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传来沉闷的响声，像是石块滚下山崖。

空气中有些许潮湿的味道。

家里的窗户在响。

哒，哒。

哒哒哒。

越来越多，由远及近，最终模糊成一片。像是把合成米不间断地撒在塑料盘上。

千早爱音睁开眼睛。

首先袭来的是强烈的头痛，像是有人像撕面包一样在撕自己的脑袋。

“嘶……好痛好痛……NiCola那帮家伙，昨晚到底给我灌了多少啊……还好有提前叫Rikki接我……”

说起Rikki，爱音发现自己的后腰也隐隐作痛。她想象着立希把自己拖进被窝之后嫌弃地补上一脚的样子，没来由地觉得好笑。

看了一眼脑机。早上九点。

关掉脑机里“血液内酒精含量过高”的警告弹窗，爱音翻了个身，仰躺在床铺上。

“……上班，要迟到了啊。”

素世和立希出门上班去了。灯今天去和祥子谈论联合演出的事，大概也已经出门了吧。填海新地2期，过去得一两个小时呢。爱音从窗帘的缝隙里往外看，有机玻璃上水滴汇聚成流。天空灰蒙蒙的。

“不——想——上——班——”爱音狠狠地踢被子。粉色的人造羊毛毯飞到半空，爱音这才发现床上还有一位住客。

“乐奈，你怎么睡在这里？”

“呼……”白头发的野猫——现在是家猫了——蜷在自己身旁，睡得正香。

爱音用食指的关节蹭她的脸颊。她耸了耸鼻子，顺势揽过爱音的手臂。

“……”

这下麻烦了。

爱音不是很想强行叫醒乐奈。睡不够的猫，相当的难缠。

“啊。”

但她忽然想起来，自己有一天年假。

作为时尚品牌神宫寺的设计师的，一年中唯一一天的年假。

毕竟一年只有一天，爱音决定认真想想要不要用掉。

她没有想很久。

乐奈打着哈欠醒来。她想舔舔嘴唇，舌头却伸到了搂着的爱音手臂上。

手臂的主人被轻微地吓了一跳。

“哦！”爱音看向她，“早上好啊，小~乐奈。”

“Anon。”

“嗯？”

“不用上班吗？”起床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这个。

“啊……”爱音用另一只手挠了挠脸颊，“请假了，哈哈。”

“这样。”异瞳的小兽并不是很在意。她敏捷地爬起来，穿着黑色棉T恤和短裤往客厅方向走，赤脚在瓷砖地面上踩出轻微的啪嗒声。啪嗒声越来越远，又越来越近。爱音仰起头，看见乐奈的脑袋从门框里斜斜地伸出来。

“雪糕，要吗？”

“嗯……等我洗个澡？”

乐奈点点头，啪嗒声又远去了。

爱音套上黑色卫衣回到卧室里时，乐奈已经坐在了房间一角的地毯上，背靠小沙发，盯着电视看。那是台老式的CRT显像管电视，大崩落时代前的产物。当初爱音花了不少钱才从古董商人手里买下它，被素世和立希狠狠地数落了一番。但家里还有只喜欢怀旧的猫，这让爱音自信地觉得不算买错了东西。

“Anon，打算做什么？”乐奈嘴里叼着雪糕。身旁的小桌子上放着一把糖果，两瓶饮料——当然，全是各种绿茶风味的。

“嗯……”爱音也坐在她身边，背靠着沙发，“什么都不做也挺好的吧？”

电视经过简单改装后，居然还能接到信号。扬声器沙哑地播报乐之城的近况。

“乐之城总台消息，填海新地1期昨日发生5起恶性伤人事件，共造成15人死亡，53人受伤。BCPD快速出动，已抓获犯罪嫌疑人7人。请广大乐之城居民在接近周边地区时保持警惕，乐之城将会尽力保证您的安全……”

雨变大了。

楼下传来一阵急促的轮胎打滑声，大概是哪个小混混想在雨天里耍帅吧。但噪音很快被密集的雨声稀释。

没有人在听新闻。

爱音嘴里含着煎茶味的糖。蔗糖混着煎茶味的香精，嘴里一会苦一会甜的。她不是很喜欢混杂着苦味的糖——纯甜才好嘛，为什么要放点不舒服的味道来膈应人呢？

她忽然想到了立希。虽然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要担心一个体质点数有12的人会因为淋雨而感冒，但她就是有点不放心。可能是因为今天只有她需要待在室外吧。

乐奈盘腿坐着，两手抱着脚踝，身体像个不倒翁一样左右摇晃。终于在某一次摇摆后，把脑袋轻轻地靠在爱音肩膀上。爱音搂住她的腰，乐奈则顺势往爱音身旁挪了挪。两人的身侧贴在一起。

“糖。”乐奈忽然从嘴里拿出雪糕，看着爱音。爱音从小桌子上顺手拿起一颗深度煎茶风味糖果递给乐奈，但她没有接。

“糖。”她的脑袋凑近了一些，异色的眼睛平静无波。

爱音用嘴唇咬住嘴里的那颗糖，吻了过去。

家猫的舌头和她的身体一样灵活。她把糖藏在腮里，一点一点地舔舐爱音嘴里的煎茶味道，直到把口腔搜刮干净才松口。缺乏呼吸加上宿醉，让爱音的头脑有点飘飘然。

电视还在播放着新闻：“丰川日报社消息，近日，荒坂公司董事长荒坂三郎即将前往美国夜之城，丰川集团……”

乐奈手上的雪糕还剩一点。白色的外层在两人升高的体温下逐渐变型，垂落到乐奈的手上。爱音俯下身子，含住乐奈的手指。雪糕只有里层是抹茶，外层甜腻腻的。她喜欢这样。

猫一样的女孩三两口咬掉里层的抹茶夹心，把雪糕棍精准地抛进垃圾桶里。然后她双手挂着爱音的脖颈，坐上她的腿。

“今天的乐奈，特别黏人呢~”爱音轻轻地挠乐奈的下巴。她看起来相当受用，眯着眼睛，脑袋随着爱音的手一摇一摆。逗了她一会，爱音把她抱在怀里。作为回敬，家猫在爱音的脖子上亲了一口，然后从上而下盯紧爱音淡灰色的眼睛。

“要做。”

“诶……要做吗……”爱音看起来有点困扰。但也就是看起来而已。

“Soyorin，要妒忌的哦？”

“要做。”猫不由分说地把手伸进爱音的衣服里。“反正，都组了乐队了。”

爱音笑了。

“哈哈，也是呢。”

沉闷的雷声像是卷好的地毯一样，一寸一寸地从远方铺过来。

大雨中，一阵急促的枪声划破了水幕。

“已经……到我该死的时候了吗……”高挑的男性在街上蹒跚。他捂着侧腹，那里已经被敌人的子弹击穿，但暴露出的不是血管，而是铜制的线缆和电火花。

他在一个十字路口的中央停下。数个戴着墨镜的枪手缓慢地从瓢泼大雨后出现，把他围在中央。男性见状，自嘲地摇头。

“结果，你们还是什么都……”

他的话被又一阵枪声掩盖了。

——那是几个街区外的帮派喽啰们在交战。

电视频道里放着的免费机器人题材电影，正要接近尾声。觉醒了爱的机器人男主角被人类围猎，最后倒在雨中，如此老套的剧情和电视机的年龄倒是很相称。电影的最后一个镜头里，男主角仰躺在柏油路面上，心有不甘地盯着摄像机，也和爱音现在躺在床上的姿势颇为相似。

但她并没有闲工夫在意这个小小的巧合。

“乐……奈……”乐奈粗糙的舌头已经在她的身上走了两个来回。虽然情欲已经燃起，但她自不愿意任人摆布，两手到处抓到处按，试图制住乐奈。可惜，在身体灵活性上人又怎能是装了【斯安威斯坦】的猫的对手，爱音胡乱动了半天，除了让自己气喘吁吁以外，也只是脱下了乐奈的T恤而已。

“不乖。”又一次柔若无骨地从爱音的追捕中逃出，要乐奈决定给对手一点惩罚，便一口咬在她的锁骨上。

“噫！”神经间似乎有着奇妙的联动。爱音一哆嗦，腰像是被叩诊锤敲击的膝盖一样向上弹起。小猫咪咧开嘴，得意地笑。

“Anon，菜。”

“你说什——唔——”刚想反驳，嘴巴又被堵上了。乐奈并没有主动出击，而是轻柔地缠着爱音的舌头，勾引她，伪装成一只可怜的小动物。爱音自然不惯着，搂着就是一顿亲，舌头撞进乐奈口中，啜饮她口中残留的茶香气，右手从上往下捋过乐奈的后颈。家猫快乐地颤抖，喉咙里传出低微的咕噜声。一段时间后，嘴唇不舍地分开，拉出一点细丝。两人依偎在一起，小小地交换鼻息。

乐奈的身上有着很淡的青草香气。爱音半眯着眼，像是醉了，想要再凑近去闻一闻。

但楼下忽然传来一声枪响。乐奈警觉地瞟向窗外。

爱音的分析插件们一个接一个地跳出来。它们在激烈商讨后得出结论，声音来自于一把【前奏】左轮手枪。

“要赶走吗？”乐奈贴着爱音的脸颊，问她。平时的乐奈在驱赶靠近巢穴的可疑分子时，并不会事先询问谁。

又一声枪响。爱音皱眉，关掉那些烦人的弹窗，舔了一下乐奈的嘴唇。

家猫坏笑起来。她用手背抹抹嘴，贴着爱音的身体一路下滑。

“啊！那里……”爱音还想反抗，但腹股沟的韧带被乐奈一按，大腿根部酸软发麻，根本使不上劲。乐奈托着她的腿，嘴巴径直探向草丛。

柔软滑腻的异物感顺着脊椎窜上后颈，爱音大脑一空，下意识地咬食指抑住呼声。但乐奈的进攻才刚刚开始。她敏捷地点向三角区的各个地方，舌头既轻且快，一触即走，在草丛间闪转腾挪。被反复挑逗的爱音嘴里含了几缕粉发，呜咽着伸手按住乐奈的脑袋，分不清是想推开她还是要按紧她，只是无力地摇晃。

乐奈对爱音的反应很是满意。胜券在握的捕食者肆意地在爱音的身体上玩耍，留下领地的标记。每当她边刺激会阴边小口啃咬爱音的皮肤，爱音光洁的大腿就会像筛糠一样抖。爱音爬行着想要逃跑，却每次都被猎手轻易追及，在暴露的脊背上留下一个个齿痕。最终，承受不住刑罚的猎物放弃了抵抗。

“乐奈……啊……”她搂着白猫滑嫩的身体，小腹磨蹭着乞求更多。她已经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每个词之间都夹着暧昧的呼吸。

“哈……我……啊呜……我投降……我投降……”

饱餐了征服欲的猎手满足地眯起眼睛。有那么一瞬间，爱音似乎真的在她的睫毛间看见了细长的瞳孔。乐奈忽地欺近爱音，撬开她的嘴唇，动作与其说是亲吻更像是在撕咬。因长期演奏而变得灵活有力的手指也蛮横地刺进腔内，进攻她秘处的弱点。

“唔————！娇小的兽类近乎是在抢夺伴侣口中的氧气。因半缺氧而意识模糊的爱音夸张地痉挛着，脚趾攥成一团，腰在体内手指的刺激下大幅度地挺起。乐奈执拗地占领着她的嘴唇，直到爱音像融化的雪糕一样松弛下来时，才慢慢松开口。两人喘着气，像刚刚那样依偎在一起，听着窗外的雨声。

电视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节目。屏幕上是一片广袤的茶园，茶叶上残留的露珠在太阳下浮夸地闪着光。

“玟治牌抹茶糖果，纯天然无添加，为你120%地带来真正抹茶的味道！玟治牌抹茶……”

千早爱音从来没有喝过抹茶。她也不觉得在乐之城里能找到抹茶。电视里那片翠绿色的茶园，大概只是某段大崩落中残留下来的影像记录吧。她轻抚要乐奈的脑袋，自言自语：

“真正的抹茶，是什么味道呢。”

乐奈思考了一下。

“不知道。没吃过。”

“但是抹茶，有奶奶的味道。很安心。”

“诶——”爱音坐起来，从背后把乐奈搂在怀里。“要是哪天能喝到真正的抹茶就好了呢。”

乐奈回过头，蓝色和黄色的眼睛盯着爱音。

“去找抹茶。”

“啊？我就随便说说而已，”爱音傻眼了，“不一定找得到哦？”

但任性的猫咪向来不会管这些。

“去找，抹茶。”

“大家一起。”

爱音认真地想了想。好像还真是个不错的主意。

“好啊。”

之后的整个下午，两人都在沙发上漫无目的地看着电视，直到素世把灯从【填海新地2期】接回来。期间千早爱音偷偷闻了一下乐奈的头发。有一股很淡的，令人安心的青草味道，就像雨后的新茶。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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