舉動給無情戳破。

濕潤的花朵，層疊的兩對陰唇咬住了鈍圓頂端。超乎預期之高的體溫從那處傳導過來，然後，彷彿在試探，緩慢沉下腰——

「小光，抱歉，我果然還是需要心理建設！」

吞吃性器的舉動暫停下來。「難道只有穿著revue服的時候妳才有點氣概嗎」，天曉得是怎麼從一雙死魚眼讀出如此精確的陳述，不管不顧吞到最底。

「哇啊！」

光的牙齒咬得死緊，此舉未能撬開她的聲帶，反倒是奈奈不爭氣地發出了一聲驚叫。

那個、小光，妳難道不會太激進⋯⋯沒給開口抱怨的時間，下一波攻勢緊接而至。壓著奈奈的肩膀當作施力點，光把身體稍微撐起，陽具往外滑動些許——然後，放手任由重力貫穿自己的生殖道。

肉杵破開短暫復合的腔道，重重砸在最深處。發育完全的Omega生殖道極富彈性，短時間內反覆撐開、收縮，依然維持緊緻，套住了奈奈的整支性器，甚至為了其破格的長度而往後延展，在小腹上段頂出了小小的凸起。生殖道的形變不曾帶給Omega不適，反而索求無度似地，凹凸玲瓏的肉壁緊絞住給予另類的按摩服務，沒有落下任何角落，偏高的體溫又讓入侵者有如桑拿洗浴一般暖烘烘的，無微不至的享受。

果然，發情了的Omega都是天生的性愛專家。不需要特別去學習相關技巧，專精於性交的身體構造不僅能夠承受任何形式、任何尺度的性行為，而且只要一被Alpha插入，身體就自然而然明白該如何帶給對方最極致的刺激，難怪古典劇本裡不乏有死於美人床榻的君主。

但也別因為耐操勞就這麼濫用天賦，再怎麼，也想想另一方受不受得了好嗎，這邊是擺脫童貞還沒多久的新手Alpha啊。扭捏扭捏。

「別動。」光叱道。

什麼時候社會地位反轉了，Alpha的我只是提供那根東西的擺件，能像雕像一樣一動也不動最好，任妳爬上來用它自己操自己嗎？好吧，看來那就是我今天的任務沒錯了，奈奈委屈。

還是想要一點參與感，忍不住伸出手捏捏小光環過腰部、從背後勾住固定的雙腿。薄薄的肌肉包覆著骨頭，肌肉輕薄卻有力，舞台少女訓練有素的肢體，在這種時候搖身一變成為高強度「運動」的資本。

發情熱確實害得光流失不少體力，缺失的力氣就用舞蹈技巧彌補，折起腳踝扭轉成最省力的姿勢，找到穩定的施力點，配合著雙臂下壓的反作用力，光成功只用少少力氣撐起自身軀幹，再一次吐出小半根陽具，再全根吃回去——她在為接下來的計劃做可行性測試，而顯然，測試的結果是進行順利。

察覺苗頭不妙的奈奈大喊：「停，停停停！」

制止得太慢了。迎來狂風暴雨般的搖晃，雨點以每秒可能有二到三次的高頻撞擊在髖骨，「聽說在海上，好像更容易下暴雨」，過度的刺激直讓神經傳導過載，意識飄忽，一時之間腦中一片空白，只飄過這麼樣子毫無干係的自然小知識，反倒忘了自己是誰、處在哪裡、在幹什麼、怎麼會有個黃髮的女人和黑髮少女對坐相擁，後者正賣力自力聳動腰腹。

有什麼液體悄悄地，從隱密的管道溜了出來。奈奈是看見了白色混濁的黏液從交合處的縫隙溢出才意識到了自己正在射精的事實，太過瘋狂的感官訊號使得一切肢體感受都變得遲鈍，精液是像失禁一樣的用滴落或流動的方式排出體外，一次非常態而完全失敗的射精。

當濕漉漉的感覺平息，那個器官依然是堅硬的。性快感超過高潮閾值的速度太迅速，連交配鎖結都來不及脹開，索性也不脹開了，整套外生殖系統當作好像沒這回挫折，直接轉而為下一次的射精進行預備，快感又開始上漲累積。

因為意料之外的濕潤感，在上者的暫且停頓了動作。

「射了？」

通紅著臉，奈奈點點頭。

「太快了。」

被俾倪的眼神盯到發毛。考量妳那麼高段數的技巧，這是情有可原的吧，付諸實行之前考慮一下後果啊。

不過這樣一來攝取到信息素，發情反應應該消退了。

輕輕把小光從大腿上抱下來。其實光並不矮，是體型薄瘦、骨架細窄的緣故所以看起來小小隻，不禁納悶她吞下那麼大的東西怎麼受得住，Omega的身體太厲害了，內臟真的不會移位嗎？拔出自己的「道具」，頂端脫離時發出氣泡泊泊流動的聲音，那些往外倒流的，真的是自己生產的瑟瑟又髒髒的東西⋯⋯衝擊性的場景差點引發新手Alpha心臟停滯。

總之任務完成✅剩下的是收拾環境——

「嗚哇！」

被撲倒了。後背和肩胛骨撞在牆壁上抵住，好痛，姑且還維持著坐姿。

迅猛出擊，那隻呈現狩獵姿態的小黑貓順著奈奈後仰的勢頭爬上，兩支貓爪攀扯衣袖，一手扶著奈奈的肩膀、一手扶正交接器，再次一意孤行一坐到底。

「欸欸？」很窩囊地發出今天不知道第幾次的驚呼，任由肉食性小動物在自己身上張牙舞爪。香蕉樹都要被她刨斷了啦。

這孩子欺身上來的時候，渾身依然熱燙燙的，就好像抱著大型熱水袋。汗水和別的不好明說的體液印在皮膚上黏膩膩，更加深了悶熱的感受。

「搞什麼哇，這不是還沒有退燒嗎！」

「所以我說，妳太快了。生殖腔口還沒鬆開。」

陰道只是女性Omega生殖系統的外圍。而很可惜的，若要吸收Alpha體液含有的信息素，體液必須浸入到更深層的部位，也就是穿過生殖腔開口、達到生殖腔（又叫做「子宮頸」與「子宮」）。生殖腔口平時緊縮成一根縫衣針大小的開孔，而使它放鬆的契機則是足夠多次數的抽插撞擊，藉此喚醒生育本能，據說徹底性興奮的Omega生殖腔開口將會鬆軟到Alpha交接器那樣的粗細都能穿透過去，容許Alpha深入到生殖腔內成結射精，以保證受孕。

當然光的情況用不著那地步，只需要稍微頂鬆，製造出體液能夠流進去的空隙就好了。失敗如奈奈，她連這點前置任務都沒能達成，也就只好開啟第二回合了。

生怕第二回合又重蹈覆徹，「小光，我知道妳急，但拜託妳溫柔一點⋯⋯」

上一回射進去的精液即使大多浪費了，對高燒的Omega來說仍是救急，至少理智稍微回籠，不再急於索取。光確實按照奈奈的請求按兵不動，專注而銳利的眼神與奈奈交互，哇，這是看獵物的眼神吧，太兇殘了，還不如被當成退燒針劑哦。

「溫柔是指，慢？」無情的榨精機器可能有點難理解這種要求。

「啊、呃⋯⋯大概是，但不只是慢？」

要一個性愛新手詳述也太強人所難，小黑貓歪歪腦袋，顯然沒有理解。同為熟讀舞台劇目之人，或許換種方式更好找到方向？

「告訴我妳的理想型，我都可以演繹。」

「要說的話，純⋯⋯不對啦，不需要不需要！小光維持小光的樣子就好！」

雖然面不改色，從光凌厲的眼神可知，她大概猜到了那個未說盡的音節是「純那」，但無心拆穿。嗚，好恥。

光用鼻子舒了一口長氣，感嘆「維持原樣妳又得該該叫」。她捉住奈奈的左右手腕，分別放置在自己兩隻大腿下方，讓奈奈捧住，意思是「不如妳來動吧」。

上下、捧著動嗎？手臂馬上會酸掉的吧！嘗試後發現實際不然，小光用手和小腿分攤走了大部分體重，因此動作是輕輕鬆鬆，不小心便一連捅了四下，真的好濕好軟。

哇，畫面愈來愈糟糕了啦。讓同班同學坐在腿上，抓著用人家最秘密的地方套弄自己的東西，被警察大人發現會進警局的吧⋯⋯（其實並不會）

無論如何，能自己控制步調，實在是好多了。奈奈凡事都喜歡緩慢、細膩地品味，經過沉澱後爆發出來的閃耀才是最令人回味無窮的。總是吃速食不好哦，小光，偶爾也細嚼慢嚥？

一邊適應活塞運動，一邊前前後後調適角度。在柔柔軟軟像被海水包圍的美好觸感之中，好像擦過了某個稍微有點硬度的小腫塊。這是什麼，好奇怪？再來一下。真的好奇怪？再來一下再來一下。

藉此聽見了星光館共同餵養的小黑貓無比難得的激動語氣，附贈拔高、灼熱的喘息。

「就是那裡！」

原來那就是生殖腔口啊。往那邊進攻絕對沒錯的，對吧？抵住那一點，又輕又緩地磨蹭。

耐不住性子，光忍不住踢蹬雙腳表達抗議。軟弱的踢擊被奈奈一個不漏接下，固定住她的雙腿太容易了，於是最終所有掙扎都被封鎖，失去爪牙的小獸只能憤恨盯著她的臨時飼主，眼角都擠出氣憤的淚來了。

「大場、奈奈⋯⋯！」

這孩子好像最受不了這種慢吞吞的步調，羞憤以至於直呼始作俑者全名。換位一想也是啦，對她來說性行為可不是什麼享樂，而是在救命啊。為了這孩子的福祉著想，還是稍微加快，以兩人都可以接受的速度？

一改溫吞作風漸入佳境，緩慢而用力碾地壓那個脆弱的點。可憐孩子發出淒厲的貓叫，她並沒有進入興奮狀態，所以生殖腔是被奈奈蠻力撬開的，絕對不是一個舒適的過程。

奈奈給光拍拍背順氣，自上而下撫摸她微顫的脊椎，四處游離水果香味也紛紛聚集覆蓋住兩人。

信息素安撫起效，緊咬的下顎逐漸舒緩開來。也趁這個時機，奈奈本就再也忍不了太久，抵在狹小開口處放鬆了精關。

「得快點、結會彈出來」，幸好射精的前一瞬間奈奈記起這回事，趕在肌肉開始變形之前迅速抽出了下體。沒有立刻起身，她讓耗盡體力的光繼續跨坐在她的腰上，下巴抵著奈奈的肩膀休息，Omega重而疲憊的喘息透過肺部的漲縮表現出來，體溫呈現斷崖式的下降。辛苦了哦，小光。

兩手閒置在側。突然某個圓圓QQ軟軟、捏起來很舒壓的東西滾到了手掌中央，應該是被小光撥弄過來的。視線被小光的肩膀擋住，看不到是什麼東西，動動手指旋轉一圈摸到了球面上突出的塑膠製氣閥。

⋯⋯陰道塞球，差點忘了這個東西。對不起，我是個連當注射針筒都不及格的笨蛋，反省。

輕輕推開小光，讓她呈現仰躺姿勢，雙腿大開。給塞球消毒，摸索了一下機關構造，找准正確的方向送進濕潤的洞口，壓三下充氣、鎖緊氣閥、拔開剩餘零件⋯⋯這樣，餵食手續應該徹底結束了。

那孩子眼睛睜大，瞳孔卻缺乏生氣，一動不動尚在消化充氣塞球帶來的衝擊，任由擺弄。半截手臂無力吊在床沿，替她攏回床鋪上，太瘦了，可憐，虎口環住光的手腕，繞了一圈還餘下多達一截半的指節，真的瘦得過分，小光在地下劇場受的是什麼待遇想都不忍心想。愛憐地撫摸光的頭髮，相當柔順，果然很用心在保養這頭長髮呢，但此刻它們因為激烈運動被壓得像割壞的雜草，幫忙整理理順一定要的吧。

摸到髮尾部分，有好一塊是沾濕的。至於那是什麼水，瞧瞧四周⋯⋯汗水和許多難以啟齒的體液淌了一床單，Alpha的嗅覺大多極佳，聞到滿鼻子鹹鹹都搞不清處那是小光的信息素，又或者是這孩子肚子裡流出來的水。床單已經完蛋了，幸好底下還有一層防水布。

可能還是有些餘熱，小光大口喘喘呼出熱氣，看她無自覺伸出來的舌尖，好像很乾燥的樣子。

見狀奈奈立即起心動念，穿好褲子小跑去外頭。三十秒後折返回來，手上多了個瘦長造型的燒陶水壺，以及屬於光的Mr.White圖案馬克杯。

「喝點水。我聽過有高潮太劇烈，結果水分不足的Omega，記得要小心脫水哦。」

水是微溫的，倒上半杯遞給小光。被奈奈的聲音喚醒，光的視線重新聚焦，扭動坐起身，伸出雙手謹慎接下，小口小口啜飲起來，很快就喝光小半杯水。杯子很快又回到奈奈手上。「小光拿杯子的姿勢相當平穩，應該不會灑出來」，有了信心，這次奈奈給光倒了滿滿一杯水讓她充足補充水分，而恰巧的陶壺淨空功成身退，暫置在書桌上（給它找個空位還不容易，桌子太亂了啦！）。

陶壺奇異的造型，引起了光的興趣。這孩子真的很像小動物，一發現有趣的東西視線就牢牢黏在上面，和奈奈說話的時候也只管盯著陶壺看，而不是與談話對象四目相交。不熟悉的人恐怕會覺得這孩子很沒禮貌吧，當然奈奈完全不介意。

「那是，摘星之塔？高塔造型的陶壺。和去年聖翔祭的塔，造型一樣⋯⋯」

「妳不知道吧，聖翔的大家多才多藝，匯聚好多全國競賽的翹楚！就像小香子是日本舞、小真晝是舞棒，我們的B班那邊有一位燒窯大師喔，這個水壺是她回老家的時候心血來潮做的！但其實是瑕疵品啦，所以淪落到宿舍給大家裝水喝。」

「瑕疵？」

瘦高、角柱體形狀，左右完美對稱，曲線流暢。以光外行人的眼光，這已經是件精品了。

「嗯，出水口有個不自然的凸起⋯⋯啊，距離太遠妳應該看不清楚，」拿進一點給她看好了，「妳看喔，這邊——」

嘩啦。

一個手滑，鬆手把壺給摔了，眼睜睜看著壺往下掉撞到地板，碎片在地上四處飛濺。唉，太不小心了，怎麼會如此鬆懈！壺本身不貴重，同學那兒還有很多，清掃倒是麻煩，除了肉眼可見的大碎片，不知還有多少細小碎片卡在髒衣服堆、床底和隱密角落，這孩子可歌可泣的內務能力又加深了掃除難度。

最好就是讓她在床上待著別下來直到幫她打掃乾淨為止，畢竟打破易碎品的是自己來著，而且要求光打掃說不定會愈幫愈忙。小動物被碎裂的聲響嚇得一縮，爾後才試探性地探出頭顱，左右張望一下馬上又被什麼東西吸引了興趣，脖子固定在那個角度。

因為碎片亮晶晶嗎。只是看的話不要緊，「我幫妳收拾，千萬別光著腳踩下來啊。」

總之先去拿掃帚。奈奈穿上拖鞋，飛速衝去工具間拿了掃具，再飛奔回來的時候小貓咪已經換了個姿勢，趴在床沿，上半身拉長探出，伸手去搆某一個大碎塊，拿到手的時候正好被奈奈抓個現行。也不能責罵小光違規就是了，她還真沒有下地。

那個碎片是少數比較完整的一塊，長條狀，兩側邊緣平整就像劍刃，下方又有一小段十字狀分岔的區塊，正好被光用做握柄。

「匕首⋯⋯」

原來是覺得形狀長得像她的匕首，才想拿過來。確實挺像的，連護手都像她那柄盛放的四瓣花。先掃地，那塊碎片看起來不刺手，就給她玩一玩也沒什麼大不——

「小光？小光！妳在幹什麼，住手！」

竟看見光低下了頭，手臂後拐，鋒銳的刃部往後頸直抹的景象。

奈奈心臟都要給她嚇跳出來，立刻把掃把扔了，衝上去制止她的動作。戲劇課上學過的知識，對人體關節活動的理解難得在生活中派上用場，重中之重是先掌握住手腕，把對方的手腕吊高，限制她揮舞刀具的能力，接著便能以最小的風險奪取過來了。

身高和性別的優勢讓作戰迅速獲得進展。但制服住光的左手之後，不論怎麼掰、怎麼敲打、怎麼搶，光始終死握著那隻利器不肯鬆手。鬼曉得才剛因發情反應脫力的孩子怎麼突然又有那麼大力氣，而且是用在傷害自己這樣完全不可取的方面。

「放手、放手、放手啊小光！」

「再也，承受不了了⋯⋯懇請您不要阻攔我！拜託了，讓我解脫！」

是至今奈奈聽到從光嘴裡吐出來最情緒飽滿、禮儀周正的句子了。生長在英國的神樂光沒有使用敬語的習慣，此時卻一連用了三次了最高等級的那款，搭配上缺乏潤色的聲線，心聲溢於言表。

那是真的想死。

雖然還是一頭霧水，大概明白了。無論如何必須把利器搶過來！

體力消耗戰最終當然是現役Alpha的奈奈勝出，把後繼無力的Omega壓制在床上，硬是從她掌中掏走危險物品扔得遠遠。

不敢看這孩子的表情。但緊貼的身體能感覺到，困於籠中的小獸正在劇烈發抖。並不是沒穿衣服所以打冷顫，應該是⋯⋯恐懼？小光在害怕。她在害怕什麼？

眼角瞥見水壺的殘骸還躺在地上，無暇收拾。

摔碎的陶壺，高塔造形的。

毀壞的、高塔。

摘星之塔。星罪之塔。

啊，原來如此。激起了小光糟糕透頂的回憶呢。

一次次堆起，然後註定一次次崩為石礫的徒勞登頂之行，循環往復。若自己99期聖翔祭的再演是繁花盛放的充實歲月，那麼小光所選擇的命運舞台就是世上最空虛的再演；只聽旁觀者的華戀轉述都覺得殘酷，而親身經歷這一切的小光，心理又會烙下多深刻的心靈創傷？

被棘手的身體異狀吸引走了視線，這孩子對現狀也一直表現得心如止水，於是似乎所有人都沒注意到她的精神方面也需要關照。是啊，哪有人被單獨囚禁在地底下好幾個月，救出來以後卻像沒事一樣的？小光之所以看起來很好，不過是避免去回憶那段痛苦的時間而已，揭開表皮底下仍舊是傷痕纍纍。

愈想愈心疼了，這個孩子獨自忍受了許多。奈奈並不像真矢或克洛迪那那樣能言善道，甚或可以說是有點嘴拙，安慰人的話語在腦海刪改幾次還是顯得語無倫次。

不，為什麼一定要依靠語言呢？

以不會給小動物壓迫感的速度緩緩俯下身來，結結實實擁抱住對方，果然，肢體接觸才是最穿透人心的渠道吧。起初黑貓驚慌地掙扎了幾下，發現壓在身上的Alpha不僅體重驚人，她表達關愛的意志亦堅定不移，遂無可奈何還是接受了奈奈的親近。

湊近光的耳邊，輕聲說：「妳保護了大家的閃耀，還沒跟妳說過謝謝呢，小光。都是託了妳的福喔。」

不太清楚小光究竟有沒有聽進去。僵持的狀態過了很久，終於察覺到她四肢僵硬的肌肉有所軟化，呼吸趨向平穩，是脫離恐慌的徵兆。

現在的話，放開這孩子應該也不會做傻事了。鬆開雙臂，沒想到反而是這隻貓貓捨不得，鑽進懷裡貼得更近了，鼻尖埋進奈奈的鎖骨凹陷處拱動。

「我不是、為了保護妳們。」悶悶的聲音。

「但也是顧及了我們，所以才沒奪走的吧？」

「⋯⋯嗯。」

果然還是平常寡言內斂的小光。思緒有許多，全數濃縮在短短的一個音節裡。

直順的黑髮散開遮住大片裸露的後背。拍拍這孩子的背，隔著髮絲，拇指擦過散發海水味道的腺體，生病的腺體即使在得到滿足過後還是嚴重腫脹著。

這孩子剛剛的異樣舉動似乎牽涉到了後頸。說到後頸，不外乎是腺體；腺體是Alpha和Omega體表最脆弱的器官，拿利器對準腺體，僅是想像那個場景奈奈就覺得脖子發涼，大冒冷汗。

太危險了，幸好制止即時。難保小光以後不會再犯，不能讓事情就這樣粉飾過去。

所以必須問出口，「可以告訴我嗎？是想到了什麼，妳要對自己腺體下手？」

拱動的行為停頓片刻。直擊痛點的提問，本能性地又升起了心防；真的要把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展露給這個表裡不一的女人嗎？

不能信任。但這副胸膛好溫暖、好厚實，恰到好處柔軟的乳房，像是回到羊水包裹的安全感。貪戀這股暖意，忍不住掏心剖肺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鎖骨處，拱動又開始了。但不是寵物撒嬌那種上下磨蹭，而是彷彿痙攣，一陣一陣的大力抽吸——啊，哭了啊這孩子，沒打算要這麼過分的。

衣襬被抓緊、緊扯，首次聽見這孩子的聲音染上濃重的哭腔。唔，鼻頭已經開始酸酸，自己的哭點超低的，感覺接下來不論小光說了什麼，很快就會衍變成兩個人一起哭得一塌糊塗。

「有時候我感覺，自己還在那片沙漠裡，孤身一人⋯⋯」

「乖乖，乖孩子，不要怕，都過去了哦。」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樣的生活，已經快要習慣了。但是，某一天突然下腹搔癢，腺體也、」

也正就是發情期。不是像現在這樣常態化的誘導發情，而是三個月一次、真真正正的Omega發情期。

「沒有藥物也沒有Alpha，發情期是**地獄**。

不論怎樣填滿自己，都達不到滿足。手指、布料、石頭、樹枝⋯⋯凡能拿得到手的物體，我全都試過。最瘋狂的時候用沙子倒進生殖道，每一個皺褶全部徹底撐開，生殖腔口被砂礫刮傷到出血糜爛，疼痛暫時蓋過了空虛，結果沒多久又全部被水流帶出來。

腦袋燙得、視線都糊出花朵，沒有一條輪廓線是清楚的；耳朵，耳道也是，聲音進到耳裡糊成一片，逐漸變得什麼也聽不見，還以為耳膜被膨脹的蒸汽撐壞撐破了。夜晚的沙漠很冷，冷風吹到手指凍僵了燒也退不下來、整個腦袋埋進綠洲泉水也退不下來，我想那個溫度應該足夠殺死人了吧，但我還活著。沒有寫進劇本的舞台少女之死是不被容許的。

即便如此，台詞也不能中斷，我怕一旦出了戲命運舞台便就此結束，我為華戀的犧牲⋯⋯我為華戀所為、而她並不期望的犧牲，全部都會淪為白費。演到芙蘿拉與克萊爾相識，下體濕透一次；演到克萊爾失憶，下體再濕透一次；演到摘星之願，下體復又濕透一次；演到芙蘿拉目盲、兩人永遠分別，從高處摔下來的時候一邊忍耐近乎骨折的疼痛，另一方面絲毫不知廉恥洩出更多液體，然後從頭開始。因為沒有內褲，那些東西沿著雙腿全往地上流，直到被風乾之前，我的腳跟一直粘滿沙子。」

為這孩子的遭遇忍不住哽咽。Omega最大不便之處的發情期，小光竟得在缺乏藥品支持的情況下獨自忍耐過去，性教育課本翻開第一節開宗明義最最危險、萬萬不可以發生的事情，幸好有命運舞台的加護才保住了小光的生命。太可憐了，得是多麼絕望的回憶，才能令寡言的小光一連吐出數百字的訴苦哇。

「而這一切，都拜脖子後面那顆累贅所賜。所以⋯⋯我曾想過要挖掉它。」

「挖掉腺體、腺體後面都是動脈和神經！不可以，會死掉的啊！」

「和被折磨到神智失常的人講道理沒有意義。那時候的我滿腦子只想著解脫，至於解脫的到來是否伴隨死亡，只要熱潮能停止死了也無妨。」

「這、」語塞。

沉重到讓人喘不過氣的自殺意圖，奈奈聽得出光說的是肺腑之言。受困於地下劇場的期間，絕望的無助感，光絕對不只一次萌生一了百了的想法，壓倒性勝過了求生意志。

「妳最終還是沒有那樣做！我好慶幸，差點就、嗚嗚、差點就再也見不到小光了。」

「找了最鋒利的石塊，好幾次真的要動手了。但關鍵時刻總能聞到死海鹹水裡混雜著黑糖甜香，華戀的標記、她的臨別贈禮，想到那是華戀在我身上留下的痕跡，便怎麼也下不了手。不想斷開與華戀的羈絆。刨除掉標記，連最後一絲聯繫都拋棄的我將會成為沙漠裡的一具無名屍，那比熱潮致死更令我心生恐懼。

我沒有妳以為的堅強。是華戀，依舊是華戀拯救了我，不只是從她再次跳入舞台開始，一直都是她在支撐著我的，每一句台詞、每一個動作。我是她的『所有物』，血液裡流淌她的氣味分子，我願身心都奉獻給她，就在這座命運的舞台⋯⋯於是，苟活過去了。」

雖然還不到死去活來，至少也是生死交關的折磨過往。撫摸這孩子的頸部曲線，指尖繞行被主人饒過一劫的小凸起輕柔按摩，身下人發出貓咪呼嚕呼嚕舒適的喉音，呼吸她廣散出來純淨的海洋氣息，不由得感嘆：「妳真的很愛小華戀呢。」

「愛、」無自覺復述關鍵字，幾秒過後才反應過來內容有多害臊，雙頰「澎」地通紅，忍不住低下頭整張臉埋進臂彎。

「忘掉吧。我什麼都沒說過。給我通通忘掉。」

害羞了。果然這孩子害羞的時候，超可愛❤️

「怎麼可以忘記？好不容易跟小光親近起來了，還想要瞭解小光更多呢，不再多聊一些，我可是會賴著不走的哦？」

這孩子慌得左顧右盼，想找藉口逃跑了。哼哼，好不容易落在我大BANANA手裡，哪有任妳來去自如的道理？

「地上，摔碎的水壺⋯⋯」

「那個等下再收拾，現在是小光的事情更重要。」

「我沒穿衣服⋯⋯」

「來，棉被，反正已經髒了等下就要洗。」

像壽司捲那樣地圍著棉被，藍色被褥只露出一顆貓腦袋齜牙咧嘴，寧死不從的表情嚴正宣告。

「我一個字再也不會多說的，和華戀的感情。」

「唉，」奈奈無奈，只要牽扯到華戀，這孩子幹什麼敵意那麼強啊，「也沒說要和小華戀有關係吧？我只是想更瞭解小光，什麼事情都好。比方說，妳去過的王立演劇學院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是位於英國倫敦，歷史悠久的演劇學院，旨在培養優秀的戲劇工作者。學校設有高中部、大學部與⋯⋯」

「唔，跟我講那些上網就查得到的官腔介紹幹嘛，我要聽的當然是小光在那邊的求學生活嘛，日常一點的！」

「嗯⋯⋯」黑貓半閉她寶藍的眼，斟酌一下吐出了故事：「在宿舍到學校的路上，有一家叫作[[rb: 交叉鎮 > Crosstown]]的輕食咖啡館。我常常在那裡用餐。」

「輕食咖啡館啊。好奇好奇，和我的料理比起來怎麼樣？」

「馬鈴薯是英國的主食。論馬鈴薯料理，無疑是真晝薯大餐更好吃；但是，那裡的鮭魚三明治和熱可可是一絕。」

「就算稱讚我，鹹鹹的東西還是不會讓妳吃的哦？」

「沒有那層打算。」接著說：「英國常常下雨，大太陽的日子很難得。出太陽的時候，我喜歡帶著三明治到學校最有名的橡樹底下，一邊乘涼、一邊吃。」

「大橡木，聽起來就很有歐洲的氣氛——哇，真想親眼看看！」

「不必那種語氣。當然可以親眼去看，只要妳成為王立的學生。這又不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終於換奈奈被言語衝擊得整個人都停止運轉了。

「欸，小光的意思是，我畢業後去王立進修？」

「就是那樣。我等等幫妳詢問相熟的學姐，外籍人士申請大學部的管道有哪些。」

「王立，那可是號稱世界最難的入學的學校哦，競爭者不知道有多少⋯⋯小光真的認為，我能搶得到錄取資格？」

「妳的天份很足，氣質也很符合學校的風格。連試都不肯試才是註定沒有機會，我覺得妳可以提交申請試試看。」

哇⋯⋯被小光大力稱讚了，受寵若驚？可是話鋒一轉，

「但是在那之前，妳的英語很可能需要加強。」

嗚。

誠心後悔自己死纏爛打開啟話題。真不愧是耍匕首的，專刺人要害，誰來安慰受傷的心靈～～

小说相关章节：溝壑難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