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蝴蝶再次出现在了不远处，引导着祥子往深处的某个方向追去。

……

一路追着黑蝴蝶，祥子也顺手清理掉了一些路上遇到的落单削肾客。这些社会的渣滓们并没有太强的实力，经过Morfonica训练、使用着顶级的义体和武器的祥子能够轻易解决他们。于此过程中，祥子并没有再次出现意外行为，如同自己一贯风格地将这些削肾客们轻巧地无害化处理。

而另一边，黑蝴蝶也同样在屠杀着这些削肾客们。她的风格与祥子一样精准而优雅，但更为致命——削肾客们往往还未察觉到面前一闪而过的身影，就被出现在他们背后的黑蝴蝶用飞刀或子弹准确地穿脑而过，连惨叫都无法发出，让第一次以第三人称视角观察黑蝴蝶战斗的祥子心底暗自发寒。

身着黑白的两人一追一赶，如同两位索命的死神，在这人类文明的低洼之地尽情进行着她们的杀戮游戏。

很快，黑蝴蝶在一间房间的门口停了下来。

戴着黑纱的手套按在门把手上，黑蝴蝶转眼看向祥子，淡淡地道。

“你跟过来了。要进来吗？”

“又有你想要给我看的东西？”

“想看的是你自己。”

没有再多说什么，祥子跟随黑蝴蝶进入这个狭窄而昏暗的小房间。出现在眼前的并不是祥子想象中的陷阱或什么独一无二的东西，而是几个放了冰水的浴缸，以及一旁堆叠的冰柜。其中一个浴缸里面还弥漫着些许淡红。

“削肾客存放他们所说的‘垃圾’——也就是被他们抓住后剥离了大部分义体的人的地方。”祥子皱起眉头。削肾客在乐之城早已臭名昭著，因此即使祥子并未来过这种地方，也第一时间反应出来这些设施的功能。“看起来有受害者刚被转移走不久。”

黑蝴蝶的手轻轻摩挲过那个浴缸的侧边。

“我曾是其中的一员。为了活命，我在这里亲手挖掉了我自己的眼睛。”

“我大概能想象出你的故事。”祥子回应，“削肾客制造的传奇说不定是乐之城最多的。这么说，你打算成为她们的一员，义贼小姐？”

黑蝴蝶一愣，随即冷笑起来：“呵，那我可不得不让你失望了，活在传奇故事中的大小姐——我得告诉你，那只眼睛带给我的苦痛不仅没有让我涅槃重生，反而把我推入了更加绝望的深渊。”

祥子转头看着身侧的黑蝴蝶。黑红色蝴蝶面具的阴影将她的表情深深掩埋。

“不过，我想你也没有耐心和兴趣听我那肮脏腐烂的故事，况且我也并不想告诉你，‘Morfonica的白蝴蝶小姐’。”黑蝴蝶毫不留情地对祥子冷嘲热讽。“那我就直说吧。我们来做个交易——你帮我在这里寻找一样东西，而我给你想要看到的东西。”

“你要找什么？”祥子问。

“我的眼睛。”

冰水如炙铁般贴上皮肤，即使有着皮下护甲的保护，强烈的刺激仍然让祥子的脸部肌肉一阵扭曲。

祥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正听从一个一看精神就不正常的疯女人的话，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将整个上半身浸入削肾客的冰池中，寻找一颗可能早就被人一脚踩扁然后成为老鼠和蟑螂的食物的眼球。如果自己擅自追逐黑蝴蝶的行动姑且还能找些理由来解释，那么自己现在的行为就是完完全全的非理性。

也许自己也疯了吧。

但是——

祥子感觉到她所寻找的东西，已经近在咫尺。

黑暗中，祥子将自己的思维完全放空。

一人深的浴缸此时似乎扩展成了无限大的空间。祥子伸手在其中挥舞着——她碰到了一些冰块，仍然有丝丝凉意顺着已经麻木的指尖传入大脑。但祥子并未触碰到缸底，她的手似乎在一个现实不存在的角度伸向了更远的地方。

然后，她看到了深渊中，有一道微弱的光芒。

不知在多远处，大概连距离的概念都没有，似乎经历了无穷长又或许是无穷短的时间，祥子伸手将那光芒抓住。

感受到手中滑腻的触感，祥子在冰水中睁开眼，一颗淡金色的眼球正静静地躺在她的手心中。

在她看到眼球的一瞬间，一道血色的画面在她眼前闪回——

“啊！——”

祥子一声痛呼，整个人从浴缸中翻起，双手抱头急速喘着气。此刻，她再一次脑中剧痛，如同被无数通电的针扎入大脑一般。但她的声音却在颤抖。

“我，我找到了……黑蝴蝶，兑现你的诺言……告诉我，那是什么，我看到的是什么！？”祥子急切地低吼着，声音嘶哑，双眼中渐渐迸发出血丝。冰池的红水浸染了她的发肤和衣裳，将她的优雅彻底剥离。

“告诉你？”黑蝴蝶此时竟然戏谑地笑了两声，“凭什么？”

祥子猛然抬头，愤怒地看着黑蝴蝶。“你不是想让我回忆——”

“你以为我是你的什么引导者吗？还真是一厢情愿呢。”

黑蝴蝶的语气渐渐冷下来。

“你一手把过去的记忆抛弃，如今却又想要将它找回来？”黑蝴蝶冷冷地盯着祥子。“丰川祥子，你知不知道，当你在和Morfonica的人优雅地喝着红茶，为自己遇到了这样一群天使感到庆幸之时，我却在地狱中被苦痛的过去每时每刻地鞭挞折磨？”

“你知不知道，当你用那只虚假的眼睛看到这世界的每一份美好时，作为代价，我就要在我那真实的被挖去的眼睛中，再回味一遍曾经的丑恶？”

眼神逐渐疯狂，黑蝴蝶刷地抽出了腰间的匕首。

“你这个懦弱者、背叛者、失败者，有什么资格直面过去？！”

“现在，把我的眼睛，还给我！”

一脚将正处于虚弱状态的祥子踢翻在地，黑蝴蝶跪坐在祥子身上，压制住她微微挣扎的身体和手脚。

然后，她轻巧地将匕首刺入祥子的右眼窝，手腕一转，将祥子淡金色的眼睛挖了出来。

……

下水道口。

“她的确往那个方向去了。”白发少女似乎十分担心。“七深，虽然和你预测的完全一样，但我还是觉得这样是不是……”

“我们该出发了。”橘粉色头发的少女拍了拍白发少女的脑袋，“得快些，我可不想再见到暴恐机动队那帮人了。”

（5）

乐之城，填海新地一期，扭扭街。

即使是夜间，这里也灯火通明——深红的光芒在门与窗之间流动，将人类最本能的欲望无比露骨地在这条臭名昭著的街道上弥散开来。得益于尚且年轻的Morfonica的管理混乱与人手缺乏，被暂时容忍的罪恶抓紧一切机会在这里扎根生长。

黑蝴蝶站在“晴灵”的门口，看着面前肆无忌惮地展示着不堪入目的全息投影的高楼。许久，她轻轻拉上兜帽，踏上台阶，走进流光溢彩的转动门。

烟味、汗味、酒精味、体液味，比外界更加浑浊而淫靡数十倍的肮脏气息扑面而来。这种会让雏儿们紧皱眉头的独特气味，却是“老鸟”们身心最为舒畅欢愉的温泉。

已经有猎人嗅到了气味。两个坐在一旁沙发上、满是纹身的男人很快围了上来。

“嘿，小妞，有没有兴趣陪你大爷玩玩？”还未征得对方同意，满是汗渍的大手已经要贴到黑蝴蝶身上。眼看黑蝴蝶神情微动，一旁端着托盘的服务生小妹心中暗骂这几个混混没有眼力劲，同时立刻前来劝阻——

“先生，对不起，请不要骚扰其它客人——”

“轰！——”

男人四分五裂。

时间仿佛在刹那间停止，两节弹壳在服务生眼中倒映出完美的抛物线。

黑蝴蝶吹了吹手中巨大的霰弹枪的枪口。

“模仿凑友希那的【紫炎蔷薇】改的枪吗？‘刀疤’这玩意还挺好用，我很喜欢。”她自言自语道。随即一个后仰转身，避开了另一个混混朝她开的枪，然后反手一枪把那个人也送上了西天。她随即走到“晴灵”的大堂服务台内侧，将长长的枪管顶住经理的脸。

“中村晴在哪里？”

“晴……晴姨吗？”经理吓得面如土色，挣扎着吐出几个字。“她在七……七楼办

“轰！——”

“说太慢了。”

黑蝴蝶扣动了扳机。

“浪费我时间。”

中村晴正在脑机通话中破口大骂——那群该死的鬣狗，不，老鼠，虫子，比屎壳郎还臭的渣滓，怎么敢收了自己的押金之后直接玩人间蒸发！她气得脸上的皱纹扭成一团，佝偻的身影在房间中四处踱步。

忽然，有人敲响了门。

“谁？”中村晴心情极差，准备无论是谁都免不得自己一顿骂。

——直到，她看到门后的那个身影。

“晴姨，别来无恙。”

一身黑衣的女子轻轻摘下脸上黑红色的蝴蝶头饰，淡金色的瞳孔中燃烧着疯狂与喜悦。

……

“晴灵”的第七层，已然被染成一片血色。

黑蝴蝶在血泊之中站起身，右手随意夹着已经沾满了鲜血的尖刀，一步一步地向着楼道深处走去。

“啪嗒。”

“啪嗒。”

每一步，都在地上溅出暗红的血滴。

“晴姨，熟悉吗，这声音？”黑蝴蝶脸上挂出了一副和煦的微笑。然而，这微笑在她身前不远处艰难爬行的中村晴看来，却比恶魔还可怕万分。

“噗——”飞刀准确刺中女人的大腿，然后被黑蝴蝶回手抽出，一大蓬血液顿时激射而出，在四周的墙上描画出一副红色的油彩画。

“呼——哈——”肥胖的中年女人奋力向前爬着。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住在附近的保安在接到自己的警报之后还未赶来，此时她只能背身向黑蝴蝶放着模糊不清的狠话。

“你竟然……还活着……祥……你等着……BC……啊——！！！——！！！”

又是一声惨叫，黑蝴蝶一脚将她的右小腿的骨头直接踩碎。接着，她弯下腰，轻轻牵起女人的手。

“晴姨，你知道吗？时至今日，我仍然能体会到当时那种快感和痛苦——不过，这次不再是掰我自己的手指了，嘿嘿。”黑蝴蝶语气温柔，面容中却尽是扭曲的疯狂。

“咔嚓”

“咔嚓”

……

黑蝴蝶一个个地，按顺序，将女人的手指全部掰断——

十五分钟后，黑蝴蝶终于用枪将已经被她折磨得失去人形的女人彻底了结。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失了一会神，随后恣意地狂笑起来。只是鲜红的泪水却在她那只金色的眼睛中流下，滑过她与另一个少女别无二致的脸。

“看来你的复仇计划已经全部完成了呢～恭喜呀，虽然我们我们收拾起来又是一件麻烦事～”

有点软绵绵的声音在癫狂地笑着又哭着的少女身后响起。

“广町……七深……”

黑蝴蝶转头，看向橘粉色头发的少女。后者脸上没有任何奇怪的表情，只是看上去非常好奇地看着自己。

“小白见过你很多次了，不过我和你应该还是第一次见面吧，‘黑蝴蝶’小姐。”

“或者，我应该叫你，小祥子的另一个人格，还是黑化的小祥子？这身衣服真帅气呢！可惜不符合我们的风格，倒是对面的RAS说不定会觉得这又是新的‘潮流’。”

“啊呀，我是不是又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呢？”

“Morfonica……你们是要把我这个不稳定因素带回去吗？”黑蝴蝶没有关注七深口中“奇怪的话”，只是淡淡地问道。“然后再一次把我关起来，重新制造一个Morfonica的‘白蝴蝶’？”

“不。”七深收起了不严肃的表情，“无论你是那个跟我们关系更好的小祥子，还是现在的黑蝴蝶小姐……Monica都会承认你的存在。所以，你可以离开了。这儿发生的事的后续处理就交给我们吧。”

“而且，”七深抬起头，与祥子一金一蓝两只同样美丽的眼眸深深对视着，“你自己最终也没有杀死你口中的‘白蝴蝶’，不是吗？”

……

黑蝴蝶，或者说，真正的丰川祥子在无光的小巷中漫无目的地走着。

这儿是棚户区——整座乐之城最混乱的地方。在这里，你随时有可能卷入帮派的斗争中被机枪打成筛子，或者是被正在发疯的瘾君子和赛博精神病用板砖砸个头破血流，然后躺在地上等待食腐动物们把你身上仅存的价值用小刀全部挖走。

但这也是穷人们唯一能活的地方。

连成为耗材的价值都没有的人们聚集在这里，靠药贩子们运来的那些染疫的廉价针头度日——没有乐队们的live和专辑，买不起炫酷的超梦设备和超梦碟片，药物就成为了这些对未来彻底失去希望的人最后的安魂乡。然而，讽刺的是，药贩子们竟然还在药物的价格中埋下了精心设计的陷阱，导致最后为了购买这些药物的开销，甚至还要高于城市最精装的乐队专辑、最高级的超梦装置。

祥子想到了自己的父亲。

在他越发消沉之际，药贩子们闻着味找上了他——直到死前，成功让他欠下了天价的债务，并把这些债务全部留存到他唯一的女儿身上。

嘛，现在已经无所谓了。因为债权人都死了。

“我们回家看看吧。”

祥子自言自语。当然，这是外人的视角。

在祥子自己眼中，头戴天蓝色蝴蝶状头饰、身着Morfonica白色制服的另一个祥子正站在她的身边，原本是淡金色的眼眸处，如今已经是一个深深的空洞。

——那是，被植入了六个月的Morfonica的虚假记忆的，祥子虚假的幻影。

很快，两人走上已经显得有些破败的小楼。在祥子父亲死亡，祥子下落不明后，这个房间并没有被再一次租出去。

没有钥匙，祥子摸出一把特制的小刀，使劲捣进锁孔，将老旧的锁整个破坏。

一股浓烈的闷臭气味从房间内冲出来。父亲的尸体应该已经被房东移走，但是满地的瓶瓶罐罐和腐烂的包装食物仍然把这里变成了细小生命的乐园。

“啧，真是一个糟糕的地方。”幻觉中的祥子皱了皱眉头。

“但也是一切开始的地方。”祥子淡淡地道。“自那一天后，虚假铸就了你，而真实留给了我。”

“但是，我还是想要追寻那些失去的记忆。”幻觉祥子认真地盯着祥子的天蓝色义眼——那是一只真实的眼睛。现在，她将它还了回去。

“为什么？有仓田真白的帮助，你完全可以将我一次又一次地关起来，然后继续过你们的幸福人生游戏——不需要时时刻刻被那些黑暗和痛苦折磨，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祥子忽然愤怒而崩溃地向着空无一人处大吼。

声音在空旷的房间内回荡，然后终于找到打开的窗户，立刻逃向广阔的街区，将附近光秃秃的书上的一窝乌鸦激得高高飞起。

“我不知道……”幻觉中的祥子的眼神有些迷茫，“或许，这就是人的本能吧。想要知道自己的过去，想要……追寻真实。”

“好，好啊，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我现在就把一切都告诉你。”祥子金色的眼睛逐渐变得血红，将幻觉中的祥子按在地上，死死地掐着她的脖子。

“然后，再把你杀死。”

“来吧……”幻觉祥子却平摊双手，放弃了所有抵抗。

在这一刻，她脸上终于露出满足的微笑。

下篇 未曾忘却

（6）

似乎还记得，那天下着很大的雨，月亮是破碎的。

当然，浸湿了衣衫的是雨水、泪水还是血水，早已无关紧要。

那一天，祥子强忍着剧痛，用鞋底藏着的小刀活生生地挖下了自己被安装了热感应元件的右眼，为自己强行创造了一个逃生的机会。

然后，她凭借着自己的勇气和仍然记得的技巧，于生死之间搏命，甚至杀死了数个削肾客，并抢到了一片【点数芯片】——那是她涅槃重生的本钱。

然而——

在她最后跳进那辆废品回收车企图藏身的时候，不远处一个眼尖的削肾客发现了她。

“逃？我让你逃！小x子挺狠啊，连自己眼睛都敢挖，啊？！还有胆子杀我们的人？”

男人一脚踩在祥子的胸口，将她的肋骨踩碎了几根，然后拎着她的衣领将她整个人提起，让女孩金色的瞳孔中倒映出自己脸上那巨大的伤疤。

祥子口鼻溢血，眼神中仍写满着不屈。这让男人更加恼怒。

“知不知道，要不是晴老婆子那边出了三十万指名要你，老子早就把你这小x子……”

殴打，无尽的殴打。一开始是拳脚，后面怒火逐渐失去控制的削肾客们开始使用武器——棍棒、重锤乃至尖刀。

回忆里随后的场景有些模糊了，大概是自己被暴怒的男人狠狠地甩在了水泥墙上，头部受到了重击，终于昏死了过去。

当祥子再一次苏醒的时候，她已经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温暖又带着一股腥甜的空气如同麻醉药，让身体痛到快要散架的她稍稍好受了那么一点。

“醒了？”

祥子朝声音来源看过去。一个穿着绮丽衣裳的肥胖中年女人正在床边不远处的一张桌子上做着什么事，一个比祥子还要矮不少的小女孩正缩在女人背后，悄悄地对着祥子的眼睛看。

“请问您是……”

“叫我晴姨就可以了，小姑娘。你身上的伤我都帮你治了，那群下水道里的蟑螂下手可真不知分寸！他们完全不懂行，万一把你这么一个极品苗子打坏了，叫我去哪里再找一个？”晴姨嘴里愤愤不平地咕哝着。

“听说你为了逃跑把自己眼睛都挖掉了？啧，真下得去手啊小姑娘。你这个性格……唉，不过我会把你变成一个‘好孩子’的。甜甜，去帮姐姐换一下手臂上的药。”

小女孩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抬起祥子的右手，将包住祥子右臂的绷带慢慢揭开。

“呀！——”一阵剧痛袭来，祥子不禁叫喊出声。小女孩见状立刻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脸上显示出不安的神色。

“没……没事的，你继续好了。”祥子忍着痛，示意小女孩不要管自己。小女孩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下，才把祥子手臂上的绷带全部撕开。

看到自己伤势的一瞬间，祥子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鲜红的血痕遍布了整条右臂。是刀伤。

药粉被均匀地涂抹在祥子的伤口上，祥子感到右臂一阵麻痒难耐。但她强忍着，直到小女孩冰凉的小手抹完所有的药粉，将新的绷带缠好。

“甜甜，小心点，别把姐姐伤口弄疼了。”一旁的晴姨说。

呵，真是可笑，在那时，自己心中竟然还以为遇上了好人，燃起了名为“希望”的幻想。

晴姨很快鼓弄好了手上的东西。那是一支小注射器——她走到祥子身边，在她裸露出来尚且完好的颈边将不知名的透明药水注射入祥子体内。

“刚好你也醒了。我们先试试这个东西的效果。稍等一会儿。”

几分钟过去，随着祥子体内血液的循环，药物开始遍布到祥子全身。

“晴姨，这是……”祥子的心跳和呼吸开始加快，仿佛有一股热流冲刷着她的四肢百骸。皮肤微微泛出红晕，祥子觉得自己变得口干舌燥，心底……在极度渴望着什么东西。

双腿开始摩挲，祥子的眼神逐渐迷离，仿佛即将要滴出水一般。

“性偶药剂……据说可以用来快速制作不需要芯片的高级性偶——这可是绝对的高端货，因为它能保留使用者原先的人格和自我意识，给那些玩惯了大路货的上层人物们带来新奇的体验……哈，新奇，在这个时代，可比人命和道德重要多了。”

晴姨在一旁，冷冷地看着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开始拼命挣扎对抗着药物作用的祥子。

“尤其是像你这种有着贵族气质的高级性偶，是现在市场上的极品……或许你曾经真是哪里的大小姐，不过……”

“干我们这行的，不承担点风险怎么能赚到钱呢？”

晴姨牵起祥子的右手。

“咔嚓”一声。

她将祥子右手的食指扭断了。

剧烈的疼痛，混杂着药物带来的极乐的快感一瞬间冲入祥子的大脑，让她再一次陷入了昏迷。

……

祥子被电击拘束带死死捆在手术台上。不远处，晴姨眉头紧锁，正和另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人说话。

“两个月了！石原，你不是说这个药物具有极强的成瘾性，几乎不可能有人抵挡得住连续一个月的注射的吗？那你告诉我，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她的声音渐渐拉高。被称为“石原”的医生满头大汗。

“我……我不知道。晴姨，你也看到了不是药剂的问题——给你店里的其他姑娘注射，不都是在两周之内就被改造成那种千娇百媚的完美性偶了吗？这个女孩子……我已经给她注射了常人的两倍剂量了。或许，或许她天生对这个药剂有抗性？”

“抗性？你是想说跟这片地盘那个脑子有病的领袖仓田真白一样吗？啊？！好好好，老娘花了三十万把她从削肾客手里买过来，然后五万一支的天价药剂不要钱一样地给她注射，结果最后你告诉我这大几十万的投资被狗屎的暴恐机动队三秒钟内打成筛子？！石原，我告诉你，不论使用什么方法，给我把她折腾成我要的样子——不然我会让削肾客们把你的那玩意嘎掉然后送到我店里来。”

暴怒的晴姨撂下话就离开了。

石原神色阴沉地看着手术台上的祥子。

经过两个月的“养护”，营养得到补充的祥子长回了原先的美丽——甚至在晴姨的有意调理下，祥子比起以往更多了一种神秘和妖媚的气质。望着这样的祥子，石原心中突然升腾起了一股欲火。

他的手逐渐抓上了祥子上衣的扣子，按压着下方柔软的身躯。祥子被性偶药剂浸淫的身体表面立刻泛起一阵不健康的潮红。

但祥子只冷冷地看着他。

“想对我出手吗？”祥子淡漠高傲的声音如同她才是此地的主人，“好啊？不过让晴姨损失七百万，这个代价你付得起吗？”

她竟然还在笑。

“你！——他妈的小x子……”石原立刻丧失了所有的兴趣。

他忿怒地给冷笑着望着自己的祥子套上一个钨钢头环。

“别放你那些折磨人的超梦了，剧情我都能背出来了。”祥子继续对石原冷嘲热讽，挑衅着他的底线。“有没有更加刺激一点的？”

“我今天特意去富人区买了黑超梦。”石原没有再多说什么，装入录制的超梦碟片，设置好时间比例以及一百次循环，而后启动了超梦播放仪器。

“啊！——”

伴随着祥子的尖叫，面前的赛博精神病将匕首深深捅入一个断了腿在地上挣扎的男人的腹部，然后往下一拉。红与白顿时倾泻出来。

“唔……唔……”男人垂死呜咽。

“还有九十九次。”祥子强忍着意识上的巨大痛苦和药物带来的更加致命的快感，默默计数着。

……

“已经三个月了，你到底还在挣扎些什么？”

第三个月，在石原使用性偶药剂的“改造”彻底宣告失败后，晴姨将祥子带回了“晴灵”的地下室。只不过，这次再没有宽敞温暖的房间，而是逼仄昏暗的杂物房、遍布全身的电击拘束带和晴姨终于忍无可忍的凌辱和虐待。

“晴姨……到现在你还不清楚我是个怎样的人吗？”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祥子声音虚弱无比，但语气却坚定万分。

“你大可以杀了我，或者把我直接送上那些男人的床——反正我现在也无法反抗不是吗？但是你要我向你们跪地献媚，呵呵……”

“我做不到。”

祥子抬头，一只金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晴姨，一字一顿地说。

“骄傲和自尊，是比我的命还重要的东西。”

“好，好一个骄傲和自尊。”晴姨怒极反笑，“你最好期待着在我丧失兴趣、把你装上性偶芯片丢到棚户区之前放下这种愚蠢的信念。”

晴姨将一片湿布覆盖上祥子的口鼻，一股窒息感顿时涌上祥子的大脑。

“唔……”

“我看你还能坚持多久。”晴姨冷冷地道，打开了上方的一个水龙头，一股细小的水流顿时滴落在祥子脸上的湿布上。

祥子全身立刻不受控制地开始剧烈挣扎起来。

房门关闭。在一片黑暗之中，只有静静的水声流淌。地上已经形成了一片小小的水泊，从祥子脸上滴落下去的水珠在其中溅出一朵朵水花。

“啪嗒。”

“啪嗒。”

“啪嗒。”

……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正当祥子意识即将涣散之际，门口突然传来了一声细小的“吱呀”——似乎是有人打开了门缝。一丝淡淡的光晕在祥子被布蒙着的眼中出现，让她感到一阵刺痛。

——她这才发现，自己的眼睛似乎已经被泡肿了。

“小祥姐姐……？”

“甜甜？”祥子心中闪过一丝欣喜。

一道小小的身影溜了进来，回手带上门。屋内重新变得一片漆黑。

小女孩没有揭开祥子脸上的布，但是暂时关闭了水龙头，让祥子得到片刻的喘息。

“小祥姐姐，上周Morfonica发行了新专辑，我背着妈妈问店里的其它姐姐搞到了几首盗版的，要一起听吗？”

“在【七支乐队】自己的地盘上听盗版，你胆子还真大啊——也就是Morfonica的几位学姐事情太多没时间来查你们，换做Roselia的地盘你已经消失得连一根头发都找不到了，我保证。”祥子装腔作势地吓唬着这个刚满十岁的小女孩。

祥子和甜甜的关系是在她刚来“晴灵”不久就缔结的——那时晴姨对祥子做的事还仅限于实验性质，而祥子还有一定的自由跟其他人交谈。很快，祥子就发现了甜甜这个Morfonica的小粉丝。

“妈妈不喜欢Morfonica，但我觉得她们的歌很好听呀！”

“小祥姐姐，你喊Morfonica的各位前辈叫学姐，难道你是和她们一个学校的吗？你亲眼看过她们学生时期的live吗？”甜甜好奇地问。

“是啊，姐姐当时因为憧憬Morfonica的学姐们，还自己组了个乐队呢！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祥子的脸上闪过一丝黯淡。

“真的嘛！”甜甜的眼睛一下明亮起来，仿佛在闪闪发光，“小祥姐姐，我以后可以加入你们的乐队吗？”

“……或许吧。”

“甜甜，你知道姐姐为什么喜欢Morfonica吗？”祥子突然问道。

“嗯……？”

“因为她们的音乐在优雅中带着坚强——优雅是姐姐个人的口味，但坚强却是和姐姐灵魂的共鸣。甜甜，姐姐一直自诩是一个坚强的人，并一向以此为傲……”

“你能答应姐姐，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当一个坚强的孩子吗？”

时间回到现在。

大概花了二十分钟，祥子和甜甜在脑机共享中听完了甜甜拷来的几首Morfonica的新曲。

“甜甜，谢谢你。”

“小祥姐姐，你为什么不听妈妈的话、当一个好孩子呢？妈妈说那样对你也是最好的选择。”

她的心智成熟的比较晚，还不懂成年人的世界中那些肮脏的事情。

“甜甜，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能够完全相信的人……能相信的，只有自己。”

甜甜似乎不理解祥子在说什么，气氛一时有点凝滞。

祥子尴尬地笑了笑。

“哈哈，跟你说这个果然还太早了。快走吧，待会被你妈妈发现了，又要挨说道了。”

“小祥姐姐，我……可能是最后一次来了。”

“什么——”祥子心里产生了一股不详的预感，“出什么事了？”

“妈妈说，有一个叔叔看上了我，她打算让我跟着那个叔叔走。”甜甜扑闪着天真的大眼睛，“我以后会过得很开心吗？”

祥子的心如坠冰窑。

……

“你这个疯子！”

“畜生！！”

“禽兽！！”

“人渣！！！”

“她才十岁！她是你的亲生女儿啊！你把她做成性偶卖了出去！卖给了那些一周就会把她折磨得体无完肤然后丢掉的杂碎！！！”

拘束椅在祥子拼命的挣扎下发出吱呀的恐怖撕扯声。祥子双目通红地大吼，宛如一头疯狂野兽，身体在拘束带的电击下剧烈颤抖着。她死命地用牙齿撕扯着嘴中的束缚带，满口溢血。

十分钟前，祥子眼睁睁地看着甜甜在她面前，被晴姨装上了性偶芯片，交给了一个身着西装、脸上刷着银色的男人。

见祥子最后一面，是甜甜自己要求的。

“小祥姐姐，你当时跟甜甜说，要我以后做一个坚强的孩子……”

“快跑……甜甜，快跑啊！不要跟他走，你会死的！你会变成失去自我的人偶，比死还可怕！快跑，快跑啊！——”祥子撕心裂肺地喊着。

“甜甜答应小祥姐姐哦！以后一定会做一个坚强的孩子的，无论发生什么事。”甜甜露出了一个明亮的微笑。

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把尖刀，在祥子的心口上扎出刺痛的血。

“看起来你和甜甜关系不错？”晴姨冷冷地看着已经耗尽气力，呆坐在拘束椅上的祥子。“别以为她那些小动作我不知道。”

“所以，你为了磨灭我的意志，连你的亲生女儿都不放过吗？呵呵呵呵……”祥子的声音低沉，带着些许极度可怕的意味。

“顺手而为罢了。对面开了一个很合适的价格，足够买下甜甜的价格。虽然我也有点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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