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和王女

城堡正厅回荡着伤者的呻吟，所有人都疲惫不堪，精神紧绷。

军医和牧师相互配合着，外科手段和治愈光术双管齐下，群众志愿者在侍女们的带领下东奔西跑，带走一盆盆血水，脏绷带，还有盖着篷布的同胞。

从二楼下来的王女兰诗娜撞上一位面色惨白的侍女，大方懂事的王家小姐先是安慰了快急哭的侍女，随后一起收拾了散落在地的医用物资，她那娇嫩的膝盖没有犹豫地跪下，与沾着血污的地面接触，看着兰诗娜坚定的眉眼，侍女的呼吸逐渐平缓。

“你脸色不太好，去拿些吃的，好好睡一觉。”

兰诗娜接过装着医用品的篓子，侍女木讷地站起身，点头行礼。

王女的亲临让大家略受鼓舞，那飘荡着惨叫和血腥味的，紧绷到令人窒息的空气中忽然有了一股舒暖的香味，兰诗娜甜美温柔的嗓音抚慰着人心。

水灵秀气的王家大小姐身着代表耶利亚王室的红黑配色的学院制服，弹性贴身的黑丝裤袜带配一件棕红的长袖西装裙，单排扣的设计将腰身修饰得干练纤细，外套的左胸口绣着王室的狮子徽记，内搭一件带荷叶领花的白衬衫，颇具起伏的酥胸将衬衣撑起诱人的弧度，微微扩出外套的深领口，小麦金色的秀发长垂腰际。

连衣的百褶裙短得几乎要露出臀部，和她母亲一样，兰诗娜发育极好，身形高挑匀称，屁股圆嫩紧俏，胯部宽而稳重，显得裙子总是很短，脚步一快，微风一拂，就要露出两瓣朦胧在黑丝之下的，被丁字裤紧紧勾勒出来的蜜桃果肉，和那隐隐若现的裙下春光不同，兰诗娜的一双丝袜美腿是无私展露给所有人的，笔直修长，略带肉感的美腿搭配圆头厚跟的小皮鞋，性感中更添一份娇俏，正好符合兰诗娜这“少女已过，淑女未满”的好年纪。

军士们大多是男性，美少女对他们而言总是最好的慰藉，尤其是在一整日的困兽之斗过后，心灵上的不安远比身体的伤痛更加折磨，如同神话中的绝望者祈求救赎一般，青春靓丽的兰诗娜公主就是耶利亚军民的天使，席地躺着休息的伤员们只要微微抬头，顺着她笔直修长的黑丝美腿看上去，短裙下的娇艳春色就能尽收眼底，对于男人来说，还有什么能比少女短裙下，由黑丝裤袜包裹着的白色蕾丝内裤更令人振奋的呢？想象着剥去那一层黑一层白的薄薄面料，桃色的美景就会跃然眼前，那便是春天，是希望。

作为王室后代中唯一的女性，兰诗娜出生起就承载了国民的期待，如今在大部分民众眼中，比起冷酷的代政王子亚修拉德，温柔端正的兰诗娜公主更受爱戴，十七岁的王女已经颇有母亲的风范，在亚莲回娘家之后，兰诗娜主动接受了母亲的工作，她常去民众与军队中慰问，听取诉求并提议给哥哥亚修拉德，兰诗娜同样支持女性参军，她常常在一众女兵士的护卫下出席演讲，身体力行地展示耶利亚女性的风采，如母亲所说的那样“玫瑰与雄狮同样忠诚可靠”，自幼以母亲为榜样的兰诗娜虽然还在王家学院读书，却已是报纸的常客，近年来的大小节庆，王室演讲甚至外交场合都能听见兰诗娜自信大方的声音，她的言行已经在一定程度上代表国家形象，这也是为何海角城的这次母女相聚吸引了国内外关注。

“年纪轻轻就是个大美人，王后现在应该比不过自己女儿了吧。”

“外乡来的打工仔，前几天王女的演讲你也听了，只会说好话的花瓶而已，同样一套说词用多少年，我们耶利亚人早听腻了。”

在安置民众的区域，几句闲言不适时地飘进兰诗娜耳中，她没有生气，也没有怯退，带着几位随从继续在伤员间走动，用温柔的言语和笑容鼓励着大家。

实际上，在叛乱发生之前，早先几日抵达海角城的兰诗娜已经进行了一次演讲，希望安定焦躁的人民，可收效甚微，按照一些批评家所言，耶利亚现在需要的远不是一个空有话术的政治花瓶，比起享誉国际的第一夫人亚莲，兰诗娜还是个会脸红的少女。

兰诗娜当然也知道这些言论，可老师家长们都说，她是一颗诞生自美蚌的明珠，生来璀璨无需打磨，但事实真是如此吗？少女的微笑呆滞了一瞬…

这时候，大厅门口传来骚动，又有伤员被送来，大家的注意瞬间被吸引过去。

伤员队伍身着王国军制服，带领他们进入城堡的几人则身着近卫军战甲，为首是一位和普通士兵相比高级许多的年轻军官，这位军官五官英锐，身形健美，一身鲜明的红色军装配上狮子浮雕的白铁肩甲，胸铠和护臂，手中一杆黑铁金刃的长柄斧枪杵立在地，威风凛凛。

“卡维将军！外面情况怎么样？怎么又…”兰诗娜小跑上去，语气紧迫。

“是城内哨所的守军，趁夜色偷偷与我们汇合的。”卡维低头小声地和王女解释完，又抬起头放开嗓门喊道，“同胞们！这里有重伤员！是王国军的姑娘！”

卡维喊得很卖力，可厅堂早已人满为患，伤员队伍只能停在身后，一阵沉默之后，几位男士起身让位，即便他们仍需要旁人搀扶才能行走。兰诗娜亲自抱来厚毛毯和硬面包，疲惫的王国军人们一言不发，以军礼代替感谢。

“城堡的储备很充足，这里还有热粥和咸肉，你们都安全了…”王女慰问之后，转头看向近卫军，“卡维，你跟我来，有件事要聊聊。”

年轻的军官点点头，吩咐过工作后就随王女上楼，两人很快消失在城堡深处。

幽静的走廊里回荡着厚皮鞋跟敲打大理石地面的脆响，兰诗娜走在前头，卡维隔开两步跟在身后，两人一路无言，再莽撞的汉子也该看出女孩有心事了。

红狮堡贵族出身的卡维只比兰诗娜年长一岁，算是王室后代的同龄人，作为王国内有名的青年才俊，思想品行和个人武艺都十分出众的他年纪轻轻就成为了近卫军的一员，享有一介军籍最高的身份地位和薪资待遇。

然而卡维并不满足，和某些安享高薪厚禄的人不同，卡维在精进武艺之余还刻苦学习指挥战术，他在比武场和兵棋沙盘上都鲜少败绩，这样一位耀眼的年轻人很快得到了元帅的提点，他成为了一位百夫长，近卫军建制以来最年轻的百夫长，在这个过程当中，卡维结识了常去军中慰问的兰诗娜，并获得了一个特殊职位——王女亲卫营长。

“卡维…我们认识好多年了，你一直都很可靠，很温柔…有你在身边，我很安心。”

“职责所在，王女陛下。”卡维说完，后知后觉地发现周围没有人，“抱歉，上次是不是说，这种场合我应该叫你兰诗娜…小姐，对吧？”

“那个，不必在乎，我有时会说胡话。”少女的双手微微紧握，交叉按住腹部，脚步缓慢下来，“卡维，你是怎么做到一直这么优秀的，从我认识你的第一天开始，你好像做什么事情都能成功…我嘛，总有些不坚定。”

面对王女的赞美，一向知无不言的好侍卫沉默了，卡维终于反应过来，现在的兰诗娜不是以主人和护卫的关系与他谈话，他们之间本就该是朋友，或者说…更加暧昧一点。

少女的丝足皮鞋停在走廊尽头一扇偏僻的小门前，侧窗外的城市夜景远远低伏在脚下。

厚重的木门上没有装饰和徽记，看起来并无稀奇，周围也没有别的房间，乍看之下和厕所门没什么区别，每层楼都会有的那种。

门推开，扑面而来一股陈木的香气，在潮湿温暖的巴尔尼亚，要保持干燥并不简单，卡维的魔禁胸甲内侧传来微微的酥麻感，这里隐隐有着一股微弱的魔力反应，房门打开便随着空气一涌而出。

从门外看不清房间内部的具体构造，一面古朴的落地屏风将向右延伸的空间隔断开，必须要踏足进入才能一探究竟。兰诗娜回眸看了一眼满脸疑惑的卡维，月光洒下的阴影将彼此的脸庞分隔开，一半明亮，一半阴黑，少女挺起酥胸，板正蛮腰，深呼吸之后迈出脚步，卡维按照习惯等了两步，可王女却回头告诉他快些跟上。

绕过屏风的遮挡，内部构造一览无余，房间很小很低，方方正正像个木盒，唯一的光源是房间侧面的大玻璃窗，皎洁月色无死角地填满房间，照出空气中的浮尘。

房间内的一切都是安静幽美的，卡维的脸色却愈发紧绷。

“这是…处刑室吗。”

兰诗娜没有回答，她抬头环看，四下打量房间陈设，清晰可闻的呼吸化作白雾。

处刑室的陈设很简单，门口一面用于遮羞的屏风，屏风后面只有一个小型空间，侧面一扇大窗，窗对头一排置物柜，正中心放着木墩子，木墩侧面立着全身镜。

房间整体是肃杀的冷色系，土灰色砖石墙，棕褐色木地板，红黑色的狐绒地毯铺在斩首木墩前头，标记受刑者跪地献首的位置，而受刑者臀部正对着的，房间尽头的支撑柱被设计者雕刻出了一位女性形象。

“欲女魔神，菲洛蒙忒…就算是女孩子也不得不承认…”兰诗娜自言自语，走向那尊浮雕，“长发，尖耳，柳枝一般摇曳的腰身…是北方歌剧《白龙》中的形象，可惜我去看的时候，那位精灵演员已经不在了。”

“抱歉，我不懂歌剧，但是…”卡维急忙插嘴，他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你可以讲给我听，我想听你的见解，尽量简洁通俗点。”

“白龙全戏共六幕，菲洛蒙忒只出场其中三幕，动作和唱词都很少，实在算不上主角，第一幕里她是国王枕边的宠姬，没有台词，只有一个玉体横卧着的，用被子遮挡胸部两点的画面。负罪的王子忍不住看向她，她就移开目光，用做了长指甲的手抚弄自己的大腿。”

“那听起来十分诱惑。”

“第二幕王子出逃，菲洛蒙忒扮作良家女子在途中截杀，她的法术对身怀白龙心的王子不起作用，战败的女魔神露出人畜无害的娇弱模样，诱惑王子与她交合，这一幕正好被追随王子而来的女主角看见，百口莫辩的男主角只能孤独逃亡，伤心欲绝的女主角恳求上天抹去她对爱人的记忆，菲洛蒙忒施法满足了她。这便是全剧中菲洛蒙忒最主要的一场戏，”

“然后呢…”卡维压低了声音，他将武器靠在墙边，尽可能减少装备发出的声响，小心翼翼地靠近兰诗娜背后，“你很少聊爱好，这不是说得很有趣吗？”

兰诗娜颤抖着长出一口气，似乎是还没想好该说什么，她抚摸着柱身上姿态招展的女魔神雕刻，指尖绕过她削尖的下巴，仰面朝天完全撑开的嘴唇，还有被眼罩遮住的双眸，怅然道：“然后是第五幕，旁白简单描述了王子率军归来的前言，幕布拉开的时候，身穿抹胸开叉礼服裙的菲洛蒙忒已经被吊在火刑柱上，用蕾丝眼罩蒙住了蛊惑人心的双眸，无论她如何挣扎，如何发出诱人的求饶，心如铁石的王子都不理会，他当着父亲的面点燃火堆，这位绝世无二的尤物发出婉转绵长，凄美动人的惨叫，再然后…呵，道具就被推到幕后去了。”

“嗯…”

“我还记得‘那毒妇的脚丫露出来！我们进攻！进攻！’真是一段振奋人心的合唱，火刑柱上的演员每次都要尽力把自己的高跟鞋踢掉，露出一只好漂亮的脚，乐队也会演奏威严低沉的曲子，渲染那令人血脉喷张的场景。”

兰诗娜完全沉浸在回忆里，丝毫没注意卡维已经贴近，当那覆盖着铁铠的大手轻轻搭上少女的肩膀，慌忙的呼吸声骤然释放出来。

王女浑身一抖，哽咽的声音响亮得有些失礼。

“你练习演讲词的时候经常会像这样走神，我们回去吧。”

“卡维，我们现在的处境不正是如此吗…”兰诗娜用力吸了吸鼻子，语气平复下来，“谢谢，是我失态了，明明我已经说服自己做好准备…”

王女收回手，目光从受刑女魔神像上移开，侧目瞥向脚边的木墩子。

大部分人并不知道，古典复仇剧《白龙》留给小王女最大的震撼，不是民众在压迫下的反抗，不是男女主角颠沛离奇的爱情，更不是结尾男主顺从命运，化身白龙的画面。

她一直记着菲洛蒙忒，那个没什么戏份，连一句内心独唱都没有的，除了性感养眼，吊人胃口之外毫无塑造的美女反派，欲女魔神在剧中做了什么？凸显国王丑恶，推进男女主爱情，渲染革命气氛，还有…她死得好漂亮，好动人，好享受。

后来，兰诗娜在母亲的藏书中找到了一本被翻烂的《白龙》，全书以北方文字撰写，是十分稀少的原版小说，书中详细描述了菲洛蒙忒的悲惨结局——她那前凸后翘的性感身体被烧成一块干瘪瘪的焦炭，像是晒死的咸鱼一样，连乌鸦都无从下口；这大概是兰诗娜对于女性处刑的启蒙教育，同时也是这尊雕刻出现在处刑室的原因。

作为贵族女性，被绑上火刑柱活活烧死，身体化作焦炭，容貌也被损毁，实在是毫无尊严，而现实情况一定比小说更骇人，叛军已经展示过他们的残暴，那些女兵无一例外受到了虐杀和死后奸淫，如果落入他们手中的是王女甚至王后，会发生什么事简直不敢想象，城堡里这间秘密处刑室正是为这种时刻存在的，设计者特意将惨死的女魔神雕刻在柱子上，就是提醒走入此间的女士们，要么痛快地，有尊严的死去，要么承受百千倍的侮辱和折磨，生不如死。

“卡维，我已经不能再逃避了，作为耶利亚王女…我有责任和义务。”兰诗娜在小小的方寸中踱步，打量这间私密处刑室，“遵照传统，斩首是一种优雅美丽，舒适干净的死亡，如何受刑是贵族小姐必修的淑女技艺之一。”

斩首用的槽口墩打磨得极为光滑，漆面崭新而通透，原木的年轮清晰可见，木墩侧前方，大窗的旁边，摆放着一尊立地全身镜，除了受刑前的梳妆外，受刑者趴在木墩上的时候，自然地侧脸向外，就能看见并调整自己临刑时的仪容和姿态，置物柜上摆列着各种用具，裹尸用的丝绸毯，盛放首级的檀木盒，还有各种散发着魔力气息的瓶装药剂，由于多年不使用，这些药水不同程度的挥发，空气中弥漫着淡淡药香。

学习过女士处刑课程的兰诗娜明白，在这里体验死亡将会是一场享受，只需梳妆打扮，漂漂亮亮地跪下去，调整好姿势表情，听着自己粗重的呼吸和心跳，清晰自知地等待死亡降临的一瞬间，自灵魂深处尽情释放的畅快淋漓的绝命惨叫，身后事也不必害怕，王室贵族私用的处刑室各方面配置都很齐全，足够令每一位爱美的女士安心赴死，俏丽的容颜会被安置在檀木盒中，香嫩的无头艳尸会在丝绸的包裹中安睡，所有的这些都会先以保鲜药水处理过一遍，保证女士们在回乡途中不受自然侵蚀，鲜活而靓丽地与家人团聚。

兰诗娜环看过一遍，更坚定了信念，她站直立正，紧握的粉拳护着心口，这里的一切都好，却是少了一样最重要的东西——用于斩首的武具，为了尽可能武装城堡中的难民，就连处刑室配套的斩首斧都被借走，足以见得战事紧迫，岌岌可危。

“如果事情发展到那一步，请你斩落这颗头颅，带走她，我不能丢了王室的尊严…”王女看向那柄靠在墙边的长柄斧枪，“你发过誓，会用它守护我的吧。”

“兰诗娜…近卫军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我向你保证，向王后保证！”

“如果为我的处刑人是你，我会很开心。”

少女语气温柔，笑意浅浅，碧蓝的眸子里却是迷离荡漾。

兰诗娜言尽于此，卡维只觉得喉咙里干涩难耐，说不出一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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